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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話説藍衣和白劍慈,扶着歷劫歸來的江寒天和唐無波兩人,跨進昊天門金陵分堂時,狂獅和炎麟也順利地擺脱敵人,回到分堂來。

    臉色蒼白、嘴角猶有血漬的江寒天,回到昊天門後,先是有條不紊地交代手下後續事務,然後吩咐狂獅召回玄武堂主江嵐天,接着丟下一句話:“我需要好好睡一覺,如果嵐天回來,讓他先替唐姑娘把脈。”

    炎麟等人張大嘴驚訝地看着受了不輕內傷、一身白袍血漬斑斑的江寒天,操着依然閒雅穩定的步伐,走向唐無波,低聲説道:“我已吩咐狂獅為你準備好房間,去休息吧!”

    朋友間的耳語,唐無波很有默契地點頭,看着江寒天頎長的背影走進房門。她也勉力提起最後一絲力氣,準備進房休息。累極的她,當然沒看到炎麟等人以奇異的眼神注視着她。

    蹬蹬蹬的急切腳步聲傳來,滿臉擔心神色的回瀾從裏面跑出來,一把抱住衣衫髒污的唐無波説道:“波姊,你可讓我擔心死了!”

    接着是紅香從裏面款擺腰肢地走出來,作態地拿出繡花手巾-住鼻子道:“無波妹子,你敢情是好幾天沒洗澡了吧?”

    回瀾狠狠地回瞪紅香一眼,正要開罵,唐無波擋住妹子,故作正經地道:“沒澡洗還是小事,我和江公子恐怕染上屍毒了,你還是離我們遠一點吧!”

    紅香聞言,嚇退了好幾步,被傳染了可不是好玩的,還是過幾天再去採望江寒天。剛從內堂出來的沁月聽到這句話,朝唐無波踏出去的小腳也害怕地收回。

    唐無波看紅香和沁月當真了,微微一笑,接着虛弱地向回瀾抱怨道:“這幾天又累又餓,你趕快叫一輛馬車載我回去吧,我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牀。”

    狂獅誠意地説道:“三姑娘,白虎交代過了,你儘可放心在這裏休息,等養好身子後再回唐府不遲。”

    唐無波還是想立刻回府,轉眼看到呆立的沁月,滿臉關心的神情望着江寒天的房門,她知道小妹的心事。

    看來,她似乎應該儘儘做姊姊的責任,完成沁月的心願--撮合沁月和江寒天。何況,和江寒天朝夕相處數十天,她可以自信地為江寒天的人格背書。

    唐無波相當清楚江寒天的價值不在那絕世的俊美,而是堅毅的心。

    他將永遠是忠貞負責的丈夫,絕對配得上温柔體貼又美麗的沁月。

    左思右想之下,唐無波決定婉拒了狂獅的好意。“我可是很認牀的人。回瀾,咱們回家去吧!”她望着沁月充滿期待的清麗小臉,接續道:“沁月,江公子是姊姊的救命恩人,你就代替我好好照顧江公子吧!”

    此言是替沁月找一個留下來親近江寒天的埋由。

    至於紅香,用指尖想也知道是絕對會賴在這兒不走的。只要白虎還在這金陵分堂,她定然是盡一切努力獲得江寒天的“芳心”。

    沁月聽到唐無波如此説,小臉馬上亮了起來,説:“我會好好照顧江公子的,無波姊,你趕快回家休息吧!”同時心裏興沖沖地想着,要馬上去煮人蔘雞來給江公子補補身子。

    唐無波看小妹沁月雖然害怕被他“傳染”,卻全然無懼於江寒天身上的“屍毒”,心下淡淡道: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啊!

    舉目看到正在偷偷觀察她的旗主,似乎對於她和江寒天的關係,以及她急於離開頗感奇怪,便報以一笑,算是答謝他們救她脱離危險,接着對藍衣説道:“你是這次救援行動的軍師吧。”回瀾插嘴道:“他叫藍衣,是昊天門八旗之一。”

    唐無波聞言微笑。“那……藍衣公子,等我休息夠了,再來請教昊天門對冷雲的事如何處理。”説完便聽到狂獅渾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三姑娘,馬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了!”

