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楚天驕都覺得相當煩躁不安。
譯嫻一沒有來找他,他竟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
那天,自己還說得很瀟灑,說跟她的關係僅止於此就好,事實上,他說得漂亮,可是卻做不到。
面對冷清的屋子,他覺得還有她的餘溫存在,在空氣中,他感覺得出她真摯的情感,為什麼這樣一個好女孩,他要拒她於千里之外?
站在陽臺,望著外頭灰濛濛的天空,這一刻,他心情複雜,思緒紊亂,沒她在身邊,彷佛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很清楚地意識到,對譯嫻的喜愛和對其他女人的慾望是不同的。
這種情緒讓他心浮氣躁,他腦子裡總充滿著她樂觀開朗的笑,她是這樣毫無保留地釋出她全部的愛,將所有的心思,一滴不剩的花在他身上,她願意給他幸福,而他卻將幸福狠心推走。
他試著打手機給她,不過卻一直轉到語音信箱,他打去公司,公司的人說她為了過年的一些促銷活動,忙得不可開交。
難道她想用工作來麻痺自己,也許想要從此淡忘他?不,他不能讓她這麼做,他要她一直想著他,然後還是像以前一樣對他好!
無法剋制自己不見她,他立刻開著車來到百貨公司等她下班,他不敢驚擾她,一直看到她的身影出現,才走上前去。
看著她的背影,他心裡一陣悸動。
她一身亮麗的香奈兒米色套裝,窈窕的身形,自信俐落的步伐,還有那張笑臉迎人的臉龐,在在都令他為之動容。
他鼓起勇氣,邁開步伐走上前去,即使知道免不了會聽到一些酸言酸語,但還是擋不住他想見她的心。
一走上前去,想起那天讓她傷心的樣子,他又感到躑躅難前。
只是,雖然沒有叫她,目光卻情不自禁的跟著她,直到看她走進對街巷子裡的一家畫廊。
最近這兩天,只要工作壓力大,她就會在下班時間,抽空到這小畫廊來看畫,看著畫家筆下鬼斧神工的創作,就會讓她暫時忘掉工作上的煩惱。
她聚精會神看著牆上的新畫,渾然不察身後站著一個她熟悉的男人。
直到她感覺到,並聞到一股好聞的古龍水味時,她這才驚覺到他的出現。
一轉身,那高大耀眼的身影,整個映入她眼簾,這使得她臉上立刻湧上一抹紅,體溫也隨著竄高。
原來,她還是一直在意著他,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臉紅心跳的表現。
「你一直跟著我?」心裡雖有氣,但她還是選擇隱忍不發。
「其實我……早就想來找-了。」他很想說他想她,想得夜夜無眠。望著她那雙如貓般的湛亮眸子,他幾乎忘了言語。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又能為你做什麼?」她故意裝得漠不關心,這是她頭一回和他說話板著臉。
楚天驕目光熾熱,「我知道我是個大壞蛋,把-對我的好,不當成一回事。」
他的道歉與悔悟,讓她忍不住想立刻就原諒他,所以她避開他的目光,免得很快又陷入他的誘惑當中。
「你今天找我做什麼?」她轉個話題問道。
「想知道-好不好。」
「託你的福,我活得很快樂。」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這樣的態度,讓楚天驕心頭彷佛被北風吹過,感到一陣寒冷。
「-沒事就好。」
「還有別的事嗎?」她話說得有氣無力。
楚天驕揚起一道笑紋。「-應該餓了吧?我請-吃東西。」
她很想拒絕,徹底將他打落谷底,然而,望著他那雙渴望企盼的眼光,她又不忍了。
「好吧。」
坐進楚天驕的車裡,車內熱熱的暖氣呼呼吹著,但絲毫暖不進方譯嫻的心裡。
她看著窗外,仁愛路上,正飄著被冬風打下的枯葉,她覺得她的心,就像是即將離枝的黃葉。
她不明白,楚天驕說了那些傷人心的話後,為何還要來找她?雖然他的道歉讓她覺得,他好像有著悔意,但,誰知道這是他短暫的想法,還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呢?
