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drome#1
熱潮
“喂,小姐。您忘拿護照了!!”
哎呀,哎呀!什麼護照啊,我這都快要急死了。在抓緊褲腰通過機場安檢的一剎那,大嗓門的檢查人員叫住了我,我對著他來了個九十度轉身,抓過護照一卷隨便地塞進口袋:
“這裡哪裡有衛生間啊?!!!!!!!!!”
聽到我扯開嗓門的大喊後,一個男人撇著嘴咂著舌頭指了指背後的滾梯:“下去得走一會兒才能到。”
不是吧?
啊~啊~韓桃京,絕對不能在這裡“一瀉千里”啊。
兒時的記憶又湧了上來,發揮讓卡爾·劉易斯驚翻在地的短跑實力,衝啊!!
韓那小學的傳說再度重演,我拼盡全力開始衝刺!!!
砰砰砰!砰砰砰!
嘈雜的機場內,畫面定格在我的拖鞋底趁亂翻上腳背的瞬間。現在,就算為了解決生理問題而焦頭爛額,但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就讓我用最優雅的姿態大概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首先,我是個女的。這一點從我現在衝進掛著“women”的洗手間的背影上看得出來。從我帶著護照來看這裡是機場沒錯。當然,是韓國的機場。
“哎喲,好臭。這是什麼味兒啊?上空航廁所怎麼這麼沒素質呢?”
再從進入洗手間的這位不請自來者沒有涵養的嗓音來看,你大概知道現在我在幹什麼了吧。事實上,我在飛機上吃了三人份還多的拌飯,然後拉肚子了。這足以看出我在“衣食住行”中對“食”是最為執著的吧。
“在廁所講素質,除了拉屎還能幹嗎?!!!!!!!!!!”
即使是在這重要的時刻,從我似乎能一吼把起飛的飛機吼裂的高音上也可以看出我是怎樣性格的人。
“但是沒水了。糟糕了……”
現在因為事態嚴重的關係,自我介紹只能暫時告一段落了,不過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嘿嘿!
仁川國際機場
無人迎接的我,蹣跚著步出了機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悠長假期剛剛開始的緣故,相當多從我旁邊經過的人都顯得臉色蠟黃。
“行李就這麼多嗎,同學?”
“對,大叔!!!!!”
無視那些向我投過來的羨慕眼光,我對眼前的機場大巴司機帥氣地點點頭。
“哎喲,看來男朋友來接了。”
“什麼??”
“後面手裡捧著花的男生啊。”
“男生!?!?”
就在這時,大叔聽到我說“男生”這個詞後發出“哧哧”的笑聲,指著我的背後。
“……”
這傢伙想幹嗎?他對著我說了些什麼。
“快上車吧!!”
“哦……”
就在大叔搬好行李關上行李箱蓋的時候,就在我一片迷茫地眨巴眼睛的時候,聽起來好像騙人一樣,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不怎麼樣地出現在了眼前。手裡拿著一把不知什麼名字的黃色花束……
等等。在韓國文化裡,這樣就叫做“追求”吧?可是這傢伙拿掉帽子的時候到底是不是足以媲美F4的花樣美男還是個未知數啊。
對了,《魅惑你的王子》的作者是這樣說的:“在這種情況下,真正的萬人迷不會輕舉妄動,而是一言不發,拋個微笑過去。”
“……”
看著我付諸實踐的臉部肌肉,那傢伙的眼眸似乎也有些動搖。就在他嘴角微啟,似乎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我想起了那作者的第二句話,於是快速地登上了機場巴士的踏板。
“在男人快要被你迷住的時候,隨風而去吧。”
與此同時,汽車在大叔悠閒的口哨聲中啟動了,看著如我所料走向我的那個傢伙,我開始享受我那頗具韓國風的表現所帶來的滿足感。
啪啪。
咦,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啊。那個穿著牛仔褲的男人竟然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的位置上。
“我說,座位那麼多……”
“……”
那傢伙一副用鼻孔也不會聽我說話的表情,傲慢地看著我這個坐在窗邊的可憐人……與其說這是追求的一種,不如說是擺出在終極格鬥中用盡全力毆打眼前所有敵人架勢的那種專業選手的目光。
就在我驚呆的片刻間,這個傢伙居然取下帽子,頂在手指尖上繞圈。這下子我看清楚了這個陌生入侵者的全貌。
微黑的健康皮膚襯著他隨不同角度看起來閃爍著各種色彩的瞳孔。微微上翹的上唇,配著一副世上萬物皆無所畏懼的自以為是的表情。還有比我這個女人的眉毛還要漂亮的兩道彎眉。總之是張我完全沒有見過的臉。
“請問,你曾經住在我家附近嗎?”
