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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0章

    第五十八章結婚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第二天,衞爸爸衞媽媽知道他們已經登記結婚的消息,樂的合不攏嘴,直嚷着要給他們辦喜酒。衞安詫異地看着衞卿,“想不到你動作挺快的啊,我以為還要跋涉千里,萬里長征呢。你這小子,大有前途,是個人才。”居然開起玩笑來。衞媽媽問周是喜歡什麼樣的婚紗,要帶她去訂做。

    周是看這陣勢,恐怕要鬧的舉城皆知,忙説:“媽媽,我覺得請親戚朋友吃頓飯就可以了。我還在唸書,還是不要鋪張為好。”衞媽媽説:“當然,我們也不是鋪張的人家。可是一生一次的事,儀式還是要的。訂婚連酒都沒請,結婚當然不能再馬虎了。衞家好久沒喜事了,也該請請大家。”一點都不含糊。

    大家圍在一起商量,定於年底結婚請客。時間緊迫,什麼都得趕,忙着下喜帖,訂酒席,佈置新房。周是還沒放假,照舊回學校唸書,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想好伴娘人選即可。可是她卻非常煩惱。

    有一天回宿舍,裝作不經意地説:“陸丹,我要結婚了。你要不要當我伴娘?”陸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叫出聲:“周是,你説什麼?你要結婚了?”周是捂住耳朵,“你不用叫這麼大聲——我聽的到。”就知道會這樣!不到十分鐘,整層樓的人都知道了。全部湧進來,“周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結婚了!喜糖,喜糖!”周是説沒有,立即被一羣女人按在牀上打。

    她連忙討饒:“我的意思是忘帶了,改天一定補,一定補!諸位姐姐,饒了妹妹吧!我知道錯了。”有人八卦的要她講戀愛史,周是忙説:“陳芸,聽説你的畫拿獎了是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大家怎肯放過她,“再不説,棍棒伺候。來啊,我們那裏是有打新娘子的習俗的——”還真有人拿了把掃帚擺在一邊。

    周是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在大家嚴刑逼供下,少不得説那麼一點半點,説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的頒獎典禮上,後來確定了戀愛關係,父母也同意了,於是就結婚。三言兩語就概括了,中間那些暴力情節自然是忽略不談。聽的眾人羨慕地説:“周是,你這是百年難遇的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啊!怎麼就讓你遇上了呢。姐姐妹妹們,站起來,大家齊齊釣金龜婿去!”轟然應諾,周是笑倒。

    陸丹用書卷成話筒,“周是同學,請問你對結婚有何感想?”大家起鬨:“有沒有頭腦發熱,心跳加速,手軟腳軟等症狀?”周是笑:“我又沒有感冒!”眾人不依,“趕快説,趕快説,再不老實交代,大家可要開打了!”

    周是舉手投降,將滑下的頭髮別到腦後,想了想説:“有些擔心,有些緊張,還有不安。”有人説:“周是,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幸福的冒泡了,還不知足!你説我們到哪去找一個又英俊又多金,又體貼又温柔的王子似的人物去!”周是笑而不語,心中難免感慨。

    周是即將結婚的消息傳開,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先是同校的老師同學,見面就討喜糖,害的她天天背一袋喜糖來上課。然後是還留在北京的同學,像畢秋靜,特意從清華跑過來看她,打趣説:“當新娘子的感覺怎麼樣?連周是都要嫁了,以後我找誰當伴娘去!”

    林菲菲路經北京參加一場服裝發表會,聽到這個消息,包了個大紅包,笑説:“明天的喜酒來不及了吃了,臨時有事,今天晚上正好要去歐洲一趟。紅包先收着,將來等我結婚了,好討回來。”她現在已經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模特了,身價倍增。

    周是笑嘻嘻地説:“難得林大美女還記得我這個升斗小民,總算還有良心。”

    林菲菲笑罵:“你還是升斗小民?都已經是總裁夫人了!以後要多多巴結你才是。”周是説:“再怎麼巴結我也就是一美術系的學生。我還想着將來等你名揚海內外,好向人炫耀認識你呢。”林菲菲搖頭嘆氣,感慨的説:“周是啊,真沒想到你跟衞卿能修成正果。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強求不來。”

    周是見她那樣,不由得問:“高楊呢,你還和他在一起嗎?”林菲菲苦笑:“已經分了。這次是真的,他都和別人訂婚了。”歷經兩載,身邊的許多人和事已不復當初模樣。周是默然,她對高楊是動了真情,不然不會兜兜轉轉那麼多次,分了有合,合了又分。

    林菲菲拍着她肩膀豪氣地説:“事情過去就算了,不説這些喪氣話了。你大喜的日子,咱們好不容易見一面,應該開開心心的才對。”又擠眉弄眼地問:“衞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大人做的事?”周是紅了臉,裝糊塗:“什麼大人做的事?喝酒還是抽煙?”故意四處張望。

    林菲菲見她那樣,拍手笑:“哎呀,周是,我就知道你不行,你哪是衞卿那隻老狐狸的對手。虧你以前還一直強調婚前絕不可發生性行為呢,碰到冤家就知道了吧!來來來,我教你防狼十八招……”

    她那些古怪的點子,周是前所未聞,笑的前俯後仰,直問她是不是整過別人。倆人又談起以前的趣事,越發懷念學校生活。倆人這麼長時間沒見面,非但不見生疏,反倒比以前還説的投機。

    臨走前,林菲菲依依不捨握着她的手説:“在外面闖蕩過了,才知道以前的友誼是多麼珍貴。周是,真的希望你幸福快樂。世界上最難的事莫過於白頭偕老,希望你們能做到。我一直不大看的起衞卿,老覺得公子哥兒沒一個是好人,不過看見你和他,才發覺,那是因為自己緣分沒到,所以強求不來。現在對他的印象自然是完全改觀了。”周是感動地説謝謝。

    林菲菲感嘆:“我以前年輕不懂事,急功近利,老和一些有錢人混在一塊,付出很大代價,現在總算看清了,還不算晚。只是很多事情都不同了,想起還是惆悵。哎——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瀟灑地揮一揮手。

    周是忘着她離去的背影,心有悽悽然。高楊的事是不是給她很大打擊,使她發出這樣的感慨。林菲菲變了許多,卻是朝着好的方向轉變,社會磨練使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自信優雅的光芒。她很欣慰她這種轉變。

    路上想起林菲菲説的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自然而然想起衞卿,心中驀地纏綿起來。與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現在想起來,是多麼的難得。她和衞卿,稍有差池,便將擦肩而過,幸好是遇見了!

