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元忽的忙了起來,白天晃一眼不見了,晚上整個不見影兒。有時會抽空請朱妙吃一餐飯,或者逛街挑幾件衣服。朱妙問他忙什麼,他說新年開始,結婚的多了,都要拍外景,有些景點,需要他提前去預定場地,有錢的男女,要求更多,跑得更遠,花的時間成雙成倍。他說他累得全身發軟,端不起攝影機,只有過分依賴三角架,好比和朱妙連幹了三天。朱妙笑了,信了,十分滿意許知元的忙碌狀態,她想,這樣慢慢從許知元的世界裡抽身出來,也許更好。可是,一待見著許知元,瞧他小臉蒼白,營養不良;細腿哆嗦,似是熬夜太多;“小號”疲憊,疑是縱慾過度,並且連接電話,也轉到僻靜處,且十分謹慎,朱妙就怒了。她不對他噓寒問暖,溫柔問詢,貼心話兒半句不講,被心底的火推著,只顧尖酸刻薄冷嘲熱諷。
“有新情人,老相好,可以直說,何苦躲躲藏藏。我會給你留個方便。”朱妙的火一般是隻見熱度不見火焰,潛在巨大爆發的可能性,因而比大嗓門的明火更具殺傷力。這並不表示她多在乎許知元。假若許知元腳踏兩隻船,便是對她的侮辱。她在乎這侮辱。許知元面對這盆闇火,感覺燙手,不得不集中精力對付。
“不是,是工作,真的是工作。”
“我聽見了,是個女人的聲音。”
“是女的,哎哎,我怎麼跟你講?”
“摸了睡了搞了,不就那點事麼?即便是和林芳菲重溫身體,也沒什麼不能講的。”
“胡說八道。尊重別人行不行?不要總拿過去的事情做文章。”
“挺遵守遊戲規則的,品質不錯。”
“我在兼職,我保證,有合適的機會,一定全部告訴你。”
“全部告訴牧師去,江邊有個教堂。”
“你嫌我無權無勢,我拚了老命去賺,你又嫌我沒時間陪你,女人,你讓我如何是好?”
“你愛和別人怎麼著,便怎麼著去。”
“不是過了生理週期了麼?又抓狂?”
朱妙心裡癢,撓不著,本來對許知元不是那麼在乎,又要弄得十分在意,結果內裡一片混亂。又要剋制,表現修養,不似街邊潑婦,於是咬了牙齒。壓了聲音,抹了表情,像片玻璃光滑,無論風雨,都回擋在外面,順著玻璃流開去。想想許知元的“小號”,想想那個女人不太滿足,佯裝滿足,朱妙心裡便有點快意恩仇。上帝把他造成一米八,看上去貨真價實,用起來方知道假冒偽劣,力不從心。許知元再細心周到,也無法彌補“小號”的憂傷。
朱妙與程小奇,又搭上線了。程小奇鍥而不捨,任朱妙冰冷絕情,他都是一腔柔情與熱愛,終又軟化了朱妙,她回短信,稱她對他心還很軟,一直心懷愧疚,希望他不要怪她。她處處表現自己的善良多情,知書識禮,似乎踩死一隻螞蟻都會心疼落淚。程小奇獲得點勇氣,內心並沒熄滅的火焰又嗶嗶剝剝得燒了起來。他給朱妙打電話,說他離開朱妙後,輾轉到朱妙地家鄉,呆了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只想到她生活的地方走一走,感覺她。回到家後,仍是悶悶不樂。他的母親見他為愛情衣帶漸寬人憔悴,心痛死了,已經答應他和朱妙地婚事,前提是不影響學習,婚事等畢業後再作打算。
“可是,一切都晚了,你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你不能回來嗎?我們重新開始,我保證給你想要得生活。”程小奇帶著哭腔,唧唧歪歪,朱妙煩,說:“你知我要什麼生活?別張嘴不知天高地厚。”程小奇說:“絕對不是信口胡說,你要移民,我父親下屬有跨國公司,立即可以幫你辦。”朱妙笑道:“我是幼稚園的麼,你拿糖果哄人?”
“你不信,我讓我爸和你說。”
“不不不,沒有必要。跟我沒關係。”
“你答應我吧,現在就過來我家吧,我爸媽一定會好好待你。”
“我和你不可能,差距太大。”
“連我父母都同意了,就不存在任何問題了。”
“我知道我欠你的。元旦去瀋陽辦事,你或者過來,我們在瀋陽碰頭。”
程小奇對於見面的理解,與朱妙地意思截然相反。在程小奇看來,見面意味著希望,意味著重新開始。朱妙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約程小奇再見面,體面與高尚的理由是,那個晚上太過絕情,她對他心懷歉疚,不彌補,良心上永不得安寧。
“我見你不是想做愛,做不做愛不重要。我一定要娶你。”程小奇強調,他要她的心。
朱妙想象程小奇的家庭環境。程小奇說過他們家的房子特別寬,父親有腐敗的資本,大約是擺滿了各種雕塑,古玩;屋子木地板應是黑桃木的,櫃子也是,沙發是黑的,圍成一圈,茶几下面鋪了大花地毯,由於主婦的不善打理,擺設略顯凌亂。玻璃窗外蒙著輕霧,隱約見晃動的衣物。
“是不是這樣?”朱妙按想象的描述一番。
“完全不是。主要色調是木黃色。我媽特愛乾淨,家裡很整齊。你來看看。”
“沒什麼好看的。”
“我這幾天不吃不睡,光想你了,掉了五斤肉,你肯定會更喜歡。”
“你長肉掉肉和我沒關係。要是願意,就在瀋陽見面,我會在那裡呆一週。”
朱妙心裡想象相思減肥後的程小奇,約會的事情脫口而出。程小奇並沒有立馬答應,還是在求證愛的問題。朱妙很乾脆的將談話結束,不願聽程小奇磨蹭瑣碎。
還沒等來例假。例假不來,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朱妙除了煩躁,不再充滿恐怖,她早就懂得如何收拾懷孕的後果,打算索性在這個安全的時間段和程小奇再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