「在想事情?」耳邊,傳來他溫柔好聽的聲音。
「是啊,最近公司業績很差,心情很煩。」她隨口編個謊。
「業績差?」他輕笑兩聲,知道這謊撒得一點也不高明。年終週年慶是百貨公司業績最好的時候,怎麼會差?
「所以這就是導致-心情差的原因?」他旁敲側擊問著。
「對!」她幾乎是輕吼出聲。
知道她是故意藉由這理由來宣洩情緒,他當然不好戳破,他很清楚她生氣是因為他,這點,在兩人心裡頭同樣明白。
「好,既然-心情差,那……那我們就去好好大吃一頓,研究報告指出,狂吃是紆解壓力的最好辦法。」
「希望真是如此。」她撇撇嘴說道。
他帶她來到最豪華的日本料理店,吃最貴的神戶牛肉,然後點上一大盤的黑鮪魚,外加最豪華的鮪魚眼火鍋,其他食材像是帝王蟹、伊勢龍蝦,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得花他上萬元。
他們喝著溫溫的清酒,一杯接一杯地幹,舒爽滑順的口感,像溜滑梯一樣地滑過她的喉嚨,讓她整個身子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酒過三巡,譯嫻略有醉意,臉上暈了兩塊蘋果紅,眼色迷離,神態迷濛,看在楚天驕眼中,分外動人。
待餐廳打烊後,他帶著醉陶陶的她回家──
清晨,日光照在譯嫻的臉上。
口中感到一陣乾澀,譯嫻嚥著口水,感覺不舒服,她睜開眼,想找水喝。
咦?奇怪了,房間裝潢怎麼改變了?
不對啊,她的床單、被套,都不是這種顏色,她……
不對,這不是她家,更不是她的床。
眼珠子一轉,她看到身邊那具半裸的身軀,回憶像走馬燈轉呀轉的,轉回昨晚的所有畫面。
啊,對了,她熊熊想起來了,昨晚她醉掛了,所以他開車載她回他家,還記得他替她寬衣解帶,還用熱毛巾替她擦拭身體……
一想到這,她臉羞紅了,不過,她並沒有懊惱,也沒有動怒的念頭。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努力回想著昨晚的一切,該死,她居然連一點印象也沒有,可見得她醉得有多離譜。
這……這怎麼辦才好啊,這是她的初夜,而她的初夜竟然……
她呆坐在床上,懊惱極了,不是告誡自己,在還沒確定對方對自己的那份愛之前,是千萬要把關把好的,誰知道,大錯還是鑄成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一旁的楚天驕幽幽甦醒,一醒來就看她在自虐,拿自己的頭髮出氣。
譯嫻不好意思地看著他。「我……跟你……有做嗎?」
「-說呢?」他不免想笑。「難道說,我們是蓋棉被、純聊天?」
「什麼?有……有做啊?」這下真的完了,真的有做,而整個過程,她竟然完全想不起來。
「-……-後悔了?」
「後悔有用嗎?」
她決定了,為了愛,她必須大膽主動。
「天驕,不要被以往的可怕陰影所擊敗,我們彼此相愛,美好的未來是可以預見的,我願意給我自己一次機會,你是否也願意呢?」她拉著他的手,帶著希望的明眸,笑得甜美。
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接下來,他的態度呢?是會仍舊維持著這樣曖昧的關係,還是會更進一步?
