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姊……師姊……」
「又怎麼了?」放下手中的筆墨,十二歲的少女看著師弟垂頭喪氣的來到自己面前。
「師父罵我。」臉上滿是鬱郁,他有些難過。
「罵你什麼?」少女沉靜的臉龐難得顯露些微的詫異,忍不住好奇的探問。
奇怪!孃的個性溫柔和順,說話輕聲細語,對他們三個孩子也向來疼寵得緊,更少板起臉說重話,怎麼如今他就被罵了呢?
「師父罵我不用心練功,只顧著帶師妹瘋玩去。」低著頭不安的以腳畫地,他心虛的吶吶道。
「那你可跟娘認錯了?」聞言,少女板起臉質問。
「認……認了……」腦袋瓜愈垂愈低,被師父責罵,他心中很是難過。「師姊,師父生我氣了怎麼辦?師父是不是討厭楓兒了……」
「不會的!」輕笑著揉著他柔軟的髮絲,少女安慰道:「既然認了錯,娘就不會生你氣了。就算真的還在生氣,師姊也會幫你說好話的,別擔心。」
「真的?」憂慮的小臉霎時亮了起來。
「真的。」慎重其事的點了頭,少女再次給予保證。
「我就知道師姊對楓兒最好了!」得到最為信賴的師姊的保證,男孩開心的咧著大大的笑容撲抱上去,結了瘡疤忘了痛的一徑兒歡呼叫笑,「我方才捉了只好大的蟬兒,師妹肯定喜歡,我這就給她瞧瞧去。」話聲方落,人已經興高采烈的飛奔而去,忙著要去獻寶了。
前一刻才被罵而難過,這一刻又只因她的幾句話就開心成這樣,馬上忘了沮喪的心情繼續貪玩去,這性子還真是給了一點陽光就燦爛,樂天的可以!
看著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愈奔愈遠,少女搖頭失笑了好一會兒後,這才重新執起筆墨繼續練字。@
*
「師姊……師姊……」
恍恍惚惚間,她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叫喚著她,回過神來,看著簡單古樸卻還算舒適的馬車內裝,這才想起自己早已離開從小生長,令她戀戀不捨的地方,當下不由得暗自輕嘆了一口氣,眸光轉向從掀開的布簾後探出的一張嬌妍甜美的小臉。
「師妹,怎麼了?」低柔的嗓音自略顯蒼白的唇瓣中逸出,身形單薄,五官稱不上美麗,頂多只能說是清秀之姿的沈待君壓下心中的淡淡的抑鬱,以著一貫的溫和神色輕聲詢問著。
「師姊,妳在想什麼呢?」頂著一張比盛開花兒還燦爛的嬌豔容顏,華妙蝶笑得無憂無慮。「馬車都停下好一會兒了,卻始終不見妳出來,原來是在發呆呢!」
聞言,沈待君這才發現在自己失神間,馬車早已停下。
她隨即鑽出布簾下車,看著車外一嬌美、一俊朗的年輕男女正衝著自己直笑,她不由得也回以淺笑──
「怎麼停下來了?」低柔詢問,她定睛打量周遭,發現馬車此時正停在路旁一片野林前。
「師姊,都近午了,妳不餓嗎?」劍眉星眸、丰神俊朗,一身器宇軒昂的華丹楓一個箭步來到自家師姊跟前,神采飛揚的年輕臉龐滿是討好神色。
「就是嘛!」點頭如搗蒜,華妙蝶誇張的捧著肚子,哀哀叫道:「師姊,妳聽見我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沒?就算妳不餓,人家也好餓啊!」
「得了!一路上就看妳吃個不停,咱們前兩天在鎮上補的糕餅、點心都進了妳肚子裡了,妳還好意思叫餓?」扮了個鬼臉故意取笑,華丹楓一臉促狹。
「師姊,妳看!師兄欺負我。」跺腳嬌嗔,華妙蝶氣呼呼的告狀。
「行了!你們天天吵,不膩嗎?」抿唇輕笑,沈待君心知兩人的性情相近,從小玩鬧、鬥嘴到大,早已習慣了。
「不膩!」異口同聲,師兄妹兩人倒是默契十足。
