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譯瞟了他一眼,懶得解釋,雙手放在臉側,眯著眼睛示意她想休息。陳上大驚失色,顫抖著問:“你……你怎麼……說不了話?”唐譯明白他想多了,指著自己喉嚨翻了個白眼。
陳上上前一步,盯著她的脖子想要仔細看看。唐譯靈巧地跳到一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過來,並用手指毫不客氣地點著他。
“唐唐,怎麼了?”高明瞭提著一大碗粥回來,把唐譯拉到一邊。他遠遠地看見兩人在拉扯,以為有人騷擾唐譯,因此對他很不客氣。
聽著高明瞭對唐譯的暱稱,陳上像是被刺激到了,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臉上的神情充滿敵意,“你是誰?”
高明瞭見他們似乎認識的樣子,用眼神詢問唐譯怎麼回事。唐譯不得不從包裡掏出紙和筆,在上面一筆一劃寫道:見到你很高興,希望你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客氣的像是在說官話。她把紙條遞給陳上,接過高明瞭手裡的粥進去了。
陳上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狠狠地瞪了眼高明瞭,把紙條撕得稀爛,往垃圾桶一扔,頭也不回離開了。
高明瞭有些莫名其妙,回敬了對方一個衛生眼。他估摸著唐譯到了,給她宿舍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對方沒有出聲,他忙說:“我知道你不能說話,我說你聽著就成。喝完粥早點睡,別忘了吃藥,還有……”零零碎碎說了一大堆。
唐譯在那頭用手指敲了下電話,算是回答。
當天晚上她疼得一直在床上滾來滾去,根本就睡不著。第二天沒去上課,請了兩天假,第三天已經可以吃軟一點的東西了。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心理上的疼痛於是變得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她洗了個澡神清氣爽去上課,見人就打招呼。習慣性在最後一排坐下來,拿了本書替高明瞭佔了個座。正低頭找東西,見眼前有道黑影,忙說:“同學,這裡有人——”抬頭看時,卻是陳上,臉色不由得變了。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高大的陰影打在她身上,令她產生一股莫名的壓力。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遲疑了好一會兒說:“你……感冒好了嗎?”
“託您的福。”唐譯語氣充滿諷刺,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她對剛進門到處找座位的馮雯雯招手,“這裡,這裡。”馮雯雯和她同一個宿舍,是個長得有點胖、喜歡看帥哥的可愛女生。她瞥了眼陳上,頓時驚為天人,心癢難耐之下,不顧唐譯暗中掐她,腆著一張臉湊上去甜膩膩地搭訕:“同學,你哪個系的,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陳上如實稟告:“我大二,國際貿易系的,剛從英國轉學回來。”
唐譯聽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怎麼比她低了一屆。
馮雯雯忙說:“原來是學弟啊。國外不是挺好的麼,怎麼跑回來讀大學?”
“英國不好。”說完他瞟了一眼唐譯。她似乎沒聽到他倆的對話,該幹什麼幹什麼。
馮雯雯繼續追問:“哦,為什麼不好?”
陳上的回答讓唐譯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吃不飽。”她聽得實在忍不住,嘲諷道:“你父母既然有這個能力送你出國讀書,怎麼也不至於讓你餓肚子。”
馮雯雯搖頭說:“不一定哦。我聽說大部分留學生都很苦的,沒有錢交學費,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打工,又要受老外的欺負,生了病不敢去醫院,吃不起水果蔬菜……,總之,沒有錢在哪裡都一樣可憐哇。”
唐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會沒錢?哭窮給誰看!
陳上解釋說:“不是錢的問題,是學校的問題。我上的那個中學,是全英國最古老、最軍閥、最混蛋的一所寄宿中學。那個中學什麼都是軍隊作風,與世隔絕,不人道到極點,只有一個小鐵皮箱可以存放私人物品,還要時刻面臨被檢查的命運。一旦查到偷藏的食物,教官當場就美滋滋地吃起來,還讓你站在旁邊幹瞪著眼瞧。”
馮雯雯難以置信,“真的假的,怎麼有這麼變態的學校?”