    狂獅見唐無波去意已決,早已快手快腳地備好馬車,要親自送她回翰林府。

    唐無波聞言笑道:“狂獅大哥手腳真快,希望他沒有忘記將十斤碧螺春打包。昊天門的各位英雄,後會有期了。”藍衣、白劍慈和炎麟紛紛作揖向唐無波及唐回瀾道別。

    待載着唐無波姊妹的馬車走遠後,藍衣笑道:“我終於明白,為何她以一弱女子能獨攬絹坊。”白劍慈同意地點點頭。

    炎麟説:“各位。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和咱們白虎寒天到底是什麼關係?”

    ※※※

    江寒天終於在過了一天一夜後醒來。不過,睜開眼睛後所説的第一句話,出乎意料的居然是:“唐無波人在哪裏?”

    頓時一屋子的人都靜下來,昊天門的眾位大將面面相覷。炎麟一副下巴要掉下來的驚愕表情看着江寒天,白劍慈温和的俊容埋出現了詫異的表情;藍衣也驚訝地-給剛自唐府趕回來的狂獅一個詢問的眼神,狂獅則聳聳肩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股詭異的鴉雀無聲持續了一會兒,終於,炎麟清清喉嚨,略微遲疑、試探性地問江寒天:“你在……嗯……問那個唐家的……三小姐……我是説……一個“姑娘”。嗯,白虎你確定你是在問一個“姑娘”的下落嗎?”炎麟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兼之莫名其妙地回問坐在牀上的江寒天。

    江寒天用他那冷峻細長的丹鳳眼斜視了炎麟一眼,劍眉微皺,道:“你的意思是唐無波不是一個姑娘嗎?”

    “哦,不不不……不是……是是是,我是説,唐無波當然是個姑娘。”炎麟語無倫次兼結結巴巴地回答。

    為避免炎麟繼續胡言亂語下去,狂獅趕緊説道:“唐三姑娘早於前天在我的護送下安全回到翰林府。”

    江寒天黑眸頓時黯然,有點失望地道:“她回去了嗎……”不過也只一瞬間,冷然鋭利的眼神再現,一如以往冷冷地問道:“可有朱雀冷雲的消息?”

    狂獅正要回答,突然一條紅色的身影嫋嫋娜娜走進來,隨之而來的是濃得嗆鼻的麝香,紅香走到江寒天榻前,嬌聲説道:“江公子,你終於醒來了,可把奴家擔心得整夜都沒闔眼。”

    説着嬌軀毫不介意地往榻上的江寒天靠去。江寒天俊眉糾結,圍在旁邊的四旗清楚地看到他臉上嫌惡的神情。炎麟笑嘻嘻地、藍衣則是不懷好意地等着看好戲,好心的狂獅不忍看初愈的白虎受到肢體騷擾,手一伸擋住紅香急着貼過來的嬌軀,説道:“白虎身體還很虛弱,我們大夥都出去讓他靜靜休息吧。”

    紅香精明地順着狂獅的話説:“那正好,讓我來照顧江公子。諸位公子雖然和江公子交情不淺。但畢竟是男子漢,對於牀榻之間的瑣事不如姑娘家來得精細,何況,江公子於我的無波妹子有救命之恩,就讓我代妹子盡一分心吧。”

    説得真是冠冕堂皇!江寒天心中對這個女子的厭煩之情又加深了幾分,正要無情地趕她出門時,突然炎麟用力地嗅嗅,並大聲地説:“好香,好香!”

    紅香以為炎麟指的是自己身上的香味,正自心下暗暗得意,這可是她高價自天竺商人那邊購得的麝香。不料,炎麟的下一句話是:“是誰這麼好的手藝!”

    眾人轉頭一看,唐沁月怯生生地站在門口,手上端着一鍋香味四溢的雞湯。

    炎麟見狀笑道:“唐家小妹子,快點進來,這是煮給白虎吃的吧?”