    坐在街邊的椅子上,冬日的陽光透過樹的縫隙疏疏朗朗照在台階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光斑。右手邊有一株梅花,迎着寒風開的正旺,花瓣上還留有殘雪,隨風送來縷縷幽香。十二月的風拂過臉頰,可是她並不覺得冷。難道是因為春天要來了的緣故嗎?

    她和他明天就要結婚了,在眾多朋友好久的見證下,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就此共渡一生,是不是真的會幸福呢?期待之餘難免緊張憂慮。雖然他們已經是法律上的夫妻,可是結婚典禮更像是真正意義上的結婚,也更讓人容易胡思亂想。

    也許十年八年後是另外一個樣子,可是每個人都應該抓住眼前的幸福,不是嗎?她坐在街頭,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思緒聯翩,感慨萬千。是不是每個新娘在結婚前都有這麼多的顧慮?衝動之餘,給衞卿發了一條短信——“但願君心似我心。”她已經將身心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他了,此生認定他一人。

    因為結婚前避嫌,衞卿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她了,乍然下收到這麼一條短信,他怔忡了半天。她的心如此忐忑不安嗎?是對即將到來的結婚典禮還是對他呢?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感覺到婚姻所賦予的責任,那意味着帶給她幸福和快樂。他希望自己能做到。本來他想去找她,給她言語上的鼓勵和安慰,讓她坦然安心。可是,最後只回了一條短信過去——“定不負,相思意。”

    周是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快要睡着了。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梳妝打扮,所以早早就上牀睡覺了。看見短短六個字,竟然淚盈於睫。他明白她,何其幸運!隨着日子的逼近,越來越緊張,連續幾晚,她都不曾睡好。可是今天晚上,她抱着手機,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安然入睡。

    待嫁的心情只有自己才知道。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人拉起來做頭髮,化妝,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眾人似乎比她還緊張,務必做到完美無暇。忙了一早上,她想要吃東西,設計師説:“先忍一忍,吃了東西就穿不上婚紗了哦。”婚紗是按她的尺寸訂做的,沒有過多的累贅,細細裁剪下來,簡單即是華美,露出小巧的香肩,清麗脱俗,白手套直到手臂,顯得高貴優雅,整個人光芒四射,不可逼視。腰肢尤其纖細,真正不盈一握,可以和郝思嘉相媲美。

    這是她一生中最美麗的剎那。

    她乖乖點頭,很少説話,雙手緊握,泄露了緊張的情緒。任由助理替她穿上高跟鞋,看着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嫣然一笑,身邊的人稱讚:“周是,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新娘。”可是周是下一句話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她紅着臉懦懦地説:“我——我想上廁所——”

    她端端正正坐好,手規規矩矩擱在腿上,等待心中白馬王子的駕臨。聽的外面一陣吵鬧聲,大家歡呼起來,“新郎來了,新郎來了!”門被推開,她看見站在門前的衞卿,身穿白色禮服,頭髮一絲不亂,胸前彆着一朵花,迎着滿室的光向她走來,伸出手説:“我的新娘,我來娶你了。”在她手上落下一個輕吻。的42e7

    她覺得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衞卿牽着她的手,回頭看她,眼中有疑問。周是扯着他的袖子,尷尬的説:“我腳軟了,走不動——”她的心砰砰砰地亂跳,耳朵嗡嗡嗡地響,眼前的一切似乎一點一點在遠離,只剩下他和她,一直到天長地久。

    衞卿挑眉一笑,瀟灑轉身,打橫抱起。周圍響起無數尖叫聲,掌聲如雷。周是眼中只看到她愛的那個男人,現在她正躺在他懷中。

    衞卿抱着她上了婚車,笑説:“我的新娘,請允許我稍稍離開你。”周是趕緊將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回來,紅着臉不説話。衞卿轉身從另一邊上了車,將一切喧鬧聲隔絕在門外,看着她嘆息:“現在總算可以好好看着你。”拉着她的手,眸中滿是笑意,稱讚説:“獻給最美麗的新娘,請允許我臣服在您的腳下。”他遞給她一束鮮花。周是笑着接過,説:“好的。”倆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車子來到橋下,前面是長長的車海,衞卿探頭出去,“好像堵車了。”周是有些着急,“大家都等着吧,要不要緊?”衞卿卻笑了,挑眉説:“正好有時間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他手壓在她後腦勺上,深深吻她。周是手忙腳亂,“小心頭髮。”她為了保持髮型,都不敢亂搖頭。衞卿再吻她。她抗拒道:“你壓到我手了——”衞卿繼續吻她—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長長一聲口哨,對面的車主伸出大拇指,探出頭説:“哥們,好樣的!”周是當即羞地抬不起頭。衞卿抱拳施禮,“謝謝,謝謝!”周是輕輕捶他,“也不怕別人笑話!”衞卿笑:“結婚這一天,任何行為都可被原諒。”周是對着鏡子埋怨他:“都怪你,化妝師精心描繪的口紅就這樣被你毀了!”

    衞卿邪邪一笑,“那就讓它毀的更徹底吧。”他吻着她的唇,幾乎是舔吮。周是在他懷中徹底癱軟下來,只有喘氣的份。衞卿看着緩緩移動的車隊,遺憾地説:“為什麼不堵的更長一點!”周是倒在他身上,“衞卿,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接下來怎麼辦?”衞卿摸着她臉豪氣地説:“放心,接下來有我。”

    倆人到時,稍稍有點晚,大部分客人都來了。給所有的長輩、親戚、朋友、同學敬完酒,周是紅着眼眶,差不多快倒下了,尤其腳下還穿着三寸高跟鞋,她覺得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

    衞卿半扶着她,悄聲説:“你去裏面先歇會兒,事還多着呢,先忍一忍,到晚上差不多就該結束了。”她一坐下靠着牆角就睡着了,這哪是結婚,就是折磨人啊!直到有人把她叫醒,換衣服,化妝,繼續折騰。

    咬牙強撐着,又困又餓。衞卿見她踉蹌了一下,眼明手快扶住她,跟大家客套一番,然後送她進去休息。蹲下來揉着她腳心,問:“疼不疼?”她搖頭,“不知道,沒感覺了。”衞卿覺得心疼,説:“要不,你先上去休息?”周是睜開眼,“這樣不大好吧,大家都還在呢。”

    話還沒説完,一羣人湧進來,基本上都是衞卿的朋友,説要提前鬧洞房。大家嘻嘻哈哈地説:“衞少,總算等到你結婚了!”一個個捋起袖子,摩拳擦掌,齜牙咧嘴的樣子,彷彿要做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周是慘白着臉看着他們,終於知道李明成當時的感受了。

    所以説,做人要厚道啊!

