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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飯菜做好後,馥容特地吩咐姥姥和廚房裏的丫頭,將飯菜端上桌。把老祖宗迎到飯桌後,桂鳳環視一眼沒見到媳婦,心裏有些不快。但是經過昨日之後,她對於馥容的行為十分不諒解,因此竟然連馥容為何沒出席用膳的原因,都不願開口問清楚。

    一旁,留真見到桂鳳眼睛瞄過馥容空蕩蕩的座位,臉上盡是不悦的神色,便明白桂鳳心裏的念頭,她不由得撇嘴竊喜。

    待眾人坐妥後,老祖宗瞪着飯桌上那幾盤炒得噴香的辣肉,和一鍋燉得爛熟的滷味兒,不禁嚥了好幾口口水——

    “這才象話兒嘛!像這樣滿滿的一桌肉,這才叫做吃飯!”老祖宗邊説,已經迫不及待地邊拿起筷子,挾了一箸炒辣肉張嘴便吃,接着又閉上眼細嚼慢嚥,細細品嚐這道菜的美好滋味……

    桂鳳見今日這幾道菜是姥姥親手端上來的,雖然安心許多,但也不知道今日菜做得如何,因此仍然很是擔心,只因為昨日已讓老祖宗十分不高興,倘若今日的菜又做得不合老祖宗胃口,丈夫必定會怪罪自己。

    “唉呀!”老祖宗突然叫了一聲。

    這一叫,可把桂鳳的心提到了喉頭,她趕緊問:“怎麼了,老祖宗?是不是這菜做得不合您的胃口……”

    “實在太難得了!”老祖宗突然哈哈大笑,眾人面面相覦,渾然不知難得在哪裏?

    只見老祖宗又挾了一箸滷肉往嘴裏送,連嚼幾口然後才出聲讚道:“今日這幾道菜,滋味可真是好極了!”

    這聲讚歎,終於安住了桂鳳的心。

    “這就奇怪了,”老祖宗繼續往下説:“這個鄂圖姥姥,她做菜的功夫,怎麼一夜之間就突然進步了這麼多?”

    老祖宗話才説完,眾人忽然看見王府的新媳用她那雙葱白的玉手,正端着一碗熱呼呼的雪菜湯走進飯廳。

    見此情景,桂鳳臉色一變。

    老祖宗回頭見到馥容,更是瞪大眼睛。

    留真瞄見桂鳳臉上壓抑着愠色,不由得暗暗竊笑,等着看好戲。

    只見馥容不疾不徐的,面帶微笑地將那碗雪菜湯放在飯桌上。

    老祖宗收起笑臉,剛要開口問起:“你——”

    “老祖宗,不知今日的飯菜。還合您的胃口嗎?”只見馥容露出誠懇的笑容,殷勤地問道。

    老祖宗才剛讚歎過飯菜好吃,孫媳婦這句話,一下哽得老祖宗回答“不是”不對,回答“是”也不對。

    “馥容請教過姥姥,知道這道雪菜湯,是您最愛喝的湯。所以請您趁熱嚐嚐,看看這碗湯是否合您的胃口?”

    話説完,馥容便親手舀了一碗湯,然後誠心誠意地將湯奉上,並且以充滿感情的聲調,柔聲對老祖宗道:“祖奶奶,倘若今天的菜仍然不合您的胃口,那麼請您一定要告訴馥容有哪裏需要改進,馥容必定會聽從您的教導,立刻改正過來的。”

    聽見馥容虛心誠意地説了這番話,老祖宗的表情頓時顯得有些猶豫,好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我不是已經説過了,廚房裏有姥姥作主張羅,你不必下廚做菜。”桂鳳的口氣卻很嚴厲:“怎麼你完全不聽話,是不是根本就不把額孃的話聽進耳裏?”

