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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剛剛踏出麒麟樓的南宮麒,警覺地感到背後有一陣陰風襲來。

    他猛地轉過身來,兩指一夾,便將那預備偷襲的手腕給牢牢鉗制住了。

    "哎喲!"顧翩翩委屈地嘟着小嘴。她不過是想偷偷矇住他的眼睛罷了,犯得着用那幺大的力氣捉住她嗎?

    南宮麒在看清眼前的"偷襲"之人後,臉上迅速罩上了一層寒霜。

    "我的背後有長眼,千萬不要企圖偷襲。"

    説罷,他又皺着眉頭打量了她一眼,冷冷地問道:"為什幺不在屋子裏休息?"

    "人家悶嘛!再説,劉大夫也要我多多走動走動呀!"顧翩翩滿臉委屈。

    "要走動去花園,我讓蘭香陪你去。"他邊説着,邊拉了她往內走。

    "不要。"顧翩翩死命地抱住門廊下的石柱,固執地瞪着他。

    南宮麒拖了兩下,沒拉動,想再用力一點,卻又怕拉傷了她,只好無奈地問道:"小姐,你到底想怎幺樣?"

    "我想——要你陪我去逛街。"後面的七個字幾乎是一氣説完,生怕會被南宮麒截斷一般。

    逛街,南宮麒一怔。長這幺大,他還從來沒有做過這件事。

    再説,潼關的集市離這裏可有三十多里……

    他看向她充滿期待的眼眸,居然不忍掃她的興。

    "好,我讓蘭香陪你去,再多派幾個人保護你。"他沒有忘記那虎視眈眈的黑白二煞。

    "不行!我就要你陪我去。"她任性地嚷道,眼裏微微噴着怒火。

    在他眼裏,她真的就那幺討厭嗎?巴不得將她推給別人。

    "南宮麒一向不受人脅迫。"他移目望向遠方,冰冷的語氣不容置疑,"要不我派馬車送你去集市,要不你就站在這裏吹風。"

    顧翩翩萬萬想不到他會如此説,她心一橫,吹風就吹風,反正,他不依她,就別想她離開此地!

    南宮麒再次掃視了她一眼,然後毅然決然地拂袖而去。

    他那冷然的態度,傷透了顧翩翩充滿幻想與希望的心。

    難道,他對她非要這幺絕情嗎?

    她單薄的身子無助地在微寒的山風中顫抖着。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當她以為她就要風化成一塊石頭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無奈的嘆息——

    "上馬吧!"她驚喜地回過頭來。是他!

    她就知道他不會不管她的!看來,苦肉計這一招還蠻奏效的。

    南宮麒大手一撈,將她拉上馬背,圈在自己懷中。懷中人兒努力壓抑的輕顫,令他心疼地更加擁緊了她。

    他沒有想到,他的冷酷居然會敗在她的固執裏。

    "你關心我是嗎?"顧翩翩滿足地將身子靠在他寬厚温暖的胸膛裏,嘴角泛着掩不住的笑意。

    南宮麒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為什幺不承認呢?你明明是關心我的。否則,你不會趕我走之後,又回來救我,更不會因為怕我吹風而答應我去集市,不是嗎?"她拾起一張小臉,認真地瞅着他面無表情的俊顏。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他終於艱難地吐出一句。

    然而,顧翩翩卻笑了,笑得得意而狡黠。

    "哇!這裏的東西好多啊!"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地享受過自由的顧翩翩,興奮地嚷嚷着。

    她一會兒撲到脂粉攤前,一會兒搖搖小販面前的糖人兒,每攤必看,每物必贊,樂得如一隻飛出鳥籠的小鳥。

    南宮麒的樣子卻恰恰相反,他滿臉無奈,一路上對她頻頻投以忍耐的眼光。

    顧翩翩的興奮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一會兒他們的去路,便被忙着上前和南宮麒打招呼、套交情的商人們給堵住了。

    "南宮大俠,今兒個怎幺有興致來這小集市走走?"

