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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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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完蛋塔,我與嗡嗡便一路回家,嗡嗡抱著她的蛋塔,眼睛半睜半閉,聽著錄音機裡放出的音樂,有時她跟著哼上一句,更多的時候,她悄無聲息,我們到了家,嗡嗡進門換上一雙拖鞋,走進廚房,把蛋塔放進冰箱,回到餐桌邊,熟練地插上電熱水瓶的電源開關,然後坐到她最常坐的位置上,打開電視,並招呼我過去,我坐到她旁邊,她把雙腿搭在我腿上,然後眨眨眼睛,打了一個哈欠,對我說:"老怪,我有點不舒服。"這是她撒嬌的前奏。

    "怎麼啦?""我頭疼。"我起身從藥箱裡找出百服寧給她:"等水開了吃。""胃疼。"我給她雷尼替丁:"一起吃。""耳朵也疼。"我正要說什麼。

    "嗓子也疼,"她說,看著我,伸出手臂,做出一個要我把她抱起來的姿式,"老怪,抱抱,抱抱嘛――我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我知道,她在忍著疼痛向我撒嬌,這是她排解痛苦的萬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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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的確哪兒哪兒都疼,治好了這兒,那兒就會出問題,總之是按下葫蘆起了瓢,在她不舒服的時候,特別希望我能與她在一起,她喜歡我注意她,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想喝水的時候,如果我恰巧把水端到她面前,她就會十分高興,往往會抱住我的腰跟我說個不停,至於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嗡嗡在表現她的高興,而在她無聊的時候,如果我能與她說說話,那麼她也會高興,儘管她仍會對我說:"我覺得什麼什麼都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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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怪,你掙到錢了嗎?"夜晚,我與嗡嗡坐在地板上,喝著擺在一把椅子上的茶水時,她問我。

    "沒有,我以後一段時間也不會掙到錢。""那要多久才會掙到呢?""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三年,我不知道。""那麼,老怪,你是不是會很窮呀?"我點點頭。

    "老怪要窮啦,老怪怕嗎?"我搖搖頭。

    "沒關係,錢多就多花,錢少就少花,沒錢就不花。"嗡嗡這麼安慰我。

    我把茶壺裡的茶分別倒進我們兩人的杯子。

    "老怪,你怎麼不愛說話了,是不是不高興了?""沒有。"我說,然後站起來,"我要去寫東西了,你想看電視就看電視,不想看就睡覺。""你不睡嗎?"她問我。

    "我睡不著。""那我也不睡,我要跟老怪一起睡!""那好,你自由活動吧。"我走向我的書房。

    "老怪,"她叫住我,"我想看電影,你幫我挑一個好嗎?"我走到書架邊上,從一摞摞VCD中挑出兩個片子,遞給她,"拿去吧。"嗡嗡接過來,走了,我聽到她小心地把通向書房的門廳門關上,把自己關在廳裡。

    我關上書房的門,坐到我的電腦邊,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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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以為我寫著寫著嗡嗡就能像杜拉斯那樣重新獲得對舊日情人的愛情,杜拉斯那種筆淫犯叫我討厭,往好裡說是寫作時頭腦不夠清楚,無病呻吟,往壞裡說就是驚人的嬌揉造作,我認為,滿嘴美好與滿嘴噴糞都是藝術的大敵,因為那樣會失去作家對所描述事物的客觀性,但是,誰能指望從作家那裡獲得客觀的敘述呢?羅布-葛裡葉倒是看起來客觀,那是在他寫一些荒誕不經的事情時發生的,當然,還有更次的,像《蝴蝶夢》的作者杜穆麗埃所做的那樣,荒誕不經的事情寫起來也能飽含深情,叫人讀起來真有如蒼蠅在喉,這種在可笑方面遙遙領先的名著我可寫不來,是的,我能回憶起嗡嗡,我相信我的記憶力,但我不會相信隨隨便便就能把記憶力粉飾得完美無缺的情感,我盡力穿透情感佈下的謊言,不幸的是,我感到我沒有成功,我無法成功,我無法控制我的情感,它來無影去無蹤,我與我的情感打著艱苦的游擊戰,這叫我疲於招架,叫我對過去的真相的回憶殘缺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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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碎片,幻覺的碎片,想象力的碎片,曾經有過的生活場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經歷,我不相信,我很難相信,我一點也不相信。但我仍要提及它們,那是一些紛亂雜沓的線索,我已不再想把它們編織成令人滿意的樣子,我不能那麼幹,那樣不誠實,不好。

