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亭嫣一個人往廚房去時,珠兒追了過來。
「你別跟來了,到廳上去侍候阿瑪和亭孇吧!」亭嫣對著珠兒微笑。
「我侍候他們做什麼卜我的主子本來就只有格格您一個人!」
珠兒擰著眉頭,悶悶不樂地道。
「怎麼了?」亭嫣察覺到珠兒的情緒,柔聲問她。
「格格,您騙珠兒!」珠兒停下來,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我……我騙了你什麼?」亭嫣只得也停下來,臉上的微笑漸逝。
珠兒眼圈兒紅紅的「您騙珠兒,說什麼您不在乎、您壓根兒不受十三爺的……全是騙珠兒的!」
亭嫣愣住,只能怔怔望著珠兒,說不出半句話。
「您剛才在廳上那神情,瞞得過別人,可瞞不了自小服侍您的珠兒!格格,您何苦這麼委屈自己!」珠兒進一步往下說,眼眶已蓄滿淚水。
亭嫣垂下眼,再抬起眼來時,她淡淡地微笑。「珠兒,你不覺得二格格和十三爺站在一塊兒就像一對璧人,十分相配嗎?」
珠兒抹去眼眶裡的淚水,固執地道:「珠兒只知道十三爺是您的夫君,可管不了二格格和十爺相不相配!」
「這話不對。」亭嫣搖頭,柔聲道。「事實上十爺是亭孇的夫君,我不過是代亭孇出嫁的替身,亭孇才是真正的少福晉,她才是十三爺的妻子。」
「格格,怎麼到現在了您還說這種話!」珠兒氣結。她實在想不通,格格為什麼就偏偏這麼死腦筋!
「我說的是事實,就算不提這個,我方才問你的話你摸著良心說,二格格和十三爺,他們是不是挺相配的一對?」亭嫣別開眼,望著園子裡的苟藥花在風中隨風搖曳的姿影。
「我珠兒摸著良心說,姻緣這事看的是緣分,不是看登不登對的8緣分這兩個字還是格格您教我的!」珠兒理直氣壯地道。
亭嫣無語。
「格格,不管如何,現下十三爺已經是您的夫君了,您難道沒想過要去爭取自個兒的權利嗎?」珠兒又勸。
「什麼事都能爭,就這事是爭不來的。」亭嫣淡淡地道。
阿瑪要讓亭孇也進宮,那意思她明白。阿瑪不顧及她的處境、她的立場,一切以亭孇為主,她也明白……「爭不來?怎麼會爭不來呢?十三爺本來就是您的夫君,只要您肯爭,二格格她不會有機會的!」珠兒道。
亭嫣搖頭。「您不明白,珠兒。」
「我怎麼不明白!我都說的清清楚楚,再明不過了!」
「很多事情不是爭到了就是贏了,有時就算贏了,心底反倒更痛苦。」亭嫣邁開原已停頓的步子,繼績往前走。
「格格!」珠兒在後頭喊。「珠兒是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您別再說那些珠兒聽不懂的話了!」
亭嫣只是越走越遠,沒再回答珠兒半句話。
她仍然不認為自個兒有該去「爭」的理由!無論珠兒說什麼,不該是自己的,她相信自個兒把持得佳……絕對可以、可以的!
★★★
珠兒眼睜睜看著亭嫣走遠,心底是又急又氣,急的是二格格這會兒已經登堂入室了,氣的是格格為什麼不去爭!
「珠兒」
就在珠兒站在園子裡發呆的時候,後頭突然有人喚她。
珠兒一轉頭,看到杏妃。「杏妃娘娘!」
杏妃點點頭。「剛才你跟嫣兒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她揮揮手,讓幾名貼身女婢到前頭候著。
「娘娘,您都聽見了,格格她」
「我明白。」杏妃微微笑,揮手製止珠兒要往下說的話。
「嫣兒的意思我都明白,她顧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娘娘?」珠兒皺起眉頭。
杏妃笑了笑。「珠兒,難得你一片忠心,為了主子這麼盡心盡力!」
「這是應該的,娘娘,格格她」
珠兒還要提亭嫣的事,杏妃又揮手製止。「珠兒,嫣兒說的話雖然有理,可也不見得她就料中了煌兒的心事!」
「烺娘?」珠兒聽這話心裡更胡塗了!怎麼娘娘從頭到尾就一徑同她打啞謎!
