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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就是這樣,容薰薰成為常門三口最活躍的一名,連不拘小節的常偏老也不及她的外向衝動。

    她個子雖小,那時卻已經九歲,老氣橫秋地規定八歲的孟捷要叫她師姐,不能佔她後到的便宜。

    這個師姐活像個小男孩,成日跳上跳下地冒險闖禍,師父除了偶爾怒罵以外,根本沒有精力追在後面,於是追蹤相伴的重責大任全落在孟捷身上——

    真要說起來,師父逕自鑽研他的毒學,所以根本是孟捷在“養”薰薰!

    炊食打柴的生活瑣事他全包了不算,還得在師父授課完後繼續教授她。

    說起轉授一事,又是說來話長!

    因為她悟性極高卻行動冒失,師父愛才心切之下,氣得要她“先學自制再學玩毒”,又逼著她勤練手腳,告誡“無功夫即不能自主施毒”。

    偏偏她不愛打架,只愛搞毒,於是師父有意無意地少教她毒學,而重基本武學。

    她索性纏上了孟捷,要他把師父另外傳授給他的毒學,偷偷再全教給她!

    常偏老不是不知道,但大約是決定了由孟捷來督促或許薰薰會比較勤勉,因而從未阻止。

    “喂!捷!抓到以後,是取哪一部位來煉?”

    懷中的人兒推醒了神遊往事的他。

    “嗯,是毒囊。”他俯首看著她頭頂上隨手胡亂綁出的髮髻,暗暗決定下回進城要幫她購置髮簪及衣衫。她一向愛自己裁製寬鬆又行動方便的罩衫,但一個十九歲的大姑娘家了,實在不該再疏忽打扮下去。

    “你直盯著我瞧幹嘛?”她終於發現了他思度的眼神。

    “沒……沒什麼。”無端地又窘了起來,最近老是不經意地被她引得臉紅,自己也搞不懂是為什麼。

    “走了走了,難不成我們要杵在樹上煉丹?”

    薰薰用手肘頂了頂他前胸,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雙手攬住了她,忙不迭地放開,拉著她下了樹。

    “捷,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再上城裡去?”

    她的心思也在同一個方向,卻是為了完全不同的原因。

    “這麼多好毒,咱們拿去擺個攤,賺都賺不完的!師父解人毒收錢,自然不缺錢用,但咱們可缺啦!”她又說。

    “你要錢做什麼呢?若有需要,師父自然會給的。”孟捷說。

    “那還得解釋一大串,煩死人了!”她白了一眼。“人要靠自己啊,你懂不懂?師父辛苦賺來的錢白白花在我身上,那多浪費。”

    孟捷微笑,師姐的歪理總是說不完,但獨立自主的確是她最大的特質。“那師姐究竟要錢何用?”

    小臉光采煥發地微微仰著,看向南方。“我要去遊五湖四海啊!從前也走過好些地方的,但那時太小,老是被人欺負,現在大了,走起來就方便多啦。”

    孟捷不免一驚了——師姐想走?以前……沒有聽她提起過的

    平平淡淡的日子裡,有她不時胡鬧,過得也精采萬分,難道她已覺得無味了嗎?

    “就師姐自己嗎?”

    “那當然!”小手又拍拍他,拉著他往方才的洞窟走回去。“師父很需要你照顧的啊——如果換成我,一定會被我不小心給養死!我很捨不得師父的,一定常常回來看他,好不好:”她搖頭晃腦地說。

    竟是已然訣別的口氣,說走就走嗎?是知道師姐做什麼都衝動,但……遠遊?

    “師姐……已經打算好何時走了?”

    “當然是一說服師父就上路啦。我可不想把師父給氣死,偷跑是不成嘍!”說著又睨他一眼:“不然他一派你來逮人,我還走啥?!”

    低頭跟著她走,心上忽然沉沉澱澱地壓著。擔心啊,師姐雖獨立慣了,但一直有自己在旁註意,出不了什麼事,若由她隻身闖蕩呢?