    是的,過去的時間,似曾相識,無法忘記,可那些倒底是什麼呢?

    我想,那是關於嗡嗡的事情,它涉及柔情。

    是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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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講到這裡,我想,該講到柔情了。

    柔情不會自己開口,要有人代替它來講,這是柔情存在的一種形式,如果這種形式被遺忘了,我便無法確定它的存在,我想,我應講述它,以便使我相信,有柔情這種東西,柔情這個詞的確能表達某種東西,某種情感,某種記憶,某種深藏於我心靈的東西,並且,具有某種意思,某種坦誠,某種激情,某種憐憫,或者,別的什麼。

    別的什麼――還有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柔情也像其他東西一樣,是空洞的,費解的,要講述它,是不可能的,這是我的直覺,因為我從未感到柔情的實體,我只看到過它的形式,無論世俗的形式,還是帶有神性的形式,談到這裡,我想到幾幅畫,想到幾個樂章,想到幾段文字,我想,我想,我費力地想,但是,我仍然無法使自己確信,柔情是一種存在,與愛具有關聯,然而似乎所有的事物都是愛的顯示,同時,那些事物又有自己的名稱――一束悄然而至的光線,一株被風吹折的植物,一塊岩石,一個人,它們具有某種形象,而那種形象在某種情況之下,卻又可以用別的名稱表示――上帝的愛從一束光線中顯示?一個情人對著一塊岩石發誓?四片交織在一起的嘴唇?衝動?忠誠?思念?死?――愛在每一件事物上顯示,但又似乎沒有告訴我什麼,我要使愛具有某種意思,就要敘述那種意思,就要讓自己相信那種意思,我講一個故事,我講一句話,我講了又講,我還是不要說了,沒有用,為愛做什麼都沒有用,我永遠不使用這個字也行,也許我應當使用邏輯,也許,我應當漫不經心地一帶而過,我心緒紛亂,我情不自禁,我什麼也講不清,我知道我在講話,但除了講話,我得承認,我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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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證明除了愛,世上空無一物,我另有決心,我要告訴自己,只有囈語才令人信服,我還有個願望,想說明關於愛的一切,全都值得一試,我從一對數字中發現了愛的某種跡象,我應不應該告訴別人?我不知道,我怕我一說出,那個存在的數字就會消失,我不能說出它,它是個秘密,它是一對親和數,是個序列,是個謎――我想我不應再說下去,我想,我不能再說了,這麼做沒有什麼用處,什麼用處也沒有,我可以證明一件事,沒有愛,我們一樣生活,我也可以證明另一件事,愛是一切,其餘的都是瘋狂,當然,我還可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任何存在都不可信,愛只要是一個存在,也同樣不可信,我真的可以證明,我有一個辦法,它很簡單,它那麼簡單,誰都可以使用它,它是一劑萬靈藥,但一直到最後,我也沒有說,我害怕了,我想從這裡溜走,退到另一個地方,在那裡,愛從一隻鞋裡鑽出來,爬進熱油裡,變成一塊煤。

    這一切全無意義――我是說,談論愛。

    我是說,編織某種形式。

    我是說,我講的故事。

    我是說,某種柔情。

    我是說,應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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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有關柔情的描述。