    一開始只不過釣酒瓶等普通遊戲,到了後來,要她和衞卿站在桌子上用舌頭去取垂下來的一粒花生,還規定一人一半,沒咬住就不算數。她苦着臉想,我又沒得罪你們,跟衞卿有仇找他啊。她因為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往高處一站,頭就開始暈乎了,踮了兩次腳沒夠着,乾脆裝作一頭栽在衞卿懷裏。

    衞卿連忙摟住她,大手一揮,“好了好了,你們也鬧夠了,都散了吧。”大家見新娘子氣色不好,估計今天是累慘了,於是説:“看在嫂子份上,今天先放你一馬。記在賬上啊,以後要還的。”衞卿當着眾人的面,不客氣的關上門。

    周是窩在沙發裏,無力的説:“阿彌陀佛,總算走了。”衞卿忽然來了一句:“幸好李明成不在。”倆人搖頭苦笑。一報還一報啊。

    夜深人靜,總算回房了。他們新房設在衞宅,雖然只是暫住,佈置的温暖舒適,尤其是一張大牀。周是倒上去,再也爬不起來。衞卿連聲催她去洗澡,她咕噥説:“先睡會兒,五分鐘就好——”眼睛怎麼都睜不開。

    衞卿嘆氣,解開她釦子,抱起她放在浴缸裏。她舒服地嘆一口氣,閉着眼睛繼續睡。無論衞卿怎麼撩撥,她都沒反應,翻個身往一邊躲去。他十分無奈,好好的鴛鴦浴就這樣眼睜睜沒了。抽出浴巾包住她,放在紅色的被面上,玉體橫陳,交相輝映,美人如花,可惜身下的人呼吸均勻,早已睡過去。

    衞卿進浴室洗了個冷水澡,疲累過後,反而沒有睡意,站在窗邊看了會夜景,還是被牀上的人吸引住目光。見她一個人睡的倒是無辜,心有不忿,用下巴上新生的鬍渣在她身上胡亂磨蹭。周是在他的騷亂中醒來,小睡了一個來小時,緩了口氣,精神好不少,揉着眼睛問:“有沒有吃的?”她餓狠了,肚子咕咕亂叫。

    衞卿挑眉,“有。”去樓下端了些糕點上來。周是伸手去拿,他不給,邪笑説:“可不是這樣的吃法——”放在自己嘴裏,一點點餵食。周是咬唇,把心一橫,吻上他唇,舌頭一卷,一口吞下肚,除了餓,沒有其他感覺。推着他説:“太慢了,我餓了,自己吃!”趁他不注意,搶過碟子,埋頭大吃。

    衞卿罵她過河拆橋,見她吃的差不多了,一把推倒她,吻去她嘴角的殘渣,以出神入化的吻技吻的她暈頭轉向,不知身在何處。他壞壞地問:“喜不喜歡?”周是不説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鍥而不捨。

    她被問的煩了,只得紅着臉低聲説喜歡。衞卿越發得意,手指放進她嘴裏,挑逗説:“還可以更喜歡。”一個晚上,衞卿都不放過她,極盡所能的挑戰她的極限。最後,她哭着求饒,不知道説了多少平日從不肯説的話。

    更氣人的是,衞卿用手機錄音,老是用這個威脅她,成為她最引以為恥的一件事。第二天,周是睡到中午才起牀。

    在衞家過的年,大年初一就和衞卿一起回家拜年。在家裏又補請了一次喜酒。親戚朋友笑嘻嘻的恭喜他們新婚快樂,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周爸爸感嘆:“還記得你小時侯,剛會走路,皮的很,爬上爬下,什麼都往嘴裏塞。轉眼間,已經嫁人了,哎——歲月不饒人啊!”

    大家忙笑説:“詩詩嫁了個這麼好的姑爺,是好事呀!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就等着養老吧。”周爸爸點頭,“是啊,衞卿這孩子,真是不錯。”大家轉頭誇起衞卿來。衞卿倒很謙讓,連聲説不敢,不敢。

    李明成和張冉瑜也抱着女兒前來,已經會奶聲奶氣的叫姑姑,姑父了。見了人就笑,也不怕生,伸手要抱。

    周是欣喜的接在懷裏,逗她説話逗她笑。又放她在地上,看她跌跌撞撞橫衝直撞,做出許多可愛的表情,樂的哈哈大笑,對着李明成夫婦直稱讚孩子聰明。張冉瑜打趣説:“周是,你那麼喜歡小孩,自己也生一個啊,就不用看着別人的孩子流口水了。”

    大家起鬨,都笑説周爸爸該抱外孫了。尤其是李媽媽,嚷嚷説:“周是啊,你可得加把勁啊,你看明成,女兒都叫你姑姑了!”眾人大笑,都喊着讓她明年抱孩子回來

    説的她很是尷尬,唯唯諾諾接不上話。衞卿笑吟吟的看着她,轉頭説:“放心,放心,不會讓各位叔叔伯伯失望的。”他這麼一説,氣氛更是熱烈。

    周是嫁的可謂風風光光,極其體面。

    倆人住了幾天就回北京了。周是一回學校,就聽到一件讓她很吃驚的事。

    第五十九章遠去

    開學後的一天,她在食堂吃飯碰見小清,忍不住問起寧非的近況。自從新年那天晚上,她已有多日不曾見過他,每當想起,多少有些不安。小清驚訝地看着她,説:“學姐,你不知道嗎?寧非他已經退學了。”現在説起神情還有些寥落。

    周是嚇了一跳,“什麼時候的事?”小清嘆氣:“元旦過後大家就沒見到他,後來就聽到他已經退學的消息。”周是心裏“咯噔”一下,着急地問:“他為什麼退學?也沒人勸勸他嗎?”

    小清搖頭,“大家給他電話,他也不接,奇怪的是,也不關機,一直都打的通。我後來給他發過短信,隔了好多天才回。他説他自有主張,讓大家不用操心。我們也沒辦法。哎——,美術系難得一見的一代美男就這樣走了——”説完長嘆一口氣,唏噓不已。

    周是心裏卻是驚濤駭浪,“你們老師怎麼説?就這樣讓他退學?家長也不管管,怎麼任由他胡來!”小清回答:“我們也問過老師,據説是院長同意了的,還聽説是他父親陪着他一塊來辦的退學手續。他這一走,不知道多少女生為之神傷落淚。學姐,你跟他熟。知道他住哪兒嗎?我們很想去看看他——”

    周是恍若未聞,隨便敷衍幾句,魂不守舍離開了。站在路上就給寧非電話,幸好還是以前那個號碼,響了幾聲,就有人接起來。周是忙説:“寧非嗎?是我,周是,你現在在哪?”