    沁月低頭走到江寒天榻前,雙頰羞紅,低聲道:“無波姊交代我要好好照顧江公子,算是代她答謝救命之恩。”

    江寒天聞言俊目向狂獅一掃,見狂獅點頭,一確認唐無波走前的確是説過這樣的話,江寒天那雙狹長的黑眸閃現一抹不快,低叱:“她存心給我找麻煩嗎?”

    沁月被江寒天突現的震怒嚇得渾身哆嗦,淚珠在眼眶中打滾,險些快哭了出來,紅香則是心中暗自幸災樂禍。

    炎麟看見沁月淚珠欲滴,不禁替她説話:“白虎,你就別-蹋唐小姑娘的一番好意,她只是依照姊姊的交代來照顧你的,何況,你現在的確是需要好好補一下身子。”

    江寒天似乎充耳不聞,深如潭水的黑眸望着窗外,冷淡地説:“既然唐無波這麼説,這幾天你可以送三餐進來,其它時間則不得進房打擾。”

    接着轉向紅香,冷冽地説:“至於你,有事去找狂獅,除了玄武堂主,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探視。”這已經是白虎對女人忍耐的極限了。

    沁月一聽此言,如獲恩賜般地欣喜若狂,紅香則是僵着一張粉臉。

    “二哥,聽説你傷得不輕。”頎長英挺的江嵐天踏進房來,温文的臉上滿是擔心神色。

    “正等着你來把脈。”江寒天看見弟弟進來,吩咐其它人出去。狂獅知道他不願意當着其它人面前談論他的病情,尤其是女人,所以在退出房前,細心地將門關上,留下兄弟兩人獨處。

    江嵐天脱下滿是塵土的長衫,坐在兄長榻前把脈。

    “聽説你和清風柳燕戰了七天七夜,最後協議和解。”江寒天還是開口就先問公事。

    “是的。”江嵐天微笑道。儒雅的面容上沒有任何異樣,正專注地切脈。“二哥,你雖然因一股宏大氣功的攻擊,受了點內傷,但無大礙,顯然這回不知又藉着某種療傷聖品之助了。”

    “是這個。”江寒天從衣袖中取出裝着百花玉露丸的小瓷瓶。

    江嵐天小心翼翼地取過來,拔開瓶塞,一陣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這是雲山老人的百花玉露丸,上等療傷聖品,煉製不易,你怎麼會有?”

    “是朋友給的。”江寒天俊雅的面容有幾分不自然。

    “喔?”江嵐天疑問地看着兄長。“能將整瓶的藥中珍品送你,可不是普通交情的朋友做得出來的。”

    江寒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狹長的鳳眼中閃過一絲暖意。“我懷疑這和上回在唐府受傷時讓人喂服的是同一種藥丸。”

    江嵐天略微回想一下當日兄長解毒的的情形,説道:“很有可能,能在片刻間解開毒迷陰鷙的劇毒,非百花玉露丸莫屬。”

    “那她救了我兩次。”江寒天靜靜地説道。“誰?”江嵐天不解。江寒天沒有回答,微微一笑,是非常內斂的温柔。

    江嵐天看到兄長如此表情,心中的驚異正如狂獅等人,但熟知二哥個性的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他知道江寒天向來最信任他,總有一天會讓他見到這個神秘的恩人。

    ※※※

    從百禽樓歷劫回來的白虎寒天,還是如往常般,嚴謹地處理昊天門的大小事務,一樣的公正英明,只是,八旗的兄弟們都覺得,他身上多了些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大夥也説不大上來。

    照炎麟的説法是:“白虎回來後似乎多了些人味。”

    這話的意思並不是説江寒天以前是像-屍一樣地活着。而是,以前的白虎,凡事太過準確、太過有效率、太過投入於公事。而現在的白虎仍是手腕俐落地辦好大小事務,只是,根據誠實可靠的白劍慈透漏:江寒天最近常常悄立窗前,望着遠方,劍眉微凝,似乎在沉思着什麼,不過,表情看起來頗愉悦。

