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得半拖半抱把母親往樓上拽,“媽,你先回房睡一會兒。”家裡的阿姨見狀,連忙倒了一杯水,往裡面放了一片安眠藥。謝母一邊走一邊朝辛意田的方向大吼:“你給我滾!只要有我在,你休想踏進謝家大門一步——”謝得接過阿姨遞給他的水杯,送到母親嘴邊,“媽,喝水。”謝母張嘴還想說什麼,水順勢灌進她喉嚨裡,她嗚咽了幾聲表示抗議。
謝得安頓好母親,讓阿姨在房間裡守著,牽著辛意田的手來到自己房間,讓她坐在床上,動手解她上衣釦子,“把衣服都脫了,我先看看要不要去醫院。”她雙手拽著領子不肯脫,“不用了,有沒有治燙傷的藥膏?我自己塗。”他突然發起了脾氣,“你能不能聽話點?沒一個省心的!”
辛意田見他情緒不佳,只得由著他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低頭往下看,從胸部到腹部好幾處燙著了,不是紅腫就是水泡,腿上也有。他見傷勢不重,問阿姨要了藥膏、紗布和剪刀,先對著傷口吹了吹氣,再把藥膏塗在上面,然後纏上乾淨的紗布,纏一圈問一句疼不疼。辛意田見他如此,心裡的氣稍微平了一些,吸著鼻子聲音沙啞地說:“我要回去。”
“回哪兒?”
她沒好氣說:“除了沈家,我還能去哪兒。”
謝得開車送她,路上問:“你跟我媽說什麼了?她怎麼突然發作起來?”辛意田一臉委屈,“我沒說什麼啊,統共只說了兩句話。”
“哪兩句?”
“一開始我跟她寒暄,問她是不是喜歡橘梗。我從小就喜歡橘梗,所以順口問了一下。她沒說話。然後我就問,就問——”
“問什麼?”謝得側過頭來看她。
“因為她一直在唸叨謝厚怎麼還不回家吃飯,我想順著她的心思說,應該比較好,就問她謝厚喜歡吃什麼菜——”
他臉色有些不好,“你為什麼想知道這個?”
辛意田忙解釋說:“我沒有想知道啊,我只是隨便問問。”
謝得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想要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敷衍他,剩下的時間裡他沒有開口,眼睛一直看著前面。在離沈家還有一段距離的路口,辛意田叫他停車。他突然剎車,靠近路邊停下,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盤。
辛意田心虛地說:“我媽都不知道我回了上臨,她要是再看到你——”
他沉著一張臉坐在那裡,渾身散發出冷漠、憤怒的氣息,突然問:“你喜歡橘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辛意田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麼,還是認真地回答:“嗯,應該是從初中開始的吧。那時候的留言薄個人資料裡總有‘最喜歡的花’這一欄,大家都喜歡填玫瑰啊鬱金香啊薰衣草啊這些,我一開始喜歡橘梗只不過因為很少有人會填它,慢慢地,發現它很特別,與眾不同,就真的喜歡上它了。”她頓了頓,又說:“不過後來發現,喜歡橘梗的人也蠻多的,像你媽媽就很喜歡啊。”她想趕緊回沈家換衣服,打開車門說:“我走了,你自己注意開車。”
謝得回到家,腳步沉重地推開哥哥房間的門。他從抽屜裡翻出哥哥珍藏的相冊,裡面有他拍攝的各種顏色、各種品種的橘梗花的照片,一張張排列整齊,照片下面附有卡片,上面註明名稱、習性、產地等描述性的文字,出現最多的是白色洋桔梗的照片,一共有五張之多。看著這些照片,他的心情極其複雜。
謝母在兒子離開數年後,某一天突然記起他喜歡橘梗,為了懷念他,家裡的花瓶裡常年供著一束橘梗。
謝得望著對面桌子上哥哥的照片,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無法安慰自己這些純粹是巧合,心中默默地在問: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辛意直到現在還愛著哥哥,他早就知道,但是如果哥哥也愛著辛意,這讓他無法忍受。他們彼此愛著對方,自己卻不知道,而他,簡直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如果你也喜歡辛意,我該怎麼辦?她一直以為你不喜歡她,轉而在我身上尋找你的影子。你會不會怪我從你手中搶走了她?”