掌心的溫暖,傳達到他的心窩,有一個這樣愛他的女人,他實在不忍再做出傷她的事來。
於是,他決定打開心房,將內心深藏的秘密及想法,毫不隱瞞的說給她聽──
「失去我母親,我在低潮中沉寂了好久,才從絕望中重新再站起來,我跟她的感情太深,太多往事讓我忘不了她。」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指著上頭與他們母子合影的一位老先生說道:「-曉不曉得我為什麼那麼喜歡畫?因為我母親也喜歡。那年,她帶我到荷蘭,認識了這一位專畫西畫的知名畫家,當我和我母親去找他時,我看到我母親睽違已久的笑容,我才感覺到什麼叫作倖福。現在呢?我母親已經不在,而這位畫家我也不曉得身在何方,我覺得,我的幸福好像也跟著消失了,我從此便不再想追求幸福。」
聽他說了一長串的話,譯嫻心裡感觸良多。
原來他是怕幸福的感覺抓不住,才會不想去追求幸福,深怕一旦有了變卦,這些東西都會在轉瞬間消失無蹤。
在知道他的內心世界後,她終於能理解,過去他種種自相矛盾的行為,都是值得被諒解的。
拿起照片端詳,那是他小時候的模樣,距離現在,少說也有十五年以上了。
「很多事情你都沒有去試,怎知道不會成功?幸福的泉源,本來就是該自己用心去爭取的,要是幸福那麼容易得到,那就世界大同,天下太平了!」
「是啊,-說的都對,要是每個人都像-這麼樂觀,也早就世界大同,天下太平了。」他被她給逗樂了。
「如果我的樂觀能影響你,你願不願意接受?」她甜甜地看著他,望著那雙好看的眸子。
「歡迎之至,我好希望我真的能受到-影響……」他捧著她的臉,看她那張永遠粲笑的臉。「真的,我好想……」
從他的話語中,她聽得出他的決心,她自己也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讓他快樂,讓他從她身上獲得幸福。
「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會如你所願。」
「呵,口氣很大喔,告訴我,-會怎麼做?」他捏捏她的小粉頰。
譯嫻笑而不答。「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洩露。」
「就算-只是說著讓我開心的,光是聽-這麼講,我心裡就很感動了。」他抱著她,讓他窩在自己懷中,聞著那好聞的髮香。
「不會,我是言而有信的人。」
「好,好,我相信-就是了!」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有這份心,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在他沒有察覺時,她偷偷將照片放進包包裡,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想盡辦法,完成他的夢想。
「-說什麼?到荷蘭去幫他尋找幸福?」
聞言,項紫柔從椅子上摔落下來,她拍拍屁股,站穩腳步,然後重新回到椅子上。
「吃飽了撐著,太閒的話,可以幫兔崽子修腳趾甲。」霈儀面不改色,繼續吃著飯,對於譯嫻的想法,她當笑話一則。
「-們可以不認同我的作法,但是不能不認同我的想法,我想把他往日逝去的那段情感,重新找尋回來,讓他覺得幸福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唯有這樣,他才會相信他們能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紫柔邊吃著生魚片沾芥末,邊流著淚。「好感人喔,就好像『中央車站』裡的朵拉,為愛跑去找約書亞……」
「項小姐,-可以再白痴一點,是朵拉帶約書亞去找他爸爸,笨ㄡ,雞頭可以對到鴨屁股!」霈儀邊說,邊吃著生機蔬菜。
「是嗎?什麼時候改的,我怎麼不知道?」
說完,一記凌厲目光投射而來,她想她還是惦惦的好。
霈儀拿起餐巾抿了抿嘴,看著譯嫻給她看的照片。
「這照片看起來歷史悠久,裡頭那個頭髮花白的老先生,不曉得作古了沒,再說,荷蘭-人生地不熟,要去找個老頭子,根本是大海撈針。
方譯嫻小姐,-手邊除了知道這個西洋派畫家叫凱賽雷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資料嗎?」她以科學的角度,試著替好友闢條路走。
譯嫻搖搖頭,眼中仍舊閃著自信光采。「沒有了,不過……荷蘭才一點點大,應該不難找才對。」
「是啊是啊,荷蘭又不大,應該不難找才對。」紫柔用叉子捲起義大利蛤蜊面,咻的一口吃進嘴裡。
「沒錯,荷蘭是很小,-就最好保佑他這十五年都住在荷蘭,不會搬到別的地方去。」霈儀冷冷說道,又補充一點:「而且最好長命百歲。」
「我想人到了一定年齡,應該就不會隨便亂跑吧,而且我有預感,這位老畫家一定還沒有過世,到時候要是能請他來一趟臺灣,我想,楚天驕一定會感動死的。」能為他做件轟轟烈烈的事,他一定會從此對世界改觀,人生重新恢復色彩。
「對呀對呀,換成是我,要是知道有人肯為我去尋回往日美好回憶,我一定非他莫嫁。」紫柔一邊吃著面,一邊用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藍天。
譯嫻已經開始想象,當她把凱賽雷老畫家帶到楚天驕面前時,他會是什麼表情?