    見桂鳳疾言厲色,馥容沒有立刻辯駁,反而低下頭柔聲説:“額孃的確曾經吩咐過馥容不能再進廚房。馥容明白,那是因為額娘孝順,所以順從老祖宗的心意,擔心老祖宗生氣。馥容也曾經想聽從額孃的吩咐,但是馥容只要一想起那夜老祖宗受到的病苦,晚上就難以入眠。因為馥容既然嫁入王府,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們,就都是馥容的家人,老祖宗更像是馥容自己的祖奶奶,祖奶奶是家裏的寶,祖奶奶的健康就是家人的幸福,因此馥容左思右想,實在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要親自下廚為祖奶奶烹調既可口又有益身體的菜餚。雖然馥容擅自下廚違背了額孃的囑咐,馥容心底也感覺到非常不安,可是為了祖奶奶的身體着想,馥容實在不得不這麼做,又因為馥容的任性,因此要請額娘原諒馥容。”

    話説完,她落寞地垂下眼。

    對於桂鳳的不諒解,馥容心底是真的感到難過。

    眾人都料不到馥容會説出這番話來,一時間眾人瞠目結舌,連老祖宗都瞪着眼睛,説不出話來。

    “往後馥容會很小心地服侍老祖宗,一定不會再做讓老祖宗不高興的事,讓額娘您放心。”只聽馥容繼續徐徐往下説道:“倘若以後馥容還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額娘把馥容當成您自己的女兒,指導、教育馥容,讓馥容有機會可以跟您學習,千萬不要因為馥容不懂事,就放棄了馥容,好嗎,額娘?”

    話説完,馥容終於抬起眼,真摯、懇切地望向福晉桂鳳。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望向桂鳳。

    聽見這番話,桂鳳心裏雖然也有些被觸動,只是她性情保守,因此個性比較死板、冷硬,所以一向不喜歡口才伶俐的人,因為這樣的緣故,反倒讓她覺得馥容這些話説得十分矯情,因此

    一時間,便沒什麼反應……

    “我説,這個湯呢,其實也不是太難喝啦!”

    就在眾人看着桂鳳的臉色陰暗不定時,老祖宗突然吐了一口氣,接連幾口喝起那碗雪菜湯。聽見老祖宗的話。眾人都愣住了,不知又是什麼意思。

    桂鳳臉色並不好看。“額娘,如果這湯不合您的胃口,您就不要勉強——”

    “其實還真是可以,”老祖宗又喝了口湯,忽然皺起眉,有些疑惑地道:“只是這湯的味道……怎麼能這麼像我額娘當年煮的,那道雪菜湯的滋味兒呢?”

    桂鳳的臉垮下來。

    旁邊直屏着氣的禮王爺,終於吁了口氣:“太好了!能喝到嬤嬤的味道,額娘必定感到很幸福吧?”他故意這麼問道。

    老祖宗瞪了兒子一眼,又若有似無地瞟了馥容一眼,好像不太情願地“哼”了一聲。

    王爺轉頭對馥容微微一笑。

    王爺的笑容,霎時緩和了馥容忐忑的心,但轉眼見到福晉緊抿着唇,臉上毫無笑容,馥容的心又沉下來。

    別開眼,馥容強打起精神,對老祖宗陪着笑臉,暫時不去多想福晉對自己那不以為然的態度。

    待服侍老祖宗用膳時,馥容小心又温柔地,陪着笑臉問老祖宗:“奶奶,您吃飽飯後,我給您泡一盅青檸茶讓您潤潤喉,您説好嗎?”

    “青檸茶?那個,又是什麼玩意兒啊?”老祖宗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對馥容不苟言笑,臉上雖沒有笑容,但已算平和了許多。

    “那是特地為奶奶泡的藥草茶,裏面有白柳樹皮、芹菜根、乳香、香檸,藥草是孫媳婦特地為您曬的,每一個葉片馥容都已經仔細的清洗過。這個藥草茶,能讓您腿上的疼痛減緩,如果奶奶能夠時常喝茶,一定可以讓您的腿感覺到更舒適,不會再那麼容易疼痛。”馥容回答。

    “真有那麼神奇的東西?”老祖宗看似半信半疑。卻顯得躍躍欲試。

    桂鳳卻不以為然。“你又不是大夫,怎麼能自作主張,泡什麼藥草茶呢?萬一老祖宗喝出什麼病來——”

    “我想喝,”老祖宗竟突然打斷桂鳳的話,徑自對馥容説:“我想喝那個什麼青檸茶的……丫頭,你這就去。給我泡杯茶過來!”