    ※※※

    足足睡了七天七夜的唐無波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青色牀帷、繡有“絹坊”字樣的藏青色牀褥,熟悉的古樸超大柚木書桌,桌面被成堆的書卷給堆滿了,從牀上依稀可看到,堆在最上頭的一本是她先前還未看完的“隱秀軒集”。唐無波從牀上坐起身來,開着的窗欞往外望,蓮池邊依舊是細柳迎風,池裏依舊是蓮葉田田。

    “終於回來了,這回總算不是在作夢!”唐無波歡愉地伸展雙臂,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未料,隨即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痠痛遍及全身。

    “唉喔!唉喔!該死地痛!”她疼得臉皺成一團,眼眸裏滿是疼痛的神色。

    全身肌肉過度勞累,加上連續數日來的飲食不足,即使是回到翰林府中好好調養了幾日的唐無波,仍然是動輒疼痛的狀態。而這每一絲疼痛似乎都在提醒她,曾經有過那麼一段驚駭莫名、生死一線間的日子。

    “總之,古墓中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唐無波自言自語地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我又可以回到和以前一樣輕鬆愜意的生活了。”她用力甩甩頭,數天前和那名俊美青年獨處的驚險時光好象不曾發生過一樣。回瀾端着一壺茶走進來,笑道:“懶貓,終於醒了。人家白虎受了內傷還保-你,只躺了一天就醒來,你卻老大不害臊地睡了七天。”

    “你拿我和那個銅筋鐵骨的武學奇才比,也未免太看得起為姊了。”接着看似無心地隨口説道:“再説,誰保護誰很難説得清呢。”聞到茶香,喜道:“真是好妹子,馬上泡好茶慰勞歷劫歸來的姊姊,嗯,這清香,是我最愛的文山包種吧?”她伸手就要從回瀾手中拿過茶壺來。

    不料唐回瀾手一縮,笑道:“要喝茶可以,先告訴我,這七天中,你和白虎在古墓中發生了些什麼事。”

    唐無波含含糊糊地説道:“就在古墓中等人來救啊。茶快給我吧,好妹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回瀾還是不依,説:“説清楚點才給你喝。”

    唐無波轉移目標,摸着肚子説道:“啊,肚子好餓,我去叫李叔幫我張羅吃的。”説完就自顧自地走出瀾閣。

    “奇怪喔,波姊居然會放棄她最喜歡的文山包種,嗯,有問題,她和白虎之間一定有問題。”孩子心性的她,好奇心大起。“嗯,我去昊天門向八旗打聽白虎的情形。”

    ※※※

    第二天,唐回瀾拎着裝有幾件換洗衣物的小包袱,以輕功翻出了翰林府後牆,前往昊天門總堂造訪八旗。

    在白禽樓事件結束後,八旗中的四旗暫時沒有新任務,便隨同江寒天回到總堂,每天過着吃喝玩樂的悠哉日子。

    當唐回瀾在八旗居住的旗居里找到他們時,狂獅正細心擦拭着他亮閃閃的寶刀,白劍慈和藍衣在對奕,炎麟則是萬般無聊地走來走去。

    “我就知道,白虎和唐三姑娘之間一定有什麼。”聽完了回瀾的小道消息的炎麟,興高采烈地説着,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着不甘寂寞的光彩。終於有緋聞可以説了,這幾天和這些不親女色的漢子在一起,逛青樓也沒伴,可把他給悶死了。“能有什麼?你以為白虎和你一樣,一看到女人就暈頭轉向。”藍衣摺扇一展,笑道。

    “這你就不懂了。”炎麟儼然一副情場高手的樣子。“當命定的緣分來臨時,理智冷漠如白虎者,也會分不清東西南北。”

    “我看白虎清醒得很啊,每天還是有條不紊地辦公,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是一年四季都在追尋愛情的你吧。”藍衣向來不錯過可以調侃同伴的機會。

    “那你就太不瞭解我了。”炎麟笑着,又續道:“回瀾妹子剛才説,唐無波對在古墓的事支支吾吾的,像她這樣一個精明能幹的姑娘,會有這種反應,無非發生了什麼難以啓齒的事。而且,你們不覺得白虎最近有些説不上來的改變嗎,嗯,我已經嗅到他們之間曖昧的氣息了。”