「我瞧嫣兒同她阿瑪、額娘一樣死必眼,打定了主意就以為是了,她可沒問過煌兒心底的想法哩!」杏妃說到此,忍不住面露一絲詭譎的微笑。
娘娘這麼笑是什麼意思?珠兒睜大眼狐疑地瞪著杏妃,又想起格格跟她說的話珠兒皺檸了眉頭,從頭到尾,她只知道自個兒本來清清楚楚的腦袋,可被這兩個淨同她打啞謎的主子給弄胡塗了!
★★★
亭嫣回到房裡時,就看見杏妃已經在房內等地。
「姨娘,您來了。」亭嫣看到杏妃突然來訪,有些驚訝。
「我是聽小楞子告訴我,說你阿瑪和亭孇進宮了,便過來看看。方才我到大廳去見過你阿瑪了,也看到孇兒,她越大長得越嬌了!」杏妃笑道。
「是啊,妹妹一向漂亮。」亭嫣笑了笑,在杏妃身邊坐下。
「嫣兒,你怎麼不到前廳去陪陪你阿瑪?——你們父女倆往後恐怕不常有機會能見面了。」杏妃拉起亭嫣的手,慈愛地問。
亭嫣猶豫了下,才淡淡道:「有十三爺陪著他們——」
「嫣兒,」杏妃打斷她沒說完的話,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才微笑著說道:「你該不是有意地在給你妹妹製造機會吧?」
亭嫣一徵,之後輕聲說:「姨娘,我需要替妹妹製造機會嗎?」
杏妃挑起眉。「這話怎麼說?」
亭嫣垂下眼。「該是妹妹的,不需我插手,自然也會是她的。」聲音雖輕,意思卻清晰明白。
「這話說的好!可要該是你的呢?」杏妃挑起眉,促狹地反問。
「要讓是我的……」亭嫣擰起眉,頓了頓才往下說:「自然會是我的……」她遲疑地道。
但是,又有什麼該不該的?雖然先前同珠兒說得斬釘截鐵,可事實上她既摸不清德煌的想法,更摸不清她自個兒的!
把一切歸給緣分,又似乎是太過消極的念頭,她幾乎認不得自己了!這麼猶豫不決的態度多不像她自個兒!她該像往常一般把任何事都看淡,甚至不去在乎該或不該……杏妃垂下眼,唇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再抬起眼突然話鋒一轉,笑著道:「嫣兒,既然煌兒現下忙著招呼你阿瑪和孇兒,有件事我希望你替我做做。」
「姨娘,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嫣兒。」亭嫣道。
「明日有個人要進宮來看我,可巧的是明日正逢四月初八佛祖誕辰,我要到自性庵上香,不能給他接風洗塵,只能託你替姨娘做個東道。嫣兒,你會替姨娘辦好這事吧?」杏妃間。
亭嫣點頭微笑。「姨娘,您要嫣兒接的人是……」
「還記得富爾碩吧?」杏妃道。
『表哥?』亭嫣驀地綻開笑容。「是表哥嗎?可他不是在西北軍營……」
「我聽皇上說富爾碩要回來了!」杏妃也喜顏頓開,她打小就極疼這名甥兒。
富爾碩是黃袍八旗子弟兵,長年在西北大營駐守,手下掌握五萬精兵,是威鎮一方的將軍,杏妃按著又道:「他明日就進城,早幾日已經託人來給我報過訊兒,說是進宮見過皇上後就要來看我,可偏偏我明日得進香去,這是十多年前我在佛前許下的願,是為著還願去的,可不能打誑語!」杏妃無奈地道。
十多年前她因為無子,又逢嚴妃去世,皇上正要替德煌找個額娘,她便在佛前許願,若是皇上把德煌過繼給她,她便年年在佛誕日這天到佛斬上香、做功德!之後果然如願,杏妃心滿意足之餘,自然不敢忘記在佛前的承諾,便年年在佛誕日這天於自性庵內齋僧頌經,大做法事。
「果然是富爾碩,那真太好了,我也有許多年不曾見過他了!」亭嫣有些意外,沒想到杏妃要她接的人會是富爾碩!