    老祖宗竟然主動要孫媳婦煮的茶,除桂鳳外,眾人都瞪大眼睛,連馥容也愣住了。

    半晌,馥容才回過神。“是,馥容這就去給您端來。”

    她興奮地轉身要走出飯廳,回頭突然看見桂鳳鋭利的眼色,這才慢下來,恭謹地垂着頭走出飯廳。

    桂鳳臉色全變了。她回頭看自己的婆婆。“額娘——”

    “好了、好了,不過喝個茶,不會出事兒的!”老祖宗揮揮手,似若無其事地安撫桂鳳,卻不讓她把話説完。

    見到老祖宗竟然也縱容起新媳,桂鳳覺得自己的處心積慮反而成了多餘,她的心全都揪在一塊兒了!不僅如此,現在好像連下人的眼光都在迴避自己,似乎都在看她的笑話!

    留真眼見老祖宗好像開始接納馥容,她暗暗握住雙拳,內心感覺到像火在燒一樣!眼下,在這飯廳裏,不僅桂鳳的臉色冰冷,連留真的表情也很難看。

    晌午,兆臣剛回到府內,小廝立即奔上前牽馬。兆臣翻身下馬,總管便趨前問候:“貝勒爺,今晨進宮面聖還順利嗎?”

    “有事?”他瞄了總管一眼,淡聲問道。總管笑開臉。“參場來人,讓奴才將這一封信交給貝勒爺。”主子精明過人,有事向來瞞不過他。

    兆臣隨即接過那封書信,收進懷中。

    “貝勒爺不立即觀看?”

    “數日未跟老祖宗一道用膳,先進飯廳再説。”他簡單回答。

    總管立即揮手指揮小廝將馬兒牽進馬房,自個兒卻跟在主子身後。亦步亦趨地前往飯廳。

    才剛抵達飯廳外的小花園,突然一個匆忙往外奔出的人影,冒冒失失地一頭撞進他的懷中——

    “唉呀!”馥容悶叫一聲。

    敢情,她是撞到門板了嗎?

    這堵牆可真厚實呀!疼得她得用力咬住自己的唇,避免發出聲響,以引起屋內的人注意。稍後,馥容只覺得胸部痛得直冒冷汗。都怪自己太心急了,才會如此莽撞!現在儘管雙手再怎麼用

    力搓揉,也揉不到那“痛處”。

    “你,沒事吧?”冷不防地,她聽到一句淡而無味的問候……

    馥容疑惑地抬起臉,只見她的丈夫正淡着眼,盯着疼得齜牙咧嘴的自己。然後,她順着他的目光下移,來到她雙手尚在用力搓揉的“傷處”……

    馥容倏地瞪大眼睛,瞬間臉孔整個漲得通紅,緊接着她像被火燒到一樣,雙手立即放下,但火苗已經迅速竄進她的血液,害她全身發熱——

    “你,沒事吧?”他再問一遍。似笑非笑。

    “沒、沒事。”她的語氣明顯很弱。

    他忽然彎身湊到她的面前。

    馥容倏地朝後仰,然而如此突兀的動作,換來背部一陣抽痛。

    “你的臉,看起來很紅。”他慢條斯理問:“熱嗎?”

    她瞪大眼睛。“不、不會熱呀。”憶起今晨“親密”的情景,馥容反而退離丈夫一步。

    她的舉止引起兆臣的好奇。“怎麼?今日見面,反倒生疏了?”

    “怎麼會,只是老祖宗吩咐我進茶,這會兒我還有事忙,就不能陪夫君説話了。”她説,慢慢抬眼看他。自昨夜同牀共寢之後,她再見他,有種如同隔世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一時之間她沒辦法釐清,這是什麼滋味。

    “是嗎?”他凝眼望她,稍後才説道:“那你去吧!”

    馥容微一欠身,剛要離開,卻聽到兆臣説:“皇上命我代擬草旨,今夜我將晚歸,或者不回渚水居了。”

    “我知道了。”她低頭,心裏籲口氣。

    “小心一些,”他盯着她,咧起嘴,悠悠道:“別再冒冒失失的,倘若你撞着的是別的男人,那我豈不吃虧了?”

    馥容猛然吸口氣,臉蛋通紅——

    什麼?

    她抬眼瞪他,只見那撂下話的主子,兀自冷靜地、正經地、不疾不徐地緩步走進飯廳。

    馥容剛將青檸茶泡好,老祖宗已經用畢午膳,準備移座到花廳。她抬眼略微環視一週,見到兆臣也坐在廳上,連忙別開眼。略過他的眼神。

    “這就是你説的那個什麼茶來着嗎?”老祖宗看了眼孫媳送來的茶盅,老遠的已聞到茶的香氣。

    “是,這就是“青檸茶”,請您趁熱嘗一嘗。”馥容把蓋子掀開,敬上茶盅。

    老祖宗伸手正要接過茶盅時,一旁桂鳳終於忍不住出聲。“額娘,您當真要喝嗎?”