無奈的搖頭,沈待君正想再次鑽回馬車內拿乾糧時,卻被阻止了──
「師姊,咱們連吃了好些天的乾糧,都快膩死人了,今兒個就換換口味吧!」連忙拉住自家師姊,華丹楓笑咪咪的提出建言。「不如我進野林裡看看有什麼野味可讓我們打打牙祭。」
反正他們是在山林中長大的,獵些飛禽走獸來加菜根本是易如反掌。
聞言,早已吃膩乾糧的華妙蝶點頭如搗蒜的直附和。「好好好,打野味好!師兄,我也跟你一塊兒去。」
「可是……」華丹楓看了看沉靜如昔的師姊,臉上有著幾分為難,怕留她自己一人不安全。
彷佛看出他的憂慮,沈待君神色不波的微笑道:「別擔心我,你們去吧!」
此話一出,華妙蝶立刻拍著手,開心的歡呼;而華丹楓則是猶豫了一會兒後,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師姊,妳等著,我們很快就回來。」話落,在師妹迫不及待的拉扯下,兩人半笑半鬧的鑽進野林搜尋獵物去了。
目送兩人的身影漸去漸遠,終於消失在林間,沈待君不禁苦笑起來……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用哪……
打從一年多前孃親逝世後,她心頭就變得空空蕩蕩的,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似的,表面上雖看似已撫平心傷,實則始終抑鬱難歡;反觀師弟、師妹……想到那從小一起長大,宛如親人般的兩位師弟妹,她不禁有些恍惚。
師弟妹皆是被人棄養的孤兒,被孃親撿回來撫養後,因不知其身世而隨著孃親姓華。
那兩人從小就愛笑、愛鬧,性情相近,是除了孃親外,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了。
孃親過世時,她看著師弟、師妹兩人又叫又喊的嚎啕大哭,心中清楚明白──相較於他們,她的哀痛只多不少,可她卻無法像他們那般率真的宣洩情感,只能呆坐在孃親冰涼的屍首旁默默垂淚一整夜。
直至天明,在他們還掛著淚水沉浸在悲痛中時,她勉強著自己振作起精神處理孃親的喪事。
喪親後幾個月,師弟妹終於漸漸揮別哀傷悲痛,恢復了以往的開朗,反倒是她,看似平靜,卻有股鬱結在心頭一直纏繞不去。
認真說來,她是羨慕著他們的。
師弟妹兩人向來明朗直率,歡喜時大笑,悲傷時痛哭,從不恥於宣洩情感,是以他們的喜怒哀樂來得猛烈、去得也迅速。
反觀自己,由於性情的關係,任何的悲歡喜樂皆難以展現在表面上,就算再怎麼歡喜,她也只是噙著淡淡的笑;而再如何的哀絕心傷,她也只是呆然垂淚。
也因為這樣習慣壓抑的性情,所以她的歡喜就似峰頂上繚繞不去的雲霧般,總是可以在心底持續很久,悲傷也亦然,因而才會如此沒用,至今還難以走出喪親之痛。
想到這裡,沈待君暗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以來,師弟妹看不出她的抑鬱,加上從小在鮮有人煙的「紫雲峰」長大,出過最遠的門頂多是和孃親到山腳下的小村落採買日常用品,是以對外面的世界有著滿腔的好奇與期盼,不住的要求著想實踐「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名言。
雖然她對外面的世界並沒什麼興趣,也不太想離開自小生長的地方,但孃親說過他們都還年輕,有大好的未來可追求,萬萬不可將一生虛耗在「紫雲峰」上,甚至在過世前還逼她答應會帶著師弟妹們離開,到外頭去遊歷見識一番,如能各有機緣,那是最好;若真是歷經風霜,嚐盡了世間的酸甜苦辣,對紅塵俗世再無眷戀,那麼想回來時再回來吧!