    “我看你是手邊沒新任務,唯恐天下不亂,改天讓白虎調你去灕江駐守,和冷琴作伴。”藍衣笑道。

    “炎麟説的不是不可能。”一直默默擦拭着寶刀的狂獅開口了。“向來視女人為糞土的白虎,撐着重傷初愈的身子,和血手魔女對掌,要是你們處在這種情況,一定會先行求援,何況是以冷靜果斷着稱的白虎,如果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他這種反常的行為,那就是唐三小姐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輕。還有,白虎重傷醒來時説的第一句話,我想大家還記得吧。”

    三人登時陷入一片沉靜。他們猶記得聽到白虎説出那句話時,心中的驚愕之情。

    白劍慈沉吟:“白虎自百禽樓一役後,性格上似乎有些改變,不像以前那般拒人於千里之外。”

    “如果狂獅所言屬實,”藍衣整整青色衣衫,好整以暇地説:“那白虎等一下就會來旗居拜訪了。”

    “你又不是神機妙算,怎知……”唐回瀾正要向藍衣挑釁,卻張大了嘴,看到一條挺拔的白色身影朝旗居走來,俊美又威嚴的面容,揉合閒雅、冷漠和剛強於一身,不是江寒天是誰?

    江寒天以穩定的步伐踏入旗居,眾旗主看到頂頭上司來訪,紛紛起來作揖打招呼。“從來不到旗居浪費時間聊天的白虎,今天為何事勞動大駕?”藍衣略帶深意地看着江寒天。

    “來查看下屬有無失職之處。”江寒天俊美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安。

    “沒有失職,正在努力地休息。”炎麟笑道:“相信你已經聽到風聲,旗居今天來了一位嬌客吧!”

    江寒天轉向唐回瀾,開門見山地問道:“唐姑娘,令姊還好嗎?”

    炎麟故意插嘴:“我説白虎啊,你問的是哪一位“令姊”啊?是唐紅香?唐硯雲?唐冷雲?還是……”他曖昧地拖長語尾。

    江寒天面不改色地説:“我想唐姑娘的同胞姊姊只有一位吧?”他技巧性地不説出“她”的名字。

    唐回瀾老老實實地説:“無波姊回家後整整睡了七天七夜,然後一醒來就痛得唉唉叫,現在她忙着找李叔張羅吃的和跌打損傷藥膏。”

    江寒天聞言,腦中描繪出唐無波唉聲嘆氣的模樣,不禁莞爾。這七天的經歷對她來説的確是太刺激了些。

    殊不知,他這一笑,平日冰封的俊秀臉龐一展顏,就如冬陽灑過大地,俊雅無雙的容貌中那抹温柔的笑意,使得在場的四旗看得呆了,心中驚歎不已。

    “如果玄武回來,叫他來見我。”

    待眾人從驚訝中恢復神智時,江寒天早已留下命令離開了。

    ※※※

    美好的月夜,銀河清淺,玉露凝花,翰林府精緻的花園裏,長松修竹,老梅片月。此刻唐無波獨倚窗前,欣賞皎潔的銀蟾。一道白影翩翩自月中而降,落地無聲靜,沾衣不染塵,是月中仙子嗎?唐無波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清,此人白衣勝雪,挺立風中,如此丰姿,除了那個和她在古墓中共患難的俊美青年,還有誰?

    “為什麼叫唐沁月留下來照顧我?”江寒天問道,有着明顯的不悦。“因為沁月廚藝不凡,只有她知道該燉些什麼補品給病人。”唐無波心虛地應對,她明白江寒天最討厭和女子相處,總不能説是自己想收他做妹婿吧!