“嗨,變態的事你還沒見過呢。我們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餓狼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到晚上集體喊餓,餓得睡不著覺,於是偷溜出來翻遍學校每個角落,嗅著鼻子到處找吃的,偶然找到一根茄子或是土豆,就這麼嘎嘣嘎嘣生著吃——”
“咦……土豆也能生吃……”
“嗨,土豆算什麼,牛肉都是生吃的,有人餓的狠了,甚至生吃過青蛙。”
她叫起來,“天啊,那豈不成了野人了嗎?茹毛飲血。”
“你以為英國人很文明嗎?想當年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夥強盜。”
馮雯雯趕緊點頭,“對對對,他們就是強盜——唉,你知道八國聯軍是哪八國嗎?”
……
唐譯見他們說個沒完,耳根子不得清靜,點著馮雯雯的額頭說:“你怎麼這麼天真,他胡說八道你都信?瞎扯,你讓他生吞青蛙給我看看!”
“誰生吞青蛙啦?”高明瞭見前排沒座位,一屁股坐在唐譯後面。
馮雯雯拍手說:“這個剛從英國回來的小帥哥……”
高明瞭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從國外回來的人都很文明呢,沒想到這麼野蠻吶……”
陳上不冷不熱地說:“我們割腥啖羶,卻是錦心繡口,不像一些人,外強中乾,紙老虎一個。”
高明瞭臉色登時一變,“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陳上哼道:“要我客氣,至少得讓我服你。既然她說我說謊,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比什麼?”
“嗯,那就生吞青蛙吧,省的有人不信。”
唐譯“切”了一聲,表示不屑。這天中午她吃完飯回寢室休息。馮雯雯和梅玥上午沒課,兩人坐在一起對著電腦手舞足蹈說著什麼。馮雯雯見她回來了,興奮地直招手:“快來看,快來看!”
“什麼啊?”唐譯正要去洗葡萄,對她們熱衷的娛樂八卦不怎麼感興趣。
梅玥搶著說:“真噁心,大學裡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都有!”
馮雯雯指著電腦說:“花樣美男真的生吞青蛙啦!”
唐譯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見校內BBS論壇上有人發了一張照片:陳上右手捏著一隻灰不溜秋的青蛙作勢往嘴裡送。因為是側拍,某美男的側臉如刀削般立體有型,比平時更神秘迷人。她低聲罵道:“切,幼稚!”
馮雯雯摘了粒葡萄扔進嘴裡,眯著眼睛說:“這帖子不會是假的吧,美男手裡的青蛙好像道具啊。”搖了搖頭又說:“男生真是奇怪的動物。他跟高明瞭就算是情敵,也沒必用生吞青蛙這種法子來解決啊!”說著頓了頓,捅了一下唐譯笑說:“他不是在追你麼,你打電話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吃了青蛙。”
唐譯臉色微微一變,鄭重申明,“首先,我跟他不熟;其次,我沒有他電話號碼;還有,這麼噁心的事兒,就算他好意思說,我還不好意思問呢。”她對著電腦又看了一眼,眉頭皺在一起,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
比起“生吞青蛙到底是不是真的”,更讓大家津津樂道的是某美男的姿色和膽量。陳上也因此事在上大聲名大噪。
晚上,高明瞭找唐譯一塊出去吃飯。席間她忍不住說他:“你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這麼無聊,跟人家比生吃青蛙?”
高明瞭嘆了口氣說:“事到臨頭,身不由己啊——那小子都欺到我頭上來了,我總不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吧?”
她沒好氣說:“他怎麼欺負你啦?你不理他不就完了!比賽生吃青蛙,哼,傳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高明瞭看著她突然說:“他都不要你了,你怎麼還護著他?”