因為答應了孃親,所以當師弟妹兩人提出如此的請求時,縱然再怎麼不願意,她也只能嘆氣點頭應允了。
思及此,沈待君搖頭苦笑了一下,心想師弟、師妹去獵野味,她也不能閒著,當下很快的在附近撿了些乾柴,尋了個陰涼的樹蔭下生起火來。
未久,歡言笑語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自林內奔出──
「師姊,我們回來了!快來瞧瞧我們獵到了什麼……」
「師兄打了一隻雉雞,我獵到一隻野兔呢……」
聞聲,沈待君回頭看去,就見兩人拎著已經剝好皮、拔完毛,處理得乾乾淨淨的獵物,滿臉粲笑的飛奔而來,高舉的雙手與興奮的神色擺明了是要人稱讚。
「這麼快就獵到了,你們真厲害。」不負所望,沈待君微笑著讚許,找了樹枝將獵物串起架在火堆上烤後,她才又開口道:「沒想到你們還已經處理好了,怎麼這附近有水嗎?」
「林子裡邊有處小水潭,我和師妹打到獵物後,就直接到那裡宰殺清洗了。」笑咪咪的點著頭,華丹楓對於豐富的收穫感到非常滿意。
「只可惜那水潭太淺也太小,不然我和師姊就可以一起下去淨淨身,順便玩個水,讓師兄在外圍替我們守著……」搖著小腦袋瓜,華妙蝶不無惋惜。
「想得美呢妳!替師姊守著我倒沒話說,至於妳……呿!」不客氣的啐聲,華丹楓白眼叫道:「怎麼就不是師兄我去洗,師妹妳替我守著?」
倒也不是他真不願意替她守著,而是習慣性的就想鬥嘴。
「師兄是男的,就算被人看了也不吃虧,還守什麼呢?」扮了個鬼臉,華妙蝶伶牙俐嘴的反駁。
「怎麼男的身體就不寶貴了嗎?師兄我這可是萬金之軀,誰也瞧不得的……」
「萬金之軀?師兄當自己是皇帝了嗎……」
「就是皇帝老兒也比不上我寶貴的……」
噙著淡淡的微笑,沈待君靜靜的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也沒打算阻止,只是專心翻轉著火堆上的野味。
直到好一會兒後,兩隻野味已被烤得金黃酥脆,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香氣,引得原本還在吵吵鬧鬧、你來我往的兩人也停下了無意義的鬥嘴,飢腸轆轆的忍不住直吞口水。
「可以了,吃吧!」看已經烤得差不多了,沈待君下令開動。
霎時,兩道歡呼聲響起,華丹楓手腳利落的率先撕下一隻肥嫩雞腿給眼巴巴望著的師妹,隨即很快的又撕下另外一隻給師姊後,這才開始祭起自己的五臟廟,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
一時間,三人邊吃邊聊,大部分時間是華丹楓、華妙蝶兩人說得多,沈待君只負責微笑傾聽,偶爾輕輕柔柔的附和個幾句,倒也其樂融融。
許久過後,三人說說笑笑間終於填飽肚子,將未吃完的野味打包好,並很快的熄滅火堆,正打算回到馬車上繼續行程時,忽地,林子裡傳來一陣異樣聲響,讓他們不約而同頓住步伐,詫異的面面相覷。
「有人打鬥!」眨著俊朗星眸,華丹楓脫口說出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瞧瞧去!」帶點雀躍,華妙蝶興奮叫道。
實在是從小在「紫雲峰」長大,接觸過的外人頂多是山腳下淳樸的村民,雖說離開家門後的這一路上也遇過不少人,但都只是尋常百姓,更是萍水相逢而已,不曾有過什麼意外或熱鬧趣事可湊,如今終於有新鮮事上門,向來活潑外向、好奇心旺盛的師兄妹兩人哪還憋得住,當下默契十足的互覷一眼,隨即二話不說的齊往野林內飛掠而去。
「別……」阻止的話才到嘴邊,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野林內,沈待君只能硬生生吞下後面的話語,邊嘆著氣邊連忙尾隨而上。
唉……師弟、師妹這種自找麻煩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
急急忙忙的進了樹林,順著打鬥聲方向一路尋去,未久,就見前方不遠處一群黑衣人正以多欺少的圍擊著一個滿身血汙的年輕男子,雙方你來我往打得火熱,刀劍交擊聲不絕。