    “是呀!”老祖宗邊回答,邊接過茶盅,用力嗅了一口茶香。“嗯,這茶聞起來是有股香檸味兒!”

    “是,剛才我告訴過您,茶裏面有白柳樹皮、芹菜根、乳香、香檸,我多加了一點香檸,這樣可以提香。”馥容笑着回答。

    “嗯,正好!我不討厭香檸的味道。”老祖完説着,已趁熱喝了一口茶。

    桂鳳皺着眉頭,神色不悦地看着老祖宗將茶喝下。

    “額娘,這茶如何?”王爺是既感好奇,又覺得新鮮。“兒在旁聞這味道,也覺得挺清香怡人的,不像一般藥草茶那股濃嗆味兒!”

    “怎麼?”老祖宗瞧向她兒子,笑問:“你也想喝它一口嗎?”

    “這個……是呀!”王爺頗感不好意思。

    “王爺,您説什麼呢!”桂鳳急斥丈夫:“藥草茶怎麼能隨您意想喝就喝?!何況這茶來歷不明,喝了都不知道能發生什麼事兒!”

    桂鳳上了火,説話沒心眼,惹得老祖宗瞪她一眼。“怎麼着?難不成我喝了這茶,就要有事了?”

    桂鳳吸口氣。“額娘,我不是這意思……”

    老祖宗咳一聲,沒再説什麼,臉色也不太好看。

    王爺瞪妻子一眼,索性轉身問媳婦:“怎麼樣?這茶真的只有額娘喝得,我就連一口也不能嚐嚐嗎?”

    “阿瑪也可以喝,”馥容點頭:“青檸茶是養身用的,如果阿瑪您平日喜歡小酌一杯。也該定期喝青檸茶養身,保養您的身體。”

    “是吧!”王爺一聽,躍躍欲試。“那快,你也給我泡上一盅,讓我嚐嚐罷!”

    馥容微笑:“是——”

    “王爺!”桂鳳臉色又變。她希望丈夫別喝,可丈夫卻好像偏偏要跟她作對,她已經快壓抑不住怒火!

    馥容回頭看到福晉的臉色不對,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也不敢離開花廳,為王爺泡茶。

    “好了,少麻煩人了!”老祖宗道:“來吧,我的茶賞你一口嚐嚐!”老祖宗要身旁的婢女,把茶端給王爺。

    旁邊的桂鳳正壓抑着怒色,王爺卻視而不見,不但笑容滿面還趕忙伸出雙手接過茶盅。

    馥容看到福晉的臉色,心情又沉重起來,她別開眼,視線就對上兆臣。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回想起剛才在飯廳外發生的事,馥容沒來由地臉孔發熱。於是趕緊別過臉,裝作若無其事。

    晚間,馥容又泡了兩壺青檸茶,分別送到老祖宗房內與公公的書房,等她回到渚水居,時候已不早。辛苦了一日,她已經很疲累,於是吩咐稟貞備水沐浴,梳頭寬衣。

    梳洗完畢,馥容便對稟貞説:“我要睡了。”

    稟貞有些驚訝。“您不等貝勒爺嗎?”

    “他説會很晚回房,何況我累了,所以要先睡下。”

    “可是……”稟貞遲疑,想説話又不敢多嘴。

    “你想説這樣不太好,是嗎?”

    稟貞垂下眼,不敢回話。

    馥容笑了笑。“有什麼不好呢?如果他一夜不回房,難道我便等他一夜嗎?”

    “可貝勒爺沒有遣人來説,今夜不回房,如果他回來見小姐已經先睡,不會不高興嗎?”稟貞大着膽子問。

    “如果他因為這樣便不高興,那我也沒辦法。昨晚我已折騰一夜,今天又忙碌一日,實在累了。”

    “小姐……”稟貞還打算説什麼,馥容已經升炕。

    稟貞心下雖感到不妥,但見主子已躺下,她也只好幫主子拉整被單,然後走出房門,不再多言。

    兆臣回屋,已過子時。代皇上草擬聖旨,是件大事,千萬怠忽不得。他忙了一夜才擬妥草稿,並且重新謄寫過一遍。待明日天未亮便需候於午門外,着即將草稿呈上。今夜,他本不打算