    孩童時期,她的跋扈就已經引人注目,現下一個姑娘家了,當真會比較方便嗎?

    “師姐為何想出遊呢?咱們常上城裡去的,也曾和師父遊過京城……”

    “天下這麼大,要抓遍天下奇蛇,當然要遊遍天下嘛!”

    “就為了抓蛇嗎?”孟捷嘆了一口氣。

    “當然還有別的啦。”

    孟捷沒注意到自己腳步緩了下來,連帶著拉他的薰薰也鬆了手,他跨一步追上去,握住那隻冰冷的小手。“師姐還想做些什麼呢?”

    “很多啊!我想蒐集坊間的毒經、拜訪各個毒學名家……”她說得手舞足蹈,連帶著拉著他的手上下直晃。“對了!還有‘毒宴’!每兩年才一次哪,下個月這一次,我是非去不可的!”

    “也許……這次師父會帶咱們同行。”

    “會才有鬼!”薰薰忿忿不平地嘀咕。“已經錯過多少次了!每次師父都說什麼我像人來瘋一樣,去了一定會巴著每個人要毒,不把人家嚇死也會被人家笑死,硬是不准我跟去。什麼狗屁不通的理由?毒宴就是毒學交流的聚會啊!不去問人毒學還要幹啥?”她說。

    “師姐知道的,各門有各自秘而不宣的獨學,除非入門,怎能輕易相授?”

    “就是這個狗屁不通啊!”她大搖其頭。“不想傳就在家乖乖煉丹就好,幹嘛還發帖廣邀天下毒家,說什麼互相切磋參詳、共濟毒學大業?全是放屁!我看是勾心鬥角、能騙出多少是多少!那我也去騙騙看,有啥不行的?”

    孟捷笑了,師姐粗枝大葉,總被師父嘆為拙魯,其實是不屑矯作,對拐彎抹角的人總能一眼望穿,怎麼也拐不到她。

    也許是她從小失估失恃,隻身流浪了一段時間,已對人心有相當的瞭解,只是凡事不在乎,反而予人魯鈍之感。

    真正說來,她也是在乎的啊!他又嘆息。

    師姐乎生在乎的僅一事,那就是納天下毒於一身,解天下毒於一門——

    她研毒,是因為真正愛毒,就像個夫子以畢生之力研究詩書,朝聞道而夕死可矣的那種狂熱!這種在乎,是如此強烈,比起師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般人庸庸碌碌的各種欲求和目標,相較之下就大為失色了,因為既無她的專一,更無她的熱情,不能為之生,遑淪為之死。

    他自己呢?

    孟捷不禁悠然深思起來,他呢?最近他常神思恍惚,想著過往也想著未來,不確定究竟在探索什麼。

    自己也對按部就班的日子不足起來丁嗎?或者,是不知不覺受了師姐的影響,也想找到某種能令自己為之生、為之死的事物?

    他內心也藏有這樣的熱情嗎?抑或自己不過是凡夫俗子,隨著眾生庸庸碌碌,和師姐並非同一種人,永遠不能觸及她的境界?

    愈想,愈是煩憂了起來!

    “——捷!孟——捷!你——聾——啦?!”

    一隻小手在他視而不見的眼前亂飛,而另一隻正扭著要掙脫他握得死緊的大手,孟捷倏然回神,心頭一震,鬆手直退了好幾步。

    “……捷,終於醒啦?你到底怎麼啦?”薰薰蹙著細眉偏頭研究他。“你忽然停在路上,氣也不出,叫你好幾次都沒反應,我還以為你哪時中了那種失魂的毒哩!”埋怨著舉起左手來看:“瞧!都留下指痕啦!你嫌我滿手蛇傷的疤痕還不夠啊?真是!”

    孟捷焦急地走回她身前,執起那冰冷的小手細瞧,輕撫著自己留下的指甲痕跡。

    “對不起、對不起…”師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忽然熱起來,從來沒失手傷過師姐的,自己究竟失神到哪兒去了?!