    他好一會兒才説話:“知道,我天天帶着手機,就等着你主動給我打一次電話呢,幸好是等到了。”長長嘆息一聲,語氣中似是欣喜,似是惆悵,似是落寞,似是孤寂……混合在一起,聽的人心中不忍。

    周是怔在當場,好半天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他説:“為什麼又説對不起?沒什麼好道歉的,你又不欠我什麼。”

    周是懦懦地提出要求:“你有時間嗎?很久沒見了,我想見你一面——”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樣做好不好,她都結婚了,再糾纏不清,是不對的。可是總覺得有必要談一談,關於他退學的事如果是因為她,實在是寢食難安——

    寧非説:“我也很想見你,可是一直鼓不起勇氣。”他約周是在以前那個情侶小店見面。周是雖躊躇,覺得有點不合適,還是去了。

    提前到了,尋了個窗口的位置坐下,窗外又是紛飛的朔雪,悄無聲息,隨着寒風,不斷飛揚,飛揚,飛揚——一直飄到半空,然後徐徐落下,到處一片銀白,使滿懷心事的人愈加感慨。這個冬季,是那麼的甜蜜而惆悵。

    寧非到時,帶了一大捧的鮮花給她,引得周圍的人好奇觀望,露出羨慕的神色。周是萬萬想不到他會這樣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抬頭無言地看着他。少年的舉動,總是出人意表。

    他挑眉問:“你不喜歡花?”她只好拿過來,“不,很喜歡,謝謝。”他目光閃了閃,説:“希望看到鮮花,能給你的一天帶來好心情。”周是勉強笑了笑,不知該做何回答,只好説:“聽説你退學了,為什麼?”目光緊緊鎖定他,略帶責備。這實在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

    寧非不在意的聳聳肩,“你今天來找我,就是因為這個嗎?”周是呵斥:“寧非,你不是小孩子了,這事關你的前途,不要當遊戲——”

    寧非打斷她,“放心,我沒有意氣行事。如果我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留在這個學校?一切還來得及。”周是見他這樣淡定從容,不急不迫,放下心來。輕輕吁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我很高興。”

    他轉頭看着窗外,過了會兒,又説:“之所以來這個學校,本來就是因為你。既然使你痛苦,我也痛苦,還是離開為好。”這番話説的她默然無語,只好輕聲提醒:“寧非,我已經結婚了。”

    他眸中閃過傷痛之色,隨即恢復,“我知道。”神情看起來不鹹不淡,可是不再説話。他手撐在台子上,身體斜斜靠在窗邊,還是那個清冷憂鬱的少年,只是眸中已帶上感情的滄桑。時間悄悄流逝,周是見他一直不説話,起身想離開。他吐出一句:“正因為如此,所以只好離開。”雲淡風清的背後,不知經歷過多少掙扎痛苦,無人知曉,亦無從得知。

    可是現在似乎已經過去,應該值得慶幸。

    他説:“我準備考中國美術學院,那裏更適合我。”他沒有考中央美術學院,而是捨近求遠,跋涉千里,前往杭州。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周是終於坦然,按住他的手微笑説:“我很欣喜你這樣的決定,你本不該屈就在這所默默無聞的藝術學校。”他還剛大一,正如他自己所説,一切還來得及。重新來過,會有一個更好的開始。

    他沒有抽回手,也沒有回答,離開前問:“喜歡我送你的花嗎?”周是稱讚:“非常漂亮,你真是有眼光。小小年紀,看不出來這麼會討人歡心啊!”她已無芥蒂,完全釋懷。事情圓滿解決,這讓她心情舒暢,連日的愧疚不安一掃而空。

    寧非微笑説:“喜歡就好。能使你開心,我很高興。總算為你做了一件事。”這個少年,是那麼的專情而隱忍,將一切都掩藏在內心最深處。這樣的年紀能做到這樣,實屬奇蹟。他的心像海一樣,容忍一切。

    周是抱着鮮花回去,找了個瓶子插起來。衞卿見了,“咦”一聲,“誰送的花?”她笑嘻嘻地説:“自己買的。”衞卿哪信,雙手掐在她脖子上,氣沖沖地説:“還不快從實招來!”

    周是笑着躲過去,告訴他是寧非送的。衞卿一聽,就來氣了,“他怎麼還不死心啊?你沒説你跟我已經結婚了嗎?”這個男孩子,插在他們中間,跟定時一樣。

    周是原原本本告訴他倆人下午見面的經過,説:“人家都要走了,計較什麼呀。送花怎麼了,我就喜歡花。”衞卿哼道:“走的好,走的妙,走的呱呱叫。”這顆定時總算拆了線,去了後顧之憂。周是笑倒,踮起腳尖親了下他,揉着他臉蛋説:“哎呀,你這什麼話,怎麼跟小孩子一樣。”真不敢想象他坐在辦公室那威嚴的樣子。

    衞卿胡亂撥弄桌上的花,“幹嘛擺桌上啊,放陽台上去,實在沒地兒擱,扔垃圾桶裏也行。”小情敵送的鮮花,怎麼看怎麼礙眼。周是忙拉開他,“這花開的多好啊,人家又沒得罪你,不許扔掉!”衞卿哼哼哼的,半天沒好臉色。周是黏着他,好話説了一籮筐,他才漸漸好轉。那瓶鮮花慘遭滅頂的厄運總算過去。

    第二天她去學校,剛放下東西,有同學高叫:“周是,有人找!”還伴隨口哨聲,興奮異常。她好奇的跑出去,見一個穿着制服的年輕小夥子問:“請問是周是小姐嗎?”遞給她一大捧的鮮花。

    走廊上一大片的同學圍觀,送花上門,這動作確實夠引人注目的。周是愣住了,問:“這是誰送的?”他搖頭説不知道,只負責送花。周是抱在懷裏,翻了翻,裏面也沒插卡片啊。想起昨天衞卿因為別人送的鮮花鬱鬱不樂的樣子,不由得一笑。真是幼稚!送個花還要弄出這個大的動靜。心裏卻不是不甜蜜的。

    大家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周是,周是,哪位仰慕者的鮮花?竟然送到學校來了,真是浪漫!”周是笑而不答。有人説:“噫,這麼沒留名啊?周是,説一説,到底誰送的?你都結婚了,竟然還有人送鮮花,羨慕死我們了!”大家的八卦一上來,她根本脱不了身。

    羣眾的力量是可怕的。她只好投降,笑吟吟地説:“當然是老公送的呀。”此話一出,引起一片驚呼聲。大家都説:“周是,你都結婚了,老公還送花,幸福死了!嗚嗚——我們也要去結婚!”於是大家都知道他們夫妻倆感情甜蜜,如膠似漆,十分恩愛。

    周是這一天心情好的不得了,提前回家,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乖乖等丈夫回家。衞卿一進門就聞到香味,笑問:“今天什麼日子?這麼豐盛的晚餐!”周是迎頭親了下,笑眯眯地説:“好日子!”衞卿順勢摟住她,“什麼好事啊?得獎了?”周是白他一眼,嬌嗔道:“你説呢?”

