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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羣英薈萃

    白練寬約一尺,不知由什麼材料做成,看上去絕不是普通絲帛,其色冷冷如雪,映着月光閃閃奪目,分外壯觀美麗。明明是極柔軟輕薄的東西,此刻在強大內力的駕馭下,竟似有了生命,張得筆直,堅硬鋒利如刀刃,正如它的名字,多情,自古多少美事因它而起,但只要你稍有不甚,難免會被其所傷。

    美人哥哥的武器也這麼帥!雷蕾張嘴。

    眼見那多情練馬上便要捲住地上的鳳鳴刀,誰知就在此時,鳳鳴刀竟自行飛起,避過多情練,凌空朝公子飛來。

    上官秋月顯然也沒料到:“冰蠶絲!”

    原來鳳鳴刀上帶着根極細的、極堅韌的銀絲,公子收刀在手,二話不説便身形閃動,揮刀朝那多情練劃去。

    剎那間,多情練已變得柔軟靈動,彷彿遊走的長蛇,向鳳鳴刀纏來,這倒正中公子下懷,待它練纏上刀身的瞬間,立即將刀鋒朝裏一絞。

    鳳鳴刀本是海底寒鐵精英所鑄,吹毛斷髮,普通刀劍遇上難免會被其削斷,然而那多情練竟也非同一般的堅韌,不僅沒被絞斷,反倒發出一種奇異的摩擦聲,十分刺耳,竟似兩種金屬交擊的聲音。

    公子微驚:“原來多情練是冰蠶絲織就。”

    冰蠶絲號稱柔韌之最,做成貼身衣裳便可刀槍不入,乃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寶,當初蕭原能尋得一根已經難得,要織成這麼長的白練,又需多少?可見這多情練也算得上是當今江湖最貴重的武器了。

    “嗤”的一聲,上官秋月收練回袖,笑道:“早聞得蕭家刀法最後一式‘蕭蕭鳳鳴’威力無窮,本尊有心領教,只是如今還不到時候。”

    身形掠起,優美如天外流雲。

    “想走?”大仇未報,公子哪肯甘休,就要追上去。

    一邊哥哥,一邊“小白”,到頭來搞成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就糟了,雷蕾慌忙拉住他:“別,別追了!”

    眼睜睜見上官秋月離去,公子被扯住手臂,心中着急,怒道:“這魔頭為害江湖,此刻不除後患無窮!”甩開她又要走。

    雷蕾急中生智,乾脆張臂撲上去,將他抱了個結實,然後仰起臉,眨巴着眼睛,用小鹿般純潔的眼神無辜地、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人家一個人害怕啊。”

    説完自己也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行,太雷了這台詞,情勢所迫啊!忽然轉眼看到地上的血跡,她立即又抖了抖,將公子抱得更緊,老孃真有點害怕……

    公子也發現獨自留下她不妥,眼見仇人已難追上,頗覺無奈:“放手。”

    雷蕾不肯,將臉埋在他胸前:“你把我一個人丟這兒,萬一千月洞的妖女回來,我又被抓走了怎麼辦?”

    見她怕得厲害,公子只好柔聲安慰:“我不走。”

    “還是你最好了。”雷蕾戀戀不捨在他胸前蹭了蹭,放開手。

    俊臉微紅,公子看她一眼,收刀回鞘:“回去吧。”.

    踏着淡淡的銀輝,二人走在山間小路上。

    有誰遭遇綁架之後反而精神勃勃?公子留意她半日,終於忍不住:“你……沒事吧?”

    “我?沒事沒事!”雷蕾心情很好,移開話題,“你的鳳鳴刀為什麼不能殺女人?”

    公子放了心,搖頭:“家父的遺命,我也不知道緣故。”

    雷蕾故意:“好險,若不是你留了一手,寶刀差點讓他搶去了!”