當場痛哭流涕,然後抱著她猛親,猛轉圈圈?
要真是這樣,那一切就功德圓滿了。當他知道,在這世界上,有一個人,專程千里迢迢跑到荷蘭,為他將往日的幸福,再重新找回身邊,他一定會覺得很感動。
「那……萬一老先生不適合遠行呢?」紫柔突然想到一個重點。
「-顧慮的也沒錯,要是他年紀太大不能遠行的話……喔,對了,那就請他幫忙畫一張楚天驕的畫,讓我帶回來給他看,我相信,他看到同樣會窩心不已的。」
「-好聰明喔,真不愧是高級主管。」
「-也不賴啊!」
這兩個女人越說越來勁,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們掌控當中,什麼差錯也不會發生。
侯霈儀一點也插不上嘴,因為她根本就不看好這件事,她是現實主義派,太多變動因素她們沒有考慮進去。
她認為譯嫻憑張照片就想找到人,無非是自討苦吃,自找罪受。
「霈儀,-認為我會不會成功?」她需要有好姊妹加持。
「-要我說真話?」霈儀慢條斯理喝著海鮮濃湯,挑起一眼看她。
「-這口氣好像-很想講假話,怕會傷我才不好說真話,是不是?」三人相處在同一屋簷下,她的個性她不會不清楚。
「聰明。」
「-很看不起人ㄟ,-就不能像紫柔一樣,給我打氣,給我鼓勵嗎?」還是紫柔好,雖然這個女人平常脫線脫線。
「我神經比她多很多條,所以我懂得什麼叫思考,什麼叫分析。」
「-就直截了當說我不會成功,不是很簡單明瞭?」這女人,真的很瞧不起人ㄟ!
「-要成功,我連續一個月早起幫-做早餐,天天換不同口味。」她一本正經說道。
「-說的是真的?」譯嫻鬥志高昂地說道。
「要是-找不到老畫家,或者說……對-的付出,楚天驕一點也不放在眼裡,-怎麼辦?」她倒了杯錫蘭紅茶,優雅地喝著。
「那……那我就和紫柔幫-洗一個月的臭襪子!」
「手洗?」
「沒……沒錯,純手工洗。」
紫柔一聽忙喊卡。「等等,-們兩個打賭,幹我什麼事?為什麼連我也要拖下水?」
譯嫻瞪她一眼。「-一路支持我,鼓勵我的,不是嗎?」
紫柔很僵硬地點了點頭。
「所以-跟我是同一國的,我輸了,不該跟我有難同當嗎?」
紫柔無言,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好,那就這麼決定,紫柔,-跟我到荷蘭,我們一起去找老畫家。」她站起來,鄭重宣佈。
「我?」紫柔指著自己鼻子。「我……我沒假可休啊!」
「我記得-年假很多,-少跟我裝蒜!」
霈儀在一旁嘿嘿嘿冷笑,這就是不用大腦的下場!
