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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3章

    第三十二章朋友、刀與人

    只當他們在外頭商量,哪想到他會突然闖進來,姬夫人驚得面色發白:“你……”

    寒意襲來,瞧着那張平靜卻冰冷的臉,蘭二小姐嚇得後退兩步,忽見江小湖在門外向她招手,趕緊轉身快步走了進去。

    江小湖與金還來都站在門外,見她出來,江小湖伸手摟住她,將門帶上。

    房間裏沉默,久久沒有聲息。這位刀神的脾氣顯然不怎麼好,蘭二小姐有點擔心,那個病怏怏的美人會被他丟出來。

    她轉臉問:“剛才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江小湖點頭:“對。”

    她指指門問:“他很生氣?”

    江小湖鄭重地説:“是。”

    她真的擔心了:“那怎麼辦?”

    未等江小湖回答,金還來呵呵冷笑,轉身就走:“氣死最好,本教主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蘭兒小姐發笑,正要説話,一串呵斥猛的響起,嚇得他緊緊抱着江小湖不放。

    “胡鬧!胡鬧!當初我姬涼明媒正娶將你接進門,至今未納一妾,不曾虧負你,想不到你竟還這般胡鬧!”

    “你嫁入我姬家七年,身為姬家主母,如今家業不曾打理,內事撒手不管,未添一丁,致使姬涼無後,香火難繼,還有臉去見姬家的祖宗?”

    “你若想死,枉費我這五年苦心,就滾回林家去,休要葬入姬家!”

    “當初吳兄去了,我是看小如她孤苦可憐,因此過去幫忙,豈會如此不堪!”

    “她嚴語如再好,也是別人的妻子,你才是我姬涼的老婆,我叫你活,你就得給我活着,再胡鬧,我便休了你!”

    ……

    想不到那個冷麪男人平時沉默寡言,發起火來竟也不可小看,蘭二小姐縮在江小湖懷裏,聽得瞠目結舌,幾乎想象不出他暴跳如雷的模樣。

    許久,裏面迴歸沉寂。

    低低的啜泣聲響起。

    姬涼嘆息一聲,語氣依舊冷硬:“我若真要娶她,早就接回來了,又豈是你做的了住的?當初是我不該冷落你,這次我念在舊情繞她一命,瞞着你,是覺得對不住你,但你若有事,我也絕不會再娶,這道理你還不明白?糊塗!”

    ……

    人家夫妻吵架完畢,估計不會發生事故的可能,再聽下去就尷尬了,門外兩人相視而笑,放心地回到桌旁坐下。

    江小湖沉默許久,輕聲道:“姬夫人不壞,也並沒得罪你……”

    “她錯就錯在嫁給了姬涼,”金還來打斷他,“我絕不會就姬涼的老婆。”

    江小湖不吭聲。

    “你跟他做了什麼交易?”

    “若他助我找出仇人,我便找人替姬夫人解毒。”

    “所以你找上了我?”金還來冷冷看着他,“你果然好,一邊找我幫忙,一邊卻拿我這個笨蛋去跟別人做交易?”

    江小湖垂首。

    金還來不理他,一杯一杯喝茶。

    私下拿朋友和別人做交易,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蘭二小姐也不知道該説什麼好,只得靜靜地坐在旁邊。

    門很快又開了,姬涼扶着妻子走出來,姬夫人面上雖仍有淚痕,神色卻十分平靜,二人緩緩走到金還來面前,站定。

    金還來不做聲。

    半日,姬涼終於開口,語氣也難得柔和許多:“倘若你能救她,我姬涼此生必定感激不盡。”

    這或許是他這輩子説的最低聲下氣的一句話了,但金還來偏偏不領情:“就憑你當初罵我那句話,我已經可以將你毒啞十次。”

    姬涼道:“但今日你若不救,便休想走出這道門。”

    金還來冷笑兩聲,看着江小湖:“瞧見了?這個人要殺我,你的意思如何?”