    "南宮大俠,到我鋪子裏來喝杯茶歇一歇吧。"

    "南宮大俠……"

    麒麟樓的樓主親自到集市裏來,這可是八百年難逢的大事,他們就盼着他能對自己投以短暫的一瞥,以示自己和麒麟樓交情不淺,也好在潼關找一個大大的靠山。

    "哎!你們別擋着路好不好?"顧翩翩快樂的心情,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這位姑娘是——"

    "姑娘,想要買什幺,到小店去拿就好了!"

    "是了,我們店裏的綢緞是最上等的。"

    發現南宮麒身旁的她後,殷勤諂媚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轉移到她的身上。

    眾人拖的拖,拉的拉,只想把財神爺引進自己店裏。

    "喂!喂!你們做什幺?放手啊!"顧翩翩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她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施展武功,傷及良民吧?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好不容易掙脱出來的那一隻手,緊緊抓住南宮麒的衣袖,以免兩人被人羣給衝散了。

    唉!早知道他這幺出名,説什幺也不跟他一起出來啦!

    可是,現在怎幺辦呢?要如何脱身?

    "跟我走!"南宮麒突然側身摟緊她,提身一起,便從眾人頭頂飛掠而去。

    顧翩翩詫異地看着他。當着這幺多人的面,他伸手摟住她,這代表什幺?她一面享受着馭風而行的快感,一面在心中細細思量。

    "好了,這條巷子比較偏僻,再不會有人追來了。"拐進一條不見人跡的小巷,南宮麒氣定神閒地將她放了下來。

    顧翩翩嬌羞地將頭扭到一邊,生怕他看出她剛才的想法。

    "看,那邊有一家綢緞鋪,我們去那吧。"不等南宮麒反對,她率先走了過去。

    簡陋的鋪子裏,零落地堆了幾匹不太鮮豔的綢緞。

    顧翩翩皺了皺眉頭。瞥眼見到南宮麒不悦的眼,她靈機一動,拉他一把,指着他身上黑色的長衣説道:"你看你,整日穿得黑不拉嘰的,活似塊招牌,就怕人不認識你。這樣吧,我看這匹布很適合你,做件新衣改變改變形象,如何?"

    "不好!"他興趣缺缺地閃躲着她拿着布在他身上比劃的動作。

    "來嘛!換個形象,總好過每天被人追捧啊!"她甜甜地乞求着。

    南宮麒拗不過,只好勉為其難地讓笑咪咪的老闆,拿着量尺在他身上比劃來比劃去。

    量好尺寸,指定了樣式,顧翩翩心滿意足地付了訂金,這才肯打道回府。

    取了白馬,顧翩翩已是疲態盡露,她掩着嘴打了個呵欠,耍賴地看着他。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伸臂將她抱上馬背,又恐她坐不穩跌下去,只好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顧翩翩看他一眼,唇畔漾笑,"麒哥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是啊,孤身一人的時候,就連睡覺也要睜一隻眼,何曾如現在這般懶散過?説起來,她真的得感激他呢!

    她習慣性地偎靠進他的懷中,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安安穩穩地會周公去也。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他在她耳邊低語——

    "到了,下馬吧。"

    她含糊應一聲,不願搭理。

    瘁不及防地,他狠狠敲一下她的手背,令她痛醒過來。

    她掀開濃密的眼睫,雙眸含怨瞪着他。

    站在廊檐下迎接他們的獵風看了,急道:"大公子,讓屬下扶顧姑娘一把吧。"

    他是怕她激怒了大公子。

    然而,南宮麒卻彷彿沒聽見一般,雙臂一緊,抱着她俐落地跳下馬來。

    獵風呆了一呆,怔怔地看着他們消失在門後。

    "獵大哥!"

    一直等到獵風虎虎生風地打完一整套拳,顧翩翩才出其不意地從樹後蹦了出來。

    獵風乍見她,慌張得手足無措。

    顧翩翩看在眼裏,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讚道:"獵大哥打了一套好拳法,可否讓小妹見識見識?"

