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靜僻的禪房內燭火搖曳,映出兩道相對而坐的翦影,沉靜溫和的對答聲迴盪在空氣中……
「悟心,今日你前來,必是有事相詢,直說無妨。」玄明老禪師盤腿靜坐,慈祥望著眼前這個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南宸顥雙眼澄清透徹,恭敬道:「師父,弟子先前曾立志出家為僧,終生侍奉佛祖,可如今……」
「可如今你心境變了?」不帶任何責怪接口。
「師父,您怎知道?」口吻驚訝。他也是一直到今日才真正確定自己心意。
「你是個誠實的孩子。」玄明老禪師溫和笑望。「師父聽其他人說了,今日你與一名小姑娘一同前來是不?」
「是的!芽兒她……」連忙想解釋。
「她肯定是個好姑娘,否則也不會讓你動心了。」玄明老禪師慈祥道:「依你虔誠的向佛之心,先前肯定有一番掙扎吧!」
「師父……」南宸顥很是感動,師父一直是最瞭解他的人了。「剛開始弟子確實掙扎痛苦,向佛之心從來未減,可是面對芽兒又無法拒絕,兩方拉扯下,弟子迷惑而不知所措。」
「如今呢?」
「如今弟子只知絕不能失去芽兒!」這是他最能肯定的。
「可是你依然無法捨棄佛心?」瞧出他心底真正的障礙。
「師父大智大慧,請指點弟子一盞明燈。」
「痴兒!」玄明老禪師淡然微笑。「只要你心中有佛,就算身處紅塵,依然能領略佛祖真義。修道唸佛不見得要出世為僧,人世於人間百姓中,以自身之所能為善造福人群,感化眾人、渡化眾生,此乃真正之菩薩,比起避居世外,獨修一身的修行者要更令人佩服了。」
此刻,南宸顥如遭醍醐灌頂,這才猛然醒覺自己先前的煩惱是多麼可笑。
是的!修佛何須拘泥於形式,只要心中虔心向佛,出不出家、為不為僧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啊!
「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已然大徹大悟!」南宸顥立即翻身拜向眼前這位值得信任的智慧長者,衷心喊出自己的感激。
「痴兒啊……」玄明老禪師閤眼微笑,臉上的慈悲宛如佛祖菩薩……
***
步出玄明師父的禪房,南宸顥才一出房門便見月芽兒立在迴廊下凝望他,向來生動明亮的杏眼此刻充滿憂慮。
「芽兒,你怎在這兒?」連忙迎上前去摟住她。
「顥哥哥,你與方丈大師談些什麼?」將自己埋入他懷裡,心下是不安的,因為慧黠的她清楚兩人談的,大概也是她最想問又害怕的話題。
「你想知道?」摟著她漫步夜色下,南宸顥忽地有了捉弄她的心情。以往都是她戲耍他,現在角色該對調,換他吊胃口了。
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瞧她心意不決,忍俊不禁笑道:「到底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點頭又搖頭的,叫他說還是不說好呢?