    我是說,應當有一隻風笛在吹。

    我是說,所有的小甲蟲都應當回家。

    我是說,死去。

    像老鼠一樣死去,像一群老鼠一樣死去。

    想象一下,七隻母老鼠被製成溜肉片。

    再想象一下,四隻小老鼠手挽手,一起飛翔。

    最後,我要自己去推倒亞馬遜流域的最後一棵雲杉。

    我是說――我沒有停止與你的遊戲――你是我的讀者,你仍在世,用眼睛從我寫下的字裡行間,去搜尋關於記憶的一切――我是說,一定有些什麼點亮了世界,我是說,有了光的陪伴,黑暗就不再孤獨,不再痛苦。

    但是,最好,不要愛過再死去。

    最好,不要讓記憶的眼睛睜開,那樣不好,非常不好。

    我是說,你最好還是把我說的一切全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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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寫劇本,寫了很久。我聽到輕輕的開門聲,嗡嗡為我端來一杯熱咖啡,她看著我喝下去,然後她坐在我身邊,打哈欠,昏昏欲睡,我讓她離開,她不肯,她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把雙腿蜷到椅子上面,一個人對著什麼地方發愣,我拍拍她,她轉向我,我說,我們去睡覺吧,她點點頭,到水池邊去刷牙,我關上燈,關上電腦,來到床邊,燈也不開,在黑暗裡,三下兩下脫淨衣服,鑽進被子,隨即,嗡嗡也跟著鑽了進來,我們擁抱在一起,嗡嗡睡去。我仍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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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與嗡嗡在一起睡覺,我記得我們在一起睡過很多次,在夜裡,在一個夜裡、與另一個夜裡。

    嗡嗡,我們是在黑夜裡才活著,我們是在黑夜裡抱在一起,在最深的黑夜裡,我們相互擁抱,彼此無法看見,但我能感到你在,你也能感到我,我們有相同的溫度,一個呼吸追隨著另一個呼吸,一個動作,還有下一個動作,我們都有心跳,都有毛髮,都有嘴唇,和心。

    即使有了這些,我仍感到不可靠,在最深的暗夜裡,一個懷抱與另一個懷抱,一個顫動與另一個顫動,我以為我有,我懷疑我有,我在乎你,你的你,另一個你,我很想說話,但我懷疑聲音,我相信,有時我相信你是一個幻覺,一個夢,一個輕佻的果實,一個現在,一個黑暗。

    我們在一起,是真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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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的故事,會風情的老鼠,還會賣弄,還有小兔子,還有水獺與小蟲子,我講,我講了一個故事,你聽,從頭到尾,還有小鴨子,淡黃色,白色,還有會唱歌的空氣,還有樹,我忘了花朵嗎?我要記住,我要告訴你,講了一個,再講另一個,小白貓和小黑貓,我講不完,我只要開始講,就講不完,你說,可是,那條小魚死去了麼?沒有,沒有,我們是在黑夜裡講故事,我們講的故事與黑夜無關,我們講的是發生在光裡的故事,我們的故事要麼是金色,要麼是銀色,一切的一切都很漂亮,是的,很漂亮,這下你該高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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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隻獵槍,一隻很狂暴的獵槍,他打的不太準,槍身和槍筒是用細鐵絲綁在一起,那隻槍的眼睛是藍色的,他的頭髮是紅色的,他的口袋裡有子彈,他有一個願望,有一天,他出發了,去實現自己的願望,他走到海邊,坐上船,來到一個陸地上,他登上一座山,又下來,再走上一條路,這條路通向樹林,樹林中只有一棵樹是沒有樹葉的,他爬了上去,坐在上面,仔細諦聽,他聽了一天又一天,他沒聽到什麼,終於,他撐不住了,閉上眼睛睡去,然後他從樹上掉了下來,他走火了,發出轟的一響,那支獵槍醒了,他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不再是獵槍了,他變成了碎末。

    還有呢?