    "這——"獵風遲疑。

    "跟我打兩招吧。"她靠近一步,雙眸瞅着他,裏頭寫滿渴望,"我知道你功夫好,你與我切磋切磋,讓我也增進功夫,不是很好?"

    "大公子不會允許的。"他硬着頭皮道。

    "管他呢,你不説,我不説,他怎幺會知道?"她眨眨眼,也不打招呼,忽然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直逼獵風而去。

    "失禮了,獵大哥。"

    庭院中,微風夾着落葉席捲而起,獵風一愣,本能地拿掌去擋。

    她頓時只覺一股強猛勁道迎面襲來,一個拿捏不住,手中匕首脱手飛出,人也直直地飛跌了出去。

    "小心!"獵風回神,吃了一驚,撲上前去想拉住她。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黑影掠來,在他之前,接住了半空中的顧翩翻,扶她站定……

    "你又想玩什幺?"南宮麒瞪着懷中驚魂未定的人兒,俊容微露不悦。

    "我只不過是想學幾手功夫嘛!不用那幺擔心。"顧翩翩露齒一笑。

    "擔心?"南宮麒陡地放開他的手,"我才懶得擔心你,我只想警告你,要玩可以,不許動我的人的腦筋。"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讓我找獵大哥玩是不是?好呀,我找你該可以了吧?"她撒嬌地圈住他的手臂。

    他哼了一聲,不着痕跡地抽開手,"你的哥哥還真多。"她委屈地嘟着嘴,"他是你的朋友,我不叫大哥,難道叫獵護衞嗎?那多生疏。"

    獵風一臉尷尬地退了下去。

    "不要讓我發現你在麒麟樓生事,否則,我不會輕饒你。"他瞪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開去。

    生事?有嗎?她迷惑地皺了皺眉頭。

    唉!無聊啊!日子過得真是無聊。

    自從南宮麒不許她再找獵風學武之後,麒麟樓偌大的花園已被她逛了幾百遍,再這樣下去,她真怕她會憋瘋掉。

    在她的生命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過,簡直是平靜得過了頭,讓她忍不住懷念起那些曾經驚心動魄的日子。

    她無聊地站在原地,四下掃看了一次,這裏,去過;那裏,也走過,全都沒啥稀奇。

    嗯?不對呀,好象還有一條路是她沒逛過的。

    蘭香叮囑了她好幾回,不過,這一次,她不打算再乖乖遵守南宮麒的禁令了。

    她對這條路盡頭是什幺,充滿了好奇。

    繞過設計奇巧的矮樹籬笆,穿過匠心獨具的婉蜒小徑,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越是往山上行去,那景色便越是瑰麗。

    不知不覺中,眼前已是一片松林。林深樹高,將和煦的陽光摒除在外,只餘滿目濃蔭。

    腳下的階梯婉蜒而上,曲曲折折地通往林間,不知道何處才是盡頭。

    這裏,如此安靜,又如此隱密,到底藏着些什幺呢?顧翩翩好奇地揣測着。

    不管了,先進去看看再説。

    這樣一想,她向四周瞟了兩眼,然後一晃身,閃入了參天的佔松林中。

    松林彷彿沒有盡頭,她東一繞,西一繞,最後發覺總是在原地打轉。

    她慌亂地飛奔起來,想覓原路折回,豈知,愈是想走回頭路,愈是岔得更遠。

    她張嘴想呼救,可一想起南宮麒那厭煩的眼神,便又咬牙忍了下來。

    繼續走了幾個圈,情況仍沒絲毫好轉,她索性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希望蘭香能來接她。

    可是,這一等便是好幾個時辰,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蘭香始終沒來。

    四下寂靜無聲,連半個人影也不見。

    她焦急起來,躍上樹巔,四下眺望,只見東南西北,四面全是一望無際的松樹,不見盡頭。

    她心中匆感害怕,也顧不得受南宮麒責罰了,正欲張唇叫喚,突然左邊現出一點燈光,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她凝目望去,果然是燈火在微微閃爍。

    有燈光,就表示一定有人,顧翩翩興奮地直向着燈火掠去。

    這一次,因為有了目標,她在松頂疾奔片刻之後,已見兩間精緻的房舍。

    燈光便是從房中透出,空氣中甚至還浮蕩着飯菜的香氣。

    顧翩翩大喜,今天一整天,她還沒吃過半點東西呢!

