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紅已經棄械投降了。
丁遠超的體力實在是太好了,追她追了好幾條街還臉不紅氣不喘的,而她卻是氣喘如牛,老覺得自己好像快斷氣般。
最後她還是踏進那家日本料理店,而且是跟他進去的。
祈孟折在遠處就瞧見他們倆走進日本料理店,他的心裡猛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似是心頭被什麼東西卡住般,不上不下的,怪難受。
他的眼底閃過冷意,隨後嘴角便揚起一抹詭譎的笑。
他提起腳步,跟著踏進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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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兩位嗎?”負責帶位的女服務生問。
“是……”
“三位。”一道聲音突然出現。
三道目光同時看向祈孟折,三個人的臉上卻也同時出現三種不同的表情。
女服務生對祈孟折流露出愛慕神情,而席若紅是既心喜又詫異,丁遠超則明顯不悅。
“不介意我和你們一起用餐吧?”祈孟折客氣地問。
“當然不會。”
席若紅趕忙開口,她簡直求之不得呀!要她單獨和丁遠超一起用餐,那簡直就跟教她孤單奮鬥沒啥兩樣,倒不如直接殺了她還讓她來得痛快。
現在的祈孟折在她眼中簡直成了古羅馬時代善戰又足智多謀的勇士,只差沒騎著戰馬前來迎救她這位落難公主。
不過接下來的情況和席若紅所想的相差不遠,在這當中她有好幾次險些把剛吃下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丁遠超彷彿把她的“男朋友”——祈孟折當成隱形人,除了對她大獻殷勤外,其衛生習慣也教人無法適應。
丁遠超將食物送人口後,習慣性會將筷子含在口中一會兒,彷彿不捨殘留在筷子上頭的味道,得好好品嚐一下似的;隨後,他將沾滿口水的筷子在菜裡東攪西翻的,又熱心地夾菜放到席若紅的盤子裡。
任誰看了他的動作能保持鎮定已經很難了,尤其當他好心夾萊給對方時,對方能露出笑臉更是難得,而不當場吐出來也已經到達人所能忍的忍耐極限。
席若紅除了想吐之外,胃口當然盡失,不過一旁的祈孟折沒她那麼慘。
祈孟折神情自若地吃著眼前的料理,或許應該說他聰明吧!他點了份套餐,根本不必與他人共食。
而席若紅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點了生魚片、握壽司、肉串、烤魚等,每一樣都是她愛吃的,不過料理才一上桌,她就後悔了。
她敢發誓,這頓飯後她絕對不敢再吃日本料理。
“若紅,怎麼沒看到你在吃?不喜歡嗎?”丁遠超吃著握壽司,口齒不清地問著。
“不是,我突然覺得很飽。”她臉上的笑容很難看。
“那要不要喝這個?”丁遠超倒了杯土瓶蒸遞給她。
席若紅半是猶豫,表情有點難看地接過小杯子。
她剛才看到丁遠超用筷子在瓶子裡翻了老半天,瓶於裡面都是他的口水耶!
“你喝看看,味道不錯喔!”
席若紅微點頭,還是不敢喝。“我吃得太飽了。”她的笑容更難看了。
“還是你喝好了。”她遞還給他。
“我看你沒吃什麼,你怎麼這麼快就飽了?”祈孟折存心與她作對似的,故意問道。
席若紅直接賞祈孟折一記大白眼,告訴他,他最好馬上閉嘴。
“想必你也很餓,那就多吃一點吧!”她故意夾了個烤魚下巴放在他的碗裡。
只見祈孟折臉色微變。
剛才的情況他不是沒看見,丁遠超拿著沾滿口水的筷子在每片魚肉上都“做了記號”,實在是太噁心。
席若紅得意得很,想整她豈有這麼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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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席若紅髮現一個怪現象。
公司的同事開始自備茶水來上班,至於會進來茶水間大都是因廁所的洗手檯沒空位,才會進來洗個茶杯就出去,根本沒人要喝她泡的茶,害她最近這幾天是無聊得發慌,閒得快發黴了。
現在,她正蹺著二郎腿,閒閒無事地盯著茶壺發呆。
再這樣下去,她身上可真要長出一層青苔啦!
不過大家是怎麼了,為什麼都自備茶水來上班咧?