自小表哥同她就十分談得來,反倒是和亭孇話不投機。
富爾碩是個例外。他是唯一在同時見過她和亭孇之後,不被亭孇的外貌吸引,反倒與她親近,總是同她暢談天地的男子!
他也是亭嫣在德煌之前唯一親近過的男人,連阿瑪都不曾像他一般真正瞭解過她,對於與富爾碩相處的記憶,之於她有極深刻的意義!
「那正好!」杏妃樂道。「自從富爾碩被皇上調往西北服役,你們表兄妹也多年不見了,這回正巧藉這機會,你們見了面也能敘敘舊情!」
亭嫣微笑點頭,方才心中莫名的抑鬱已一掃而空。這樣也好,她能藉這個機會避開亭孇和阿瑪,還能和久違的富爾碩重聚!
「嫣兒,明日你代我去接富爾碩的事,要不要我同煌兒說一聲?」杏妃問。
「不必了。姨娘,我想……我去給富爾碩接風洗塵不會多過一日的時間,十三爺他……他不曾介意的。」亭嫣黯然道。
要不是阿瑪和亭孇來看她,她也見不到德煌。自從她拒絕他那晚起,她就再沒見過他了……「那好,明日就勞煩你了!」杏妃點點頭,喚侍女進來。「明日要到庵裡做法事,我得早些回去準備準備。」
亭嫣送杏妃到門口,杏妃臨走前突然回頭問了一句「對了,嫣兒。」她靠近亭媽的耳畔,悄聲問。「我都忘了問……你同煌兒,你們這幾夜也該圓房了吧?」
亭嫣愣住,料不到杏妃會突然問這個!
杏妃笑嘻嘻地道:「就我對煌兒的瞭解,這真叫做多此一間了!
平日要叫他安分就不容易,何況你們倆現下名正言順的,除非日頭打西邊出來,否則……呵呵呵!」
杏妃一味地笑,亭嫣只能眨眨眼,粉頰漸漸紅透……她心思靈巧,即使還是個處子,也能聽得懂杏妃話中的暗示。
杏妃的意思是,依照她對德煌的瞭解,他必定不可能放過這機會,早就同她圓房了!
杏妃神情詭異地往下說:「他要是肯安分的話,日頭要不打西邊出來,就是他心底有鬼了!」
杏妃說完笑著離去,留下亭嫣愣在房門口呆站了久久,怎麼地想不透杏妃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
隔日亭嫣起了個大早,親自到廚房做了幾樣小菜才往杏妃的寢宮去,等待富爾碩的到來。
半途卻遇見德煌和亭孇、簡王爺三人,德煌正要送兩人出宮去。
亭孇手挽著德煌,見到亭嫣天真地間:「這麼早你去哪兒?昨晚吃過了飯就沒見到你的人,這會兒十三爺正要送我和阿瑪出宮去呢!」她甜
著嗓子道。
「這麼快要出宮了?怎麼不留下來再玩會兒?」亭嫣柔聲問,沒去看亭孇挽著德煌的手。
「十三爺說聖上今日有差使給他,他不能陪咱們了!阿瑪便說,改明兒個咱們再進宮來吧!」亭孇轉向德煌,嬌聲問:「十三爺,你歡迎我和阿瑪再來玩嗎?」
德煌剛開嘴笑。「當然了!」他望向亭嫣,俊臉上轉成漠無表情。「你也一塊送你阿瑪出宮?」
「不必啦!」亭孇忽然搶道。「咱們有十三爺送就成啦!就讓『亭孇」回去和她最愛的書做伴兒,別勉強她了!」她甜甜笑著,貼心地道。
德煌撇撇嘴。「你不去?」他又問了亭嫣一次,亭孇皺眉頭。
亭嫣回視他,終於搖搖頭。「我還有事……」
「我都說了吧!任何事也比不上她的書本重要!十三爺、阿瑪,咱們快走吧,額娘知道今早我同阿瑪會回去,一定在府裡等的急了!」亭孇說著便拉著德煌往外走,簡王爺看了亭嫣一眼,沒說半句話,急急跟在亭孇後頭往出宮的路上去。
亭嫣徵徵地站在原地,看著二一人匆匆的背影呆立了好一會兒,才思緒渾噩地邁開步子往前走。直到出了德煌的園子,又走了好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呼喚聲「小點兒?」富爾碩見到她,一臉的不能置信。「娘娘呢?你怎麼會在這兒?」他笑開了臉,迎向站在風中,身姿纖雅的白色水仙。
打小他就叫亭嫣小點兒,這是他替她取的小名。就因為她老是吃不胖、長不大,全身上下瘦巴巴一小點兒,他頭一遭見到亭嫣就固執地叫她小點兒,且直到現在還是。
「姨娘今日到自性庵上香,不能來接你,她託我來給你洗塵。」亭嫣笑著走向富爾碩。
當年離京前富爾碩曾到簡親王府見過亭嫣最後一面,他高壯的身形比當年更加挺拔了。
他的笑容一如她記憶中的爽朗,語調一如她記憶中的有力!當他仍然叫她小點兒,她尋回了以往和富爾碩共處時熟悉的感覺,以及久違的喜悅!