    公子冷笑:“蕭家鳳鳴刀豈有這般容易讓魔教中人得去,上官秋月不過是想對付我,今日鳳鳴刀若真落入他手中,只怕你我誰也不能離開。”

    雷蕾嘆氣:“原來你早有準備,真聰明!”美人哥哥更聰明,他要的本來就不是刀,所有事情早就在他的計劃之中,讓你費心“救”我回去呢,看看,他已經成功在你身邊安插了一個間諜。

    不過沒關係,“小白”今天表現不錯,咱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要不要把真相告訴他?這念頭只一閃,馬上又被打消了。

    上官秋月對妹妹還不差,出賣他太過意不去,再説,這上官春花似乎有挖人眼睛的愛好,身上還不知道揹着幾條人命呢,“小白”他老婆花姑娘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她殺的,身繫命案,“小白”疾惡如仇,行事一板一眼,能相信借屍還魂這種鬼話,放過咱麼?

    仔細衡量半日,雷蕾鬱悶地發現,還是繼續失憶最好。

    真是不雷也要雷!.

    見二人平安回來,百勝山莊上下都高興萬分,趙管家居然也例外給廚房多撥了些銀子,讓紅嬸特地做了頓好吃的,慶賀雷蕾劫後餘生,雷蕾倍感温馨,將自己在千月洞的“不幸遭遇”,以及公子隻身救人的過程都詳細講了一遍,經過加工渲染,眾人聽得興致勃勃,講到上官秋月使出多情練的時候,都紛紛咋舌。

    “那多情練也是件武林至寶,全用冰蠶絲織成,與你們公子的鳳鳴刀不相上下,上官秋月武功高強……”

    有人打斷她:“上官秋月長什麼模樣?”

    雷蕾想了想:“還行。”

    眾人不滿:“想是奇醜無比,什麼叫還行!”

    雷蕾為美人哥哥不平:“不是,他長得很好看呢。”

    “上官秋月會長得好看?”有人一拍桌子,質疑,“必是你眼花了,胡編亂造!”

    眾人嗤笑,都開始懷疑故事的真實性:“你這丫頭肯定連看都沒看清楚,故意吹呢。”

    雷蕾無語,美人哥哥你做的壞事太多,大家都對你挖眼睛等行為記憶深刻,傳來傳去,名聲越傳越惡,倒沒人知道你的天生麗質了。

    有人催她:“後來呢?”

    雷蕾白眼:“後來不分勝負,上官秋月就走了。”

    眾人回了無數個白眼:“胡説,蕭蕭鳳鳴刀冠絕天下,怎會與他打成平手!”

    雷蕾忙道:“當然,最厲害的一式還沒使出來。”

    眾人方信,得意:“還沒使出最後一招,那魔頭就害怕,逃了!”

    雷蕾想想不對勁,試着去糾正,然而無論她怎麼強調,所有人都堅定地認為,是他們的公子打跑了上官秋月。

    在真相與誤解之間輾轉,幾天工夫不知不覺就混過去了,直到有一日,莊上忽然來了幾位貴客.

    陽光柔和美麗,園中桂子飄香,重陽佳節將至,難得遇上這樣的好天氣,隨着幾位特殊客人的到來,百勝山莊變得熱鬧十分。

    “何盟主來了!”

    “秦公子方才還在的,怎的不見了?”

    “快去看,那邊南海派新任掌門冷聖音也來了,還帶着他兄弟!”

    不遠處的小軒裏坐着三位客人,趙管家領着幾個有臉面的下人站在階前,皆神采奕奕面帶紅光,聽公子吩咐事情,其餘丫鬟下人們只能遠遠觀望了,都議論紛紛,神情興奮。

    “在哪在哪,冷聖音在哪兒?”雷蕾扒開眾人。

    見她惟獨關心南海派新掌門,紅嬸意外,遙指軒內:“可不在裏頭坐着嗎!”

    小軒的窗子開得很低很敞,一名青年長劍橫膝,默然而坐,冰塊臉萬年不改,果然是當初那個美男刺客!

    雷蕾興奮:“他怎麼來了?”