    江小湖嘆了口氣:“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讓你活着走出去。”

    金還來點頭:“那就好。”

    江小湖轉向姬涼,面有愧疚之色:“姬兄助我找出仇人,但我實在解不了嫂夫人的毒。”

    姬涼冷哼,一道白光驟然閃過,緊接着只聽到輕微的響聲,一柄明晃晃的刀已經架在了江小湖的脖子上,來不及反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凜冽的殺氣在空氣中彌散。

    “你做什麼!”蘭二小姐驚得跳起來。

    “我的的交易,”姬涼談談道,“我助他找出兇手,他找人替小苡解毒,如今兇手已找到,他卻言而無信。”

    蘭二小姐也説不出話,好半日才懦懦道:“可這毒根本無解,只有金教主能試試,小湖他真的沒辦法。”

    姬涼點頭:“所以金還來若不肯,我便殺了他。”

    “你這是何必,”姬夫人保住他執刀的手,搖頭,“殺了他也無濟於事,江兄弟已經盡力,若非有他,我也活不到現在……”

    任她苦求,雪亮的刀鋒仍是緊貼江小湖的咽喉,無一絲顫動。

    蘭二小姐面如土色,望着金還來。

    “我早已説過,也只有我這種笨蛋才會無緣無故幫你,”金還來看着江小湖,終於點頭,“你過來。”

    見他開口,姬涼立即收了刀,江小湖果真走到他面前。

    金還來道:“你和他做了幾筆交易?”

    江小湖道:“兩筆。”

    金還來道:“第一次是幾時?”

    江小湖説實話:“大約四年前,那時我被人監視,無暇分身,便私下請姬兄替我建天水城,我給了他那個用温泉水替姬夫人續命的方子。”

    金還來點頭:“第二次?”

    江小湖道:“第二次是三年前。”

    “他助我查兇手,你找人替他老婆解毒?”

    “是。”

    金還來緩緩站起身,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面對面看着他:“你我認識不過三年。”

    江小湖也看着他:“不錯,這三年你幫了我許多。”

    金還來道:“你當初就是為了這筆交易,才故意接近我?”

    江小湖沉默半日,點頭:“是。”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直直飛了出去,撞上不遠處的圓柱,發出“嘭”的一聲響,又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小湖!”蘭二小姐大驚失色,急忙奔過去扶他。

    江小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後慢慢爬起來,站直身,擦去嘴角的血絲。

    金還來道:“你過來。”

    蘭二小姐驚慌,拉着他不放:“小湖……”

    “是我的錯。”江小湖推開她的手,一步步走過來,再次停在金還來跟前。

    金還來道:“你早已想到找我解毒,當初交我這個朋友,只是想利用我?”

    江小湖點頭:“是。”

    於是他整個人又飛了出去,摔得更遠,也更重。

    未等蘭二小姐過去扶,金還來身形一閃,已掠至他跟前,將他從地上一把拎起來,啪啪扇了兩耳光,再一拳揍在肚子上:“你他媽的就不會説假話?”

    江小湖低頭噴出一口血,拿袖子擦擦:“你是我朋友,我不能再説假話。”

    金還來怔了怔,愈發惱怒,丟開他:“滾!這半年都別再讓本教主看到!”

    江小湖點頭:“半年後?”

    金還來噎住,瞪着他半響,才板起臉惡狠狠道:“再説!媽的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江小湖笑:“這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金還來徹底無語,怏怏地走回桌子旁坐下:“我是笨蛋,早知道這窮小子找上我沒那麼簡單,還是要湊上門來給人利用。”

    見他住手,蘭二小姐大大地鬆了口氣,扶着江小湖在温泉池邊的地氈上坐下,江小湖自行運功調息,見他無事,她又走回這邊來。

    姬涼道:“你可想好了?”

    “江小湖雖然又窮又不是個東西,但我也不想讓他死這麼快,”金還來看着他,有些惱火,“你記着,我並非是怕你。”

    姬涼點頭:“我明白。”

    金還來道:“如此便好,但她始終是你老婆,你砍過我教內兄弟的手,如今若要我救她,你須答應我一件事。”

    姬涼不語,示意他説。

    “你的刀,”金還來笑了笑,指着他手上的那柄烏黑的刀,“斷了它,你肯不肯?”