謝厚沒有回答。
他閉著眼睛輕聲說:“哥哥,從小到大,我是那麼的崇拜你……還有……嫉妒你……”他帶上房門出來,上網找到橘梗的花語:永恆以及無望的愛。他寧願相信辛意是因為哥哥,愛屋及烏而喜歡橘梗。
他感覺頭像要炸開似的疼。
辛媽媽得知女兒揹著她偷偷去謝家,並且帶著一身的傷回來,又氣又疼,點著她額頭咬牙切齒罵:“我對你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不聽話的女兒來!我都到知天命的年紀了,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難道比你還不會看人?謝得那孩子,我相信他不是什麼壞人,可是不適合你。你非不聽勸,一頭往裡鑽,現在可好,弄的渾身是傷回來,猶不知悔改——,活該!”
辛意田小聲說:“媽,我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把茶壺打翻了——”
“你當我沒眼睛!”辛媽媽氣得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要打她。辛意田有點嚇懵了,一蹦蹦出兩米開外。自從她上了初中,再沒有捱過父母的打,看來母親這次真是氣狠了。沈家山趕緊走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田田渾身是傷,你還要打她!”辛媽媽瞪了她一眼,“打死算了,省的操心!”
辛意田小心翼翼說:“媽,你別生氣——”
“你說我能不生氣嗎?讓你跟他分手,你倒好,上趕著去人家家裡。你說他媽精神失常,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捱了人家一個耳光自己都不知道,沒見過你這麼傻的,送上門去給人打!謝家的人一個個如狼似虎,哪是你應付得了的?你要真想讓我消氣,那就別跟他來往!”
辛意田一臉為難不說話,怕母親一怒之下又要打她,縮頭縮腦躲在沈家山背後。沈家山忙說:“你看你,把孩子嚇的,有話不會好好說嗎?田田已經算聽話的了,你沒見我那兩個——”
辛媽媽見女兒可憐兮兮的樣子,嘆了口氣,語重心長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媽媽難道還會害你嗎?你也不想想,謝傢什麼人家,咱們什麼人家?就算他們不介意,別人會不會介意,謝家的一干親戚朋友會不會介意?還有謝得,有錢人家的一根獨苗,看的比鳳凰還珍貴,年紀又輕,你們能有什麼好結果?你這個傻丫頭,傻得動了真感情,任由別人欺負。你看你,身上都燙成什麼樣兒了!就算他喜歡你,那也是一時的,貪新鮮跟你在一起,過後可就難說了。人家玩得起,你玩得起嗎?你以為你今年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啊?”辛媽媽的話說的辛辣刻薄,卻是句句在理。
辛意田表面上看似無動於衷,實際上母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裡縈繞。她今年二十八歲了,結婚比戀愛重要。她無法想象跟謝得結婚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感覺就像天方夜譚一樣遙遠,大概她潛意識對她和謝得的關係也是不贊同的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辛媽媽說起她一個朋友的兒子,剛從美國回來不久,姓秦,今年三十五歲,在政府部門工作,算得上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說著說著用筷子指著女兒說:“你明天去跟人家吃頓飯。”辛意田有點愣住了,問:“這是相親嗎?”隨即頭搖的像撥浪鼓,“我不去,被別人知道,要笑掉大牙的——”
“什麼相親,吃頓飯交個朋友而已。你搖什麼頭?”辛媽媽把臉一板,她立馬不敢吱聲。“明天晚上七點,君悅大飯店,我已經跟人家說好了。”
“我明天晚上的飛機回北京!”辛意田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大聲叫起來。
辛媽媽有些惱怒,“跟公司請一天假,後天再回去,把飛機票退了。”
“退票的手續費很貴的。”
“你來上臨,去謝家怎麼不嫌飛機票貴?”