    她也不待向主人招呼,便徑自走上前去,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還未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耳朵裏便傳來兩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鬼啊,鬼!"

    "在哪裏?鬼在哪裏?"她駭異地跳起來,雙眼骨碌碌地轉着,聲音緊張得微微發顫。

    只見屋內燈光熒熒,屋外夜涼如水,平靜得不起一絲微瀾。

    她拍了拍胸口,略略放了心。

    等到她再次將眼光調回屋內時,映入眼簾的,是古樸雅緻的陳設,以及兩個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不,應該説是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妙齡少女。

    顧翩翩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眉清目秀,一身淡黃色的衣衫,包裹着她嬌小玲球的身軀。她看起來既不像丫頭,又不像是什幺千金小姐,跟一個老太婆住在這幺偏僻的地方,身分實在可疑。

    顧翩翩撇了撤嘴,冷冷地哼道:"你是什幺人?為什幺在這裏?和南宮麒又是什幺關係?"

    黃衫少女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三、三……文……文,我、我……"

    顧翩翩柳眉一揚,"我三文"是什幺意思嘛?難道是三文錢?

    不會吧?她才值三文錢?

    顧翩翩詭異地笑一笑,對女孩勾勾手指,"過來!"

    女孩嚇得直往牆壁裏縮,雙手亂擺,"別,別拉我,不要拉我!不是我們家小姐害你的,你不要找我!"

    顧翩翩一愣,越聽越糊塗。什幺誰害誰的?她可從來沒見過這一老一少啊!

    黃衫少女見她遲疑下來,以為自己在情急之中嚷出來的話打動了她,忙將身邊的老太太扶了起來,熱切地道:"三小姐,你看呀,這是老夫人呀!"

    啐!什幺小姐夫人的,不知道她在説什幺。顧翩翩不耐煩地擺了擺頭,一眼看到飯桌上精緻可口的菜餚,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跑到飯桌邊,拎了一口冬菇,正打算要大快朵頤,匆聽得老夫人唱然一聲長嘆。

    "餓了吧?"接着,她又轉頭吩咐黃衫少女,"去替文繡多添幾炷香吧。"

    黃衫少女畏怯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顧翩翩直覺她們所説的一切,都是衝着她來的,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暫時壓下飢餓的感覺,緊跟黃衫少女而去。

    黃衫少女出了門後,拐向隔壁的石屋。

    這間屋子比起剛才那間顯然要小得多,也簡單得多。放眼望去,前方有一條長桌,桌子上燃着一盞燈,燈下竟然是一道靈牌。

    顧翩翩狐疑地走近一看,靈牌上赫然寫着——

    愛妻南宮氏文繡之位南宮麒立。文繡?她是誰?

    愛妻?原來他早就有了愛妻!

    雖然明知道他的愛妻已是靈牌一道,但,顧翩翩的心仍是刺痛不已。

    她怔怔地看着黃衫少女虔誠地上了三炷香,默默地祝禱了一番,接着看着她抬起一雙清澈釋然的眼眸,定定地瞅着自己。

    她的心猛地一抖,匆覺一陣無名火起,下意識地手腕一翻,一粒金豆子疾若迅雷,嗤的一聲打滅了桌上的燈火,緊接着,勢頭不改,直射向那刺眼的靈牌。

    哼!愛妻?愛是什幺?情是什幺?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只曉得,自己要的東西,就不容許任何人染指,哪怕只是一塊木牌。

    黃衫少女駭然大驚,指着她,結結巴巴地説不出話來,"你……你……"

    "我怎樣?"顧翻翩傲然跨前一步,逼視着黃衫少女,一副我就是要打爛它,你能奈我何的驕蠻。

    可是,靈牌並沒有像她期待的那樣,斷成兩半。

    她睨着眼睛看過去,只見兩道凌厲的目光直刷刷地射到她的身上,金豆子早已落入了他的手中。

    嗔怒、責備、懷疑:心痛,種種情緒都積眾在那兩道眸光裏。

    顧翩翩渾身一顫。他怎幺又這樣看她,他對她的態度不是已經改變了許多?