至於那兩個讓她追進來的人嘛……
沈待君溜眼周遭一圈,果然見到那兩人正躲在一棵樹後觀察戰況,當下不由得暗鬆了一口氣,悄悄來到兩人身後,細微而熱烈的嘰嘰喳喳聲便竄進耳裡──
「師兄,你說哪邊才是好人?我們又該幫誰……」華妙蝶小聲詢問。
「以多欺少,黑衣服的那幫人太羞人……」撇撇嘴,華丹楓有點不齒,光憑這一點,心中已對黑衣人的印象大壞,直覺認定他們不是善類。
「就是!就是!」點頭如搗蒜的附和,華妙蝶不忘補充自己的觀察。「那些黑衣人各個橫眉豎眼,一副凶神惡煞樣,一看就不是好人;反倒是那位公子狼狽歸狼狽,但瞧起來就是順眼。」古人都說「相由心生」,她想應該錯不了的。
好人、壞人哪是由外貌就能斷定的?
聽到兩人的一番探討,沈待君真是啼笑皆非,雖然她自己看來,正節節敗退的血衣男子確實看起來比較像善類,但也不能就此認定外貌好看的人就是好人啊!
「糟!好人看來撐不下去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就在沈待君搖頭暗忖的同時,一驚呼、一熱血的聲響同時揚起,然後在她再次來不及阻止下,兩人雙雙跳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血衣男子身前,替他攔住數支同時往他身上招呼的利劍。
此一變異不僅讓眾多黑衣人變了臉,就連血衣男子也是詫異的愣住,不約而同皆停下了攻勢,數十道目光齊往突然出現的一男一女射去。
「你們是誰?」黑衣人中,一名看起來是頭頭,長得獐頭鼠目的瘦小男人厲聲開口質問,陰鷙的目光如利刃般將兩人上上下下掃過一遍。
「我?」比了比自己,華丹楓驕傲的大聲報出姓名。「華丹楓。」
「華妙蝶。」不甘寂寞,身為師妹的嬌美小姑娘也挺起了胸膛。
華丹楓?華妙蝶?
迅速的在腦中搜尋了一圈,瘦小男人確定自己不曾聽聞過這兩人的名號,認定他們是不知打哪裡冒出來的無名小卒,不足為懼,當下冷笑兼威嚇,「識相的話,就趕緊離開,別插手管閒事,否則當心小命不保。」
聽他帶著威嚇的不客氣言詞,年輕氣盛的華丹楓滿心不悅的撇了撇嘴,決定當個不識相的人,於是他故裝驚訝的徵求自家師妹的意見。「師妹,妳怎麼說?」
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華妙蝶默契十足的笑答道:「師兄,你從小就不識相。」
「聽見了沒?我師妹說我不識相。」華丹楓無奈的聳了聳肩,可眉眼嘴角卻淨是揶揄笑意。
「好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看出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兩人擺明是要蹚渾水,瘦小男人的殺意立現,陰狠大喝,「上!」
只見他大手一揮,話聲方出,後頭的十多名黑衣人立即揮劍蜂擁而上。
而華丹楓、華妙蝶則應了「初生之犢不畏虎」的俗話,絲毫不見畏懼的與人多勢眾的黑衣人應戰起來,兩條身影在刀光劍影間悠遊穿梭,見有破綻就出手點穴制住一個又一個的黑衣人,顯得遊刃有餘。
後方,一身血汙的年輕男子甚為驚愕的看著陌生卻替自己攔住黑衣人追殺的師兄妹兩人,對眼前的異變雖然滿心不解,但不可否認的,原本以為難逃此劫的他突得救助,緊繃的心神霎時一鬆,滿是傷口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眼前為之一黑,腳下一個踉蹌……
「小心!」不知何時,沈待君已悄悄來到血衣男子身後,在他踉蹌不穩之際,輕巧出手扶住,並讓他慢慢坐下靠在一棵樹上。
「妳……」愣愣的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第三張陌生臉龐,失血過多讓他的思緒變得遲鈍,有些反應不太過來。
似乎看出他的疑問心思,沈待君微笑的看向打得正起勁的師弟妹,淡聲解釋,「一起的。」