「算了!現下我不想知道,等半年期約到了,你再告訴我。」很鴕鳥的將頭埋在沙子裡,心想離期限還有三個月,如果顥哥哥回心轉意不當和尚了,那真是皆大歡喜,大家都高興,可假若他心意不改,那她不願那麼快知曉,至少還可以抱有希望,再佔有他三個月的時間,屆時不得不放手時,要哭再一次哭個痛快。
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膽小了?南宸顥既好笑又心疼。
「反正你還欠我三個月時間,到時再說吧!」抱著他臂膀,月芽兒執意不讓他說明白。
不說就不說,可別怪他隱瞞。淡淡勾起笑意,果真順她心意,南宸顥心想三個月後再給她一個大驚喜也未嘗不可。
漫步回到自己的禪房,領她進房落坐,他關心問:「對了!手傷還痛不痛?」
舉手瞧了下,她嬌憨笑道:「不會……」
「我瞧瞧!」不相信她的話,索性自己檢查,這一細看,不禁惱了。「哎呀!這布巾都溼了,這樣傷口會發炎啊!」忙著拆下布巾。
「溼了嗎?可能方才沐浴不小心弄的。」月芽兒自己沒發現,還一臉驚訝。
「怎麼這麼糊塗!」瞧見掌心紅腫深裂的刀痕,南宸顥心中一緊,忙再幫她塗上青玉膏,取來乾淨長布重新包紮。
「對不起嘛……」領受他的關心,月芽兒心底暖洋洋,嘴裡軟綿綿撒嬌。
為她包裹好傷勢後,南宸顥笑罵警告:「傷好前別再碰水了,知道嗎?」
別碰水?月芽兒傻眼,抗議嗔叫:「那人家怎麼梳洗?」
「我幫你!」想也不想衝口而出。「想洗臉時,我幫你擰水拭臉。」
「那沭浴怎麼辦?」故意笑問。
「我幫……」驀然住口,他尷尬而結巴:「呃……這個……這個……」
「叫銀姨幫我?」好心幫他解圍。
「對!對!叫銀姨幫你!」忙不迭附和,暗暗噓出好大一口氣。
月芽兒暗自偷笑,揪著長長髮辮,有意無意嘆氣。「人家想睡了,可是單手真不方便,好難解開發飾呢!而且芽兒睡前都要梳頭一百下,這樣髮質才會漂亮,可是誰來幫我啊……」
梳頭髮?這個他還能幫上忙!
「我幫你好了!」自告奮勇。
「真的?」小臉亮了起來,自懷中掏出翠玉髮梳,笑盈盈交出去。
梳個頭就這般高興?南宸顥為她的孩子心性搖頭淡笑,果真細心打理起一頭烏黑長髮。
解開層層髮辮,隨著雲鬟霧鬢披散而下,柔亮貼服在肌膚上,他忍不住讓大掌穿越其間,享受縷縷絲綢滑過掌心的絕美觸感……
「你的發真美。」取過翠玉髮梳輕柔梳理,他忍不住讚歎。
「是嗎?」好聽話誰不愛?月芽兒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微側著螓首噘起櫻紅小嘴,佯怒:「你的意思是隻有頭髮美,其他地方都不美嗎?」
那微嘟的紅唇教他忍不住想偷香,於是低首輕啄一口,低笑:「別故意找我語病,你知道的。」
顥哥哥又吻她了耶!月芽兒粉頰紅咚咚,垂首嬌羞要賴:「人家……人家哪知道你說什麼?」
「你知道的!你不僅發美,全身上下更是無一處不美……」實在她這羞澀模樣太誘人,語音末完,南宸顥已禁不住胸口激盪,將她緊擁入懷,深情覆住朱潤紅唇品嚐甜美滋味……
兩人正吻得難分難捨,外頭竟不識相的響起敲門聲,嚇得兩人忙各自跳開來,只是臉上熱辣依舊,大概一時半刻是消褪不了了。
「誰?」南宸顥狼狽開門,卻見小沙彌笑眯眯立在門口。
「悟心師兄,你難得回來,師兄弟們想你得緊,直說要請你到大殿上為大夥兒講解佛經……」小沙彌話說一半,赫然驚見房內還有人,這才尷尬住了口。「師兄你有客人啊?那……那我就不打擾了……」
月芽兒正躲在角落以手捂住通紅雙頰,聞言,她連忙叫道:「沒……沒關係……我……我要回房休息了……再見……」
語畢,她低頭奔出去,搞得小沙彌一頭霧水,轉頭看向南宸顥更讓他大驚。
「悟心師兄,你得風寒了嗎?臉怎紅成這樣?是不是發熱了?」
「不……沒什麼……」南宸顥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臉紅得更加厲害。
「生病就得找大夫啊……」
「不……我沒事……」
正當糗得不知該如何解釋,適時插入的聲音恰巧為他解圍——
「表哥,妍妍為你送熱茶來了……」端著一杯飄散茶香的滾滾熱茶,趙妍妍踏進房來,卻見裡頭不只他一人,因此顯得有些驚訝。
「施主,您好!」小沙彌有禮問候,心下卻大感不解,怎麼今夜師兄的客人如此多啊?