    “如果你有誠意報答救命之恩,應該自己留下來。”江寒天嘲諷地説道。

    “我怕我燉的雞湯會毒死你。”唐無波實話實説。

    江寒天低低地笑了,話音中有無比的愉悦。

    這時,唐無波才發現江寒天不是獨自前來的,他身後還有一道灰色的身影。

    “不為我介紹你的朋友嗎?”唐無波輕鬆地説道。

    江寒天對身後的人影微一點頭,向唐無波簡短地介紹:“舍弟江嵐天。”

    一直靜靜地站在江寒天身後的人朝前踏出一步,月光下,唐無波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容貌,和江寒天一般挺拔的身形,英俊的面容下是一雙非常温和的眼睛。

    “唐三小姐,幸會。”

    非常温和的聲音呢,唐無波想着,相信他一定是少數能親近江寒天的人,因為她自己一眼就對這個温和的青年有説不出的好感。

    “幸會。”唐無波有禮地斂身一揖。“聽説玄武堂掌昊天門財務,也許我們可以切磋一下。”

    江嵐天笑道:“能向絹坊之主討教,是我的榮幸,不過,這不是今天二哥要我前來的目的。”

    “哦,那你來此的目的是什麼呢?”雖是對着江嵐天説話,唐無波眼睛卻看着江寒天尋找答案。

    江寒天簡單地回答:“讓嵐天為你把脈。”

    唐無波在他沈靜的黑眸中看到淡淡的關心,她明白江寒天為她的健康擔心,秀顏綻出淺笑,大方地捲起衣袖,伸出手臂,笑道:“那就有勞了。”江嵐天對唐無波不同於一般千金小姐的大方神態略微詫異,但隨即將修長的手指輕搭唐無波皓腕,沉吟了一會兒,説道:“無大礙,只要稍加調養便可恢復元氣。不過,先天體質虛弱,有強健的必要,否則一生小病小痛不斷。”

    江寒天沉默了一會兒,對三弟説:“可以帶她上昊天山嗎?”

    “可以的。不過唐三小姐先天體質較虛,剛開始可能很辛苦,熬過去就沒事了。”

    “那就這麼辦吧。”江寒天和三弟商量一會兒,馬上有了結論。

    “請問兩位是在討論我的病情嗎?”唐無波好脾氣地問着眼前兩個自顧自地討論她的男人。

    江寒天“嗯”一聲算是回答,接着平穩地説:“可以開始收拾包袱了,十天後我帶你上昊天山。”

    “昊天山!為什麼我要去昊天山?”唐無波聽江寒天如此説,馬上跳了起來。

    她向來和冷雲無話不談,當然知道昊天山是昊天門人做武術集訓的地方。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浮現。

    “去昊天山的人只有一個目的,冷雲應該跟你説過。”

    “你……你……要我上山練功夫?有沒有搞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為什麼要練功夫?”

    “你的身子骨太虛,有調養的必要。”江寒天以權威式的口氣説道。

    練功夫?開玩笑!“我看不出有這個必要。而且,”她頓了一下。“從來沒有人能命令我。”她盯着江寒天認真沈靜的黑眸。

    “也從來沒有人能違抗我的命令。”

    一旁的江嵐天聽到兩人充滿挑釁氣味的對話,忍不住露出微笑。兩人對視良久,唐無波首先打破沉寂。“江寒天,跟你對峙是很耗神的一件事。”

    “我會向唐翰林保證,一個月後還他一個毫髮無傷的女兒。”江寒天知她已妥協,嘴角上揚。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唐無波想着,要她這個只有大腦有活動能力的懶骨頭練功夫,簡直是要她的命。

    “你確定我上了昊天山還能活着下來嗎?”唐無波懇求地望着江寒天的黑眸。

    “練點功夫,下次你揹着我逃命時才能跑快一點”江寒天薄唇上揚,引出一抹優美的淺笑。

    “不會再有“下次”了。”唐無波出現驚恐的表情。

    江寒天從懷中掏出瓷瓶。“瓶中還有兩顆百花玉露丸,不要隨便送人,好好留着自己用。”

    唐無波從他手中接過藥瓶,嘴裏念着:“是!這回我絕對不會“隨便”送人,尤其不會送給一個忘恩負義的小子。”

    一旁的江嵐天終於忍不住逸出清朗的笑聲。

    ※※※

    大騙子!什麼“毫髮無傷”,應該是“千瘡百孔”還來得正確些。

    唐無波背靠着大樹,全身像爛泥似虛弱地癱着。被江寒天抓來昊天山練功已過十天,每天雞還末啼就得哆嗦着起牀,在凍死人的晨露中開始一天的操練,每晚都是拖着痠痛的身軀、跛着過勞的腿,和一片空白的腦袋,爬着上牀。

    她現在終於知道何謂地獄了!地獄就是累過頭兼沒得睡飽!