    衞卿坐下來,看見桌子中央擺的花,於是説:“這花你還沒拿走呢?”要擺到什麼時候!周是拿碗筷進來,“這不是你送的嗎?昨天的放書房去了。”衞卿愣住了,“我什麼時候送的?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周是一聽,覺得蹊蹺,問:“你今天沒讓人給我送花?”衞卿搖頭説沒有。他一大早忙到現在,哪想的到送花啊。

    倆人臉色變的鄭重。周是懦懦地説:“你昨天不是挺生氣嗎,我以為你特意補送的——”衞卿搖頭,想也不用想,又是寧非。周是忙安慰他:“好了好了,他已經退學了,快要離開北京了,你別生氣了啦——”

    衞卿亦覺得無奈,他跟周是都結婚了,這孩子也不管,我行我素,實在讓人頭疼。周是蹭着他説:“我覺得他也沒別的意思,昨天他送花的時候,説希望我收到花能有好心情,所以才……”倆人對此事也不能做什麼,想着他即將離開,心情可能有些異樣,因此只能作罷。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接下來一個星期,她每天都收到一束鮮花。整個美術系的人全部轟動了,大家都以為是衞卿送的,將此事廣為傳閲,他們倆的事在校園裏一時傳為美談,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周是一時間成為萬千少女仰慕的偶像級人物。

    只有周是她自己如坐針氈,芒刺在背,每天看着送花的小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衞卿看着她手裏的花,臉色一黑,哼道:“這小子太囂張了!簡直不把人放眼裏,我找他算帳去。還是一學生呢,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周是勸道:“算了算了,哪能跟一孩子認真呢。”

    不過説實話,寧非這種行為,凡是女人,沒有人能抗拒的了。何況他本身是一個痴情的翩翩美少年。

    衞卿惱了:“你認為他是個孩子,心機比大人還深沉!有這樣挑釁我的嗎?擺明不給我面子!”給他老婆送花,心裏想什麼呢!這不是實實在在給他一耳光嘛,太可恨了!

    周是氣短,想了半天,咬唇説:“要不,我找他談談?讓他以後別再送花了,行嗎?”衞卿説不行,他要親自和他談談。事關男人的面子問題,絕不能含糊。拿這個寧非是又頭疼又無奈。他完全不管不顧,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是倔強執拗的孩子!

    衞卿立即給他打電話,要求見個面,語氣倒是十分客氣,言辭態度做的完美無暇。周是還從沒聽過他跟誰這麼禮貌的交談,小小詫異了一下。寧非沒大的反應,冷冷的説:“對不起,我要和周是説話。”真的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周是聳肩,接過電話,“寧非,我有話想跟你説——”寧非頓了頓,嘆氣:“我知道你想説什麼,不過,好吧。時間地點由我選行嗎?”她只有同意的份。看着悶悶不樂的衞卿,抓過他的手,認真的説:“衞卿,我既然嫁給了你,只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別的人再好,也不是我的。以後的路還長着呢,我總是跟定了你的。”她希望他信任她,而不是這樣不安。

    衞卿聽的一陣感動,摩挲她的臉説:“我知道,可是還是會擔心。太過在意便會害怕。我跟你講一個故事:一對夫妻,感情很好,都受過高等教育,男的有自己的公司,女的開了間品牌服裝店,孩子在國外上小學,家庭可謂幸福之極。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無所有,喜歡女的,天天站在門外送花,風雨無阻,也是不言不語,任憑別人怎麼説都無動於衷。一開始那女的還跟朋友一起取笑那年輕人,説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整整一年以後,她放棄繁華的生活,跟丈夫離婚了。”

    周是聽的一驚,抬頭怔怔看着他。衞卿嘆氣:“這是身邊的故事,從頭到尾,親眼所見。所以,寧非這樣,使我尤其心驚。”周是才明白他這些天為何這樣焦慮煩躁,原來他是這麼的擔心。

    想了想説,“他們之所以離婚,那是因為他們的婚姻生活並不如表面顯現的那樣幸福美滿,也是因為他們的意志不夠堅定。如果感情真的深,別人是怎麼破壞也破壞不了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關鍵還是看他們自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吵吵鬧鬧未必一定不幸福,相敬如賓也並非真的和諧美滿。

    衞卿默然,許久舒了口氣。周是靠在他胸前,閉着眼睛説:“衞卿,我真希望我們能白頭偕老。我管的住我自己,希望你也不要辜負我。”周是一直都是個很死心眼的人,既然認定了衞卿,便矢志不渝。

    衞卿吻了吻她的頭髮,“恩,不要擔心,我們會的。”他們一路走來,遇見那麼多的人和事,委實不容易。所以要珍惜,絕對不能放棄。

    衞卿放心的讓她一個人去見寧非。她到達的時候包廂的時候,吃了一驚,竟有許多認識的同學。大家見了她都熱情的打招呼:“學姐,你也來了!”她聽了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大家是在給寧非開歡送會。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了!

    來的大部分是女生,人人都帶了禮物,有的眼眶還紅了,看來寧大美男的魅力無邊啊。他這一走,整個美術系的女生恐怕要傷心好一陣子。寧非是最後一個來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坐在角落裏的周是身上,看着她卻沒有説話。大家拉着他拼命灌酒,一醉解千愁。離別的氣息使人分外傷感。

    大家放開喉嚨大聲歌唱,一首接一首,“朋友”是必唱曲目,年輕人的聲音很有感染力,穿透雲霄,紀念那些逝去的日子,曾經的美好。周是看着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也不年輕了。她這樣放聲大唱大叫,彷彿是多年前的事了。

    跟年輕人再一起,總是感慨良多。

    寧非説明天一大早要走,大家早早散了。幾個女生抱着他不肯走,他也好脾氣的站在那沒有推開。周是最後一個告別,拍着他的頭説:“一路順風,學習進步。”手即將抽回的時候,他攥住了。拉着她進來,順手關上門。

    輕柔的音樂滿地流淌,他伸出手,做了個紳士的動作,“小姐,請問我有幸能請你跳個舞嗎?”周是笑,心境是那樣的柔和。將手放在他手心,“當然。”縱然做不了什麼,她希望至少能給他一個美好的回憶。