    旁邊王從道:“上次他們南海派不是有人行刺西沙派温掌門麼,何盟主費了好大力氣才調解開,如今想是怕兩派再鬧事,拉着他來的。”

    這麼一説,雷蕾也點頭,冷影是不是西沙派温掌門殺的,雖然還有待調查,但那西沙派獨門掌力簡直可以説是證據確鑿,想來那晚在晉江城,他必是忍不住想要為父報仇,才會隻身前去行刺温庭,幸虧有温姑娘幫忙隱瞞,否則堂堂掌門行刺,事情必會鬧大,更難收拾。

    接下來她又疑惑:“那穿黃衣服的是誰?”

    紅嬸笑道:“這你也不認得,當然是何盟主他老人家了。”

    三十多歲模樣,錦繡寬袍,雖不及公子與上官秋月,至少也算得上眉宇軒昂,比之公子略顯圓滑,比之上官秋月多了幾分正氣,此刻他正側臉跟冷聖音説話,表情温和,唇邊噙笑,看上去十分親切平易,然而那目光裏又自有一派威嚴在。

    小太平,小太平原來是這個模樣!雷蕾兩眼發光,看了紅嬸一眼,這樣的美男盟主也稱“老人家”,虧你叫得出口!

    來不及抱怨,她立即又被另一個人吸引住。

    一個十分清秀的白衣男人,個子比旁邊兩個都要瘦小些,也更加年輕,墨玉簪束髮,長眉丹唇,神色平靜,姿態優雅。

    雷蕾看了半日,忽然問:“他是誰?”

    “是冷掌門的兄弟冷醉。”.

    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那皮膚,那鼻子,那嘴……沒有喉結!雷蕾躲在窗户旁邊觀察半日,終於有所發現,差點激動得跳起來,有趣有趣,這年頭真有女扮男裝的,小小伎倆騙騙這些古人就算了,能騙過老孃?

    “小丫頭,鬼鬼祟祟做什麼?”輕快的聲音裏,一隻手拍拍她的腦袋。

    雷蕾條件反射轉身。

    背後赫然站着個年輕男人,金冠束髮,雙眉高挑,目中滿是調侃之色,看身量年紀都與公子相似,裝束卻完全相反,十分華美,雪青色外袍繡着金邊金紋,衣帶鬆鬆繫着,胸前微露出雪白的裏衣,越發顯得風流倜儻,

    到處都是美色,雷蕾都快視覺疲勞了:“你是誰?”

    美男不答反問:“你又是誰?”

    “我是這兒的丫鬟,”雷蕾急於公佈發現成果,拉過他故作神秘,“你看冷掌門那個兄弟!”

    美男看了看,點頭:“怎麼?”

    雷蕾鄙視:“你沒發現不對?”

    美男饒有興味,袖手:“有什麼不對?”

    雷蕾更鄙視:“你不覺得他像個女人?”

    “不覺得,”美男毫不意外,“她本來就是個女人,冷掌門之妹,冷凝,因不喜女子身份,常易名冷醉,出外會客論詩,實在是江湖上難得的掃眉才子。”

    雷蕾被噎住。

    美男挑眉。

    雷蕾回神:“你是誰?”

    “我叫秦流風。”

    喲,這就是那個秦流風?與公子同為小太平的左膀右臂,貌美風流,詩名盛極,號稱江湖第一才子,流風掌法極其高妙,更重要的,此人還是大名鼎鼎的“蘇素牌烤鴨”的形象代言人。

    想到名滿天下的烤鴨,雷蕾咽咽口水,上下打量他。

    秦流風忽然拉起她的手:“在這兒能看到什麼,走,帶我進去好不好?”

    都走到門外了,還要我帶你進去?雷蕾白眼,大哥你不是見妞就泡吧,秦流風還是秦風流?有美男主動示好,她當然不會拒絕,當着這麼多人拉姑娘的手,此人思想夠開放,跟那位我行我素的美人哥哥有的一拼.

    秦流風拉着她,進門便笑:“蕭兄弟幾時找了個這麼機靈的丫鬟,有趣得緊!”