冷淡點頭示意,趙妍妍面對南宸顥又是另一副溫柔笑臉。「表哥,嚐嚐妍妍為你泡的茶吧!」
「呃……你放下就好!放下就好!」先前芽兒曾因她過於親近自己而發了頓脾氣,這回南宸顥可學乖了,馬上與她保持距離。
「表哥,你不喝嗎?人家特地泡的呢……」趟妍妍心下焦急,那可是她特別「加料」過的,如果他沒喝下,自己的計畫豈不要破功?
「先放下吧!我等會兒喝。這麼晚了,你是不是也該回房歇息了?」先答應再說,現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把她請出門。
瞄了眼一旁的小沙彌,趙妍妍心想等他昏睡後再來也不遲,於是溫婉笑道:「那好吧!我先去睡了,那杯茶表哥你一定要喝喔,可別辜負妍妍的一番心意。」風情萬種吩咐交代完後,婀娜多姿走了。
目送她離去消失在夜色中,南宸顥回頭微笑。「不是要為師兄弟們講經嗎?走啊!」
咦?悟心師兄臉色怎又恢復正常,不再紅通通的?小沙彌萬分不解,只好傻笑。「大家正在大殿上候著呢!」
哇!方才跑來又說了些話,口真有點渴……眼光不由自主往桌上的熱茶瞧去。
南宸顥也注意到了。「渴了嗎?你喝吧!」
「這……這樣好嗎?」人家是特地送來給悟心師兄的耶!讓他喝可以嗎?
「沒關係!你喝。」巴不得他快快喝下,免得讓芽兒知曉了,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醋勁。
「呵呵……那我不客氣了!」端起熱茶一口喝下。啊!果然好喝!
「你慢慢喝,我先到大殿去。」微笑著先走一步。
「慢著!等等我啊……」急急喝完,小沙彌叫著趕上前去。
***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應是眾生深眠歇息的時刻,可是慈恩寺裡黝黑的迴廊下正有兩條鬼鬼祟祟的黑影慢慢潛進移動……
「妍妍啊,這回可得小心,免得吵醒宸顥……」
「娘,您放心!王大說過了,只要表哥喝下迷魂散,就算敲鑼打鼓也吵不醒。我只不過偷溜上他的床,絕對不會驚醒他。待明日您再一早到表哥房裡揭發我在他房中度過一夜的事實,如此一來,為了我的貞節名聲,表哥就不得不娶我了……」
「呵呵……這樣咱們的計畫就大功告成,榮華富貴等著我們了……」
「噓!表哥房間到了!」要孃親噤聲,趙妍妍悄悄將房門推開一條細縫,就見裡頭黑漆漆一片,安靜無聲……
「娘,您回去吧!」趙妍妍俏聲低語,以手做勢。「我要進去了,明天記得一大早得來啊……」
「我明白!」古玉鳳憋著音,輕輕揮手要她趕緊去。
趙妍妍將門輕輕推開,一溜煙就鑽了進去,同時將房門再次緊密闔上。
古玉鳳見計畫成功,噙著得意詭笑,踮起腳尖打算偷偷離開,可才來到轉角處,便聽到裡頭傳出倉皇驚叫聲,嚇得她趕緊躲到角落探出頭來偷瞧,誰知這一看,更讓她有大事不妙的預感,因為月芽兒竟從迴廊另一邊姍姍走來……
***
「不知顥哥哥睡了沒?我這麼晚還去打擾他,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迴廊下,月芽兒自言自語喃喃道。
原來她羞紅臉奔回房後,本是打算要睡下了,可是偏偏翻來覆去怎樣就是睡不著,腦海裡不時交錯著兩人擁吻與獨自一人守在禪房外的畫面,歡喜與不安的心情一來一往盤據思緒,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思量良久,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往後的夜晚別想能安眠了,乾脆狠下決心,去找顥哥哥問個明白吧!
若不幸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早死早超生,總好過現在這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吧!
