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下面的電梯門開了,譚光赫側過頭朝下面望了一眼。白小舟乘機拉住夏兮,身子一滾,跳進了電梯。
一雙強壯的手從電梯門外伸了進來,臨空抱住二人,身子一轉,退了出去。譚光赫縱身而下,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用一把92式手槍指著自己的額頭。
“你是誰?”那人眼神冰冷,譚光赫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嘴角一咧,笑了:“你就是司馬凡提?果然和你父親長得很像。”
白小舟坐在地上,夏兮扶著她,兩人都很驚訝。即使地下室裡到處都是碎屍塊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但這裡乾淨亮堂,頭頂上亮著燈,到處都是精密儀器。瞿思齊和朱翊凱並排坐在角落,龍初夏拿著一隻杯子,杯中有些紅色液體,正給他倆灌下去。屋子正中有一座解剖臺,上面躺著一具屍體,秦哲銘穿著白大褂,正在解剖。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被解剖的人又是誰?
司馬凡提詫異地看著譚光赫,端槍的手微微下垂:“你是……譚大哥?”
白小舟腦中靈光乍現,驚叫道:“我想起來了,譚光赫,我在卷宗裡看到過你的名字,你是第九號研究所的老大!可是,可是十年前你已經死了啊!”
“譚大哥,你還活著?”司馬凡提難以抑制眼中的驚訝,激動地說,“這麼多年,你到哪裡去了?”
“我已經死了。”譚光赫緩緩走進來,步伐沉穩,似乎在尋找最合適的方位。龍初夏一眼就能看出,他所站的位置十分精妙,無論是攻擊還是撤退都是最好的地點。
果然是高手。
“我十年前就死了,和我的戰友們一起,死在秦家村了。”這個中年壯漢的眸中閃過一絲隱痛,他微微眯了眼,“我回來,只是想知道真相。”
“沒有人知道真相。”司馬凡提放下槍,“這種靈能病毒究竟從何而來,又是誰將你的那個下屬——林晨送到比武大會去,這些都成了謎。”
“事情發生了,就一定有緣由,我不能讓我的戰友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一定要追查到底!”譚光赫加重了語氣,白小舟看到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知道他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當年的事,想必對他的刺激很深吧。
身體忽然騰空而起,白小舟側過頭,看見龍初夏將自己橫抱起來,輕輕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給她檢查腳傷。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小聲問,“什麼是靈能病毒?”
“說來話長,待會兒慢慢給你解釋。”
“你以為我不想知道真相嗎?”司馬凡提咬著牙,低吼道,“我的父親就死在當年的比武大會上。那個背後黑手,是想將我們全都一網打盡!”
譚光赫抬起眼瞼,細細地盯著他,像在看一個怪物:“我聽說,你是當年比武大會的唯一倖存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白小舟壓低聲音問:“老師,什麼比武大會?”
“這是研究會的傳統,每年舉辦一場比武大會,五十個研究所都要派精銳參加。每個研究所都不過五六個人,最多十人,所以每次比武大會幾乎都是傾巢出動。”
白小舟倒抽了口冷氣,難道十年前致使研究會成員精銳喪盡,從而關閉各研究所,令研究會名存實亡的大事件,就是這種“靈能病毒”嗎?
“不,我不是唯一的,還有我父親和李叔叔。”司馬凡提頓了頓,有某些情緒在他眼睛裡蔓延,他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口。“不過父親因為傷勢過重,沒撐過兩年,也過世了。”
譚光赫看他的眼神微微有些變:“為什麼你們能活著?據我所知,中了這種毒的人,先是出現幻覺,有嚴重的暴力傾向,精神崩潰,到最後會腦死亡。”
司馬凡提皺起眉頭,眸中射出精光:“那麼,你為什麼又能活著?”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如刀劍交鋒,一時間氣氛降到了冰點,劍拔弩張。白小舟緊張得汗毛直豎,要是真打起來,子彈亂飛,她要往哪裡躲?
“可惡!”秦哲銘忽然怒喝一聲,“又失敗了!”
“你在幹什麼?”白小舟不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具屍體,“躺著的那個人是誰?”
秦哲銘焦頭爛額,完全顧不上正劍拔弩張的司馬凡提和譚光赫,手忙腳亂地將桌上的實驗儀器收拾一番,重新開始實驗,連頭也不抬:“割喉天使。”
“啊——”白小舟一聲驚叫,她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所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著她。秦哲銘說:“人都死了,不用反應這麼大吧?”