一星期後,在蒐集完相關資料,譯嫻和紫柔便風塵僕僕,從臺灣飛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
在西洋畫家協會吳先生的幫助下,她們得知凱賽雷先生如今依舊健在,並且住在市中心環河西區的西教堂一帶,但至於正確地址為何,她們並沒有進一步的資料。
不過有志者,事竟成,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們相信,只要有恆心,鍥而不捨努力尋找,一定能找到凱賽雷老畫家的。
兩人來到環河西區的西教堂一帶,她們把照片拿給附近商家看,問他們是否認識這位知名的老畫家,不過,很不幸的,所有的商家都搖頭說不清楚,還說,從來都沒有聽過有這位老畫家。
這樣的訊息,讓兩人有些失望,正逢聖誕假期,又快要接近新年,荷蘭此時的天氣又溼又冷,瑞雪紛飛,讓兩個初來這陌生之地的女生,開始有些彷徨。
「該不會是吳先生記錯了吧?要不然怎麼問都沒人知道呢?」紫柔對著雙手哈氣。
「我想,我們到附近的畫廊還是博物館問看看,在裡頭工作的人,應該比較會知道這個人吧!」譯嫻仍不死心,為了替楚天驕找回往日那份幸福的感覺,就算再怎麼天寒地凍,她都不能氣餒。
只是當她們到了阿姆斯特丹的國立博物館,發現已經過了營業時間,畫廊早已打烊。
「譯嫻,反正我們都來了,要不這樣,晚上……我們去帥哥很多的PUB逛逛,-說怎樣?」久聞荷蘭的紅燈區,既然都來了,當然要去朝聖一下。
「-……-要去?」這點,譯嫻倒有些匪夷所思,這傻不隆咚的女人,在臺灣保守得要命,一出了國,怎麼這麼想得開了?
「難得嘛,說不定真有老外帥哥識貨,跑來釣我喔!」她好想嘗試被請杯酒,然後聽好多好多讚美的機會。
看著紫柔興趣濃厚,她也不好掃興,於是吃完飯後,兩人便直接殺到最熱鬧的紅燈區。
夜色低垂,霓虹迷幻,兩人來到阿姆斯特丹最熱鬧的一家PUB,紫柔一進到裡頭,就完全忘了她的存在,而她看到紫柔被一群帥哥圍著跳舞、聊天,也頗替她感到高興。
只不過,眼前這些洋老外再怎麼帥,怎麼有型,笑容有多迷人,她也完全不為所動,她的心,留在臺灣沒有帶來,這些人在她眼中,跟楚天驕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在震耳欲聾的PUB裡,她的內心卻異常平靜,她的雙眼,看著紫柔與金髮帥哥開心跳舞的樣子,她多麼希望,今天是楚天驕跟她在這裡,相依相偎,柔柔起舞。
突然間,她好彷徨。
她不知道,她怎會愛一個男人愛到這樣義無反顧?
她真的好怕好怕,萬一她這麼做,一樣得不到他的感動,她該怎麼辦?
那她是否就該放棄了呢?