    周是挑眉:“進步很快哦。”比起上次,舞技嫺熟許多。一舉一動,尤顯得風度翩翩,似乎有備而來。寧非微微仰頭,閉着眼睛似乎在感受什麼,彷彿要將此時此刻印在腦海裏,永生不忘。真希望就這樣一直翩躚旋轉下去,永不停歇,可是再長的曲子也有散的時候,已是離別時分。

    倆人出來,一路無語,走到街頭,周是揮揮手,要離開。寧非拉住她,跑到路口買了一大束花,星星點點,縱然在夜裏,依然開的熱鬧。

    周是開玩笑:“你已經送了太多的花,實在不應該這麼浪費。我都沒有地方放。”寧非看着她,忽然説:“以後要想送,也不能了!”語氣是那樣的傷痛寥落。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周是良久無語,輕聲説:“你走吧,我在這裏看着。”寧非唇顫抖了下,欲言又止,似乎又千言萬語,最後化為一聲輕嘆。默然轉身,就此離去。

    周是在街頭惆悵良久,旁邊賣花的老闆見她一動不動,忙問她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忙搖頭,搭訕着問:“老闆,這什麼花?”指着手中的花。老闆説是“勿忘我”。

    哎——勿忘我,想起寧非,她是那樣的悵然。

    大概過了有一個星期,有人送給她一封信,信封上沒有地址,只寫着她的名字。抽出來一看,一張素箋上只有一首詩,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連時間也沒有。寫的是葉芝的“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髮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爐邊,取下這本書來,

    慢慢讀着,追夢當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與深幽的暈影。

    愛過你的美貌,以虛偽或是真情,

    惟獨一人愛你那朝聖者的心,

    愛你哀慼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在爐柵邊,你彎下了腰,

    低語着,帶着淺淺的傷感,

    愛情是怎樣逝去,又怎樣步上羣山,

    怎樣在繁星之間藏住了臉。

    一看即知是寧非的筆跡。這首詩是大詩人葉芝和茅德?岡之間無望的愛情吟詠,他在最好的年華對她一見鍾情,一往情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使人震撼的是葉芝對已嫁作人婦的茅德?岡終生不忘,矢志不渝。

    周是看着素白的信封,淺藍色的字跡,眼中有氤氲的水氣。她獨自徘徊在幽深的街頭,為那個已在異地,還對她念念不忘的少年。

    所有愛她和她愛過的人,她都將銘記在心。

    第六十章緋聞

    人言可畏。尤使她心寒的是,衞卿對此事隻字不提。

    寧非的離開,最高興的莫過於衞卿,差點沒放鞭炮慶祝。首先對那些花做了一番處理。周是從學校回來,問:“咦,桌上的花呢?”衞卿頭也不抬地説:“都謝了,當然是扔了。”周是叫起來:“哪謝了,我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衞卿懶洋洋地説:“反正是要扔的,早幾天晚幾天有什麼關係!”

    周是知道他對那些花有一肚子的怨氣,當下也不跟他爭辯,只問:“那麼多花,你扔哪去了?”衞卿指了指門口黑色的塑料袋。周是扒開來一看,哪還有花的樣子,全被折成好幾斷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花瓣已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想起它的主人,莫名有些傷感。揀了拇指長的一截“勿忘我”,和寧非的那封信一起夾在葉芝的詩集裏,放入書櫃的最裏層。

    這樣的一段感情,惟有讓它塵封,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

    衞卿見她悶悶的,知道她雖不説什麼,還是為花的事生氣呢,親了親她説:“好了好了,以後我每天送你花好不好?”周是嘟着嘴唇説:“我要那麼多花幹嘛,又不當飯吃。”衞卿為了哄她開心,説:“今天不做飯了,我們回家蹭飯去!”打電話給衞媽媽説要回家吃飯。周是想到可以吃衞媽媽做的菜,心情才好起來。

    半路上説:“我前兩天打電話,聽媽媽説身體有點不舒服,腰腿一到下雨天就犯疼,咱們買點保健品去吧。老去蹭飯,像什麼樣啊。”衞卿説:“市場上的保健品都不好,還不如給錢,她老人家愛吃就買什麼,豈不方便。”周是拍他:“那也要媽媽她自己願意去買啊,老人家哪想的到這麼多。咱們提了去,媽媽見了,怕浪費,自然就會吃。”

    衞卿笑:“怎麼就不見你對我這麼好呢!”周是瞪着眼反問:“我對你哪不好了?短你吃還是少你穿,又或者虐待你了?”衞卿涎着臉説:“你老公夜夜操勞,氣虧腎虛,也需要補一補——”周是捶他,“你還要補!”就沒見過他那麼色的人,以前只不過是色狼,現在整個就一色魔。她穿着睡衣睡覺,他硬是要扒下來才肯罷休,還振振有辭的説裸睡有益於身心健康。

    倆人提着東西回去,衞媽媽埋怨:“回來吃飯就好了,還買東西,擱在那也是浪費了。”周是要去廚房幫忙,衞媽媽連聲説不用,不用,讓她好好歇會兒,飯馬上就好了。吃飯的時候給衞卿上了一大碗沙蔘玉竹老鴨湯,周是不明就裏,叫起來:“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説着搶衞卿碗裏的吃。

    衞媽媽忙説:“那是男人吃的東西,詩詩,你吃這個。”給她盛了碗墨魚核桃湯,笑説:“墨魚味道鮮美,核桃營養豐富,既滋補又養顏,女孩子吃了最好。”笑吟吟的看着他們,語重心長的説:“你們年輕夫妻,可要注意身體啊。”她驀地反應過來,臉微微紅了,低着頭拼命喝湯。衞卿故意問:“還要不要吃我的?一塊補補。”周是暗中掐了他一把。

    飯桌上衞媽媽就旁敲側擊:“你們這都結婚了,有沒有想過孩子的事?”衞卿壞心地説:“我沒意見。”衞媽媽立即轉移目標,拉着周是的手説:“詩詩啊,想過什麼時候要小孩沒?媽媽知道你們年輕人自由,不願受拘束。不過俗話也説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整個衞家就盼着你呢。你要是嫌孩子煩,鬧心,媽媽來帶。你説好不好?”

    周是垂着眼,半天説:“媽媽,我還在唸書呢。”提前結婚也就罷了,真沒想過這麼早就生小孩,她自己還是一半大不小的孩子呢。衞媽媽忙説:“你這不是還有半年就畢業了嘛,也該想想孩子的事了。既然結婚了,就該要小孩是不是?”望孫心切。周是懦懦地説:“媽媽,我才二十一歲,是不是過一兩年再説?”