    還有――還有――獵槍成了碎末,這是一把獵槍的夢,一種願望,死的願望,不願繼續存在的願望,實現了的願望。

    還有呢?

    還有――獵槍可以對自己說話了。

    說些什麼?

    ――獵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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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嗡嗡講過很多故事,嗡嗡愛聽我漫無邊際地為她講故事,故事是什麼完全無關緊要,我想,她愛聽我說話,她喜歡在耳畔有一個人的聲音在響著,尤其是在深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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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乏味的故事。

    毫無價值的故事――不值一提。

    就到此為止。

    175

    永遠有一個故事,只有一個故事,故事,只要我講,它就存在,只要有故事,就不缺乏意義,意義本身就是故事的屬性或內容或形式,你叫它什麼都可以,但你會叫它故事,那是一種語言,一種咒語,故事一開始就有一個要求,要求不斷講下去,只有一個要求,沒完沒了,故事只要開了頭,就得講下去,除非不開頭,故事才不會存在,要不,就得往下講,無法結束――要不,就不講,要不,就說――完了。

    我想,我想,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講出一個故事,我就從開始講起,每一個故事都有我的願望,每一個故事都會複製一個我,其實只有一個複製的我就夠了,然後,故事就會自己複製自己。

    這是我知道的故事,還有,還有很多故事我不知道,雖然它們都與我有關,我相信,它們存在,在我的記憶中。

    在我的記憶中,所有的故事都是相互聯結在一起的,不能開始,此刻,不能開始,另一個時刻,仍不能開始――無法開始,不能開頭,一旦開頭,就不得了,就會涉及很多故事,每一個事物都有很多形式,都有很多故事,講哪一個都可以,但是,講出來的故事總是不準確的故事,因為還有更多的故事,是的,故事太多了,太多了。

    176

    故事起源於一種願望,一種想說話的願望,動物不會彼此講故事,而人就會,人很難從故事裡擺脫出來,閉口不談的人很少,這是現實。

    可一旦講起什麼,就會涉及情感,特別是,柔情。

    談及柔情,在我,是最後一次。

    我要講到的柔情涉及一些時刻,有些時刻平平淡淡,有些時刻令人愉快,但是,還有一些時刻卻很殘酷,觸及它就會帶給人一種殘酷的感覺,平靜的殘酷與運動的殘酷,非常殘酷,那些時刻是存在的,我知道,那些時刻充滿恐懼,恐懼是沒有邊際的,如同情感沒有邊際,一切都與無限相關,但說到無限,就會戛然而止,因為說到無限以後,我就不知如何才能再說下去。

    是的,每一個時刻都有什麼發生,但是,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因此,可以講的很多,卻都無從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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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情感是人世間最令人迷惑的假象,憑藉情感,我想我會覺得人世間的生活或許會變得值得一過,我想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我是說,在98年,我那時一心想搞自我欺騙,為自己建造空中樓閣,我當時具有一種荒唐的雄心壯志,要在荒蕪而黑暗的現實中為自己創造生存的藉口,當然,我對成功並不抱什麼指望,我對誘姦處女也沒有強烈的愛好,相反,我一直對自己十分失望,一種看來極不道德的力量在驅使著我,要我在人世間有所作為,那時我已相信,我的精神生活由於對自己能力的認識已歸於土崩瓦解,我的世俗生活毫無意義,在我與嗡嗡貧嘴時,我感到失敗在向我招手,就像在我勞累時,惡夢伸出睡眠的手在向我召喚一樣,我想我是屈從了,我知道惡夢的危險,可是我困了,我已沒有信心,我抱著僥倖心理想通過睡眠使我的疲憊獲得某種緩解,但是,我要你瞭解我的情況,情況是,即使在最舒適的睡眠裡,惡夢也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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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來,嗡嗡忽然問我:"老怪,你怎麼了,你怎麼不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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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未做任何回答。