「原來如此!」他當是否妃託她進宮來接他,沒再多問,按著上前一步,激動地握住亭嫣的手。
「我正想明日上簡親王府去拜見姑爹、姑母,當然……主要是想去看我的小點兒,沒想到今日就能見著你!你還是如我記憶中一樣地小,半點也沒變!」他熱情、無絲毫保留地道。
亭嫣心跳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拍回自己被富爾碩緊握住的手。「姨娘讓我來接人時找他沒料到是誰,知道是你後我……」她頓了頓,突然覺得不安。與富爾碩多年不見,她雖然確定富爾碩還是當年的富爾碩,可現今兩人都已成年,不再是當年約兩小無猜,有些話似乎是不適合說出口的。
「怎麼了?」富爾碩眸光熾熱,再一次握住亭嫣縮回的手,緊緊握牢在手中不放。「有什麼不好對我直說嗎?你忘了當初咱們倆是無話不談的,那也才不過是幾年前的事,如今我仍然當你是那時的小點兒,你也當我是那時的富爾碩,別因為短短幾年的分離就對我有隔閡,除非你想傷我的心!」他低柔地道。
亭嫣因為他這番感性的話,眼眶裡霎時盈滿淚水……她多愛哭啊!時光彷佛又回到從前。外表看似粗擴,賞則心思細膩的富爾碩總能說些救她感動的話,讓她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乎她。
「富爾碩……」她輕輕喚他的名字,然後綻出燦爛的笑容。
「你餓了吧?一路風塵僕僕趕著進城,一定沒好好吃東西!」
「你知道我愛吃什麼?」
「今早我親自下廚,替你做了幾碟小菜。」亭嫣柔聲道。
富爾碩豪爽地大笑。「咱們一向這麼有默契!這才是我認識的小點兒!」
「到姨娘的園子裡去吧!我已經讓珠兒在園裡的淨亭擺下茶席。」她善解人意地道。
兩人漫步到杏妃的園子裡,在到達淨亭前,富爾碩突然感性地道:「你一向是朵解語花!」他嗓音變得低沉。似若有所感地道。
亭嫣徵住,這是過往他不曾跟她說過的話……解語花?以往他只說她是他善解人意的小點兒。
「富爾碩,想不到你和我有相同的感覺!」
低沉的男聲突然從小徑後傅出:德煌從拐角處轉出來,在亭嫣的驚愕下,他走近兩人,接著突然半強制地一把摟住亭嫣的肩膊,衝著富爾碩例開嘴笑。「至於我,能擁有這朵『解語花』,大概是我德煌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亭嫣呆呆地愣住,她不知道德煌什麼時候來的,更不明白他這麼說的意思!
他反反覆覆的態度簡直讓人困惑!