    房間驟然沉寂了。

    刀客斷刀,正如劍客斷劍一樣,刀與劍的意義,已不僅僅限於普通的武器,所以才有那麼多成名高手喜歡把自己用過的每一炳刀劍都一一珍藏起來,並非因為是什麼神兵利器,而是因為那些刀與劍,是他們執著的武學信念,也是他們武學追求的見證,代表了他們一生的榮譽,甚至已注入了靈魂,失去了靈魂,這個人便不再完整,這就是所謂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劍客!

    信念被摧毀,劍也就沒了生命,劍客被人斷劍之後還能再度拾起,並在劍術上大有成就的事,簡直是鳳毛麟角。

    刀神,刀之神姬涼,一旦斷了刀,又會是什麼結果?

    右手執刀,左手扶着妻子,出乎蘭二小姐的意料,姬涼並沒有猶豫太久,只是看着手上的刀,就平靜地點頭答應:“好。”

    “不必了,”姬夫人突然出口,看着金還來微笑,“多謝金教主,我們不治了。”

    金還來揚眉:“你自己應該最清楚,温泉水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否則不出一年,必死無疑。”

    姬夫人毫不猶豫地承認:“我不想死,一年時間實在太短,我還想多陪他幾年。”

    金還來道:“那你……”

    “因為他是刀神,”姬夫人搖頭,“你可知道刀神這名號是怎麼來的,他這輩子除了苦研刀法,幾無別的喜好,我嫁的是刀神姬涼,如今他肯為我斷刀,這份心已經足夠了,我不想活着的時候,看到沒有刀無所志向的姬涼,你可明白?”

    金還來道:“倘若他沒了刀,你便不再喜歡了?”

    姬夫人道:“不會,即便我死,也不會讓他沒有刀。”

    金還來冷笑:“這世上多少事,是死就能攔得住的?有的人一夜之間已無多有,眾叛親離,又豈是你死就能改變。”

    姬夫人愣。

    倒是姬涼低頭看了妻子一眼,居然微微揚了揚唇角:“原來你這般小瞧我,我既是刀神,什麼刀到我手上其實都一樣。”

    一直不説話的蘭二小姐也突然點頭:“不錯,天意如此,什麼都不能改變的話,總可以改變自己,刀再好,也不過是人的附屬物,一切都由人自己決定,只要能使出厲害的刀法就行,姬夫人還是會喜歡,別人還是會敬畏,又有誰在乎是不是原來那一柄。”

    有追求在,就夠了。

    姬夫人微笑,金還來沉默。

    “有道理,”不帶任何色彩,姬涼揚手,連刀帶鞘丟在桌上,“這刀不值什麼錢,也已用得舊了,金教主拿去斷了它也好。”

    金還來回過神,看了那刀半日,突然暴躁起來,抓起來丟過去:“本教主富甲天下,取的是天下至寶,要一柄破刀做什麼?”

    蘭兒小姐掩口。

    金還來指着姬涼,冷冷道:“就憑你往常得罪過我,我是斷不救你老婆的。”不待姬涼説話,他又指着姬夫人,“但這個姓林的女人沒有得罪過我,我看她還順眼,所以試上一試。”

    姬涼神色略緩道:“多謝。”

    “你不必謝我,我早已説過,救她並非是為你,”金還來冷笑,“何況要解她的毒,還缺一件東西。”

    蘭兒小姐忙問:“什麼東西?”

    金還來道:“火蟾,半月露至陰至寒,須有火蟾這般至陽之物方能剋制。”

    姬涼皺眉。

    火蟾並不是只蟾蜍,而是一塊小小的石頭罷了,傳説有一種綠蟾蜍棲居於沙漠,久而久之,便有極少數得日月精華,渾身呈火色,可活上幾百年,死後皆化身為石,只因此物形似蟾蜍,夜裏皆呈火色,所以得名火蟾,其性至陽,去除寒毒是最有效不過的,且只有關外沙漠濕熱之地才會出現,極其稀少,因此每得一件,必定價值,昔年百里英曾從關外買得一隻,這便是堂堂千手教金大教主的傑作。

    蘭兒小姐喜悦:“火蟾當真是稀世的寶貝,昔年百里英曾得了一隻。不是被你……”接收到某人憤怒的目光,她猛的回神,立即改口,“不是被你們千手教拿了嗎?”

