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微微的晃悠著,紫千豪閉上了眼,竭力使自己支撐下去,好半晌,他才艱澀道:“山下……戰情進展……如何?”
左丹低沉的道:“還不清楚,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喘了口氣,紫千豪沙啞的道:“單光……看到單光了麼?”
微微一怔,左丹搖頭道:“沒有看見,連‘南劍’關心玉也未曾發現……”
提著氣,紫千豪道:“關心玉……已敗於我手……左丹……那單光是個大禍害……你馬上到山下去協助祁老六他們……”
左丹驚喜的道:“什麼?大哥,姓關的已被你收拾了?好啊,南劍之名也不過如此而已!”
說著,他又猶豫的道:“但是……大哥,如今你重創在身,我怎能任你獨處於此徑自離開?我……”
搖搖頭,紫千豪道:“馬上去……老六他們只恐未能全都支撐……”
左丹搓搓手,苦著臉道:“大哥,我……”
紫千豪神色一沉,提高了他暗啞的聲音:“不要再說了……”
於是,不情願的躬了躬身,左丹往下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憂戚的道:“大哥,你的傷……要保重了……”
勉強笑了笑,紫千豪道:“我知道……”
左丹不再遲疑,雙臂倏揮,人已有如一條流虹般筆直往山下長射而去,眨眼裡就失去了蹤影!
長長吐出一口氣,紫千豪用四眩劍及劍鞘分左右拄在地上,沉緩的朝著小道旁移動,他希望能找一個隱蔽的地方暫時休歇一下……
全身都像火炙般有一股熱辣辣的痛苦,而且,每一處傷口也宛似仍被利刃剜剎一樣抽著心絃,稍微一動,寸寸肌膚俱似撕裂一般。骨骼亦像碎斷了似的略略著力使病徹心脾,紫千豪覺得天地都已混淆成一團,雙目迷濛而模糊,腑臟翻騰,口乾舌焦,連呼吸之間全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了。
他艱辛的移動著,有如稚童學步,更像一位新殘者在試用他的柺杖,幾乎是一步一停,一動一個頗跪了……
事情發生得很快,快得全然出了紫千豪的意料,一個冷森的語聲宛如由陰冥中傳來,涼冰冰的響在紫千豪的耳道:“姓紫的,別來無恙?”
紫千豪停住了動作、他強睜著眼,慢慢的轉過臉來,自哇眈的視線裡,他發覺一個瘦削的人影有如鬼魂般獨立在五步之外,那人也正炯然的凝注著他,就只這麼五步,紫千豪已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了,但是,他卻用不著看清,只需聽到聲音,嗅到氣息,他已明白了這位來得正是時候的朋友是誰;那種來自內心的刺骨血怨,就只在對方吐出了短短的七個字當中,已是表露得太詳盡,太淋漓了;紫千豪的目力混飩不明,可是,他甚至能體會出來人臉孔上神色的狠毒與猙獰,那人,除了“血狼星”單光,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舉起手背來操揉眼,紫千豪喘急著道:“單光?”
來人又移近了兩步,等於已站在紫千豪身前了,現在,紫千豪努力向他看去,嗯,黃焦焦的枯乾面容,稀疏可數的倒搭眉毛,眼睛細長,眼皮就像未睡醒似的往下垂吊著,唇薄如刃,以及鼻子下方那顆觸目的黑病!他,不是“血狼星”單光還會是誰呢?
紫千豪閉了閉充血的眼睛,他啞聲道:“不錯,單光,正是你……”
“血狼星”單光仔細的看著紫千豪,好一陣,才陰沉沉的道:“好像,你還是傷得不輕閒?”
嗆咳了兩聲,紫千豪道:“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提麼?”
拂弄一下包頭的灰巾,單光細長的雙目中殺氣頓現,他狠辣的道:“姓紫的,關心玉栽於你手了?”