下定決心,她馬上翻身起床,不顧現在夜深人靜,立即往南宸顥房間方向尋去,打算就算他睡著了也要將人挖起來問個明白。
是以,現在她才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像個遊魂似的遊蕩在迴廊底下。
耶!顥哥哥的房間到了!正當月芽兒亂七八糟胡想著時,不知不覺竟已來到目的地,房門口就在不遠處等她敲門……
「啊——你……你……你怎會在我房裡?」
「哇——你……你……你怎會醒著?」
兩道男女不同的驚叫聲傳出,隨即房裡燈火大亮,倉皇的驚叫依舊不斷,迴盪在靜謐的夜裡更顯突兀刺耳。
是顥哥哥的聲音!月芽兒一驚,連忙奔上前踹開房門,定睛一瞧,裡頭的景象卻讓她震驚、不信,美眸登時湧上清淚……
南宸顥正努力想扳開黏貼在自己身上的趙妍妍,突如其來的踹門聲讓他嚇一跳,轉頭朝外望去,卻見月芽兒傷心欲絕瞅著他,小臉爬滿淚水。
「芽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慌叫著澄清自己的清白。
趙妍妍見事蹟敗露,卻發現這樣的結果好像效果更好,於是她想也不想,酥胸半露、玉臂橫陳抱摟住他,嬌笑:「表哥,你別害羞,別人發現就發現嘛,正好把我們的事公開……」
聞言,月芽兒更加心碎,步履不穩地踉蹌後退……
她能接受他順著心志皈依佛門,卻無法承受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啊!
「走開!」眼見芽兒情淚不止,誤會加深,南宸顥急了,再也不客氣一把將趙妍妍給推開,倉皇朝她奔去。「芽兒,你聽我說,我不知道為何她會衣衫不整出現在我房裡……」
「南宸顥,我討厭你!我不要再見到你了!」不讓他靠近,月芽兒連番後退,哭叫著大喊,隨即足下一蹬,運起輕功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芽兒!」驚天怒吼,撲身想阻止,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看她消失蹤影。「啊——為什麼這樣?為什麼你不聽我解釋?」他朝著夜空揚聲怒叫,情緒完全失控。
也因為他的一番失控怒吼驚醒寺內所有人,一瞬間,所有廂房全亮起燈火,人聲沸騰朝這地方奔來……
糟了!事情好像鬧大了!趙妍妍這下警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踮起腳步想偷偷溜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南嘯天夫婦、銀杏、還有一干大小和尚全都趕來。
「妍妍,你想去哪裡?」南嘯天眼尖,立刻發現她鬼祟的舉止。
「我……我……」完全答不上話,目光閃爍四處遊移。
「為什麼?為什麼……」南宸顥抱頭狂叫。
古云娘心焦地上前抱住他。「顥兒,你怎麼了?告訴娘,發生啥事?」
「芽兒走了!芽兒走了!」他惶恐道,心底明白她這次是真的走了,不是像上次那樣吵吵架,過幾天就會回來。
她這次是真的惱了、怒了、心傷了,否則不會是那種表情,不會是連名帶姓叫他。這些日子以來,不論她是真怒假氣也好,從來就不曾直呼他姓名,就算前一次還悶著氣,嘴裡依然是喚他顥哥哥的,可這一次卻……
「怎會走了呢?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古云娘急了。「是不是吵架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狠狠盯住心虛的罪魁禍首,他怒聲質問:「三更半夜的,為何你要偷潛入我的房裡,害得芽兒誤會離去?」
耶?夜深人靜,一個姑娘家偷跑進男人房內?這……這實在太可疑了!
霎時,所有人目光一致轉向趙妍妍。
「我……我沒有!」打死不承認,心一橫,甚至還振振有詞反口誣告:「是……是表哥你要我來找你的啊!」演技逼真的飆出清淚,哭得好不委屈。
「我沒有!」莫名被誣賴,他急得跳腳,本就不善言詞,此時更是結巴的語不成句:「我……我本熄燈睡下了……可……可突然發覺有……有人想……想爬上床……大驚之下連忙起身亮燈……結果……結果卻看到妍妍表妹她……她……」
「她怎樣?」眾人包括大小和尚皆捺不住性子,齊聲追問。
「結果卻瞧見她硬抱住我,甩也甩不開,後來芽兒開門看到,妍妍又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然後芽兒就氣得跑走了!」南宸顥心慌意亂,不解自己為何會陷入這一團混亂中。
「哦——」大夥兒目光又往嫌疑犯身上移去。
「嗚……我沒有呀……明明……明明是表哥要我去找他,結果一進房,表哥就強將人家給抱住……」趙妍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你……你胡說!」南宸顥這下百口莫辯,真不知該如何證明自己的無辜,總不能叫他也以眼淚博取他人同情吧?