    衞媽媽拍着她手説:“二十一歲不小了,媽媽我二十一歲的時候,你大哥都能下地走了。”周是心裏哀號,現在哪能跟以前比呀,人家二十一歲的小姑娘還在大學裏換男朋友如換衣服呢,她已經嫁作人婦了。

    衞卿見她額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便説:“媽,這事急也急不來的,總要慢慢來。你總不能讓我們立馬給你變一個孫子去。”衞媽媽意識到確實心急了,連忙招呼:“吃飯,吃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吃點啊。你看你們,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整天都吃些什麼。”

    吃完飯,衞媽媽繼續做她的思想工作。周是心裏叫苦連天,表面上只得唯唯諾諾應承下來,逼不得已説:“媽媽,你放心,這事我們一定會盡快考慮的。”看這架勢,想拖個三五年是不行了。背上的冷汗黏在衣服上,涼颼颼的,她渾身燥熱的站起來,匆匆説:“媽媽,我去下洗手間。”匆匆逃了。

    衞安在一旁聽了,笑説:“媽,你也太心急了,人家年輕夫妻,剛結婚呢,哪有這麼快要小孩的。”衞媽媽轉過矛頭指向他:“還不是因為你,你要是有孩子,這會兒都該上小學了。”

    衞安立即跳起來,識相的説:“媽,我還有事,先上樓了。”就因為孩子的事,他被唸的耳朵都要長繭了。拍了拍衞卿的肩膀説:“老弟啊,革命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你可要按時完成任務啊。所有人都眼巴巴望着呢。”

    衞卿笑罵:“大哥,你也來摻一腳!”想起一事,跟着他上樓來,問:“大嫂呢,怎麼沒見她?你們倆最近不是挺好的嗎?我結婚那天,還見你跟嫂子坐一塊呢。”衞安默然不語,轉身進房。衞卿忙推開門,問:“你們到底怎麼了?眼看着快好了,怎麼又弄僵了?”

    衞安搖頭:“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們倆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怎麼着,現在還是怎麼着吧。”衞卿説:“大哥,你辦事有一手,哄女人可不行。我要是像你這個硬脾氣,別説娶老婆,老婆的影兒都沒有。周是那臭脾氣,我在她手底下不知道吃過多少虧呢。可是,最後還不是讓我給娶進門了麼!所以説,女人天生就要哄。嫂子再厲害,也還是一女人是不?她硬的時候你就得軟,她軟的時候你就得放下身段,打蛇隨棍上……”

    説起心得來一套一套,聽的衞安直髮笑,問:“你就是這樣把人家花一般的小姑娘騙上手的?我告訴周是去,不知道她怎麼治你呢!”衞卿昂首挺胸説:“哎——哥,你這什麼意思?我是在教你怎麼重新把嫂子騙上手,你怎麼好心當成驢肝肺呢。”衞安不耐煩,“行了行了,我們倆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衞卿攀着他肩頭問:“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咱們兄弟倆合計合計,天下沒辦不了的事。”注意到他露出襯衫外的一截手腕淤青,忙問:“哥,你手怎麼回事?”

    衞安忙拉下袖子,尷尬的説:“沒事,不小心撞到了!”撞會撞到手腕上去?明顯是被人扣住勒下的傷痕。他小心翼翼的問:“嫂子對你動手了?”所以説娶個身手了得的女人簡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平時還得裝出風度讓着她,這日子沒法過了。

    衞安冷着臉瞪他,“瞎説什麼呢!”一臉嚴肅的樣子,像跟着國家領導出國訪問,站在眾多媒體記者面前。

    衞卿心中偷笑,這確實是男人難言之恥,他有切膚之痛,至今還被周是時不時拿出來取笑。忙説:“哥,你是不是太急了?”陳麗雲很有紀律,不是個亂動武的人。

    衞安臉一沉,只催着他快走。衞卿硬是坐着不動,口裏説:“就咱們哥倆,還有什麼不能説的?有事整天這麼憋在心裏,可別憋出什麼病來。烈女怕纏郎,你只要死纏爛打,嫂子這塊陣地遲早被你拿下……”

    衞安聽他胡説八道,越來越不像話,高聲叫道:“周是,周是,衞卿在這兒説你壞話呢,你快來教訓他!”衞卿嚇一跳,咬牙切齒説:“我總算知道你們政治家是如何殺人於無形的!兵不血刃將人往死裏整。我算是學乖了,跟什麼人打交道也不能跟你們這些玩政治的人打交道!”

    周是果然上來,笑嘻嘻説:“大哥,他欺負我,你都不幫我教訓教訓他!”衞卿嚷嚷:“老婆,你別聽人挑撥離間,我哪敢欺負你,疼你還來不及呢。”衞安不但見死不救,還火上澆油:“衞卿這小子,我從小看到大,表面上一套,實際上一套,陽奉陰違,他最拿手。弟妹啊,你可別被他騙了。”

    周是甜甜地笑:“還是大哥英明神武。”轉身看着衞卿,挽着他胳膊説:“老公,我們回去吧,跟我説説你剛才都説了些什麼,我也一起聽聽。”領着他回房。她這一句老公叫的衞卿又驚又喜,不過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她大概是因為孩子的事跟他生悶氣呢,今晚恐怕有他受的。

    果然,一關上門,周是坐在牀上就問:“媽媽剛才一直問我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説話?”衞卿心虛笑了一下,蹭着她説:“我媽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家就想着抱孫子呢。你看,我們是不是也生一個?”她轉過身去不説話,心中不是不委屈。有沒有人站在她的立場想一想呢?對於突如其來的婚姻生活,她已經有點反應不過來,更何況是孩子,她一點這方面的心理準備都沒有!

    衞卿扯開她腰間的帶子,她抬頭看他,哀求道:“衞卿,我們過兩年再要孩子好不好?我一點經驗都沒有,很害怕……”衞卿隨口敷衍,手下的動作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在她年輕嬌嫩的身體上燃起一場熊熊大火。周是動情的喘氣,強按住他的手:“我沒有帶避孕藥過來,你有沒有帶套……”他既然不肯避孕,那她只好做足措施。

    衞卿聽見避孕藥三字臉色就不好,心想沒帶最好。周是卻不肯了,跳起來説:“工作了一天,累了吧?洗個澡好好歇歇。”推着他進浴室了。她有點鬱悶地想,他雖説年紀不小,可是對於一個成功人士來説,三十歲的年紀正值盛年,年輕有為,精力旺盛,為什麼這麼想要孩子!