辛意田噤聲,來回的機票都是謝得訂的。在辛媽媽強大的攻勢下,她不得不妥協,答應去吃這頓“相親宴”。
辛意田噤聲,來回的機票都是謝得訂的。在辛媽媽強大的攻勢下,她不得不妥協,答應去吃這頓“相親宴”。
第二天晚上六點不到,辛媽媽就催著她出門。她說:“打車半個小時就到了,這麼早去幹什麼。”辛媽媽說下班高峰期,怕堵車,幾乎是把她趕出了沈家的大門。不幸被辛媽媽言中,路上果然堵車了。辛意田夾在一動不動的車海里,第一次覺得堵車也不純粹是一件壞事。她想打電話通知對方,哪知手機忘了充電已經自動關機了。
到的時候晚了十五分鐘。不等她開口道歉,對方先把她教訓了一頓,“辛小姐,可能國內的女孩子認為男生等女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陋習!英語裡有一句諺語:守時是帝王般的美德。每個人的時間都是很珍貴的,浪費在等人上,簡直就是在慢性自殺……”
聽到這裡,辛意田把他接下來發表的長篇大論自動屏蔽。她懶得關心他長什麼樣子,穿什麼衣服,有什麼習慣愛好,埋頭吃大餐。吃完他要送她回去,她忙搖頭說不用了。他猶不知趣地說:“晚上一個女孩子打車不安全,我的教育和修養絕不允許我這麼做。我去拿車。”辛意田想到要坐他的車,繼續荼毒自己的耳朵和心靈,感覺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她站在大門口,苦思冥想拒絕的藉口。
孫季青晚上應酬,出門送客,遠遠地看見她,走過去打了一聲招呼。她連忙拽住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陪我演一齣戲。”她見秦先生的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連忙挽住他的胳膊,彎腰對車裡的人笑說:“秦先生,這是我男朋友,他來接我,就不麻煩你了。”拉著孫季青轉身就走,留下一臉愕然的秦某。
孫季青笑道:“怎麼回事?熱情過度的追求者?”
她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三言兩語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搖頭說:“美國回來的很了不起嗎?唧唧歪歪,無趣得緊。他到底是來相親還是來上課的?怪不得年紀這麼大了,一直沒有女朋友。孟子說,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人生本來就很無聊,再找一個這麼囉裡囉嗦、自以為是的人,還不如干脆出家當尼姑得了。”
孫季青試探性地問:“你怎麼也來相親?沒有男朋友嗎?”
她嘆了口氣,“唉,此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總之,剛才謝謝你的配合。”
“不用,小事一樁。你是不是要回去?我送你。”
“我先不回去,剛才憋氣得很,我想隨便走走。”
“我陪你。剛才喝了點酒,正想散散步。”
“好啊,這一帶好久沒來了,逛逛也好。”
辛意田為了今晚的“相親”,特地打扮了一番,黑色斜肩鏤空長裙,腰部一側若隱若現,外罩藍色束帶風衣,棕色高跟鞋,走起路來很不舒服。她在附近的商場看中了一雙平底靴,但是不知道選哪個顏色好。孫季青很認真地給出意見,“黑色的不錯,不過有點太普通了。這款紫色的,顏色很正,跟薰衣草一樣漂亮。”
辛意田換上紫色的一試,笑道:“果然有眼光。我還從來沒買過紫色的鞋子呢,就這雙吧。”她把原來的高跟鞋裝起來,去前臺刷卡得知孫季青已經幫她付過了,很不好意思,有點不自然地說:“那我也送你一個什麼吧。”
“下回吧。今天晚了,先送你回去。”
沒有一個男人會無緣無故替女人買單。辛意田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追求之意,頓時不安起來。她沉默了一路,想著該如何巧妙地暗示他,眼看快到沈家,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學長,今晚非常謝謝你。其實我之所以來相親,主要是因為我媽媽不喜歡我現在的男朋友。”
孫季青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望著前面車燈照亮的一截馬路,過了好一會兒,問:“為什麼?”
她做了個怪表情,以玩笑的語氣說:“大概是我媽媽嫌他太有錢。”
“謝得嗎?”
辛意田有點驚訝,轉過頭來看他,“啊,原來你知道他。”
孫季青露出一個略顯苦澀的笑容,“你的事我都知道。我後來想起來,謝得他——,他是不是你以前家教過的那個男孩?”頓了頓又說:“我很後悔當時輕易跟你分手。”
辛意田被他的話震驚到了,喊了一聲:“學長!”她從不知道原來孫季青是喜歡她的,她以為他早就忘記了她,如她一樣。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不能重來。”孫季青淡淡說著,臉上的表情有一點哀傷,很快他笑了笑,“不過這樣也好,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反倒失去了原有的美感。”
辛意田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打開車門落荒而逃。她站在那裡看著孫季青的車子在黑暗裡逐漸遠去,有點不明白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剛才是在跟她告白嗎?
推開門進去她嚇了一大跳,謝得居然坐在沈家的客廳裡,沈家山親自陪他,沈均和在一旁端茶遞水拿水果,殷勤備至。辛意田還是頭一次見沈家這麼鄭重其事地招待一個人,有點狐疑地問:“你怎麼來了?”
謝得收到票務中心發來的短信得知她退票的消息,打她手機關機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放心不下,冒著不受歡迎的危險來沈家找她。他抬頭看了眼她的穿著打扮,眉頭一蹙,不動聲色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沈均和搶著說:“謝先生等了你兩個多小時。剛才誰送你回來的?”