莫非……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大家已經發現了?
思及此,她想起放在櫃子下方的瀉劑及感冒藥,連忙起身打開櫃子,看它們有無被拿走。
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那兩樣東西都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不行!她得保持鎮定,說不定是被她拿到別的櫃子放置。
她轉往其他櫃子找著,等到她翻遍各櫃子始終不見它們的蹤影時,這才發現事情真的大條了。
到底是誰會來拿她的東西?她用膝蓋想也知道是祈孟折,不過她沒那勇氣向他討回來;她本來還打算倒杯茶去給他的,現在可沒那勇氣了。
怎麼辦?現在她的腦袋和心裡是亂糟糟的。
早知道她就小心點,把藥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也難怪這麼快就被抓包。
所謂千金難買早知道,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又何必這麼做呢?唉!深深地嘆了口氣,她鬱卒得很。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她頓時更加慌亂。
該不會是祈孟折找上門吧?
這下,她連開門的勇氣也沒有。
敲了老半天的門,席若紅始終未上前開門,祈孟折只好自己進來了。
打開門尚未進去,他便瞧見席若紅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小臉上出現作賊心虛的表情。
看樣子她已經知道他來這裡的目的。
他走進去,將兩盒藥物放在流理臺上,轉身便走了出去。
“等一下。”她出口喚住他。“你不罵我嗎?”她詫異地問。
“如果罵你,你會就此罷手的話,我是有這打算。”他是很生氣沒錯,不過就怕他這一罵,她又變本加厲。
“那你的意思是……”她臉上不再有恐懼的神情,眼裡閃著光芒。
“我是不反對你整死我、玩死我、蹂躪我、糟蹋我、摧毀我,不過能不能拜託你不要把我的公司搞垮?”他忍不住向她求饒。
這些話她怎麼好像聽過?席若紅偏頭想著。
“還記得那天在KTV裡你講的話嗎?”他道。
“KTV,KT……V!”
她喃喃地念著,瞬間喚起早已被她拋至九霄雲外的記憶。她瞬間倒抽一口氣、眼睛瞪得老大,塗滿鮮紅色口紅的小嘴已張成血盆大口。“你、你……”她指著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天我剛好也在那裡,而且是我送你回家的。”
“難怪。”她驚詫地喃喃道:“這麼說……”她猛地抬眼。
他早就知道了!
丟臉呀!細緻的五官全扭成一團,席若紅用細長的手指遮住臉。
她根本是自取其辱嘛!人家早就知道她的計劃,她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竟得意不已咧!原來,原來……
丟臉死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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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又謂休兵是為了擬更周全之計劃,席若紅現在只是暫時休兵罷了,是不會放棄復仇的,應該說她不可能會放棄的。
既然下藥這招已經破功,大不了她就換別的方法。
這天中午,席若紅坐在公司前的噴水池旁,苦思著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整祈孟摺好時,目光卻被一名就站在不遠處、身穿鮮紅色上衣,上頭還印有花朵,下半身則穿著早在八百年前就應該被淘汰的AB褲的女子吸引。
這樣的穿著出現於走在時代尖端的大臺北,確實有標新立異的效果,但也會引來眾人側目的嘲笑目光。
席若紅髮現那名女子似乎是來找人的,因為她在公司門外站了老半天,還不時看向裡頭。
席若紅笑盈盈地走上前問道:“小姐,請問你在找人嗎?”
“我……”丁湘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找這個人,聽說他就在這家公司上班。”她將手上的照片拿給席若缸看。
席若紅詫異地睜大眼,眨個不停。“你確定你要找的人真的是他?”她苦笑著,無端心跳加快。
“請問是有什麼問題嗎?”丁湘愉怯怯地問。
“是沒什麼問題啦!”席若紅再一次打量著她。
看她這一身穿著,席若紅認為她應該不是祈孟折的情人,和他可能只是朋友,也或許是以前的同學,但絕不會是他的女朋友。
席若紅相信他的眼光應該不會這麼“高”。
“那他真的在這裡上班-?”丁湘愉突然雙眼發亮。
“他是在這裡上班,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嗎?”她的心跳又無端加快了。
“沒什麼事,我只想看看他而已。”丁湘愉的臉上染上一抹紅霞。
席若紅愣了下,因為丁湘愉的表情讓她想起思春少女乍見情郎時的羞赧模樣;她嚥了口口水,難平心中的震驚。
這女人該不會是那傢伙的愛慕者之一吧?