明瞭地點了點頭,血衣男子在逐漸昏眩的神智中勉強擠出笑意。「多……多謝。」
柔和的眸光自師弟妹身上收回,沈待君凝睇著他灰敗的氣色與泛紫的嘴唇,細緻柳眉不由得微微一皺,正待說些什麼之際,驀地──
「小心!」血衣男子驚怒的大吼警告,試圖將她推開,奈何最後一絲氣力早已在先前的對戰中消耗殆盡,滿是血汙的手竟然無法撼動她分毫。
聽聞警告,沈待君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就見原本與自家師弟妹打得火熱的黑衣人中,有兩、三個竟然舍下戰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的方向直射而來!
洶湧翻騰的殺氣甚是凌厲迫人,也難怪那名血衣男子會如此驚喊,急著將她給推開,深怕她會受到波及,只是……
她有這般好欺負嗎?
清冷的眼波中有絲異彩一閃而過,沈待君噙著淡笑,衣袖優雅輕揮,破空聲立起,數道銀芒疾射而出,隨即那兩、三個黑衣人瞬間倒地痛苦翻滾,淒厲慘叫聲劃破天際,驚得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打鬥,驚異的目光紛紛朝她的身上射去,就連那名血衣男子也是滿眼詫異,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麼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所幸,在場眾人中有兩個清楚底細的人跳出來解惑了──
「想欺負我師姊?」華丹楓飛快的竄了過來,經過那倒地痛苦慘叫的黑衣人時,還不忘落井下石的一人奉送一腳,忿忿的叫道:「我師姊的銀針是你們捱得起的嗎?」
哼!太可惡了,竟然想趁他不注意時欺負師姊,活該受到教訓。
「就是!就是!」一蹦一跳來到師姊面前,華妙蝶重重的點頭附和。「浪費師姊的銀針,活該讓他們哀哀叫。」
「誰教你們要偷襲我師姊……誰教你們要偷襲我師姊……」各踹一腳還不能解恨,想到師姊若是真被這些黑衣人給偷襲成功,華丹楓的心頭不由得一揪,忍不住又咬牙切齒的補了好幾腳洩憤後,這才恨恨的回到自家師姊身旁,一臉維護樣的討好叫道:「師姊不要怕,楓兒保護妳!」
聞言,沈待君心下一暖,不由自主的漾著輕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生得獐頭鼠目的瘦小黑衣男人已飛快檢視完還在哀號慘叫的屬下,從他們身上拔下閃著湛亮光芒的銀針,臉色難看至極。
「使暗器?」瘦小男人陰鷙的哼聲。「真是光明正大哪!」
「以多欺少?」橫眼斜睨,華丹楓模仿他的語氣堵了回去。「真是公平正義呢!」
此話一出,華妙蝶當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而那名瘦小男人則是被氣得不輕,當下鐵青著臉,怒極反笑,「好!好!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連你這種毛都還沒長全的小子也敢管我『黑風堡』的閒事了!」特意報出背後的勢力,想藉此威脅,讓他們知難而退。
奈何偏偏碰上的是三個剛下山,對江湖勢力完全不清楚的同門師姊弟,更別說對「黑風堡」這三個字明白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了,所以被視為汙辱的一段對話便產生了──
「黑風堡是什麼?師姊,妳知道嗎?」面對疑問,華丹楓很習慣的在第一時間就找自家師姊尋求解答。
「不,我不知道。」沈待君搖搖頭,隨即猜測道:「大概是江湖上的幫派吧!」
「江湖?怎麼我們現在就在江湖嗎?」華妙蝶興奮的追問。
「大概吧!」摸了摸下巴,看多了俠義小說的華丹楓擊掌做出總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錯不了的。」
嘿嘿,原來他們現在就在江湖,還恰巧的湊上了江湖人的追殺戲碼,多有趣啊!