    她以為她已經一點一點佔據着他的心,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的想象而已?

    "麒哥哥?"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幺被全盤否定。憋了一天的委屈一下子噴湧而出,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搞什幺嘛?麒麟樓裏為什幺要建這幺一個鬼地方?害我走了一整天都走不出去,剛剛找到一間屋子,本來想歇歇腳,吃點東西喘口氣的,可是,偏偏遇見這兩個怪女人,一看到我就鬼哭神號的,害我到現在還滴水未沾。"

    "惡人先告狀?哦不,是惡鬼先告狀。"黃衫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脱掉了狼皮的小羔羊一一顧翩翩。

    "為什幺要打爛靈牌?"南宮麒斂起幽沉的眸子,讓人難辨悲喜。

    什幺破爛牌子那幺重要?她這幺一個大活人站在他的面前,説了一大堆話,他居然毫無反應!顧翩翩鼓着腮幫子,賭氣地扭過頭去。

    "我問你為什幺要打爛靈牌?它跟你有什幺仇?"南宮麒聲音滿含怒氣,一字一字重申。

    黃衫少女怯怯地看了顧翩翩一眼,到現在她才弄明白,這個女孩不是她所想的三小姐。

    "你用哪一隻手打出金豆子的?"南宮麒一步一步逼近顧翩翩,額上青筋繃得死緊,就像一隻暴怒的困獸。

    顧翩翩錯愕地瞪視着他。他為什幺那樣看她?好象她跟他有什幺深仇大恨似的,她以為她和他至少是朋友了。她不知道他這一生中有過幾個朋友,但,她就只有他一個,僅僅只有一個而已。難道,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嗎?在他的心中,還有比她更重要的事物嗎?是那個刻着"愛妻"兩個字的破木板嗎?

    不甘的霧氣迷濛了她的雙眼,但被她倔強地隱忍了回去。

    她才不要被可怕的感情所控制呢!姑姑説過的,一個人要想不被別人左右,首先就不要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她不要像姑姑那樣,孤單地在黑屋子裏過一生,所以,她從小就發誓,要做到絕情絕義。

    可是,為什幺這個冷酷的男人,一點點的好,就融化了她所有堅持?

    她忽然好恨好恨自己,恨她對他的信任,恨她對他的依賴……

    她高傲地昂了昂頭,直視他眼眸中壓抑的怒火,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

    "是它,就是這一隻手想要打爛你的心肝寶貝。"

    南宮麒眼中閃過一絲凌厲,出手如風,扣住顧翩翩的右手。

    冷汗從翩翩頭上一顆一顆冒了出來,但她仍頑固地一聲不吭。

    求饒有用嗎?從小她就清楚地知道,示弱,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求生的技能。

    她不甘,左手一拳揮出,卻被他另一隻手按住;她再踢腿,被他閃過,又一記拐肘,仍是被他避了開去。

    她發起狠來,對他又踢又咬,瞳眸中全是憤恨的怒火。

    南宮麒猛地將她兩手反剪在背後,不帶半絲情感地道:"從來沒有任何人敢在麒麟樓裏撒野。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放開我!放手!"顧翩翩對他大吼大叫。撒野又怎幺樣?她本來就是一個野丫頭。

    他為什幺要救她回來,如今,既要親手殺她,當初何不讓她死在十里亭就好了?

    南宮麒下巴緊縮,這個可惡的女人,她知道文繡對他有多重要嗎?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遲來一步,文繡的靈牌會怎幺樣?

    她以為她是什幺?因為他曾經心軟救過她?因為他沒有阻止過她親暱地喊他麒哥哥?因為他曾經因她有一張酷似文繡的臉,而對她產生過片刻的迷惑?所以,她就以為她可以在他面前為所欲為?

    不!她錯了,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控制他、影響他,誰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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