風裹著雨珠刺骨的冷。
理繪的淚水和雨水混著流過下巴,滴在溼潤的空間裡。她跑得很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家拉麵館以後,才放緩腳步,將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慢慢地走。
她在雨水中揚起臉笑:“蘇理繪你這個白痴。”
真是個自作多情的白痴。
她笑得嗆到,忽然想起身上的外套還是新買的,走之前店主交代過不能碰水,只能乾洗。
理繪大聲咒罵著脫下外套,抖掉外面的水疊起來往包裡塞。就在這時,一件男生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她赫然抬頭,穿過雨簾看到的是毆亦駿那張眉目俊朗的臉。
“你——?!”理繪驚愕地往後一跳,披在肩上的外套落到了地上。
毆亦駿將它撿起來,拍打掉汙跡又披到了她的肩上。
“我送你回去。”
傾盆大雨中,他的眼睛藏在溼透的劉海下,看不見一絲表情。她的手忽然被他牽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經跟著那股拉她的力道朝前跑。
他們奔跑著濺起一地的水花,被路燈渲染成金色,在空間裡閃耀。
這過程中理繪都是呆掉的,腦子一片空白像只失去思維的木偶。等她回神過來,他和她都坐在了公交車上。
已是夜晚十點,最後一趟公交車上空蕩蕩的只有三個人——司機,毆亦駿和她。
他們並坐在最後一排位置,她的手還被他牽著,搭在他的膝上,手背可以感受到他手心燙人的熱度……大雨沖刷著街道、房屋和樹木,公交車玻璃被雨霧模糊著,將他們完全隔離到另一個安靜的世界。
好久,理繪才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我們……現在去哪?”
“你家。”
“埃?你知道我家坐幾路公車?”
“嗯。”
“怎麼知道的?”
“那隻貓……帶過路”
“你放它回來那次?”
“嗯。”
理繪心中一緊,轉過頭看著掛在旁邊在滴水的雨傘,繼續問:“為什麼追上來了?”
沉默。
似乎隔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光,她聽到他悶聲的回答:“有句話,我說反了。”
“什麼?”
“出來買東西,順便……那句。”
天空突然炸響了一道悶雷,更多的雨線前赴後繼地落下,洗禮掉浮華。
理繪的世界也同時炸響了悶雷,她在磅礴的雨聲中回頭,看到毆亦駿陷在光影間輪廓分明的臉。他也看著她,眼睛漆黑髮亮,就像塵世間最美的寶石。
理繪的眼瞳因為驚愕擴大,卻猛然噗哧一笑:“你從哪學的油嘴滑舌。毆亦駿,這一點也不適合你,你說這種話,小心我會當真的噢。”
“嗯。”
“我真的要當真的?”
“嗯。”
理繪收起笑容,臉色越來越正經,因為她看到毆亦駿毫不動搖的鄭重表情:“你完了,我已經當真了。”
“嗯。”
沉默……
空間詭異的沉寂。
“那麼……”好久,她儘量以輕鬆的口吻問,“我可以理解為,你來看我,是因為你也想我了嗎?”
毆亦駿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都淋溼了。”
“反正都淋溼了。”理繪嘟囔,“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
“那我換個問題,你是不是挺喜歡我騷擾你的?”
“……”
“那再換個問題,還想不想跟我保持聯繫?”
“嗯……”很簡單的一個字,他憋了好久就算了,而且臉迅速別向窗外。
“歐先生,原來你這麼想我啊!”
理繪咯咯笑著,將手機放到他眼前晃:“吶,想我就把你的手機號輸進去唄。”
毆亦駿猛然回頭過來,神情帶了絲怒氣。
理繪聳聳肩,表示無辜:“刪了呀。我說過本來決定放過你,不再聯繫的。可你這隻羊羔真的好笨,怎麼拼命要往我手裡鑽呢。”
毆亦駿接過手機,低著頭摁鍵的時候,像是不經意地說道:“蘇理繪。”
“什麼?”
“沒什麼。”
“什麼啊,直說吧,你想說什麼?”
“沒有。”
“騙人,你突然叫我肯定有事。”
“沒有,我就叫叫你。”他把手機還給她,在心裡補充道——因為有無數漫長而寂寞的時光都沒有人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