挺立不動,紫千豪乾澀的道:“你或者已經看見……”
唇角抽搐了幾下,單光木然道:“老實說,我早就知道關心玉不一定能敵過你,但他們不相信……因為他們全不瞭解你,他們以為光憑一個關心玉便能擺平你紫千豪,不,他們都錯了,他們應該學我一樣,紫千豪,用計來取你,你不是一個堪以力敵的傢伙,同時,你的智慧也極高!不過……紫千豪,你有著太多的仁義道德,這就是你的弱點!”
紫千豪平靜的一笑,孱弱的道:“還有嗎?”
冷酷的明瞭視著紫千豪,單光緩緩的道:“九年多以前,在‘雪水’之濱,你創掉了我一半左耳;紫千豪,從那半截耳朵掉在地上的一剎開始,我與你的仇便永遠結下了,但是,我雖然痛恨你,卻並不低估你,你是那種深沉、鎮定、反應隼利而功夫奇高的厲色角色,就算加上這九年多來的苦練,我仍然不是你的對手,紫千豪,相信在玉馬堡外的青紗帳裡你我心裡都有了數!”
微微點頭,紫千豪低啞的道:“當然……”
目光仰注天空,單光續道:“我認識關心玉,是徐樣拉的線,在我知道關心玉要和銀壩子聯手對付你的時候,我便找上了徐祥……這九年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報仇的橋會,處心積慮的要索回那缺耳之債,他們要對付你,是我的栩會來了,你不用問我是如何知道關心玉與銀壩子計劃的、只要我有心,我自有方法獲悉……而徐祥,他和關心玉有過數面之推,我給了徐祥六顆‘寶黃’明球,已足夠徐祥編上一套道理向關心玉毛遂自薦並順便引見了我,我向姓關的坦述了與你所結之仇,而你,又和徐祥略有交往,利用這個關係,在你前往銀壩子赴約之時,我們便先來臥底,準備和關心玉、銀壩子、黑流隊來個裡應外合,一舉先毀掉你的老巢!”
紫千豪毫無表情的道:“後來呢?”
陰悽悽的一笑,單光道:“我不得不佩服你有一批能幹的好手下,他們行動快,警覺高,我和徐樣剛剛燒掉了那座‘小金軒’,還沒有來得及到四處大幹,他們已圍了上來,因此我們只好突圍而去……“
頓了頓,他又道:“同時,關心玉與銀壩子、黑流隊的人沒有來得及攻入後山,紫千豪,我們的計劃便受到了阻礙;當時,我就知道,美等你報仇只怕非要靠我自己的力量水可。他們都是一群毫無遠見的馬會之眾,關心玉雖然有點腦筋,卻全叫他自己的高傲給矇蔽住……然後,我們得到你已迴轉傲節山的消息,當時我即已判斷你將馬上反撲,但,他們卻不相信,他們完全忽略了你那一貫的強烈主動攻擊個性,這些可悲可笑的白痴們……”
身體痙攣了一下,紫千豪微弱的道:“你很瞭解我,單光……”
眉毛一揚,單光狠毒的道:“當然,這是我費盡心血,用九年的時光探詢你日常每一樣行為的結果,我甚至連你一丁一點的生活細節也波有放過;紫千豪,說真的,要找尋你的破綻確不容易,你所做所行十分正派,雖然你過的是黑道生涯,你日常起居中規中短,而且謹慎仔細,譬如說。你每一餐飲食俱皆由銀針試過,你連人睡之後都劍不離身,在任何繁雜的場合都有你的得力爭下隨侍左右,便是以你的本身功夫來說已難受暗算,再加上這些措施就更難了……你行動隱秘,神出鬼沒,你的手下對你忠誠,一般知道你的老民對你敬仰,這種種合起來,就成了一道嚴密的網,你包在網中,以至我花了多少心思,全沒有沾得上你……”
粗濁的呼吸著,紫千豪努力微笑道:“真可惜……是麼?”