「十三爺……」富爾碩一瞬間變了臉,他神色陰沉地瞪住德煌摟著亭嫣的親密模樣,再轉頭望住亭嫣,無言地詢問。
他和德煌曾有過數面之緣,主要還是因為四爺的緣故,可兩人卻不曾深談過。
「怎麼?你不會不知道「孇兒』在半個多月前已經嫁給我的事吧?」德煌挑起眉,撇嘴輕挑地間,感到懷裡人兒的掙扎,他笑臉不變,手上暗暗使了勁兒!
「孇兒?」
富爾碩皺起眉頭,正要開口詢問,亭嫣搶先一步道:「富爾碩長年在西北大營駐守,今日才回來京城,自然不知道我已經嫁進宮的事!」她心跳快得嚇人!
富爾碩眯起眼,無言地望住亭嫣。
德煌輕哼了一聲。「額娘讓你來替他接風?」德煌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富爾碩。
「你怎麼也來了?」亭嫣反問。
德煌挑起眉。「皇阿瑪告訴我今日富爾碩回京,要我過來會會他,這事額娘是知道的。」方才亭孇說皇上給德煌的差使,就是指這事了。
姨娘知道德煌會過來?那為何還讓她來接富爾碩?亭嫣蹙起眉頭心底隱隱有一股不安。
「十三爺,聖上讓你過來……」
「也沒什麼!」德煌撇開嘴。「你知道,皇阿瑪一向擔心西北的軍務,今早你也面過聖了。可你明白這事兒他老人家是放不下心的,這會兒又讓我來了解了解,說你在西北是熬苦營的,也許能跟你請益!」
德煌帶過豐臺大軍,聖上會讓他來替富爾碩接風洗塵,一則因為富爾碩與杏妃的關係親厚,二則實在有軍事上的深意。
「不敢!」富爾碩拱手,目光卻移向德煌緊摟著亭嫣的手臂。
「十三爺,據我所知您和『亭孇』是自小訂親的?」他旁敲側擊。
德煌甩甩衣袖,焉地笑開臉。「你是說你的小點兒?」他對住富爾碩,正面挑戰起來了「我同她是不是自小訂親,你的小點兒難道沒跟你提過?」他慢條斯理地道。
亭嫣條地抬起頭望住德煌她不明白他這麼說出於何種心態!
德煌對亭嫣眼中的疑惑視而不見,只定定地盯住富爾碩!
富爾碩一怔。『亭孇』……是沒跟我提過這事。」他望住亭嫣,眼神複雜。
亭嫣並非亭孇,自然不曾跟他提起要嫁進宮的事,這事兒他是聽他阿瑪說過,只不過阿瑪所說的是亭孇而非亭嫣!他實在弄不懂,怎麼亭嫣會變成亭孇嫁進宮來乍然得知這消息,不僅教他心驚,更讓他不能接受。
德煌撇起嘴,強壯的手臂猛地一收,把亭嫣攬得更緊,漂亮的唇角同時勾出一抹邪氣的笑痕。「沒提過?那也不打緊,你現下知道了,不說幾句祝福的話?」
這回富爾碩和亭嫣兩人同時愣住,富爾碩的臉色極端不自然,倘嘴唇掀了幾掀,終究沒說出話來。
德煌挑起眉,正要開口,亭嫣卻先一步說:「富爾碩,你先去亭子裡等我,我有些話跟十三爺說。」
富爾碩顯然還在震駕中尚未回神,他怔怔地說:「我等你!」
「嗯,說完了話我就過去!」亭嫣對住富爾碩綻開一抹輕笑,卻覺得左臂的壓力猛然加重德煌幾乎捏傷了她!
可她咬住了牙,承受他瘋狂、不加控制的蠻力!
「你為什麼這麼做?」等富爾碩離開後,她掙開德煌的掌握,退了幾步,直到她認為安全的距離。
德煌挑起眉,寒著眼冷笑。「我做了什麼?」
「你明知道我話裡的意思!」她搖頭,覺得他十分不可理喻!