    “沒事啦!嚇嚇你而已,就知道你會內疚得半死!”薰薰一拍他的肩,要不是構不太到,一定拍他的頭啦。

    嘻嘻笑著回到方才那塊巨石前,用力推開,就躍了進去。

    會挖洞窟來藏身,也是相當冒險的主意,此地土石堅硬,雖少坍方,一坍卻可以壓死人。

    薰薰常用挖掘來代替練功前的暖身,挖一挖就拉他打起來,打一打又收手玩蛇,玩一玩又去煉丹……總之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全隨她姑娘高興。

    除了每天清晨,師父為兩人授課,晌午時分,師父又再單獨與孟捷解經之外,孟捷總是不離薰薰身邊的。這些洞窟,是兩人研毒的小小世界。

    真是乖孩子唷!薰薰笑著看孟捷很自動地清起蛇來,自己盤腿坐在地上,雙肘撐著支額看他。洞穴不大,但足以讓二人站起旋身,還有起爐煉丹的空間。

    “師父真是好命,收了你,”她咂咂嘴。“等你娶了親,那就更有人幫著照顧師父了!”

    心裡是有那一點點愧疚啦,師父聽她要走,不曉得會不會哭死?師父那個老頑童,常常亂哭亂笑毫不收斂,嚇死人。她是真的有點捨不得師父……

    不行不行,天下還是要闖的啊!小鳥會飛了哪還有成天賴在巢裡的道理?那才叫敗家哩!

    她容薰薰要出去成名立萬,最好還能救很多人,得個“小辣手”的稱號,到時師父一定會樂上天!至於沒有幫忙照顧師父,倒沒什麼。

    成天在屋裡老聽師父怪叫:“你別闖禍就很夠了,不用幫忙洗碗了……哎呀!你……又打破一隻碗!昨天才洗壞我最心愛的那件白袍……嗚……你去給我倒立面壁!王八蛋!……”

    師父很吵的,唉,她會非常、非常想念他。

    她的“建言”卻教孟捷目瞪口呆。“娶親?””廢話!你都十八了,當然要想想娶親的事!娶親很好啊,最好再生上一大把孩子,常門就興啦!”

    想到有一堆孩子可以陪她玩蛇,忽然覺得自己走了未免可惜,不禁大大嘆了口氣。沒關係、沒關係,她會常常回來的!

    “我……沒想過那麼多。”孟捷吶吶地不知該怎麼接口,娶親嗎?成家、生子?在他冥思未來的時候,從未真正想過這一條路,其實,應該是最合理的一條,可是……

    “那現在開始想啊!”薰薰命令,“雖然你好像太害羞了一點,追人家姑娘會很辛苦,但該做的還是逃不掉,就用你習武的那種用功去做就行啦!”老氣橫秋的,標準的教訓口吻。

    “那師姐呢?”要出去遠遊……然後呢?也……找人成家?

    “我?”清亮的大眼轉了轉,“你老姐我,就免啦!我學師父好嘍,光棍也不錯!”她愈想愈有理。“我老了再學師父一樣,收一個乖徒弟,不就高枕無憂了?!”

    兩人都是孤兒,對家庭與世俗的經驗十分貧乏,加之常偏老玩世不恭、特異獨行,只求徒兒研毒習武,從未加諸其它的期求,兩人雖然讀書、遊城,不至於無知,卻畢竟不諳一般人的生活,那種一大家子天天會聊上的話題,這回竟是第一次提起。

    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全然像是別人家的事,跟己身扯不上邊。薰薰會忽然想到孟捷應該娶妻生子,也只是擔心師父會寂寞,覺得這辦法不錯而已。

    蛇清好了,董薰伸手接過毒囊,在石灶上以長竹筷搬弄分解,動作熟巧。別看她語粗性直,取毒煉丹之功已直逼常偏老,更在孟捷之上!孟捷欣賞著她的手法,竟是看得痴了。

    將毒液擠出之後,慢慢以火悶煮,蒸氣由小小的煙囪排出洞外,先經層層過濾,無毒無害。小鍋內的液體愈熱竟愈見清澄,漸漸變色,竟由透明轉為晶銀,閃閃發亮,甚是眩目。

    “真美!”薰薰喃喃道。

    孟捷瞧著她,看她的小臉因專注而微微發紅,雙眼映著眼前的銀光,純然是幸福的神色,實在……真美!