唐譯先是驚愕地瞪著他,然後慢慢放下手裡的筷子,推開椅子站起來,一聲不吭快步走出食堂。
高明瞭自知說錯了話,這個禍闖的不小,忙追出去,不緊不慢跟在她後面。唐譯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漫無目的到處亂走,等她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已到了清南苑。回頭一看,高明瞭仍跟著她,在離她十來米遠的地方靠著樹幹站著。
九月的夜晚涼風習習,花木扶疏,一彎淡淡的新月照在平靜的湖面上,散發出幽深的青光。周圍蟲鳴蛙唱,笑語喧譁,不少人沿著清南苑的小徑跑步,熱鬧中自有一股寧謐。
唐譯撿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雙手托腮對著湖面發呆。高明瞭走過來笑說:“你還沒消氣啊?我給你講個笑話賠罪怎麼樣?”她輕輕哼了一聲。
“女生宿舍常常鬧鬼。有一天小紅半夜去水房洗澡,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忽的一下飄出來,陰森森地說:‘學妹,你看,我沒有腳,我沒有腳。’小紅瞥了她一眼,轉過來說:‘學姐,你看,我沒有胸,我沒有胸。’”
唐譯聽的又氣又笑,哼道:“你什麼意思?諷刺我?”
高明瞭忙說:“絕對沒有!”說著瞟了一眼她的胸部,“比我大得多啦,不信你摸一摸。”說著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唐譯趕緊把手縮回來,氣得罵了一聲“無賴”,往旁邊移了移,“離我遠點。”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好啦,不生我氣了吧?”
唐譯抓了一把鵝卵石,有一下沒一下往水裡扔,好半晌問:“他跟你都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說你們是高中同學,是彼此的初戀,又說了一些要和我公平競爭之類的話,然後挑釁地問我敢不敢生吞青蛙。我當時氣得頭腦一熱,跟他去醫學院問同學要了兩隻解剖用的青蛙——”
男生之間的較量有時候難以用常理解釋。
唐譯忙打斷他,“好了,不要再說了,聽著都吃不下東西。”頓了頓,又輕聲說:“我沒有護著他。”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這事實在荒唐。我卻口無遮攔,傷了你的心,要不,你打我一頓出氣?”
唐譯白了他一眼,“哼,知道就好。這次暫且原諒你,再有下次……”他忙舉手發誓說:“放心,絕對沒有下次。”她被他的舉動逗笑了,揉了揉鼻子問:“對了,我很好奇,你們,你們真的吃了?”
高明瞭撫著額頭苦笑說:“當時我閉著眼睛把活蹦亂跳的青蛙送到嘴裡,剛接觸到嘴唇,感覺滑溜溜、黏膩膩的,噁心的把早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幸好你沒吃。嗯,那……他呢?”
“那傢伙不愧是從國外回來的,事先準備了一大杯鹽水,一氣把青蛙吞下去,吞完後臉都白了,拼命灌鹽水。後來聽說他病了,好幾天沒去上課。”高明瞭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我情願認輸。”
唐譯冷笑說:“自作自受,活該!”
陳上因為喝了太多的鹽水和醋,拉了兩天的肚子。陳母得知他病了,親自來學校看他,心疼地說:“幾天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
“吃壞了肚子。”當他看見揹著書包的蔡婉婷時,吃驚地說:“你怎麼在這?”
蔡婉婷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我是交換生啊,今天來報到。”報到兩個字她想了一下,最後說的是英文,說完歪著頭笑了一笑。她這一笑,眼睛眯起來,露出兩個甜美的酒窩,非常可愛。兩人是在英國認識的,蔡婉婷是英國國籍,陳上堅持要回國,她便以交換生的身份來到上大。兩家生意上有往來,蔡家把她託付給陳家,她現在住在陳上家裡。
他有些無奈地說:“這麼說,我們又是同學了?”
“怎麼,你不高興嗎?”
“不高興倒沒有,不過我還是離你遠點。”
陳母責備道:“阿上,婉婷是客人,你怎麼能這麼沒禮貌呢!”