“……”
“我在邁阿密住了五年,然後搬到西雅圖待了五年,你呢?”
“……”
“哈,我明白了……”
“……”
“原來不懂韓文啊!!Don?tworry.Don?tworry.Noproblem!!!IcanstickerEnglish!!!!”
“YouhadbeenlivedoverseasfortenyearsbutyoucouldspeakabitmorethatIcanstickerEnglish(還說自己在國外住了十年,會說的英語就是‘IcanstickerEnglish’嗎)?”
突然扔過來的英語把我打得措手不及,就在我趕緊動用所有腦細胞快速分析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座位下面傳來一陣“嗡嗡”的震動聲。
只見那傢伙從屁股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看了一眼液晶屏然後面無表情地“啪”的一聲打開翻蓋:
“誰啊?”
哦,天哪,他在說韓文!!!!!!!
“哦,好吧。”
我呆若木雞般地愣在那兒,臉紅紅地發出一聲冷哼,那傢伙好像怕我聽不見一樣繼續用標準的發音說著。
“不是說了我今天去大丘看奶奶嗎?又沒叫你等我。”
對方好像是個女的,從那小手機裡面傳出一陣尖銳的嗓音,他瞪著我抽搐的臉,突然笑了:
“喂,崔緞英。我現在有點事情要處理一下,掛了哦。要不你來大丘好了。”
“哎喲~仁川市的天氣可真不是蓋的!!!!!!!!”
空氣瞬間凝結了。
聽到我用比英語強百倍的方言大聲喊出來的話,他放下手機,好像看到了什麼荒謬的事情一樣凝視著我。
我乘勝追擊,馬上展開連擊:“您手裡的花太漂亮了!!!!您女朋友可真幸福啊~~”
他“啪”地扣上手機翻蓋,用一副“搞什麼啊?”的眼光瞪著我。這時拿在他手裡的手機發出一串模仿小鴨子“嘎嘎”叫的鈴聲,而我們那位可愛、可親、又可敬的司機大叔則宣佈目的地到達了。
“不要撒謊!!!!!!!!不要自以為是!!!!!!!”
我目不斜視地向著大巴前門走去。
“再見了,大叔~~~”
作為東方禮儀之邦的優秀一員,我當然沒忘帥氣地向司機大叔打個招呼。
釜山中原洞
剛才那傢伙簡直快氣死我了,現在大家都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我韓桃京身上吧,我剛換乘了一輛出租車,下面讓我再次開始介紹我自己吧。
我叫韓桃京。我老媽她很久以前曾經夢想成為一名鋼琴家,在我小的時候她發現我有彈鋼琴的天賦,為了讓我儘早到外面的廣闊世界裡面汲取知識,就強行把連九九乘法表都背不下來的我硬塞到飛機上。今天就是我離家十年後再次回到韓國的日子,就像剛才說的,我在美國的時候,曾在西雅圖住了五年,在邁阿密住了五年。就像把一個西瓜一剖兩半一樣一天不差地在兩邊各待了五年。奇怪的是今天是我歸來的日子,本來爸媽應該到機場來接我的,但我那自豪得跟什麼似的爹媽,恨不得早在一個月以前就掰著指頭算日子,卻偏偏在昨天說要去參加登山協會的聚會而飛去濟州島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補充一下,其實我還有個跟我差兩歲的弟弟泰陽,以及在我窩在西雅圖時爸媽給我生的一個七歲的弟弟智吾,不過這兩個傢伙好像完全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他們還有個唯一的姐姐——我……
“WelcometoKorea,my老姐!”
正說著,窗外飄動的一塊怪模怪樣的紙板映入眼簾,跟剛才向那個入侵者絮叨韓語的時候一樣,我的嘴巴已大大地咧開到二十釐米。
“韓泰陽!!!!!!!!!!!!!!!!!!!!!”
車門一打開,我就帶著行李一股腦地衝了下去。泰陽愣了一下,傻傻地看著我,搖動紙板的手也停住了。
他旁邊站著一個不知是誰、頭髮亂蓬蓬的傢伙,吸著鼻子傻呆呆地看著我。我大吸一口氣,像袋鼠一樣“噌”地跳到泰陽懷裡,將他一把抱住。
“呀,你這傢伙還真讓人感動啊!!!!!!!!!!!!”