    “是啊。”他喃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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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薰薰直奔前廳,捧著一小盅銀絲液,一路興奮地叫:“師父!師父!有好東西來啦!”

    前腳才人廳,一粒豌豆撲面而來,煮熟的豆已半軟,然而帶著內力直攻她右眼瞳,射中了少不了要紅腫淚流個一時半刻!

    身後緊跟的孟捷一驚,本能就要出扇攔阻,廳上已一聲大吼

    “捷兒!你敢!”

    孟捷硬生生地止住了扇頭,薰薰哇哇叫著一縮頸,還是慢了半拍。豌豆“撲”地打在半開的眼皮上。

    “要死了!”她苦著臉抹去眼皮上的爛豆,麻麻疼疼的。“師父!你又來這招!”

    “又沒躲過!笨蛋!”常偏老罵回來。“不過有進步啦,至少沒中眼瞳!”

    孟捷拉過她來,從腰間拿出一方小藥膏,輕柔地擦在她眼皮上。“師父,老攻師姐眼睛,甚是危險——”

    “廢話!”常偏老斥道。“不危險誰躲?你老幫她,是害了她!薰兒一天不練好接防暗器,就一天不能自保!”

    “徒兒知道。”孟捷有些窘。“一時之間忘了……”

    常偏老嘆息,這徒兒心太好,簡直有些過了頭,不知出了江湖,如何應付得了人世險惡?他聰敏,也知道人心詭譎,但就是過於善良,不願先去計較別人,所以總是不防。而一面對薰兒,更變成軟泥一把,真是!

    不過捷兒自己不防,倒是為薰兒防得緊,卻也有所補足。只要這兩個愛徒在一起,總不必擔心。

    “人家是要拿銀絲液孝敬師父耶!好心沒好報!”薰蘸邊罵邊笑著跳上前去,把小盅遞給師父。

    常偏老審視一晌,嘴邊不禁浮起笑。“真服了你,捷兒半低時辰前才抄到的,你就變出東西來啦?”

    “那當然!”薰薰得意非凡。“師父你服下好啦!讓你晚上也眼觀千里!”

    常偏老依言服下,未有絲毫遲疑。對於這個拙徒弟的毒功,他是信心十足,信任百倍。

    三人嘻笑著取用茶點,其樂融融,薰薰支著額看向常偏老。

    “師父,我想去遊走江湖蒐括毒經,留捷照顧你老人家,你說好不好?”

    “噗”地一聲,常偏老噴出口中的茶,臉上的驚嚇像是看到牛飛天似的。“什、什麼?”一雙老手趕忙擦著衣襟。

    薰薰張大嘴:“我說我想去遊江湖啊!有那麼奇怪嗎?”

    常偏老仍嗆得猛咳,滿臉脹得通紅,薰薰直拍他後背。

    “留下捷兒自己出去?你瘋啦?不出一時半刻,屍首就會給人扛了回來!”

    “哪有這麼誇張?!”薰薰一臉大受侮辱狀。“人家功夫才沒有那麼爛!”

    “不是功夫問題,是你闖禍的本領!”常偏老低吼。“你心血來潮,見到什麼新鮮物事就要試試能否做成毒,全沒個自制!放你出去,比放蛇入被還危險!”

    “師父又在放狗屁了!”