蔡婉婷非但不介意,反而捂著嘴笑起來,“Iknow,Iknow,你怕的是阿飛嘛。”
陳母叮囑兒子好好照顧蔡婉婷,又說了一些話走了。
蔡婉婷看了眼手錶,快十二點了,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說:“我餓了,你請我吃什麼?”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帶你去食堂隨便吃點,改天再好好請你。”
正是吃飯的點兒,幾乎每個窗口都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空氣裡充斥著各種混合的飯菜味。兩人徑直來到三樓的“蜀味濃”餐廳,進門有一個小型的噴水池,當中矗立著一座一人高的假山,水底各色金魚游來游去。
穿過前臺遮擋的屏風,陳上一眼看見唐譯。她和高明瞭坐在一起,另外還有幾個女生,大家圍著一張大圓桌說笑,每個人面前擺了一副碗筷,正在等菜上來。他見兩人挨在一起,高明瞭嘴唇貼在她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引得她側頭一笑,當下扔下蔡婉婷上前打了聲招呼,“嗨,唐譯。”
唐譯見到他十分意外,大有冤家路窄之感,沒什麼表情說:“你好。”
馮雯雯見到帥哥十分熱情,“好巧,你也來吃飯嗎?今天唐譯生日,加上拿了獎學金,請大家吃飯慶祝。你要不要一起吃?”
唐譯見她喧賓奪主主動邀客,不由得瞪了她一眼。馮雯雯回敬了她一個鬼臉,“誰叫你又拿了獎學金?別人還要不要活啦?不吃白不吃。”
陳上看著她皺眉說:“不對啊,你生日不是十月份嗎?”
唐譯見同宿舍的人全用曖昧的眼神看著自己,忙解釋說:“今天過的是農曆。”
大家早就聽說他為了追唐譯生吞青蛙的事,現在見他連唐譯的生日都記得一清二楚,忙拍手起鬨說:“來來來,坐下一起吃,一起吃。”
蔡婉婷見他說個沒完,走過來問:“上,你朋友?”陳上跟她解釋朋友過生日請客,問她要不要一塊吃。
唐譯對著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OK.”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拿下書包,從裡面翻出一個精緻的長方形木盒遞給唐譯,笑說:“HappyBirthday,我新買的,送給你。”
人家連禮物都送了,她不得不請二人坐下,讓服務員多添了兩副碗筷。蔡婉婷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你不打開看看?”
唐譯正要把禮物收起來,見她這樣說,只得懶洋洋地掀開木蓋。這一看,差點沒把她嚇死——裡面赫然躺著一條巴掌大、色彩鮮豔的小蛇。
蔡婉婷見她受驚,忙說:“不要怕,不要怕,它很乖,不會咬人的。它叫玉米蛇,很漂亮對不對?你可以餵它吃一點生的鵪鶉蛋。”說著從書包裡拿了一個錦袋出來,“這是它的食物。裡面還有說明書,告訴你怎麼養它。”她話說的很慢,很多時候咬字不清,聽起來怪腔怪調的,偶爾夾雜一兩句英文。
大家聽說它沒有毒、不會咬人,全都跑來看熱鬧。馮雯雯膽子很大,小心翼翼拿起它放在手掌上,驚歎道:“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寵物蛇。”唐譯見大家都贊這蛇好,不那麼害怕了,嚥了咽口水對蔡婉婷說謝謝。
她得意地說:“我還有一條黃金蟒,這麼大這麼粗,叫阿飛,今天沒帶來,改天給你看。”
“什麼,你把它也帶來了?它現在在哪裡?”陳上插嘴問。
“在你家啊。”
他把臉一沉,“不行,你快把它弄走!”
“不要嘛,它很可愛的。”
“它差點把我勒死!”陳上咬牙切齒地說。
她嘟著嘴說:“哪有,那是阿飛在跟你開玩笑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我不許它待在我家。”
“你要讓阿飛露宿街頭嗎?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
眾人聽他倆拌嘴像小孩子吵架,全都笑嘻嘻看著他們。
高明瞭見唐譯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唐譯怔了怔,搖頭說:“不是,大概是剛才嚇的,我小時候被蛇咬過……”
高明瞭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好像有點發燒。”
“不要緊,可能是晚上著了涼。”她低著頭,一把拽住高明瞭要縮回去的手,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你讓我考慮你,我仔細想過,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你都符合我心目中男朋友的樣子。我答應。”
解鈴還須繫鈴人。他的歸來,讓她感覺像是睡夢中被人打了一個耳光,徹底清醒了。
高明瞭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答應做自己的女朋友的事,高興的有點懵了,反握住她的手一再確認,“真的?”
