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竹林。蝶舞城。
清晨的竹林,茵碧青翠的竹葉間,飄揚著絲絲縷縷,水氣似的輕霧,有若一襲輕紗,為竹林籠上一層溫柔的細緻。清澈的陽光射破輕霧,在竹林中透下一道道斑駁,湖面也因陽光泛起了小小的爛金漣漪。
竹林中有一幢精緻的小樓,白牆青瓦,不見奢華,只有如水的自然韻致。
“君如!君如!”一位黃衣長髮的少女,手中端著一個極大的鋼盆,盆中盛滿了清水,少女匆匆地走來,水花四濺,身子更有些搖晃,似乎頗為吃力。
斜倚著欄杆的沈君如遙遙看到那女孩,面色一變,叫道:“方方!”急步迎上去,從她手中接過銅盆,怪道:“早跟你說這種粗活讓我來做嘛!走得那麼急幹什麼?來,快歇會兒!”
方方卻回頭望向竹樓之中,眉間閃過一絲憂色,問道:“他怎麼樣了?”
“秋水麼?他的傷雖重,但是他心中自有一股求生意志,只要我費點心力,要民他救回來也有八、九分把握。”
“我不是說他,我是指……”方方略頓一頓,道:“那個他。”
“慕雲兄嗎?”沉君如聞聲也皺起了眉,沉吟道:“他還是那個樣子……其實,他早萌死志,我也是耗盡心力才能把他救活回來……”
方方端著盆走進去,精緻的竹舍內,擺放著一塵不染的大床,床上躺著一位白衣少年,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間帶著一重深深的憂鬱之色,唇邊卻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不知怎的,那淡淡的微笑竟比哭泣還要淒涼,叫人看著忍不住鼻子一酸,堪堪竟欲掉下淚來。
那少年的枕邊,擺放著一架瑤琴,一柄長劍。床邊一青衣少年的呆坐著,看來年紀似乎不比那熟睡的白衣少年大多少,但神情滿是滄桑,似是飽經風霜。
奇怪的是,這青衣少年顧盼之間,臉上了全然是茫然的神色。他正低頭凝望著白衣少年,目光中盡是關懷,伸手輕輕撫弄著那白衣少年的衣角。
方方奇道:“今日他的情況好些了麼?大概他想起秋水寒了。”沈君如道:“我也看不出來,最初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問他,他又不說。”
方方低下頭來,在那青衣少年耳邊柔聲道:“你還記得他麼?青衣少年看看沉睡中的白衣少年,又看看方方,搖了搖頭。
方方柔聲道:“你一定認得他的,他是你唯一的知己秋水寒啊!你再想想,想起來了,是不是?”
青衣少年又凝視著白衣少年良久,終於緩緩搖頭,目光中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回過頭去專注地撫摸著秋水寒的衣角。
沈君如嘆道:“你看到了吧?他已經什麼事情都記不起來。沈君如輕輕拍打她的肩頭,柔聲安慰。
這青衣少年便是慕雲舒,渺渺也早已香肖玉殞,自付已沒有一個親人,動斷肝腸,死志已萌,呼吸斷絕。沈君如費盡心力終於把他救回來,但是他已全然忘卻了前塵往事。
沈君如低聲道:“方方,他記不起前塵往事,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總是放不開,也放不下對你的感情,若神智清醒,見到……見到我倆如此,只會傷心痛苦一生。現在,他沒有記憶,也就是沒有了牽掛,於他於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胡說!”
一聲清脆的嬌叱在他倆身後響起,沈君如與方方同樣一驚,甫一回頭,只見一女孩迎著陽光,站在竹樓前的草地上。
那是一個明媚的女孩,一身青衣,一頭如夜青絲未束,凌亂地披散在臉上胸前,可愛俏皮中帶著一種詭異悽迷,可是她那吹彈得破的雪白麵容上,卻閃亮著一抹純真的笑容。
這樣的一個女孩,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氣。
方方茫然不覺,沈君如卻是暗自心驚:“憑我的功夫,竟然還會被這樣一個女孩子走近身邊而不自覺。我身邊殺手,能夠活到今天,完全靠著殺手靈敏得超乎尋常的感覺。今天竟然被這樣一個小女孩如此輕易地欺近身來,不能不說聲慚愧,真是奇事一椿。”
女孩抬起頭,散發流落下來,顯出一直隱沒在發後的一支眼,竟是流金陽光般動人。她盈盈一笑,更帶絲絲跳脫。
看到她眼睛的一瞬間,沈君如忽然感到一陣虛無的恍惚。
剛才,他彷佛看到一朵花。
一朵在雨後獨綻、清雅、然而妖麗的青蓮。
這女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