    正胡思亂想,衞卿在裏面叫起來:“西西,西西——”她忙跑過去,敲門問怎麼了。他説:“你進來一下——”都是夫妻了,她也不避諱,探頭進去。衞卿説:“你看看我後背是不是紅了,癢的很,你幫我撓撓。”

    周是湊上去,“起小紅點了,是不是被蟲子咬了?”聽他一直叫癢,輕輕抓了兩下,説:“還是先別撓,回頭我給你擦點藥。”

    衞卿一個輕巧的使力,手覆在她胸前,温熱的水猛地灑下來。她驚叫:“你把我衣服弄濕了!”衞卿野蠻的剝下她的T恤,將她抵在鏡子前。周是被瞬間洶湧澎湃的慾望衝的理智渙散,是如此的措不及防,根本無思考的餘地,嬌喘道:“不要在這裏——”吐出的話語全部被他吞進肚裏。

    他使壞説:“好,不要在這裏。”抱她進浴缸,讓她跨坐在腰上。她全身因慾望而痙攣,略帶羞澀,還有些擔心:“等一下,你去戴套……”衞卿不耐煩了,一手將她往下按,動作很霸道。她根本來不及阻止,空氣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氣聲。她甚至來不及調整,就和他一起到達高xdx潮。他還不滿足,抱她在洗手枱上,任意施為。鏡中倒映出肢體交纏的兩人,感官分外刺激。

    一個澡洗下來,已是一個小時以後,她已軟成一汪春水,無半分力氣。衞卿抱她出來,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周是輕捶他,閉着眼説:“鴛鴦浴洗過了,是不是很得意?”今日總算被他得逞。臨睡前咕噥今天正好是危險期,明天一定要記得吃藥。

    第二天,衞卿拿了藥片進來。她頗詫異,問他怎麼肯給她買避孕藥。他沒好氣的説:“我不買,你自己不會去買?”她做了鬼臉,乖乖吞下。他又説:“你以後別吃那些亂七八糟的避孕藥了,對身體不好。我會做好避孕措施的。”

    果然,倆人親熱之前,他都會戴避孕套。周是也知道避孕藥之類的東西不好,副作用很大,於是天真的相信他,沒有再吃。

    過了幾天,衞卿去上海出差。事情一辦完,他就趕回了家。這日早上下了點雨,煙雨濛濛,嫩黃的樹葉迎風招展,,使人慵懶得沒有一點力氣。

    周是賴在牀上一直不肯起來。衞卿拍她的臉,“小懶貓,再不起來,上課要遲到了。”她迷迷糊糊應一聲,説不去上了,扯着被子蜷縮成一團,繼續好夢正酣。

    他洗漱完進來,見她還在睡,捏着她鼻子説:“太陽曬屁股了。”她翻個身,咕噥,“下雨天,睡覺天,沒太陽。”衞卿抱起她,見她一直閉着眼睛醒不來,親了親她,寵溺地説:“要睡也吃了早餐再睡。”真不知道她不吃早餐的壞習慣什麼時候才改。她搖頭,最近一段時間老是犯困,怎麼睡都睡不夠,大概是因為春天來了的緣故。

    衞卿搖頭嘆息,拿了杯奶進來,托起她,“乖——張嘴——”周是像個嬰孩一般,下意識地吞嚥。衞卿給她蓋好被子,説:“我上班去了,再睡會兒就起來。中午打電話回來還在睡的話,晚上打屁股。”她不耐煩地捂住耳朵。自從結了婚,那種在學校一覺睡到下午兩三點的自由已經沒了。

    睡到十來點,周是打着哈欠爬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提不起精神。再不去學校估計要被導師批評了。她抓起桌上衞卿預備的早點,邊走邊吃,心想,最近過得太頹廢了,除了吃就是睡,怪不得衞卿有次笑罵她是豬。她雙手握拳,下定決心,從明天開始,早睡早起,認真學習,天天待畫室。

    一進教室,就覺得大家不對勁,彷彿都在偷偷打量她似的。中午在食堂吃飯,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聽得柱子後有人議論,“是不是她老公啊,不會弄錯了吧,看起來不怎麼像呀。她跟他老公感情不是好得蜜裏調油嗎,怎麼會出這種事!”另一人説:“嘿,就算照片不清楚,名字也會寫錯?她老公有錢又帥,鬧出這種事也很正常嘛,男人哪個不花心……”她一開始不在意,不知道又在八卦誰呢。

    過了一會兒,聽到一人嘆息,“剛結婚,就鬧出這種事,周是還真是可憐。”另一人説:“所以説有錢大少爺、花花公子都不可靠!都結婚了,還跟別的女人鬧這種的緋聞,周是看了,不知道有多傷心呢。”她才勃然色變,原來大家口中的男主角竟是她老公衞卿!

    她強自鎮定出來,魂不守舍回到教室,一大羣人圍在電腦上觀看,唧唧喳喳地議論,看見她,齊齊噤聲,紛紛找藉口離開。周是瞄了一眼,打開的網頁上赫然是衞卿和另一位電視明星親吻的照片,紅色的標題觸目驚心。她怒火中燒地盯着電腦,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燒成窟窿。

    陸丹見她臉色變了,忙關心地問:“周是,你還好吧?別相信那些娛樂記者的報道,他們為了吸引觀眾的注意,什麼不知己説啊!死的也能掰成活的。衞卿只不過撞到槍口上罷了。這個明星一天到晚鬧緋聞,就是個惹事精,凡是跟她沾上邊的,只要是男人,都有一陣亂,你別往心裏去啊。”周是氣得手一直在顫抖,哆嗦着唇,半天説不出話來。這不是當眾給她一巴掌嗎!

    陸丹拉着她出去,勸解説:“社交場合的禮儀嘛,敷衍而已。只不過被娛樂記者故意放大,寫得不堪入目,為這個生氣多不值得啊。娛樂圈裏的東西,有多少是真的?報紙雜誌為了吸引眼球,無事也得生非,過幾天就沒人記得了……”

    周是心裏掀起驚濤駭浪,表面卻搖頭説:“放心,我沒事,嗨,説實話,不就一照片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很有可能是某些人居心不良,故意合成的也説不定。如今網上的東西是真是假還真難説——”不等話説完,匆匆走了。

    她還記得在同學朋友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維護他的面子!所有的人或同情,或憐憫,或不懷好意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呢,她偏不!

    經過走廊,周是又聽到裏面的同學説:“哎喲!什麼?周是的老公跟人親吻?”幾乎整層樓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她終於裝不下去了,怒髮衝冠,火冒三丈回到家裏。現在叫她有何臉面回學校?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老公當眾和別人親吻了!她連門都不敢出,尤其是大家的指指點點,根本抬不起頭!

    人言可畏。尤使她心寒的是,衞卿對此事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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