陳上瞥見他們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甜蜜的樣子,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對蔡婉婷的語氣轉而不客氣起來,“我限你在三天之內把那條蛇弄出我家。”說著推開椅子站起來,“我先出去一下。
他這一出去直到大家快吃完才回來,蔡婉婷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他都沒人接。他抱著一個三層的生日蛋糕走到唐譯跟前,雙手伸直遞給她。
唐譯一時怔住了,沒有動作,抬頭看他,然而大大的蛋糕把他上半身擋住了,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高明瞭要替她接過來。陳上避開他,舉著蛋糕倔強地看著唐譯,嘴唇動了動,“生日快樂。”聲音低沉的像是一聲嘆息。
“謝謝。”她站起來,伸出手抱住蛋糕的下端。
兩人面對面站著,中間隔著一個蛋糕,像是隔著萬千溝壑。陳上鬆了手,對大家說他還有事,先走一步,臨走前不忘一笑。他這一笑笑得很難看,像一個小孩被同齡人搶走了心愛的玩具卻被大人勒令不準哭,無端的讓人覺得難過。
第二天唐譯去找他。陳上喜出望外跑下來,拿了鑰匙去取車,“你等我一下,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說說話。”她搖了搖頭,“不用那麼麻煩,我說幾句話就走。”陳上見她一臉平靜的樣子,摸不準她什麼意思,又不敢違拗了她,“那好,我們進來說吧。”
“不了,就去清南苑。”說著她帶頭往前走。
早上下了一場雨,地上有些溼。清南苑的一大叢竹子越發顯得青翠可愛,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植物和泥土的清香,撲來撲去的鳥兒發出歡快、悅耳的叫聲。
唐譯在一塊大石前停下,見周圍沒人,“好了,就這兒吧。”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遞給他。
陳上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她,打開木盒一看,臉色頓時變了。他翻看著裡面的東西,顫抖著拿起他曾送給她的那串海豚項鍊,明白她的意思後,哆嗦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唐譯轉過頭去,輕聲說:“物歸原主。”
他一件一件把東西拿出來看,手機、CD、作業本、試卷、上課傳給她的紙條、一時興起送給她的環保筷……。他越看越是傷痛,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你把這些東西留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是為了還給我嗎?”
“你不要以為我留著它們有更深的寓意,我等的就是今天,你認為是報復也未嘗不可。”唐譯的眼神冷冰冰的,一副不願再跟他有所牽扯的樣子。
“你騙我,你騙我!就算你不原諒我,也沒必要做的這樣絕情!”陳上非常的激動,歇斯底里地嚷起來。
唐譯發出一聲冷笑,“絕情?到底是誰絕情?是誰一句交代也沒有,一走四年,音訊全無?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會傻傻地等你回來?”
陳上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晌垂著眼睛說:“這些東西送給了你便是你的,我不要它,你拿回去。”
“你不要?那好,丟了吧。”唐譯毫不留戀的往地上一砸,盒子散開來,裡面的東西滾的滿地都是。
陳上看著她,最後什麼都沒說,默默蹲下身子去撿,拍去上面沾上的泥土草屑,然後才放進盒子裡,動作遲緩而輕柔。看著這樣的他,不知為何,唐譯的眼眶突然溼了。她伸出手背快速擦了一下,滿腔的憤怒和指責全都堵在喉嚨口,發洩不出來。
陳上見木盒底下貼了一張退回來的郵寄單,倒過來看,郵戳蓋的是三年前,上面手寫的英文地址被歲月侵蝕的字跡模糊,然而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他盯著它看了許久,最後就這樣在溼漉漉的石子路上坐下來,半晌說:“剛到英國,我媽媽住在這裡,後來她回國了,就把房子退了。你給我寄過東西?”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
唐譯臉上帶著譏誚、嘲諷的笑容,眼中的痛苦不經意流露了出來。陳上見她如此,心裡的內疚又深了一層,忽然說:“我回來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