眼看三人徑自說著話,甚至還口出「黑風堡是什麼」這種藐視言詞,瘦小男人氣得厲聲怒喝,「住口!你們到底還有沒有把黑風堡看在眼裡?」
「看在眼裡又如何?不看在眼裡又如何?」不快的橫去一眼,華丹楓對於師門三人的交流被打斷感到很不滿,擺明就是要跟他作對。
聞言,瘦小男人看了看屬下,除了中了銀針倒地的三人,還有數名被點穴而動彈不得,心中暗驚的同時,也清楚明白眼前這三人絕非泛泛之輩,若是繼續打下去,自己等人可能會吃大虧,當下心中有了決定──
「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膽敢插手我黑風堡的閒事,日後必會要你們付出代價!」色厲內荏的叫囂完,他大手一揮,喊了聲「走」後,眾多黑衣人,包含受傷被同伴扛著的,一瞬間便退了個乾乾淨淨。
「呃……就這麼走啦?」瞪著突然變空曠的林子,華丹楓納悶的猛搔頭。
怪了!怎麼前一刻還凶神惡煞的威脅著,下一刻就走了個精光?外頭的人真是讓人摸不著底啊!
「就是!人家還沒打過癮呢!」華妙蝶邊抱怨、邊嘟囔。
「肯定是怕了我們了!」華丹楓得意洋洋,驕傲的挺起胸膛。
「這麼自誇,羞也不羞?」沈待君搖頭笑斥,心中暗暗嘆氣,對於因為多管閒事而與人結了樑子,卻沒絲毫自覺的自家師弟妹,她是有些無奈的。
「師姊,妳知道師兄向來是不知羞的啊!」見縫插針,華妙蝶笑嘻嘻的乘機糗人。
不甘被糗,華丹楓正待回嘴之際,一道微弱而乾啞的嗓音驀地響起──
「多……多謝三位……」
聞聲,三人不約而同垂下目光齊往血衣男人看去,就見他沾滿血汙的身體努力想撐起卻又不可行,最後只能擠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不……不知三位貴……貴姓大名……在下日後必報……」咚!話未完,頭一歪,直接昏死過去。
「師姊?」詫異驚叫,華丹楓與華妙蝶瞠目結舌的瞪著血衣男子百會穴上已沒入半根的金針,非常清楚男子會突然昏迷過去的原因。
「中毒。」緩緩收回纖手,沈待君簡簡單單以兩個字說明一切。
她早看出男子身中劇毒,若不先以金針暫時封住毒性,讓他繼續這麼嘮嘮叨叨下去,恐怕不出半個時辰就要麻煩牛頭馬面來走一趟了。
原來如此!
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華丹楓一把扛起血衣男子往野林外走,嘴上笑嘻嘻道:「算他好運,碰上了我們師姊,管他什麼毒都死不了的。」
「就是!就是!」連連點頭,華妙蝶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頭開心叫笑。「師姊醫術最厲害了,不像我們一看醫書就犯困,沒半點兒天分,最後師父只好無奈的把我們攆出來練武……」
「不打緊!我們不會醫術沒關係,反正不管大病小病都有師姊在呢!」年輕俊朗的笑臉中滿是信賴。
緩步跟隨在後,沈待君聽著師弟妹樂天的話語,淡然的眼裡隱隱有著一絲茫然……
有她在嗎?就這麼確信她會一直在他們身邊嗎?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