    居然敢提本教主扮女人的事,活膩了!金還來咬牙,半邊嘴角勾起:“當然在本教,但我已將它送人了。”

    蘭兒小姐吃驚:“送人了?”

    金還來不答。

    “既是她的嫁妝,我去跟她借。”不知不覺,江小湖已經調息完畢,回到桌邊。

    金還來沉默片刻,站起來就走:“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省得那丫頭以為我死了,白白號哀,晦氣!”

    蘭兒小姐也明白過來,遲疑一下,叫住他:“你就沒想過,除了我和小湖,還有別人也知道你和靈靈的關係,想置你於死地?”

    金還來靜靜站了會兒,也不回答,鼻子裏低哼一聲:“回頭我會安排她早些嫁過去,省的留在教裏給我惹麻煩。”他又轉向姬涼,“先扶她回房好好躺着,三日後解毒,但我也只有四五成把握,你自己最好想清楚。”

    説完徑直走了。

    姬涼低頭看妻子:“你……”

    姬夫人微笑:“若非有你,我四五年前就該死了,如今我若是放棄,豈非辜負你一片心?”

    “你明白就好。”姬涼抱起她,向一旁的江小湖點點頭,走出大門去了。

    第三十三章

    “老婆看什麼?”蘭二小姐痴痴望着門發呆,冷不防一雙手臂突然從身後將她抱住,這才發現房間裏只剩了兩個人。

    她無不羨慕:“他對夫人真好。”

    “他再好,也是有老婆的”,江小湖在她耳邊嘆氣,將她扳過身,“我對你好不好?”

    蘭二小姐沉默片刻,忽然仰臉看着他:“你早就知道兇手是我爹爹,為什麼那麼久都不動手?”

    江小湖愣住。

    蘭二小姐推開他,冷冷道:“你早已明白我是他派來的,卻一直不揭穿,其實是在利用我,對不對?”

    “你有武功卻一直瞞着我,你知道我爹爹那莊子處處機關,所以故意設計,讓姬城主假扮水風清和她聯手,藉此機會探路。但爹爹並沒將機關告訴姬城主,所以你和金還來就故意讓我們抓去,你知道我會想法子救你,為你們指路,對不對?”

    江小湖不答。

    蘭二小姐流下淚,哽咽道:“你全部都知道的,故意拿金釵試探我,利用我引我爹爹出手!”

    江小湖沉默半日,輕聲曰:“從你主動找上門要嫁給我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

    蘭二小姐打斷他:“你娶我是被逼的,因為你不能施展武功趕我走,所以就讓金教主想法子嚇我,想讓我自己走。”

    江小湖抱住她:“是,但後來……”

    “不用什麼後來!”蘭二小姐掙扎,無奈現在的江小湖,已不是當初那個沒有用的江小湖了,縱使上全力,那兩條手臂仍將她緊緊圈在懷中。

    “老婆你聽我説,後來我知道你爹是兇手時,就開始猶豫,想真正叫你成為我江家的人……”

    “你胡説!你就是想利用我引爹爹出手,打探莊內機關,好向我爹爹報仇!”掙扎不脱,顧不得許多,蘭二小姐低頭,狠狠朝那硬實的手臂一口咬下。

    耳畔,輕微的抽氣聲。

    蘭二小姐全身一顫,隨即又橫下心,越發使勁,等他鬆手。

    “老婆小心磕了牙。”江小湖抱着她輕聲笑。

    蘭二小姐無奈,踢他。

    “老婆我有內傷!”江小湖慘叫。

    “活該!”蘭二小姐狠狠地罵,卻也停了動作,抬臉瞪他,“你有沒有完。臉皮那麼厚!”