    見二人手拉手進來,公子微愣。

    何太平笑看雷蕾:“秦兄弟素來豁達,姑娘有事就先去忙,不必理會。”

    近距離接觸名人就是不一樣,小太平真的很和藹可親,雷蕾眨眼:“我是專門伏侍公子的,也沒別的事做。”

    何太平頓覺意外,轉眼看公子。

    雷蕾卻在留意旁邊的冷聖音,此人依舊維持着冰山模樣,彷彿根本不認識自己,頓時把她氣得,是了,當初被逼着救他的,他感激的也是那位温姑娘,自然不會領自己的情,看來好心救了只白眼狼,還是“小白”和小太平好!

    秦流風放開她,走過去坐下:“好個伶俐的丫鬟!但我記得蕭兄弟是不用女人伏侍的,留你在這裏可惜了,不如去我那邊伏侍,如何?”

    何太平無奈:“仔細些,這裏不是秦府。”

    秦流風笑而不語。

    習慣他的脾氣,何太平也不再多説,一笑了之。

    頭一次見面,美男怎會對自己這麼親熱?雷蕾正在奇怪,忽見旁邊的冷醉才女露出鄙夷之色,似十分不屑,頓時大悟,發笑,這才女明明喜歡風流才子,偏要裝出冷淡的模樣!

    再看秦流風,俊臉上笑意似乎更多了幾分。

    原來他早知道,想泡才女妹妹,利用老孃作催化劑呢!這套把戲雷蕾看電視也看多了,明白之後大為不悦,未經同意就擅自利用別人,這男人太不道德了,不如也讓老孃利用利用,讓你拽!

    “剛才我説不來的,秦公子非要拉我進來,”她笑嘻嘻地走過去,倚在秦流風肩上,“能伏侍秦公子是我的福氣,當然好了,不過要我們公子答應才行。”

    見她突然變得主動,秦流風意外。

    雷蕾卻看着公子。

    公子沉默。

    何太平也發覺不對勁,正要説話,旁邊冷醉忽然起身:“方才見園子裏桂花開得好,我先出去走走,不打擾你們説正事。”不管眾人,自出門去了。

    雷蕾大樂,待才女一走,馬上直起身退開,離秦流風遠遠的。

    萬萬料不到此女會唱這出,弄巧成拙氣走了冷醉,秦流風苦笑,也來了興趣,有意看公子:“好丫頭,蕭兄弟可捨得?”

    公子回神,看雷蕾。

    雷蕾也看他。

    公子移開目光:“若是你……”

    真拿老孃當你的人了,敢把老孃推出去!雷蕾失望之下,馬上蹭到他身邊:“我這麼盡心,公子當然捨不得了,秦公子身邊想必不缺人,我還是留下來伏侍我們公子吧,再説我的命是他救回來的,還沒報恩,怎麼能走?”

    公子立即抬臉看她。

    秦流風笑:“小丫頭一張利嘴。”

    何太平卻留意到話中的問題:“救回來的?”

    能穩坐盟主這位置,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看清此人“笑面狐狸”的本質,雷蕾不敢大意,仔細在肚子裏把早已編好的“弱女慘遭追殺導致失憶”的謊話再審查一遍,做好十足的準備應付盤問,才開講:“其實我……”

    公子忽然打斷她:“前日回來路上救的,她已經失憶,記不得什麼。”

    雷蕾原本擔心的就是這關,只要派人去古言村一查,“春花”的身份就出來了,雖然也曾私下打聽,並沒人聽過上官春花這名字,可見真如上官秋月所説,她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凡事難保有個萬一,如今見公子這麼説,不由驚喜萬分,“小白”主動開尊口,明顯是有心幫忙隱瞞,難道他已經看穿咱的謊話,肯留着咱混飯吃了?

    何太平看她:“失憶?”

    雷蕾坦然回視:“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名字都是亂起的。”

    何太平不語,看秦流風。

    秦流風看着她的手,點頭:“我説她不像個丫頭。”

    雷蕾方才恍然,敢情他一直在懷疑呢,所以想把老孃調離“小白”身邊,太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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