“你,是我姐姐?”
“你不是說作業沒做完不能來接我了嗎?!!!”
“你怎麼跟視頻照片長得完全不一樣啊?!!!!!!!!!”
“……”
什麼呀。聽到這打雷一樣的聲音,我費力地抬起頭看著他,泰陽比起四年前更顯得調皮,不過他現在正瞪圓雙眼看著我。
“搞什麼飛機啊?!!害我跟朋友炫耀了半天!!我跟他們說我姐姐是超級大美女耶!!!你知道他們有多期待嗎??!!!”
“我才是最期待的……”
看著旁邊低聲接話的蓬蓬頭,我漸漸開始火大。
可泰陽卻彷彿絲毫沒有把我這當姐姐的放在眼裡一樣,依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只能這樣了!什麼漂亮姐姐,害我這麼慘!!唉~~,我不管啦~~~!!!!!”
“昨天我夢到一匹大駱駝在你頭上拉屎哦。”還有旁邊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錯過的一個“撥浪鼓”。
“我一定會被修憲宰了的!!!一週以前他就跟我說好,姐來了一定要第一個給他看……天啊~現在我就像被關起來的狗一樣只有捱揍的份兒了!!!!!!!!!”
“韓陽陽(譯者注:韓泰陽的小名兒),你姐從包裡拿什麼出來了……”
“嗯?”
總之,他們被我在免稅店買來的一瓶芝華士和一瓶威士忌在空中閃爍的光芒所吸引,完全閉上了嘴巴。當我一言不發向家那邊走去的時候,他們像奸臣一樣咧著嘴傻笑著跟了上來。
“哦,姐你看!!!你怎麼沒有一點美國人的感覺啊,為什麼?嗯!?!?!”
“在有美國味兒以前摔了一跤,臉先著地了。”我口氣不好地答道。
“但是姐你發過來的視頻照片,明明長得不是這樣嘛!!!!!!!”
“……”
“姐,你回來了真讓人高興啊,嘿嘿!!!!!!!!!”
“噠”一聲。
泰陽和他的小兄弟搭上電梯後按了十二層的按鈕,在我閉著嘴照鏡子的時候,他們繼續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啊,對了,對了,姐,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智率!!這傢伙跟我好上以後,說一定要看看姐姐,然後就扔下作業跑了出來。怎麼樣?智智,咱姐姐漂亮吧?!!!!”
“我……怎麼辦?撒謊嗎???”智率一臉無辜的表情。
“啊哈哈哈哈,你這傢伙!!!”泰陽輕呼一口氣。
“得了,夠了吧。跟視頻照片差得太多,實在是太對不起你們了哈,給我打住了吧。”我氣鼓鼓地吼道。
“哎呀,姐,消消氣吧,嗯?約定的事情都推到晚上去,等著瞧好吧!!”
“……”
“姐~~~!”
是我坐飛機坐太久了嗎?還是因為這個名義上跟我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給我辦的狗屁迎接會而變得高興?電梯一到十二層,我跟泰陽就勾肩搭背地一起走到公寓過道里,那個叫智率的、看上去腦子笨笨的傢伙提著我的大包行李跟在後面。一進家門,我們就把老媽塞了一冰箱的烤肉和油炸糕拿出來大吃特吃起來……
不一會兒,烤肉就沒剩幾塊了,這時我看見了一張緊張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臉,突然想起以前見過一次他,對了,是我的小弟弟智吾。
“過來!!這是咱姐姐。丐幫幫主!!過來打個招呼,過來!!”
雖然泰陽這麼介紹,但智吾還是一臉抹不開的樣子藏在智率背後偷偷地看我。
“你……好……”
智吾對於我回到韓國這件事還像做夢一樣無法接受,只是在那邊抖著小身子。
“哦唷!?怎麼跟我這麼見外?智吾,你把我忘了吧?你去美國玩兒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坐小飛機來著,忘了嗎?”