    薰薰和常偏老斗嘴,其實是兩人每天的樂事之一,一天總要來上十效回,孟捷只是在旁微笑。

    “我又沒毒!”她大聲抗議。

    “胡說,你渾身都是毒,蛇不離身、毒不離手,滿腦子的鬼主意!為師的一要你自制,二要你練功,你以為是為了什麼?要玩毒,就要有玩毒的本錢啊!”

    “師父訓了幾百遍啦!”薰薰叫。“人家很努力了啊,到底要練到什麼地步,師父才放人家出去見見世面?”

    “是讓世人見識見識你吧?”常偏老嘆息。“就不知江湖準備好了沒,要應付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小毒害!”

    “口德,口德啊!師父!”薰薰不以為意地拍拍常偏老的手背。“師父怕丟臉,徒兒就不提辣手千隻的名號好嘍,免得壞了師父大名”

    “你敢不提?!”常偏老喝道。“師出我門,當然要打出招牌!抬出我辣手千隻之名,任誰也要懼你三分!”

    “那師父是答應了?”薰薰跳得老高,平常輕功都沒這麼厲害的。“哇!師父答應了!”

    “答應你個頭!”常偏老一拍她的頭,差點把那本來就歪七扭八的髻給打散掉。“誰答應你了?在談條件而已!”

    “在談條件,就是答應啦!”薰薰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叫著撲到孟捷身上。“捷!捷!師父答應了!”

    孟捷笑容有些勉強,反手抱住了她。

    “不管師父的條件是什麼,我全應了!”她嚷嚷。

    “是你說的,可別反悔!”常偏老笑容詭譎。“第一個條件,你要給我換上尋常姑娘家的衣衫,正正經經的,不許再穿得四不像。”

    薰薰苦了臉,尋常姑娘的打扮,縛手縛腳的,又是不甚耐磨的細布,穿了就覺得跑不動也跳不高,還擔心一勾著就壞了絲線呢。

    “好……吧!”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反正為了出遊,這算小事一樁。“還有呢?”一定還有的,師父才沒這麼好說話呢。

    “第二個條件,這是你第一次出遊,得有個期眼——三個月之內,得回來向為師的請安!”

    “三個月!”

    薰薰咂咂嘴,暗忖——那下月的毒宴,總也趕得上了,還好。

    “好,就三個月。”她答。

    “第三個條件,”常偏老嘴一咧:“你給我把捷兒也帶著走!”

    “師父!”

    薰薰和孟捷齊聲叫出口,然後面面相覷。

    孟捷臉上綻出驚喜的笑容,薰薰則張大了口:

    “那師父誰來喂啊?”

    “呸!”常偏老笑罵。“你師父是斷手了還是怎麼?要人餵食?”

    “可是,你老人家總該有人照顧……”薰薰憂慮起來。“這樣人家不放心嘛!”

    這個粗裡粗氣的小女娃兒,其實還真討人喜歡啊!常偏老可疑地溼了老眼,猛眨巴著。“放心,為師的死不掉的,沒事別把人給叫老了!”

    “那,捷真的可以一起去?”薰薰笑得好開心,用力一扯孟捷的腰帶:“捷,快!去打包一下衣物,我馬上就回來!”蹦蹦跳跳就蹦出門去了。

    “很不得插翅就飛啊,這丫頭!”常偏老低笑著搖頭。“為師的用猜的也知道,她一定準備毒物去了!準備重操舊業,滿街吆喝叫賣。”

    “師父果然明察。”孟捷微笑答道。

    “捷兒,為師的不用交代,知道你一定會好好照顧薰兒的,”常偏老笑容不減,然而眼中露出精光。“但兩人相依在外,會有如何的際遇,實在難說。薰兒未必只愛毒,而盲於天下事,你懂嗎?”

    “師姐是真愛毒的。”孟捷低喃道。

    “不錯!但習慣常令人目盲,若境況一變,人看到的東西也會跟著變——這一點,就在於你,也是一樣的。”

    孟捷凝望著門口薰薰消失的方向,師父的話如謎,卻牽動他心中一角——習慣令人目盲嗎?

    那麼,有什麼是他未曾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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