白小舟滿頭大汗,眼裡噙滿了淚水:“老師,你給我接骨的時候說一聲好嗎,痛死了。”
龍初夏用鐵板給她固定好傷口,站起身。“小丫頭的事情解決了,現在來解決你們這兩個大老爺們兒的事情。你——”她指了指司馬凡提,“你想給父親報仇,想要查明真相對嗎?你——”又指了指譚光赫,“你想給死去的下屬報仇,找出幕後真兇,對吧?既然如此,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還把關係搞得這麼僵幹什麼?我們不是該並肩作戰,同生死共進退嗎?”
兩個男人互望一眼,沒有說話。
“好吧,你們要鬥就繼續鬥吧,最好能打一場,我們還能賭賭輸贏。”
“我賭阿凡……司馬老大贏。”白小舟插嘴,“賭十塊。”
“喂喂,你們能不能幹點正事兒!”秦哲銘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幾十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令他已經到達崩潰的邊緣,“老大,血用完了,快流點兒血給我。”
譚光赫驀然一驚,彷彿有什麼情緒衝破視網膜,落在司馬凡提的身上:“你的血?”
“沒錯,我的血。”司馬凡提似乎也沒想再隱瞞,“當年的比武大會變成了修羅場,所有人都在互相殘殺,只有我還有理智。我想要阻止他們,但那個時候的我只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我父親想殺我,他用他的刀砍傷了我的胸口,血噴在他和李叔叔臉上,他們的動作變得遲緩,然後倒了下去。我把他們拉到隱蔽處藏好,躲了一天一夜,一直到外面沒有任何聲息,我才扶著他們出去。在醫院搶救了三天三夜,他們才總算活過來。”
白小舟暗暗吃驚,原來司馬凡提的血也能治療這種病毒?不過看起來效果很差,必須將血塗在中毒者的身上才有效。
她低下頭看著夏兮,這麼說來,這個男孩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寶物吶。
“我父親後來帶我去問過龍大師,我的血難得一見,可以化解汙穢之物。”
白小舟側過頭去看了看秦哲銘,他身後的桌上有一臺電腦,這間地下室應該有自己的發電機,司馬凡提叫他來,是讓他用他的血,來研究特效藥吧。
“別TM廢話。”秦哲銘快要急死了,“快點兒流點兒血來。”
“等等。”白小舟將夏兮往前推了一步,“這個孩子也能化解汙穢之物,只要靠近他一定距離,就能從幻覺中醒來,我和譚光赫能活著走到這裡,就是全靠了他。”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這個十幾歲少年的身上,他一臉懼意,轉過身抓著白小舟的衣襬乞求:“姐姐,他,他們要用我做實驗嗎?我不要做實驗,我怕,我不想被解剖。”說到後來,已是淚水盈眶,白小舟連忙安慰他:“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我們只需要你的體液。”秦哲銘看起來很興奮,他一興奮起來表情就很猥瑣,像個誘拐小正太的科學怪人,“你的血、你的唾液和你的精……”
“那東西就不用了吧!”白小舟瞪了他一眼,他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這孩子也不小了,很正常吧?”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別吵了。”龍初夏打斷他們,“時間緊迫。我們必須在‘徹底消毒’之前研究出特效藥,否則我們誰都不能活著出去!”她按住夏兮的肩膀,夏兮本能地退了一退。她說:“孩子,我相信,你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偶然。”
夏兮像受了極大的驚嚇,抬眼瞪著她。她繼續說:“上天把你安排在這裡,可能就是為了幫助我們,研究出治療這種靈能病毒的特效藥。現在我們都等著你拯救我們,你願意救我們嗎?”
“我,我……”少年嚅囁道,“我怕疼。”
“我保證,一點兒都不疼。”龍初夏站起身,讓秦哲銘拿一根針過來,刺了一下自己的手,血珠子立刻湧出來,“你看,一點兒都不疼。”
夏兮回頭去看了一眼白小舟,白小舟衝他點了點頭,他咬著下唇,也跟著點了點頭,秦哲銘高興地將他牽過去提取體液。
譚光赫看著面前的這個團隊,眼底那一絲悲傷和懷念又浮了上來,他放下槍,靜靜地走到一旁坐下,一聲不吭。
越安靜越危險,司馬凡提也走到一邊坐下,目光始終鎖定在他身上。
“老師,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白小舟低聲問。龍初夏說:“當年秦家村事件發生後,譚光赫的團隊被派去解決問題,卻一個都沒有回來。上峰發現那座村子瀰漫著一種靈能病毒,為了不讓它擴散,上峰決定,對它進行徹底消毒。”
白小舟驚道:“不救第九號研究所的人嗎?”