    聽説江寒天兄弟從小的訓練比這嚴苛百倍不止,別人是“捨我其誰”地身入地獄,只有江寒天這傢伙,自己入地獄不算,還將救命恩人拖下來折磨。唉,她一定是欠了江寒天幾世債!

    唐回瀾蹦蹦跳跳地朝姊姊走來,興奮地説道:“無波姊,快來!硯雲姊和傲天姊夫來看我們了!”

    “無波,好久不見,聽説你和寒天在一古墓中歷險。”硯雲還是一樣秀雅,臉上多了幾分幸福的神采。

    唐無波回道:“是啊,大難不死。”又加了一句。“只是後患無窮。”這個“後患”指的當然是那恩將仇報的江寒天。

    江傲天笑道:“聽説寒天力邀你上山鍛鍊身體,看你臉色紅潤,氣色頗佳,想必大有助益。”

    唐無波苦笑道:“在我因練功而獲得健康之前,會先因肌肉過勞而死。”

    江傲天聞言莞爾。

    唐回瀾故作神秘地對硯雲夫妻説道:“告訴你們一件事喔,炎麟説寒天師兄喜歡無波姊。”

    江傲天刺探地問唐無波:“是真的嗎?無波妹子。”

    唐無波笑得彎腰咳嗽又掉淚,好一陣子才勉強止住了笑,説道:“那令弟表達愛意的方式還真奇特。”言下之意,當然是指江寒天強邀她上昊天山,將她折磨得筋疲骨累、不成人形這件事。

    唐無波的反應,令回瀾大惑不解,向來鍥而不捨的她,拉着硯雲夫婦到江寒天跟前,問了同樣的問題。

    午休時間,豔陽炎炎,昊天門集訓監督江寒天,正在井邊打水洗臉。

    “看來,大哥已先問過唐三姑娘同樣的問題了。”江寒天將毛巾浸入水桶中搓洗,無關緊要似地説着。

    江傲天素知二弟的精明,果然什麼也瞞他不過,便承認了。

    “唐三姑娘如何作答呢?”

    江寒天看似隨意地問着,修長的手指將毛巾浸濕,擰乾,覆在臉上。回瀾搶着將唐無波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江寒天,續道:“波姊真是莫名奇妙……”

    她話還未説完,旁邊已響起男子清朗愉悦的笑聲,毛巾覆蓋下看不見江寒天的表情,不過想必是笑得相當愉快的表情。

    回瀾不高興地嘟着嘴説:“有這麼好笑嗎?”

    毛巾下的江寒天笑道:“如果堅持要知道我的看法,我和令姊的回答是一樣的。”説完,擦乾了臉,整一整長衫,又回覆到平時表情淡然的白虎寒天,不過,聲音中仍有一抹愉悦,顯然剛才的事令他非常開懷。“五姑娘,練習時間到了,我記得今天和你對招的是白劍,別讓人久等了。”

    “哎呀!我差點忘了!”回瀾一經江寒天提醒,跳了起來,匆匆起身,嘴裏念着:“糟了,又要讓慈哥久等了。”説完飛快地跑走了。江寒天簡短地和江傲天夫婦寒暄一番後,也離開去監督武訓了。

    待兩人走遠後,硯雲對夫君説:“你説寒天真的愛上無波嗎?”

    江傲天笑道:“他們兩人,不知是誰比較會作戲,我這個做兄長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寒天將無波妹子當作好友,而且兩人交情不淺,否則寒天不會有如此放鬆的神情。這個答案,可以滿足回瀾妹子的好奇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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