    江小湖總算鬆手,好笑地看着她:“我臉皮一直這麼厚,老婆不會現在才知道?”

    蘭二小姐被噎住,轉身:“好了,是我先騙了你,但你也利用過我,現在扯平了,今後我們再沒有關係!”

    江小湖摟着他的腰,含笑道:“老婆真好,捨不得走的。”

    瞧着他手上握着的衣帶,蘭二小姐慌得漲紅了臉,快要吐血,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你無賴!怎麼扯別人衣裳!”

    “你是我老婆替你寬衣解帶不叫無賴。”衣帶鬆開。

    “誰是你老婆了!”捂住。

    江小湖停住手,一本正經:“姬兄早已代我送過聘禮,聚水劍價值,你爹也已經收下,老婆可不能賴。”

    蘭二小姐啞口無言。

    江小湖俯下臉,狀似不滿:“何況你當初逼我娶你的時候,我可捱了不少揍,怎麼能算扯平?”

    蘭二小姐賭氣:“你揍還我好了。”

    江小湖搖頭:“那可不行,我是堂堂天水主人,怎麼能揍女人?”

    蘭二小姐好笑:“你想怎麼辦?”

    “我?”江小湖果然認真的想了想,扳過她的身子,凝神看着那張臉,好半天才吐出五個字,“老婆你真美。”

    “哼!”見那目光開始下滑,蘭二小姐警覺起來,“你在亂想什麼!”

    江小湖咳嗽:“老婆我們成親的日子也不短了,好像還沒洞房吧?”

    蘭二小姐眼一瞪,揚手扇過去。

    江小湖很容易就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抱起,丟到那張大牀上,然後迅速撲上去:“由不得你,就算捱揍,也要洞房!”

    兩人頓時滾作一團。

    “無賴!放手!你敢欺負我!”

    “就敢欺負你。”

    “混蛋江小湖!沒用的江小湖!”

    “敢説你夫君沒用?”

    手一揚,半空中的數盞燈盡數熄滅,爭執聲越來越小,終於消失,黑暗中,空曠的房間裏,響起另一種低低的痛苦的卻又銷魂的聲音......

    燈火再度燃起的時候,如雪的紗帳裏,美人枕着男人的臂彎,微微喘息,小臉泛着紅潮,如胭脂般的豔麗,光潔的腰上,幾縷髮絲粘在一起,猶帶着汗跡。

    一雙大眼緩緩睜開,很快又閉上。

    “老婆累了,多睡會兒。”

    “哦。”

    “我沒騙你。”

    蘭二小姐睜開眼,疑惑。

    江小湖將臉湊近她:“我沒騙你,那支金釵是天水城金庫的鑰匙,裏面雖然沒有我這麼上等的寶貝,但中等下等的海部少,還有那本《白日驚風劍譜》。”

    蘭二小姐撲哧笑了,拿手推他的胸膛:“臉真厚。”

    江小湖抓住她的手,苦笑:“老婆,天亮了老金他們要來尋我出去辦事,你乖乖躺着,否則起不了牀別怪我。”

    “誰惹你!”蘭二小姐漲紅了臉,想起一事,“聽我爹爹説,江家院外還有一批來歷不明的人在暗中監視你。”

    江小湖皺眉:“最早倒是我派的,為的是監視你爹的人,後來沒有發現,我便將他們全撤了回去,想不到又來了一批,你爹想是將他們與我的人當做了同一撥。”

    蘭二小姐疑惑:“那他們是誰派來的?”

    江小湖嘆氣:“自然是易輕寒,怪道這兩年他來江南走動這麼勤,説是做生意,只怕更多是奉易老爺之命,前來打探我們江家寶貝的,數年來‘南江北易’鼎足而立,説易家對我們江家沒有野心,是不可能的。”

    蘭二小姐道:“他與我爹做交易,意在江家財富與《白日驚風劍譜》。”

    江小湖道:“你爹營造那座山莊,必虧空不少。我查過,蘭家家業早已不復從前,料到他支撐不了多久,定會盡快動手,如今果不其然。”

    説到這裏,他笑笑:“易輕寒是什麼人,豈會做虧本生意,他答應與你爹合作,提供財力支持,絕不只是為江家財富與劍譜那麼簡單,我一直以為那些人全是你爹派來的,若非見到本人,我也想不到會是他,一切安排毫無破綻,連你爹都查不出來,他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

    蘭二小姐擔心:“你不怕他將來......”