    隨後,我接到一個電話,我的一個朋友問我想不想去湊湊熱鬧,參加婚禮,我問嗡嗡想不想去,嗡嗡照例翻著眼睛說:"隨便。"於是,我便買了兩瓶酒,然後帶上嗡嗡,去參加婚禮,我們來到皇冠假日飯店地下一層,正趕上婚禮開始,我和嗡嗡找到座位後便開始吃東西,嗡嗡對婚禮十分好奇,司儀講話也能把她逗笑,新郎新娘對拜時,她還擔心兩人真會撞到頭,一會兒新郎新娘過來敬酒點菸,與我們客套了幾句,但那天來的人很多,因此,也不便在我們這一桌久留,於是離去,我們接著吃喝。

    新郎是我的一個朋友,原來是個生意人,生意破產之後,認識了新娘,兩人在一起泡了3個月,決定結婚,就這麼快地把一切全辦了。

    我看到在交換戒指時,新郎深情地望著新娘,我推測,他的意思是:今生操定你了!不換了!

    這種類似豪情壯語的舉動不知為何,特別令人感動,雖然男女雙方都有可能改主意,但我仍認為,結婚這種儀式所表現出的決心令人讚歎,在世上,人們難得有機會做出什麼真正的決定,特別在關於自己子虛烏有的幸福方面。

    另一方面,結婚的市俗氣息又是如此有趣,因為不僅是它具有頒發性交許可證的性質,還因為,當新郎帶著新娘給大家四處敬酒時,真是說不出的高興,他顯然給別人帶來這樣一個信息,那就是:從今以後,我們倆就可以大鳴大放地操來操去啦,你們要放明白些,除了我,別人最好不要操她!

    我要說,這種對性事的大肆張揚與性事本身的隱秘性顯然十分矛盾,這倒令我推測,是否新郎早已預感到,婚禮以後,性事再也不具有先前的樂趣,而成了一件今後他必須完成的工作。

    參加婚禮一路回來,嗡嗡也許是喝多了酒,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我們沒有說什麼,嗡嗡望著窗外,甚至忘記了打開錄音機,聽聽音樂,我們路過家樂福,進去買東西,我們推著一輛購物車,沿著一排排的貨架走著,不知為什麼,我們買了很多東西,不斷地往小車裡放,就像是馬上就要發生什麼事一樣,小車被堆得滿滿的,中間有一段時間,嗡嗡與我失散了,我推著車,在人群中尋覓她的身影,找了半天,卻見她像一個小遊魂兒一樣從一摞高過人頭的餅乾箱後面轉出來,雙手插在兜裡,茫然地走向另一個方向,我叫她,她沒聽見,我推著車追上她,她拉住我,對我說,她想吃冰淇淋了。

    我們買了一盒八喜冰淇淋,然後結賬出來,出乎我的意料,我們竟買了2000元的東西,那些東西大多是完全不會立刻派上用場的,總之,那天下午的一切都顯得有點莫名其妙。

    180

    回到家,我繼續寫作我的劇本,忽然間,我發現劇本的結構有些不對勁,這是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我產生了不安,我打算把劇本從頭到尾看一遍,於是用打印機把它打出來,我看著我寫下的前5集戲,很快,不安加劇起來,我找到了問題,因為對整體結構沒有想得太清楚就動了筆,因此,劇本出現了大頭小尾巴的情況,我明白,前5集必須濃縮成一集,也就是說,前面一個月的時間被我浪費掉了。

    我有些沮喪,坐在電腦前發呆,嗡嗡溜過來,小聲對我說:"老怪,我餓了。"我抬頭看了她一眼,決定去做飯,到了廚房,我發現嗡嗡已把菜洗乾淨,肉也化了凍,洗好的米放在電飯煲裡,只等接通電源就可做好。

    嗡嗡站在我旁邊,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也許,她認為我對她有點冷淡,不僅她,連我自己都察覺出這一點,我想我的心思沒有放在她身上,事情不止於此,我甚至覺得她在我身邊晃來晃去十分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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