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drome#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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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電梯顯示板上,數字在不斷上升。終於在一片靜謐的公寓走廊上響起電梯到達的聲音,短促而簡潔。
叮~。
捱打的話一定會是狠狠的一頓揍吧。
在海里泡了三年的棉被也不會比我此刻的腳步更沉重了。拿著鄭煦哥給的打車費回到小區已經是半夜一點十五分了。我在公寓門前走來走去,猶豫不決,終於狠狠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媽,老韓家唯一的長女我回來了……”
靠在家的大門上,我意識到會有怎樣的後果,根本不敢伸手去按門鈴,只是像五六月的小耗子一樣地深情呼喚著。
不過為什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
“媽~!”
“媽~!”
……難道就這樣把我趕出家門麼……
“媽!!!”
就在我擔驚受怕,一聲高過一聲地叫著時——
“要是把媽吵醒,姐你就慘了。”
玄關大門被推開,從門縫裡伸出智吾的小腦袋。我對著他“嘿嘿”地傻笑著,他看了看我,把手裡拿著的枕頭蒙在頭上,“嗖”地一下鑽進房間。比起剛見面的第一天,他看我的樣子好像更可笑了,臭小子……
“你沒告訴泰陽我去過那邊吧?”
不管怎麼說,多虧了他我才平安地進了家門,我在鞋櫃那裡向智吾的房間彎過身子輕聲問道。曾說這世界上最討厭我的傢伙根本就沒搭理我。
“沒有禮貌的傢伙……”
我低聲叨咕著,無奈地輕輕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這到底是什麼啊……”
地板上好像有一地的什麼東西,我伸手各揉了三下眼球。
我揉,我揉。
我揉揉揉。
怎麼會這樣……這些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我房間裡……
“緞英啊……老是這麼追我的話,我很為難啊……你老是跟著我,我什麼都幹不了啦……”
“呃……老師……你不能這樣……”
……第一句話是夢澤說的。說第二句話的是白天在咖啡館裡見過的那個頭上有把鋤頭圖案的傢伙。現在這兩個傢伙正互相抱著對方的頭,堂而皇之地睡在我房間裡的床下……這麼說床上是空著的了。這當然也不可能……
“蝸牛吃胡蘿蔔就會拉紅臭臭,吃黃瓜就會拉綠臭臭。”
……在床上抱著我的枕頭睡得像大蝦的人是智率。也就是說現在這三個傢伙佔領了我的房間。他們每個人都說著不同的夢話,用汙穢的聲音把我的房間弄得臭不可聞。
呼……呼……我的臉慢慢地開始發燙。現在應該是大喊一聲抬腳踹過去呢,還是安靜地走出去呢……面對這兩個選擇我拿不定主意,猶豫不決地看著眼前這三個非法入侵者。
“好了,緞英……都是我的錯……”
就在我猶豫的當兒,夢澤把手伸進內褲一通亂摸,然後又用那隻手去挖了挖鼻孔,最後一把抓住我的被子。不止如此,那條內褲……是他幾天前還穿著的那條,上面印著阿童木的內褲。
“都是我長得太帥了,是我不好……所以你不要哭了,緞英啊……你什麼都沒做錯……”
混蛋,狗屁夢話還說個沒完,我的嘴角又開始劇烈抽搐起來。慢慢地我邪惡地眯起了眼睛。
“這些該死的傢伙……不能放過你們……”
不知何時,我手裡抓住了一把修眉刀……現在已經不再是猶豫著是要猛踹一腳把他們趕出去,還是安安靜靜地走出房間的時候了。被那些傢伙不要臉面的表現氣壞的我,難道要沉靜地走上報仇雪恨這條不歸路嗎?
“我看看……就拿鋤頭腦袋你最先下手吧……”
雖然我也知道這方法比較讓人不齒,不過這大好的機會怎能就此放過呢……哦嗬嗬嗬……就讓你們的眉毛也跟我的一樣,一起下落不明吧……
嘴角升起的詭異微笑,還有向鋤頭腦袋上的八字眉慢慢伸出的修眉刀。
“要全部剃光嗎?”
“啊!”
“你辦完事回來了?”
不用說盤腿坐在我面前嚇得我渾身發抖的傢伙是金智率。他似乎還沒完全睡醒,一隻眼睛還睜不開,嘴角邊沾著醬汁,看來晚飯吃的是炸豬排。
“那……那個,你們在我房間幹什麼?”
“姐,你剛才的行為我只能給你F-(譯者注:大學考試成績的等級從高到低依次用A~F表示。F表示最差一級)。”
“那是你應該對我說的話嗎?!!!!”