「悟心師兄應該不是這種人……」
「就是啊!師兄為人最正直了……」
細小耳語在年輕和尚們之間傳開,他們與南宸顥多年相處,深信他的品行。
聞言,趙妍妍哭得更是淒厲。「哇……那你們是說我會拿自己貞節開玩笑嗎?妍妍我這一生豈不這麼毀了?表哥得為我的清白負責啊……」
為她的清白負責?南宸顥瞬間臉都綠了。如果他真負責,那這輩子就百分百確定跟芽兒無緣了,其實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呀!
知子莫若父!南嘯天瞭解以兒子質樸性情,是萬不可能幹出這等事的,倘若兒子真好女色,豈又會有出家念頭?所以這各執一詞的兩方中,肯定有一人在說謊,而說謊者毫無疑問一定是趙妍妍!
因為心下篤定,所以從剛開始,他就一直在冷眼觀察,這可讓他發現了一件趣事——怎麼大夥兒全趕來了,唯獨不見古玉鳳?照道理說,她與趙妍妍同房,女兒不見了,再加上這邊騷動如此大,她早應該趕過來聲援女兒才是,怎麼反而不見人影?還真有點古怪了!
南嘯天冷笑四顧,可真讓他瞥見暗沉的迴廊轉角處有一團黑影不時探頭偷瞧。
「趙夫人,不知你躲在那兒做什麼?」冷冷的,他揚聲道。
娘?趙妍妍心驚,霎時止了哭聲。
黑影龜縮,死不出來。
「還不出來?看來我得派人去請了!」南嘯天硬聲道,稍一頷首示意,立刻竄出兩名侍衛將她給架出來。
「啊——放手啊!你們放手……」古玉鳳尖叫著被拎到南嘯天面前。
「趙夫人,幹麼躲著不出來?」
「我……我哪有躲!」吞吞吐吐道:「我……我正好聽見騷動,才剛走來就被你給叫人拉出來了。」
「是嗎?」還真是說謊不打草稿,這一點母女倆可真像。南嘯天冷哼。
一開了頭,古玉鳳膽子就大了,理直氣壯:「我女兒的名聲可讓顥兒給毀了,這可得給我們個交代才行,不然叫妍妍如何有臉做人……」言下之意就是要男方將人給娶進門啦!
「哇……娘,女兒好苦啊……」趙妍妍馬上抱住親孃痛哭失聲。
「不可能!」南宸顥首先激烈反對:「除了芽兒,我不可能娶別的姑娘!」要他娶別人,他乾脆剃度出家當和尚還好些。
耶!他話中意思是要娶芽兒,不出家當和尚-?古云娘大喜,連忙瞅著夫婿,要他得好好解決這事兒,可別讓唯一的兒子斷送幸福,南家也斷了香火。
投給兒子稍安勿躁的眼神,南嘯天冷酷殘笑。「真是怪了!不是才剛來,怎麼就知女兒名聲給毀了?難不成趙夫人有順風耳之能,一路行來已將所有事情原委都聽進耳去?」
「我……我……」古玉鳳窒言,一時無話可答,索性兇巴巴轉回原話題。「不管怎樣,反正我女兒的清白,你們王府得負起責任才行。」
「負責?行!」南嘯天詭異道。一句話讓古玉鳳、趙妍妍大喜,卻讓古云娘、南宸顥驚愕。
「不行!我……」不讓自己終生幸福葬送,南宸顥猛烈搖頭拒絕。
「咱們告官去!」截斷兒子的抗議,南嘯天冷然道:「看是我兒子毀了你女兒清白,還是你女兒毀了我兒子清譽?咱們官府上見分曉,別忘了顥兒可是意識清醒的發現你女兒闖入他房間內,屆時大夥兒對質見真章,在場所有人皆可作證!若是知府判你勝訴,我南家二話不說,立刻迎親進門;若是知府還給顥兒一個清白,以我定遠王府豈可如此隨便被誣告?到時就不是這麼容易善了了!」擺明就是威脅。
譁!此言一出,眾人鬨然。從來就沒聽說過這種事還有男方反告清譽蒙羞的,真是太……太精采了!