辛意田腦袋轟的一聲,看來今晚有的她受。
沈家山咳了一聲說:“田田,謝先生大晚上的特意來看你,你陪他在院子裡走一走。”謝得站起來,朝門外走去,辛意田默默跟在後面。兩人一路出了沈家大門,沿著林蔭大道漫無目的亂走。
他突然問:“剛才誰送你回來的?”
她不知道該說實話還是隱瞞好。謝得見她不說話,加重聲音又問了一遍:“剛才誰送你回來的?”
她咬了咬唇,低聲說:“孫季青。”
這個答案令謝得很驚訝,“你不是相親去了嗎?”
“吃飯的時候碰到他,他送我回來。”
謝得積攢了一晚上的怒氣徹底爆發出來,衝她吼道:“又是相親又是孫季青!你到底想怎樣?”
她有點不解,皺眉看他,“什麼怎麼樣?”
“你到底想跟誰在一起?我,孫季青,還是那個姓秦的?你一腳踏兩船,不,你是一腳踏數船,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辛意田登時把臉一拉,“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不要含血噴人!”
“你如果真的愛我,怎麼還會跟別人曖昧糾纏?”他站在路邊高大的梧桐樹的陰影裡,一臉傷痛地質問她。
辛意田深受打擊,沒想到他是這麼認為的!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聲音說:“我如果不愛你,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
我沒有不愛你,只是你認為我不愛你。這是悲劇的根源。那麼,此時此刻,在你眼裡,無論我怎樣解釋都是枉然。
“你難道不是因為我哥才跟我在一起的嗎?你是不是也在別人身上尋找他的影子?”他終於將心中的那根埋藏多年的硬刺吐了出來。
聽到他一而再、再而三提到謝厚的名字,辛意田臉色白了白,“愛有很多種,如果你非要逼我承認——”她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是的,我承認我以前愛過他,很早很早以前——”她不想矢口否認年少時的感情,十幾歲少女的暗戀有錯嗎?回憶的存在難道就這麼不可原諒嗎?
生活的本質是現在,以及將來。
“他早就不在了,你為什麼要這樣無理取鬧?”
到底怎樣才是愛,怎樣又是不愛?他連她說的話甚至都不相信——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正因為他不在了,所以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是不是?你愛他,別人都是替代品,是不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介意,事到臨頭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她不愛他這個事實。他遠遠低估了自己的嫉妒心。
辛意田呆了一呆,木然地看著他,低聲說:“我如果不愛你,今晚就不會拒絕孫季青。”
無論是從現實、世俗還是雙方家庭背景的角度來看,孫季青都是更好的人選。在現世安穩的前提下,這是一條輕鬆穩妥的康莊大道。一般情況下,沒有人願意走難走的路。
她的這個說法並沒有平息謝得的悲傷和嫉妒。他還年輕,不太明白其中的曲折和艱難,也沒有深思她做出的這個選擇意味著什麼。她拒絕了所有的可能性,只把機會留給了他。他紅著眼嘶吼:“那是不一樣的,你愛我,可是更愛他。你把愛裡面最好最好的一部分給了他,而我,要的恰恰是那一部分,至真至美,獨一無二。”
辛意田久久地看著他,緩緩搖頭說:“謝得,你真的太貪心了。你要知道,我的心不屬於任何人,它只屬於我自己。”
謝得轉過頭去,咬了咬牙狠心說:“我得到的如果不是最好的,那麼,我情願不要。你看清楚,我是謝得,不是謝厚,請你以後不要再混淆了!”
辛意田嘴唇哆嗦了一下,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輕飄飄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分手嗎?”
他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許久沒有動作。
愛到極致,等同絕情。
“我明白了。”辛意田自嘲地笑了一下,望著漆黑的夜空淡淡說:“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昨天你媽跟我媽還逼我們分手呢,這樣也好,省的大家為難。既然都說開了,那麼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她沒有再看他,低著頭沿著原路往回走。她用盡全身力氣忍住不斷上湧的悲傷,機械地數著腳下的步子,一步,兩步,三步……一百五十七步,一百五十八步……,數到後來,聲音轉而變成嗚咽,每抬一步重若千斤。她感覺心口像是被人割了一刀,裡面空洞洞的,除了疼痛什麼都沒有,眼淚反倒是一滴都擠不出來。
她不得不承認母親的看法是對的,他們不適合。
年輕是差距,認識上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