“那換成泰陽,他會怎麼做?”
“……他……睡了嗎?”
“他沒回家。”
什麼?你們這些傢伙,泰陽都不在家就隨便來我們家睡覺!!
他們的思維方式實在讓我吃不消,一驚之下修眉刀掉落在地板上。智率把它重新撿起來,輕聲輕語地說:
“姐,聽說你去過我們的小屋了。”
“……”
“跟源宇老師一起去的,還拎著啤酒。”
韓智吾,你個小王八蛋……
“泰陽還在那邊呢。他可能覺得姐你應該還會再去那邊吧。”
“他……很生氣嗎?”
“頭上都冒煙了呢。”
“……他一個人在那兒嗎?”
“可能吧。”
“……”
“他說把那邊的啤酒都喝光了。”
噌。條件反射一樣,我本能地站起身子。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你做夢的時候一直在看蝸牛拉屎。”
“?”
“你好好看著這些傢伙,別讓他們偷我內衣啊~!”
“嘿嘿。那回來的時候給我買甜筒冰激凌。”
就這樣,我在房間裡還沒待足五分鐘,就比畫著“OK”的手勢急急地走了出去。
“咩啊咩啊……”
突然發現正在夢裡津津有味吧嗒嘴的鋤頭腦袋身上所穿的四角內褲好眼熟。啊!!那是我最最喜歡最最珍愛的那條啊!!雖說原來是泰陽的吧……
“喜歡真實。喜歡英雄。你們只不過是什麼都不懂的空腦瓜殼罷了……”
現在時間是凌晨三點半。
因為來來去去走過兩趟,通往海泰智夢小窩的這條路我都快背下來了。一步緊似一步地走著,小風“嗖嗖”地吹著,我的時差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所以並不覺得困,不知道應該對此感到慶幸還是應該感到不幸呢。反正在去那邊的這一路上,我腦子裡一直反覆回想著這句從我嘴裡說出來讓人寒心的話。
……
突然,鄭煦哥哽咽的聲音在耳邊盤旋而起,狠狠批評著我輕率的話語。
“不要用寒心的目光輕視他們,看得更深一些吧!!!!!!就要離開前知道實情是一件多麼叫人傷心的事情,但願你一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感受就好了!!!!!!!!”
……
TMD……
現在想想我好像一次都沒有問過泰陽比如“你的夢想是什麼”之類的話呢……
……
噹噹噹當。
我的樂趣就是去敲緊閉的門。現在我又這樣敲著海泰智夢小屋的門。
噹噹噹當。
就跟你們想的一樣,沒人應門。
“我要進去了~~!”
我真聰明,突然間想起之前這門是沒有鎖著的,在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之後,我推開了那扇破舊的門。
……
“泰陽~~!”
……
悶熱的集裝箱內只能聽到從裡面傳來有規律的呼吸聲。
滾落一地的啤酒瓶正如智率所說,一個不剩地全部被幹掉了。從窗戶縫透進來的月光寧靜地灑落在孤孤單單悽悽涼涼的鋼琴上……
“那邊是泰陽嗎?”
我盡力把視線從那架鋼琴上收回來,向著沙發那邊走過去……
啊……這不是泰陽啊……
頭靠在沙發上臉朝向內側恬靜地睡著的臉。一張讓我忘記呼吸的熟悉面孔。我不由得嚥了口吐沫。
“……”
海俊……這個人是海俊……
海俊的頭耷拉在沙發背上正在熟睡,腳邊還放著半瓶啤酒,似乎剛剛還在喝。
……海泰智夢這幾個臭傢伙,他們的樂趣就是在意外的時間意外的地點出現嚇人一跳嗎……我慌慌張張地看了一下門是否已關好,然後慢慢地在他前面蹲下來,看著眼前這張一動不動的臉,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不明白,海俊為什麼你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讓我知道……為什麼漸漸地讓我感到害怕和緊張……都是什麼啊……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一年八班……”
這時,耳邊傳來海俊在夢中輕聲說話的聲音。
“什麼?”
“一年八班……”
“……”
“……的申海俊……”
這傢伙現在在說什麼呢……
“你好。我是一年八班的申海俊……”
我摸著嘴角疑惑地看著他,但海俊溼潤的嘴唇裡不斷地吐出這樣的話。
智率啊……你曾說過的那種戰慄感……好像起雞皮疙瘩打寒噤似的,好像觸電似的那種感覺,我現在親身體會到了……你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對吧……
“我讓你現在就回家啦!!!!!!!!!”
“你管不著。”
“唉。你們真是一樣,為什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啊?!!!!!”