告……告官?古玉鳳母女倆霎時嚇呆了。
告官對她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別說會鬧得人盡皆知,自己受人指指點點外,這官府可是一官壓過一官,知府大人再如何笨,也懂得要巴結奉承身為王爺的南嘯天,如此一來,問案豈會公正?好吧!就算遇上個公正無私的青天大老爺,自己也實在心虛無法理直,只要堂上稍一質問,怕不漏洞百出,醜事盡現?到那時才真叫無臉見人,身敗名裂,恐怕臭名要一路傳回揚州去了!
「告……告官?這……這倒不用了……」古玉鳳嚇得連連拒絕。
「娘,怎……怎麼辦?」趙妍妍也怕了。
「怎麼辦?」六神無主的古玉鳳脫口大罵:「這得怪你自己,你不是說他會一覺到天亮,敲鑼打鼓也吵不醒?」問她?她才想罵人呢!一旦真告上官府,揚州的夫婿豈不惱羞得立刻將她休回孃家?
「我怎知道?」趟妍妍也委屈大叫:「都是王大害的!他說只要下了迷魂散讓表哥喝下,他就會昏睡……」
「迷魂散?」
「下藥?」
「誰是王大?」
眾人一片驚呼,趙妍妍這才赫然發覺自己說溜口。
「原來那杯茶你下了藥!」南宸顥恍然大悟。「你為何要這麼做?」
啊哈!這下可不就是真正的事蹟敗露,露出馬腳了!
古玉鳳、趙妍妍相視一眼,驚慌地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了。
***
「嗚……顥哥哥,我討厭你!說什麼一心向佛……佛個鬼啦!三更半夜與衣衫不整的女人廝混,哪像個清修居士……要找姑娘為啥不找我啊?你這隻豬,我有那麼差,比不上趙妍妍嗎……」
寂涼夜色下,月芽兒急掠於荒郊野外,邊哭邊咒罵,可那脫口的罵辭不像一般姑娘家驚見心上人出軌的傷心難過,反倒像是怨對方眼睛瞎了,不找她卻去找一個比自己差的次級品,其怪異的傷心言辭足可看出她的思路與常人真是大不相同。
「嗚……你這個色鬼顥哥哥,就算未來出家當和尚也只會是個花和尚啦……花和尚……嗚……你修不成正果的……嗚……百年後也只會是歪果一顆……我詛咒你修的果子歪七扭八,難看得要命……」她亂七八槽、語無倫次叫罵,可罵著罵著,眼淚不但不止,甚至流得更急更兇,有潰堤汜濫的趨勢。
驀地,她忽然頓足,獨立在荒野中,眼見四周靜寂更顯自己孤單淒涼,這是她長那麼大以來,唯一一次真正感受到孤身一人的寂寞,想到日後如果顥哥哥真的出家,或者寧願要別的女人卻不要她,那她該怎麼辦?獨自一人悲慘的承受這種孤寂滋味嗎?
不要!那太可怕了!她不要顥哥哥拋下她!
以前大言不慚說願成全他志向,可如今真正體會噬人寂寥,她卻怕了、慌了!
越想越是惶恐,忍不住驚懼,她突然「哇」地放聲大哭。「嗚……顥哥哥,就算你是歪果,芽兒也好喜歡你……你別當和尚,也別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作伴……顥哥哥……你永遠陪著芽兒,與芽兒在一起好不好……嗚……」
夜色中,野地上,一名少女涕泗滂沱,淚如泉湧哭得好不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