在擁擠不堪的PUB裡,淚,在眾人的笑聲與煙霧迷漫中,悄悄滑落,沒半個人察覺。
同一時間,臺北。
楚天驕家裡頭,也正瀰漫著一股詭譎凝重的氣氛。
一名身材看來頗有分量,面色蒼白的男子,坐在楚天驕的家中,在他身旁,有位長相憨厚,頭頂微禿的男子隨侍在側。
楚天驕則與薛寶蓮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表情嚴肅凝重。
「少爺,求求你心疼心疼董事長吧!他已經病成這樣,你忍心看他一手建立的金融王國,被其他的銀行團接收走嗎?」忠僕阿一看到楚天驕久久不為所動,當場下跪乞求。
薛寶蓮雖然對於這位曾經辜負她姊姊的姊夫,感到不滿,但無論如何,她也不希望看到楚家垮臺,面臨破產命運。
「天驕,這是你們家的家族事業,姑且不論這件事是不是為了你爸爸,總之,如果你有辦法幫忙的話,阿姨是希望你暫且放下仇恨,再怎麼說,將來這一切都是你的,你總不希望……你將來一無所有,成為一個窮光蛋吧!」基於現實考量,薛寶蓮當然不願看到這樣一個龐大的企業,瞬間化為煙雲。
楚天驕看著身患重度糖尿病,卻仍特地從美國來到臺灣的父親,一點也不心疼。這是他咎由自取,自己作的孽,該由他自己來受。
他來到父親楚穆堂面前,目光寒冷,一股與生俱來的霸氣,讓自己的親生父親看了也不免寒徹心骨。
他捻亮大燈,指著牆上母親的畫像,說道:「睜大你的眼睛看看,牆上這位你曾喊她愛妻的人,是怎麼被你給逼死的!你當時的意氣風發,現在呢?全跑哪裡去了?」
他的冷笑,迴盪在整個客廳,聽來格外蒼涼。
忠僕阿一跪到他面前,淚流滿面說道:「少爺,董事長已經後悔了,你……你就不要再這樣對待他了,他……他的日子也不好受啊……」
楚天驕含恨地望著楚穆堂,再想到阿一剛剛所說的話,仰天長笑,還用力地鼓起掌來。
「哈哈哈哈,你說他日子不好受?會嗎?糖尿病不是成天吃大魚大肉的人,才會有的富貴病嗎?還有……他那位小他二十八歲,身材惹火,長相甜美的山東姑娘,不是每天晚上都替他暖被,他日子哪裡不好受了?」
「少爺,姚小姐已經回大陸去了,這三個多月,董事長天天操煩公事,一有空,他就到夫人靈堂前,一待就是一整晚,他……他已經知道錯了,難道說……你身為他的兒子,就不能原諒他嗎?」
「一叔,你先起來吧!」他把阿一扶起,知道他是個老好人,從年輕時,就在他父親身邊收他的爛攤子。
「哼,人家說大陸女人厲害,今天我終於真正的見識到,她見風轉舵,未卜先知的能力,還真的令我欽佩。她看得出你即將身無分文,又看得出你將會貧病交迫,她怕你會連累到她,擔心要替你把屎把尿拖垮她,所以……她就跑了。
呵呵,跑得還真快,聽說……那兩棟在上海的房子,全過戶到了她的名下,她真的好聰明,親愛的老爸,你說對不對?」
楚穆堂老淚縱橫,那即將燈盡油枯的臉上,只有無盡的滄桑。
「若是……你想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才……才願意拯救我的江山事業,我……我可以馬上就死。」楚穆堂虛弱地說道。
「董事長,你不要說這些傻話,少爺只是一時氣話,他會幫你的,他真的會幫你的!」
阿一情緒又開始激動,「少爺,你真的非幫董事長不行,有件事我放在心裡很久了,我要是不說出來,你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你母親她……」
「阿一,你……你閉嘴!」
「董事長,到這節骨眼了,你還想瞞多久?這件事就連姨夫人也曉得,為何偏偏不讓少爺知道?」阿一心裡不平,他不希望楚天驕一輩子誤會董事長,也不願董事長帶著恨離去。
楚天驕敏銳地把注意力轉向一旁的阿姨。
「阿姨,你們有什麼事瞞我嗎?」楚天驕冷冷看著薛寶蓮。
薛寶蓮被看得心虛,眼神不敢與楚天驕有太多交鋒。
「我……我這……」她的手不停出汗,身體還頻頻發抖。
「阿姨,我在等-說。」
薛寶蓮吞吞吐吐,難以啟齒,最後還是阿一忍不住,脫口說道:「少爺,其實,事實的真相是,夫人在三年前,被老爺逮到,她和婚前的舊情人藕斷絲連,暗通款曲!」
一道晴天霹靂,從楚天驕腦門劈來,這一瞬間,他的世界徹底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