挫著牙,單光痛恨的道:“玉馬堡外的青紗帳內我失手以後,便一心一意期望著今天……,今天終於來了,卻又險些功虧一整,吃這群混帳壞了事,你們一開始反撲我表面上似在幫著他們抵擋,暗裡卻全在尋你,紫千豪,當關心玉,襲超凡、吳宇和徐樣四個人碰到你的時候,已有人帶了消息下來,我故意拖延時間,我祈禱著希望你們能兩敗俱傷……”
紫千豪悽生生的道:“你的祈禱已應驗了……單光,我和他們……確已兩敗俱傷……這,該正合你的心意……”
陰側惻的笑了起來,單光微微得意的道:“不錯,我的祈禱應驗了,非但如此,我預測的時間更恰到好處,當我來到時,那姓賀的老狗正好斷氣,你的護隨左丹也開始了呼天搶地,我耐心的等著,聽到你們每一句談話,也聽到你特別關注我的盛情,我知道你會派左丹下去的,因為那是你的習性——攻殺,是麼了你不會浪費任何一股力量,更不會為了你自己的安危而削弱你們的攻擊力,紫千豪,你原是如此的重仁尚義啊……我猜對了,左丹果然奉你之命匆匆離開,他的本事不差,在這種時間,我不願到了我報仇的最後一步之前再生波折,紫千豪,左丹走了,是你叫他走的,於是,現在我便到了你的身前……”
夜嫋般好險的笑著,單光又道:“好不容易啊,紫千豪,你這條命實在難取,但皇天總是不負苦心人的,紫千豪,我來了,我已將尋你報仇的原則本本的詳細相告,如今,大約你不會再有什麼不明白的事了吧!”
他的薄唇一彎,殘酷的道:“我有一種好習慣:從來不叫要殺的人死得糊塗,談必會清楚的向他說明他被殺的原因與因果;紫千豪,也正是這樣了……”
搖搖頭,紫千豪在眼前這種危難關頭竟仍然能浪心靜氣,他顯得十分深沉的道:“殺了我,單光,你還會繼續會對付我的手下們麼?”
冷冷一笑,單光道:“那就要著銀壩子和黑流隊的人是否佔上風了,固然他們有青城的玄雲三子幫忙,但我卻並不迷糊,紫千豪、你的那批手下也不是些省油之燈,他們個個全抓得起一把,要擺乎他們,亦並非易事!”
紫千豪安詳的道:“謝謝捧場,不過,你就如此自私自利,專為你自已打算,根本不管你同路人的生死麼?”
獰笑一聲,單光道:“屁的同路人,我此來傲節山,只有一個目的,紫千豪,便是幹掉你!不論在什麼情形之下也要幹掉你,其他人的生生死死,與我毫無關係,全由各人的命了。”
鼻管中已隱隱的嗅到了血腥味,紫千豪衰弱的道:“那麼……你便不怕日後遺患無窮?我的人會找到你,而且,銀壩子與黑流隊恐亦不會對你諒解……”
雙目暴靜,單光低聲咆哮道:“好個可惡的紫千豪,你不要故意在這裡拖延時間,找些廢話與我閒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那些。全和你沒有牽連了!”
閉上眼,紫千豪表面上鎮定逾恆:“單光,你是領教過我紫千豪手上把式的……我想,你必定不會愚蠢到認為我如今已是你口中肉,囊中物那般任你宰割吧?”
微微一怔,單光陰笑道:“姓紫的,你少來這一套法門,或許你唬得過別人,在我單光面前擺弄,可是太幼稚了……你以為我會被你這兩句話唬住了麼?呸!”
紫千豪仍然閉著眼,沉沉的道:“單光,我要以‘大魔刃’中的第四招?茫茫幻影’取你狗命……你如果會猜,也應該猜出關心玉便是栽在我這一招之下!”