“請問他現在有在公司嗎?我聽我哥哥說他中午很少出去外面吃飯,大都是吃便當。”
“你哥哥?”席若紅又再一次打量她,感覺她的氣質跟一個人很像,幾乎跟那個“俗男”一樣。“請問該怎麼稱呼你?”席若紅希望她不是姓丁。
“我叫丁湘愉。”
“丁……香魚?”席若紅臉上的笑容很僵硬。
這名字很特別,不過挺好記的,讓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丁湘愉反問。
“我姓席。”席若紅善意地伸出手。
“對了!我哥哥還告訴我,他以前的女朋友在這家公司上班,她好像也是姓席耶!不過那已經是以前的事了。”
席若紅的臉色瞬間改變,她扯開喉嚨、冷汗直冒地說:“是呀!那已經是以前的事了。”她轉過頭,猛翻白眼。
天啊!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呀?為什麼她和他們丁家的人總是冤家路窄,先來了一個可怕的哥哥,後又冒出一個妹妹,她和他們丁家的孽緣還真深。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在唸大學的時候絕不會對丁遠超那傢伙流露出同情心。
天啊!現在這情況她可真是無語問蒼天呀!
“你是不是認識我哥哥?莫非你就是……”丁湘愉好奇地打量她。
席若紅瞬間轉身。“不認識、不認識,完全不認識。”她刻意加重“完全”二字,明顯很恐懼。她巴不得能和丁遠超脫離關係,怎麼可能承認她真的認識那傢伙呢!“呃……我帶你上樓找祈孟折吧!”她趕緊轉移話題。
“你要帶我上去找他?”丁湘愉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當然,不然你要在這裡傻等他嗎?”席若紅勉強地展露笑臉,卻不大願意踏進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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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就在裡面,你自己進去找他吧!”席若紅指著祈孟折的辦公室道。
丁湘愉望著那道門,心裡是又怯又喜,矛盾的情緒明顯交雜著。“你能不能陪我進去?我會怕。”她微微拉著席若紅的手臂。
席若紅見她一副嬌羞的模樣,打從心裡不高興。
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她就莫名不舒服起來,心頭好似被東西壓住般,不上也不下;面對丁湘愉,席若紅更是打從心底對她感冒,甚至還很討厭她。
“有什麼好怕的,他又不會吃了你,況且你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沒必要這麼緊張啦!”席若紅故意用話試探她。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她低下頭,喃喃地道,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讓席若紅聽得一清二楚。
席若紅突然好高興,更誇張的是,她還覺得釋懷許多,先前的不舒服感一掃而空。“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她故露驚訝的表情。
太好了!原來他們並不認識,她還以為是他的舊情人找上門咧!
不過,換一個角度想,她高興個什麼勁呀?就算真是他的昔日情人找上門,又跟她有何關係?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自心頭湧上,她總感覺怪怪的。
丁湘愉點點頭。“他的事我都是聽我哥哥告訴我,聽久了,自然對他打從心底喜歡,本來我是不打算來找他的,可是我哥告訴我,說不定我把喜歡他的事親口告訴他,我的夢想有可能會成真。”她似乎懷抱著不確定但卻篤定會成功的憧憬。
席若紅扯高嘴角,總覺得丁遠超好像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企圖。“你哥他真的這麼對你說?難道他沒告訴你,孟折……祈先生他已經有喜歡的人?”
“有,他有告訴我,可是他說死會可以活標,又說男未婚女未嫁,其實都還有機會。”
媽呀!這是什麼怪理論?席若紅的表情有點怪異,笑得非常勉強。
難不成這也是丁遠超老愛黏著她的理由?