龍初夏沉默了一陣才說:“有的時候需要作出選擇,誰都不是救世主,沒有人能夠拯救所有人。”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譚光赫冷笑了一下。
“比武大會上發生了什麼?”
“那年的比武大會進行到了一半,主席臺下面忽然發生了爆炸,剛開始以為是恐怖襲擊,研究會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後來,他們發現炸出來的並不是鐵屑,而是血肉。後來的事,想必你都能想到了。殺戮過後徹底消毒,司馬他們能夠活著出來,已經是奇蹟。上峰本來想將他們三個徹底隔離,恐怕連殺他們的心思都動過。不過在他們三人身上並沒有發現那種病毒,我師父出面和上峰的人交涉,才終於為他們贏回了自由。”她忽然嘴角上揚,眼角溢出一絲自嘲的笑意,“可是現在,我師父不在了。”
“這麼說……”白小舟睜大眼睛,“豈不是他們一開始就打算犧牲你們?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們要讓我們來?”
龍初夏側過頭來看她,沉默一陣,兩人異口同聲道:“滅口!”
“我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兩人齊齊回頭,看到站在身後的朱翊凱。
“凱子,你醒了?”
“媽的,痛死了。”瞿思齊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說,“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渾蛋把我揍成這熊樣,我非宰了他不可。”
其實就是朱翊凱,白小舟在心裡說,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
“十年前他們可以犧牲我的小隊,十年後就能犧牲你們。”譚光赫冰冷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沒有人會丟了西瓜去撿芝麻,我們就是被拋棄的芝麻。”
“如果我們算是芝麻。”司馬凡提怒道,“小舟他們又算什麼?他們本來可以不用來。”
龍初夏冷笑道:“如果我們失蹤了,凱子他們一定會追查到底。現在不比十年前了,將一整座精神病院徹底消毒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後果會怎樣?”
司馬凡提站起身,眾人能夠感覺到他身體裡所湧出來的強烈怒意,像火焰一般灼熱,地下室的溫度都好像上升了好幾度:“這些到底是研究會的意思,還是更高層的意思?楚先生知道嗎?”
楚先生?白小舟詫異地看著他,楚先生是誰?等等,好像凝華學園的名譽校長就姓楚,不會是他吧?
“這些問題,還是等著出去之後問吧。”龍初夏聳了聳肩,“我們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活下去。”
“可惡,又失敗了。”秦哲銘又開始抓狂,他將燒杯裡的粉色液體倒進水槽,“夏兮,再給我一點你的血。”
夏兮有些害怕,但還是顫巍巍地將手伸了出去。白小舟朝水槽裡看了一眼:“這水怎麼變成綠色了?”
秦哲銘疲憊的眸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激動地撲到水槽前,用吸管吸起幾滴殘留的液體。果然是綠色的,他高興得手舞足蹈,比得了諾貝爾獎還興奮,大叫:“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你找到特效藥了?”眾人精神為之一振,秦哲銘點頭:“不過現在需要進行人體試驗。”
“我來吧。”龍初夏說。
“不行,你們喝了老大的血,身上沒有病毒,不合適。”
白小舟往電梯裡一指:“那裡不是有個現成的嘛。”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電梯裡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人。
“他還活著?”瞿思齊表示懷疑。
司馬凡提走過去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大動脈:“他還有一口氣。”說罷,將他扛上肩,正打算往外走,譚光赫忽然動了,他步伐極快,衝到電梯口,按下電梯按鈕,電梯門轟然合上;又幾步衝到秦哲銘面前,一掌將他打暈。他把弱小的夏兮摟進懷中,用手槍抵著他的太陽穴,對沖過來的眾人道:“別動!”
“譚光赫。”龍初夏沉聲問,“你想幹什麼?”
譚光赫冷笑一聲,舉起格洛克17對著桌上的實驗用具連開數槍,玻璃器皿被打得粉碎,各種液體四處流淌。
正好司馬凡提打開電梯門衝出來,看到一臉兇相的譚光赫,怒道:“譚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譚光赫銳利的雙眸折射出悲憤與痛苦,“因為你父親!當年他是研究會的會長,就是他下令將秦家村徹底消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