於是,單光可真有些遲疑了,他故意繼續陰笑著,一顆心卻在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寧,是的,正如他適才所說,關於紫千豪的一切,他是探聽得太詳盡了,而紫千豪武功上的造詣深度及獨到之處,自然更是他刺探的主要重點,紫千豪劍術中的“大魔刃”手法單光是極其明白的,唯其明白,便越發知道其中的厲害,他曉得,紫千豪在劍道上的修為,可以說已到這超凡入聖的至高境界,他不僅能以施展“馭劍成氣”的精深刻術。更具備了“以幻指劍”的罕異修為,而在使劍的武家來說,“以幻指劍”的修為已堪稱達於“劍”門中的止境了!這種功夫,比“馭劍成氣”還更高一著,不僅是實質上的絕頂表現,更是氣、意。心的回合貫注,這“以幻指劍””的技藝是玄妙的、奇罕的,不可思議的,其威力之可怕,出手之歹毒,結果之殘酷,套一句最尋常的武學術著,幾乎已至“百發百中”,“無堅不摧”的地步!
單光是一個極工心計的人.也是一個陰狡好險之徒,今天,他是來複仇雪恨的,換句話說,他亦是來索取別人性命的,假如為了索取別人的性命,為了報復湮遠的仇恨,而叫他自己先冒著喪生的危險,他卻要大大的沉吟考慮了,他不想現在就死,他還沒有活夠,固然,他急著要出這一口心頭怨氣,但是卻不在他本身的安危受到威脅之下!
蒼啞的,紫千豪陰陰的笑道:“我行動不便……甚至連眼睛也看不清晰……不過,單光,你切莫忘了一點,我的神智卻極其明白,而且,我的反應捷如閃電!”
不待對方回答,他又低沉的道:“或許,我力量不足,中氣虧損,但是,這卻無關緊要,我施展我那一招‘大魔刃’中的‘茫茫幻影’只需要剎那的時間,短促得連你那張靈巧的口都來不及吐出一個字的空隙便已夠了……我的劍是極其鋒利的……而你,單光,你的肉卻並不太過堅實,是麼?”
單光隔著紫千豪只有三步的距離,這三步的距離。在尋常人來說是異常接近的,接近得只要一伸手便可達到目的,但是,在武林高手的生死相搏中,這三步的空間卻宛如有天地那麼遼闊,江河那樣流長了,單光知道,他如今的機會是一半對一半,在這場驚心動魄的豪賭上賭注是押“生”“死”兩門,贏了。則大吉大樣,輸了,便萬事全休。那“大吉大樣”中,包含了對方的性命。這“萬身全休”裡,便容納了自己的終生……
冷汗自單光鬢腳、鼻尖沁出,又自他全身的毛孔中消淌,只一會,他心中竟已被浸透了,心狂跳著,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如果他發難之下,紫千豪功力已失,當然他就佔勝,不過……設若紫千家果真似他所說尚能施展那招“大魔刃”裡的“茫茫幻影”,則自己絕無悻理,那招“茫茫幻影”自己雖然並未領教過,但“未吃羊肉也曾見羊滿山跑”,連關心玉也逃不出這一招的厄運,自己只怕就更難說了,紫千豪也講過,那把“‘茫茫幻影”使出來的確夠快,的確連一個字出唇的時間也不要,而自己……
唉,自己的肉又真是不夠堅實,至少,與那四眩劍的利刃相碰是得吃虧的……
沙啞著嗓子,紫千豪慢慢的道:“單光……你不賭上一賭?如果我是騙你,我就完了……當然,假使我沒有騙你,你就完了……”
單光只覺得唇焦舌燥,心中像燃燒著一把火,偏是這樣,全身的冷汗又淌個不停,他的細目大睜,目光獰厲而又惶恐,額際兩邊的太陽穴急速跳動,一張黃臉也泛了青,“千錐錘”與“無耳短我”便交互背在身後,用一條打了個活結的黃緞帶綁著,只要地雙臂一翻,便可以拔在手中,以快速如流光的速度擊殺紫千豪.但是……但是……假設紫千豪真的尚能施展那把“茫茫幻影“則自己就算再快也沒有用;他能不能施展呢?他是真是假呢?這次大好良機若然放過,今生就不知道是否再有了,如若不放過使得冒險一試,而這一試的代價卻太大了,這代價非金非銀,乃是老命一條,單光清楚的知道。他這老命並非很多,他僅一條而已矣……
令人毛髮驚然的慘厲笑著,紫千豪道:“多少年來,江湖中的‘血狼星’單光卻是以陰狠詭詐,殘酷毒辣聞名的,更是以深沉謹慎,步步為營而蜚聲兩道……但是,現在你怎麼了?單光……你沒看見我血浸重衣,傷痕累累?你沒看見我行動遲緩,雙目模糊?而你自然不敢相犯秋毫,不敢稍越雷池一步……單光啊單光、你也太膽小如鼠,太不成大器了……難道說,你還怕我這傷殘之人?畏我這半廢之身麼?單光啊……你還不來,更要等到幾時?”