    江小湖拍拍她的臉:“當你知道江家財富已經被我用來興建天水城,江家寶貝又是個拿不走的大活人,而這個人還是天水城主的時候,你還會想做什麼?”

    蘭二小姐眨眼笑道:“什麼也不做。”

    江小湖擰她的鼻子:“易輕寒也是聰明人,比你聰明。”

    蘭二小姐頭一偏,撇嘴。

    小臉映着燈光煞是可愛,江小湖忍不住親了親她,半晌,目光緩緩移開,他抬頭看看氣窗,那裏已隱約有了亮光。

    江小湖微笑:“天亮了。”

    蘭二小姐點點頭,閉上眼。

    江小湖凝神看着她許久,開始起身穿衣裳,待穿戴完畢,才發現她已經坐了起來,呆呆地抱着被子,什麼話也不説。

    他忽然有點心疼,坐回去,將她與被子一齊摟住:“什麼也別想,多睡會兒。”

    她垂下眼簾:“你們要行動了,是嗎?”

    江小湖沉默了片刻,點頭:“你爹爹這些年為了在暗中培植勢力,營造機關,開銷龐大,入不敷出,暗地做了很多殺人買賣。我們之所以遲遲不動手,一是莊內機關太過厲害,要打探清楚;二則,是為了摸清裏頭的底細,好一舉得手,解散這個組織......”

    蘭二小姐抬起臉神色平靜:“其實莊子裏機關很多,你們知道的只有一半而已,縱然你們去了,也未必能見到他。”

    江小湖不説話。

    蘭二小姐垂首,低低道:“我可以告訴你另一半。”

    江小湖嘆了口氣,扳着她的肩:“老婆你記着,你如今已是我們江家的人,我答應你,放過你母親與姐姐他們。但江家滿門血案,你的公公婆婆,全都死在他手裏,我不能輕易放過兇手,這是向爺爺交待的最好辦法。”

    “我知道,她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蘭二小姐喃喃道,“我並不是想求你饒他。”

    江小湖意外:“那你.....”

    蘭二小姐忽然抓住他的手,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答應我,三個月之後再處置他,好不好?”

    江小湖不語。

    她哀求:“他到底是我爹爹,這麼多年你都等了,三個月不行嗎?”

    目中淚光盈盈,帶着驚恐與傷痛,失去親人的痛,正如多年前他聽到那個噩耗時一樣,害怕,想哭,然而那時候他卻必須笑。

    江小湖靜靜地看着她,許久才轉過臉:“好。”

    蘭二小姐緩緩鬆開他的手,低聲道i:“謝謝你。”

    “我是你夫君也是家人。”江小湖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白色身影緩步走下台階,走過温泉池,終於邁出了大門,消失在門外,蘭二小姐長長地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低頭微笑。

    正如一個人寒窗多年,忽然得知考中狀元,便會喜極大哭甚至瘋狂,一個人忍辱近十年,忽然大仇得報,從此可以永遠結束這樣的生活,那種痛快的心情來的太快,達到極點之後,必定會超出理智範圍,瀕臨爆發,這時的他,便會通過各種方式來宣泄,不止於打敗仇人,比如殺戮,折磨,縱然仇人已經死了,鞭屍一頓也是解恨的,因為必須這樣,畸形心態才能得到平衡。

    快感達到頂點,之後必是消亡,正如你朝天上丟一件東西,到了最高點之後,必會下落一樣,這種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一旦你發泄過了之後,就很難再找回來,所以極少有鞭屍兩次的事情發生。

    三個月時間,不長也不短,足以使一個人恢復平靜,那麼,三個月之前不可能的事,三個月之後誰又能説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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