「你何不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麼?」德煌揮揮衣袖,皮笑肉不笑,冷冷地盯住亭嫣。
「把話說清楚!」亭嫣強迫自己同他無情的眸子對峙。
「要我把話說清楚?成!」他使勁地甩開衣襬,似乎在洩忿。
「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圓不圓房可以隨你,反正我對你也沒啥興趣!可要我戴綠帽子……你最好想清楚!」
亭嫣呆篆…一時間不明白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小點兒』?叫的多親熱!」德煌撇開嘴,冷冷地哼笑。
「富爾碩這輩子永遠都沒機會知道,他的小點兒在床上是怎樣的蕩婦,禁不起我輕輕撫弄就」
「住口!」亭嫣渾身顫抖……他為什麼說這種話侮辱她?他甚至不弄清楚她和富爾碩之間親如兄妹的關係!
德煌冷笑。「住口?怎麼,不敢聽?」他斂起笑臉,神情一轉為冷酷。「住口?說的好!以往我似乎給你太多禮遇,以致讓你大放肆了!」他撇起嘴,眼底掠過一抹詭譎的寒光。「現下我改變主意,要不要圓房得由我來決定!」
他突然轉身快步往亭子走去,亭嫣被他突然說出的話震懾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急忙追在德煌之後往亭子奔去,才一到亭外就聽見德煌正和富爾碩提起「不如你就在我府裡住幾日,一來方便我同你討論西北的軍事,二來……」他掉頭瞥了站在亭外的事嫣一眼,俊俏的臉霎時透出一股邪債之氣。
「「二來我料想你和『孇兒』久久不見,趁著你回京這幾日,你若能住在我府裡,你們兩人就能朝夕相對,一解這幾年的離愁了!」他對住亭嫣,邪佞的俊臉,衝她綻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倘看似氣定神閒的笑語,只有亭嫣看出他笑容裡那抹教人窒息的邪氣!
富爾碩一抬眼就看見剛奔過來,因為大喘而紅著臉蛋、嬌喘叮叮的亭嫣,他眸光中驟然迸射出憐惜,還有一抹教人難解的異樣情感!
「既然十三爺盛情難卻,我富爾碩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富爾碩也盯住亭嫣,終於動情地承諾,心甘情願聽任德煌的擺佈!
他不是不知德煌對自己的挑戰,但……為了能時常見到亭嫣,他竟然違背了理智,答應德煌留在宮中!
富爾碩的承諾一出口,德煌眼神條冷,隨即在瞬間斂去幽浸浸的冷光。「太好了!你能賞臉,我當真求之不得……」他一語雙關。
富爾碩和亭嫣之間眉目傳情的景況他看在眼底!要富爾碩留下來,自然有他的目的!
亭嫣抬眼望住德煌,驚悸的大眼寫滿了問句。「我……」她轉而望向富爾碩:後者給了她鼓勵性的一笑,讓她駕惶的心稍稍安定,終於定下心做出回答。「富爾碩,你能留下來……真是大好了。」
德煌的拳頭條地捏緊!
「既然說定了,「孇兒」,你就先回府去打發人替富爾碩收拾一間淨房,則讓他今晚無處可睡,那可就太失禮了!」他道,犀利的眼盯住富爾碩。「至於額娘交代你的事……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接待富爾碩的!」
直到富爾碩微微點頭,亭嫣終於找到力氣移開腳步,把這一團她不能理的混亂留給亭子裡的兩個男人。
亭嫣一步步往回走,腳下踏著沉重的步子,滿腦子卻想著德煌……他方才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刻在她的心版上!富爾碩的出現勾起了他性格中隱藏的強烈攻擊性,共因為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強烈的性格不允許任何人侵犯到屬於他的版圖,即使是為了一個他不想跟她圓房的女人!
她不禁思慮到,以他如此偏激的性格,若是知道了這樁婚事從頭至尾是個天大的騙局——設若他知道自己被欺騙!屆時他將會如何反擊?
他又會怎麼對待欺騙他的自己!?
★★★
夜晚,二進屋的小花廳裡傳來說話聲——「我讓你去查的事,查出了結果沒?」燭光下一個人彎腰恭立,那問話的人赫然就是德煌。
「回十三爺的話,小的已經查清楚了!」一旁恭立的漢子道。
德煌端起熱茶來呷了一口。「說!」
「回十三爺,小的混進簡親王府兩日,查到的結果是……」
寂靜的夜裡,忽然聽到一隻茶杯摔在地上的碎裂聲清脆卻教人不安的響聲,劃破了夜晚寧譏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