“都說了不是因為你,跟哥你沒關係啦。”
什麼啊這是,又來了……正當我忘記自己的本來目的傻傻地看著海俊面龐的時候,門外傳來越走越近的兩個人的說話聲。是韓泰陽和崔緞英。這下糟了。
“咦……門怎麼是開著的……剛才明明關好了走的……”
“是不是有人來了?”
可不能讓事態發展成弄光眉毛藏在洗手間那次事件的後續。此時我的心跳遠比那一次要劇烈好幾倍。我手腳冰涼地看著幾秒後就要被推開的門,完了,死定了。我懷著自暴自棄的心情咬住了嘴唇……就在此刻突然發現一個巨大的藏身之處正在向我招手。沒有絲毫的猶豫,我飛快地把身子撲到了它下面……
嘎吱。
與此同時響起了開門聲。然後是兩個人的呼吸聲。躡手躡腳的腳步聲。
“什麼也沒有嘛……”
“我們出去的時候海俊哥睡著了哦。”
“你看這傢伙。還說絕對會老老實實地等到我們買啤酒回來。喂喂,申海俊,起來了。”
“算了。讓他睡吧。”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捉迷藏遊戲的能手了。一會兒藏在窗簾後面,一會兒藏在洗手間裡,這會兒又藏鋼琴底下了……
……
“哥,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等我的笨蛋姐姐一出現。”
……你的笨蛋姐姐就在這兒呢……
“那隻老狐狸現在正跟蔡源宇一起快活吧。”
那隻老狐狸就在這兒呢……
“MD。蔡源宇那傢伙連電話都關機了。”
“哥,你也太可憐了。有那樣的一個蠢女人當姐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個蠢女人,就……在……這……兒……呢……
“不許這樣說我姐。”
“什麼?”
“我就這麼一個姐姐。”
泰陽啊……
“哥。”
“……”
“你有毛病啊?”
“……”
“你不認為最近你對我很過分嗎?”
呼呼呼呼。
只是聽到那臭丫頭的聲音,就讓我的血壓直線上升。
“哥,你現在可能有什麼地方誤會了……”
???
正說話間,泰陽的手機鈴聲悅耳地唱了起來,好像它都聽不下去了,叫那死丫頭趕緊閉嘴。我只好再次屏住呼吸,在心裡面一遍又一遍地祈禱“千萬不要是智率,千萬不要是智率……”
“是鄭煦哥……”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臟從嘴裡“吧嗒”一聲又落回了胸腔。我的好弟弟急急忙忙跑到了門外。
……這時,我腦子裡“刷刷刷刷”地閃過幾個場景。
現在鄭煦哥告訴泰陽我剛才回家去了……然後泰陽給智率打電話……然後智率說我已經出發來這裡了……天啊……
“申海俊大笨蛋……”
這時。
“你為什麼要喝這麼多啊……”
這好像是第一次聽到臭丫頭這麼溫柔而又悲傷的嗓音,我不由得一驚,穩住身子後小心翼翼地查看著鋼琴外面的動靜……
……
……
“傻瓜……別讓我看到你這副模樣……”
她正抓著海俊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摸著,我看得口水直流,趕緊使勁嚥了一口,發出“咕嘟”一聲。
你們能相信嗎……
崔緞英在哭耶……
我長這麼大見過那麼多哭泣的女孩子,唯獨她給我的視覺衝擊最大,只見她在熟睡不醒的海俊面前成串成串地掉眼淚……這就是愛嗎……愛就是這樣嗎……崔緞英在給海俊打電話以前也會停住手按不下去號碼嗎……
“呼……真是煞費苦心啊……”
正當我一口一口地咬著自己的手背,因為胡思亂想而忘了集中視線時,崔緞英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淚水了,這冷冰冰的腔調讓我全身寒毛直豎,乾脆把臉貼在鋼琴裡面……
“韓桃京的。”
這一貼讓我吃驚地發現鋼琴腿內側歪歪扭扭地刻著我的名字。我睜大眼睛仔細地看了又看,沒錯,那幾個字分明就是我的名字,錯不了。我疑惑不解地眨巴著眼睛,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
“我聽到你流口水的聲兒了,出來吧。”
……那傢伙用簡直不屬於人類的冰冷聲音說道。
咣!!!!
就在我站起身子時,頭頂狠狠地跟鋼琴鍵盤底兒來了下親密接觸。
“……怎麼了……”
太好了,海俊眨巴著眼睛似乎從夢中驚醒了,這下可算從崔緞英手底下解放了,不過……
……
這樣明天早間新聞裡自殺報道的主人公就不再是宇星男高的某“蔡”姓教師,而是幾日前剛從美國歸國的某“韓”姓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