她不禁打個寒顫,希望這不是真的。
“我就是因為這句話才鼓起勇氣來找他,說不定我真的有那機會也說不定。”丁湘愉接著道。
“是呀!沒努力過怎麼可能會知道結果呢!”她不知該怎麼接下去才好,索性敷衍地隨口回應。
她們對話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內容卻一字不漏地傳進正在辦公的祈孟折耳裡,他光是聽就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隔著一道門讓他看不到外頭的情況,但是戰況不明,他可以確定這扇門的背後絕非有好事等著他,而且還會危及他本人。
這念頭一浮現,他起身欲想打開通往茶水間的門,不過卻怎麼也打不開,這下他真的無路可逃了。
剛好,敲門聲就在這時竄進他的耳裡,隨後是開門聲。
“祈先生,有人找你。”席若紅說話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火藥味,似是刻意在跟他劃清界線,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在吃醋嗎?祈孟折盯著她的怒容,不禁狐疑地想著。
如果她是真的在吃醋,他一定會高興死了,可是,看她的眸子似要噴出火來,又不禁教他保持著懷疑態度。
“你好,我叫丁湘愉。”丁湘愉緊張地自我介紹著,突然聲音加大,還對他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頭便壓得老低,猛瞧著地板。
祈孟折將目光移向丁湘愉,將她從頭到尾仔細地打量一番。“請問我們認識嗎?”他想了老半天,就是想不起來他認識這一號人物。
丁湘愉突地深呼吸、雙眼一閉,又行了九十度的大禮。“我、我很喜歡你!”
席若紅和祈孟折詫異於丁湘愉突如其來的告白,當場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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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就預料到丁湘愉會做出這樣的事,席若紅還是想不到她竟會這麼直接、大膽就對祈孟折告白。
不過更、更讓席若紅料想不到的,是祈孟折的反應。
祈孟折聽完丁湘愉的告白,一陣錯愕後隨即是一陣大笑,而後還對她坦白的作風讚賞有加。
除了誇讚她夠坦白、直接外,祈孟折還佩服她有勇氣,但這些話席若紅聽在耳裡卻覺得諷刺無比。
席若紅快氣死了,這個祈孟折怎麼可以這樣,先前已答應她媽媽說要娶她,現在這隻“丁香魚”出現,馬上就被她的“美色”給勾引去了。
氣死她了啦!
“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先出去了。”席若紅可以清楚感覺到自己快被內心的那把火燒死了,再不出去,她肯定會被燒成灰燼。
“中午還沒吃飯吧?”祈孟折瞥了眼腕錶問。
席若紅愣了下,內心那把火的火勢瞬間加大,猜想他該不會還要邀那隻“丁香魚”去外面吃飯吧?
顧不得那麼多,她隨即轉身,硬是擠出一抹還算不難看的笑容。“要去外面吃飯嗎?我知道有家餐廳不錯,要不要我帶你們去?”
祈孟折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沒關係,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你直接告訴我在哪裡,我們自己去就行了。”他越來越愛看席若紅吃醋的樣子。
“可是那裡不好找。”她打死都不能讓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我看我還是帶你們去好了。”
“既然不好找,那就下次吧!”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嗯,我的意思是說,那真是有點可惜,因為總不能讓客人吃便當吧!”
“說的也是,我帶丁小姐到附近的餐廳好了。”
“到……附近的餐廳?”席若紅臉部的表情瞬間扭曲,不過她還是盡力保有風度,可就是控制不住教眸子快噴出火來。“這兒附近的餐廳菜色都不怎麼好,這樣好像有點失禮。”
“我不在意的。”丁湘愉突地插上話。“我只要、只要能跟他一起吃飯,我就很滿足了。”她越說越小聲,羞赧地低下頭。
“既然丁小姐不介意,那就這麼決定了。”祈孟折看著席若紅,眼底閃著難以掩飾狡黠的光芒。“若紅,你有事就先去忙吧!這裡交給我好了。”他笑得非常得意,看她快被醋淹死的模樣,簡直是滿意極了。
“那我……”人家都下逐客令,她怎還有臉再留下來。“那我就先去忙了。”又惱又氣地睨他一眼,她大力地打開門,踩著重重的步伐走出去。
現在,她非常需要好好發洩一下。
當祈孟折和丁湘愉踏出辦公室時,便聽見自茶水間傳來砰砰的聲響,好像裡頭很熱鬧似的。
“這是什麼聲音?”丁湘愉拉拉他的衣袖,猛往茶水間的方向瞧。
“沒關係的,習慣就好。”祈孟折不在意地訕笑著,徑自繼續往前走。
這情況早在他的預料中,不過他還是覺得席若紅吃醋的樣子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