細眼中煞氣畢露,臉上的肌肉也同時僵硬,但,這只是一剎,一剎之後,單光非但不氣不怒,更朝後退了幾步,他目光深深的盯視著紫千豪,忽然得意洋洋的陰笑道:“好個紫千豪,你打錯了主意了。你以為我是三尺童子,眼巴巴的鑽進你的圈套上當麼?姓紫的,激將法已經是一個十分古老而陳舊的計謀了,用在我單光身上,你完全找錯了對象。”
繼而他神色一變,又咬牙切齒的道:“姓紫的,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只怨自己不夠果斷,只恨自己太過猶豫……這一次算是你狠,如若你所說是真,則我單光自慶有先見之明,日後時光正長,有的是機緣再結此帳,如若你所言是假……便是你鴻運當頭,逃過此劫!”
紫千豪右手中的四眩劍到刃“嗡”然一顫,朝外倏轉,在單光駭然急退中,他暗啞的大笑道:“你若不服,單光,我等你一試!”
如此一來,單光更越發慶幸所料不差了,他再退三步,恨恨的跺著腳,挫著牙道:“你狠,算你狠,紫千豪,我們都活著,日子全夠長,我姓單的會別尋時機再來拜望你,到了那一天,紫千豪,你可以看看我單光是不是還領你這個門!”
紫千豪冷森森的道:“我不能追你,單光,你有種就現在來!”
怪叫一聲,單光掠飛而起,語聲搖曳,越去越遠:“你等著吧,紫千豪,我會來的……”
良久……復良久……
紫千豪凝神聆聽著,當他確定單光果真離開之後,不禁長長吁了一口氣,而就隨著這一口氣的呼出,頓時全身冷汗如漿。頭腦暈眩,各處的傷口也撕裂般痙攣起來,這瞬息前後,他的四肢百骸已刺痛痠軟得彷彿俱被生折了一樣,連站都站不住了……
是的,適才那短促的時間裡,紫千豪不啻已在鬼門關上徘徊了多少遍,何異在生死線裡迴盪了幾個轉?在他眼前的情形之下,他如何尚能施展那一招甚耗真力的“茫茫幻影”?如何尚能使出這一式曠古絕今,須以充氣為神的奇著?他非但無法施展,甚至連舉劍的力量也沒有了,先時他將右手中的四眩劍劍面轉動了一下,單光更加深信了紫千豪仍具威力的想法,其實,他不知道紫千豪在如今,全部的力量也就是僅能轉動那一下劍面而已……兵不厭詐,是千古兵家至理,工於心計的單光,卻仍悟不透這“詐”之妙用,其實,非”詐”之妙,乃是單光太過珍視他自己的性命;做任何事都不能有所顧忌,顧忌而後生遲疑,遲疑再三,則一事無成了……
現在,紫千豪有如跋涉了萬里長途,有如釋去了千斤重擔,有如擺掉了纏身病疾,輕鬆,又無比的勞累,他沉重的向一旁移去,此刻,他越發覺得再也不能支持了……
於是,山下的殺伐吶喊之聲變得飄飄蕩蕩,隱隱約約,似乎像自另一個世界中傳來、像隔著層雲霧,又像逐漸去遠……
於是,一切都模模糊糊了,都幻成奇形怪狀了,有一層濛濛的氛紅浮起,在這層濛濛的氛氛中,任什麼全在變異,任什麼全在跳動,天與地,也宛如開始在旋動,在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