“忘了。”
智吾一邊回答一邊繼續保持著高度戒備的姿態,把小腦袋躲在智率背後。唉……也許挑這個時候回韓國真的不是什麼正確的選擇……比起這裡,我更習慣一個人住,時隔十年之後我偏偏固執地要回國來,根本沒考慮過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儘管我叫韓桃京,但除了要待在對我感到陌生的家人身邊外,我將來的生活沒有一點兒保障……儘管如此,讓我不加考慮下定決心的原因是……
“姐,聽說你鋼琴彈得相當棒啊。”
不一會兒,泰陽和智吾拿出幾罐啤酒放在桌上,嘴裡嚷著“這是你的”、“這是我的”擠作一團時,智率悄悄地坐到了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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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彈得好那是當然的了。”
“韓陽陽喜歡的女孩子也是彈鋼琴的,而且彈得很好。”
“泰陽喜歡的女孩子?!!”
“哦?噓,噓。姐~!”
智率趕緊觀察泰陽的眼色,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來轉去。
“哪個女孩子啊?漂亮不?”
“超漂亮的。不過脾氣也超大。怎麼說呢……”
這傢伙膽子還真大,他仔細看了看泰陽和智吾打成一團的樣子,然後開始壓低嗓音講了起來:
“比如她吃冰激凌的時候,要是前面有個長得不怎麼樣的女的跟她吃一樣的,她就會把手裡的冰激凌‘啪’地一下扔在地上。她說自己那麼漂亮,絕對不跟長成那樣的人吃一樣的。”
“還有咱們家泰陽哦,只要臉蛋漂亮,就算胳肢窩的毛長得像洋蔥根那樣的,他也照樣喜歡。”
“我就不喜歡洋蔥根。”
“這麼說那個不招人待見的女孩子正在跟泰陽交往嘍?”我插問。
“只是陽陽喜歡人家啦。緞英喜歡海俊。”
“海俊又是哪個?”
“姐,你長大了要當什麼?”
哼,這傢伙居然無視我的問題。
“當個鋼琴家?還是當個短跑選手?”
“短跑選手……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個詞來?”
“姐,你沒有夢想嗎?”
“那你呢?”
“我當然有嘍!!”
“哦……”
“……”
“你希望我問你是什麼夢想對吧?”
“啊?”
“我呀,死都不會問的,哦哦哦~~嘿嘿,小朋友們,我也來放火啦!!!!!!!!”
智率看著我,都要哭出來了。我像“飛吧,蝙蝠”(譯者注:“飛吧,蝙蝠”是一種立體紙製卡片)一樣爬上桌子。為了活躍氣氛,我還故意在泰陽的後腦勺上用力一拍,拿杯子扣在他頭上。
“啊~!你幹嗎呀?!”
“這是報剛才的仇!!喂,智智,你也給我過來!!”
“別亂叫人家的名字,好不好?!”
智率帶著一副哭相悶悶不樂地衝我喊道。泰陽一邊揉著頭髮一邊瞪著我。我則盯著一旁邊喊媽媽邊嚶嚶哭著的智吾,還有智率的側臉。
名叫……智率……對麼?嘖嘖,真不錯,還有夢想……你這傢伙還真幸福啊。居然還有夢想……
“哇,這女人是酒桶麼?!!喝酒這麼快!!”
一杯。兩杯。三杯。還是別人的東西吃著香啊。
“你姐姐好像睡著了,泰陽。”
“好了,我們要出門了~~智吾啊,你照顧姐姐,知道了吧。”
“不要!”
“這孩子,不聽話。這是哥哥給你的任務!!”
“不~說了我不要嘛!”
“你不聽話就不給你小星星了!!!”
“韓桃京大姐姐很可怕啊!!”
“哥哥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你把啤酒罐收拾好,看著姐姐!!好好打掃,聖誕老爺爺就最喜歡你,知道了嗎??!我會給你買五個樂高積木的!!”
“哥~~!!!”
“哎呀,真是太糟糕了~!”智吾哇哇大叫起來。
剛才想說明來著,大家也好奇為什麼我對未來感到迷茫非要回到韓國吧?其實是我的問題。我真的完全不會彈鋼琴。我媽認為我是多麼了不起的天才,為了我嘔心瀝血,為了讓我能代她實現夢想到現在還給我出留學費……我現在只要一坐到鋼琴前面就會嗚嗚哭。真是讓人頭疼啊……
“韓桃京大姐姐,不能睡在這兒,要睡到床上去睡。要不然會生病,會感冒的。”
過了一會兒,聽著小弟弟智吾叫著我“大姐姐”這毫無親近感的稱呼,我陷入不省人事之中,之後又過了幾小時,大概凌晨兩三點,發生了比智吾說的感冒更大條的事件。
一個讓我同時遇見了人生中兩份不解之緣的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