    回渚水居,本欲留在書房打發一夜,直至小廝提醒,問是否派人通知福晉,今夜爺要留書房一宿時,他就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倒忘了,渚水居里,還有他的“福晉”在等待他。

    三更半夜回到渚水居,連丫頭都已經睡沉了,渾然未覺他進屋。兆臣緩步踱過前廳,直抵後房,只見紗帳閉合。他的妻子已經升炕。

    房裏燒了三盆炭火,顯得有些燥熱,他坐在炕上伸手撩起紗帳,見妻子嬌美的睡態,雪白粉嫩的頰畔兩抹腥紅,異常嫵媚。

    也許是熱着了,她忽然蹙起秀眉,緊接着翻身,裏衣便敞開一半,瞬間敞露的渾圓,像熱透的蜜桃滾落,紗帳內一時春光無限……

    他眯眼,也在此時他注意到她的素顏——

    他凝目看她,忽然理解,原來她打從新婚日起,便一直以素顏見他。

    正當他看着她時,馥容忽然警醒了。

    “你回屋了?”她趕緊坐起來,忽然發現衣裳半敞,紅着臉趕緊拉住衣領。

    “現在過來,為我寬衣罷!”他聲調略顯低沉。

    馥容掀開被子,也下了炕,但她站在炕邊,沒有立即過來。

    半天不見她走近,他回頭。“怎麼?有事?”

    “你回屋,怎麼不喊我?”她問丈夫,有些不安。

    也許這回她該聽稟貞的話,不該未等他回房便先睡下,結果衣衫不整,害自己陷入尷尬。

    他轉身凝視她。“我記得,新婚那夜見到的你,好像也是這個模樣的?”

    她一愣,沒立刻想明白他的話。

    “新婚那日,你沒上妝?”他問。

    半晌,馥容才點頭。“對。”

    “為什麼?”他問。他的神色很淡,讓人看不出表情。

    “我想,即將與我共同生活一輩子的丈夫,第一眼看到的,應該是最真實的我。”她坦誠地説。

    他盯住她,片刻過後才問:“這是什麼道理?”

    她眨眨眼。“很難明白嗎?就跟我昨夜與你説的那番話,是一樣的道理。”

    “我看你也很難明白,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他沉聲説:“女人要的也許是情,女人可以由情生欲,但男人要的是色,男人要見色才能動情。”

    她吸口氣。“我明白這個道理,就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認為更應該這麼做。”

    他冷眼看她,沒搭話。

    “我並不想要讓你第一眼看到我,便喜歡我。”她説。

    “笑話。”他咧嘴,冷然回道。

    馥容籲口氣。“那只是喜歡,膚淺的喜歡,表面的喜歡。我要的,是你能慢慢的認識我,然後喜歡我。”

    兆臣瞪她半晌。“很難。”然後這麼答。

    這話如此直接,即使已經有心理準備的馥容,一時之間也感到被刺痛。這代表,新婚那夜,他對她,確實是不滿意的,不是嗎?

    挺起腰桿,她微笑,對他説:“同樣的,在這段期間我也得“愛”你,不是嗎?”

    “什麼意思?”他眯眼。

    “對我來説,那也不容易。”她腰桿挺得更直。

    他瞪住她。

    她沒回避,直勾勾回視他犀利的鷹眸。

    他卻忽然咧嘴笑。“你倒挺清楚,該怎麼惹我。”

    她愣住。“我——”

    “不管你嘴裏那些情、愛是什麼東西,別忘了我是男人,男人要的東西跟女人可不一樣!”他既直接又冷酷。

    馥容吸口氣。

    “所以我不保證,”在馥容開口之前,他接下説:“你要的那個請求,我還能等多久!”

    她睜大眼。“可昨夜咱們明明説好——”

    “説好?”他笑,沉眼看她。“我是男人,有正常的慾望,一旦上了牀就會想要女人。如果妻子一直不能滿足我,那麼我必定會娶妾。”他直言。

    馥容屏息。

    沉下眼,他聲調放柔。“聰明一點,學學用男人的方式來取悦我,也許,我們會相愛。”他蠱惑她。

    那曖昧低沉的聲調,簡直就像惡魔。

    馥容瞪住他,開始有些後悔這樁婚事……

    她怎麼沒料到。她的丈夫,會是個色慾燻心的狂徒?

    是她太傻,竟然有過高的期盼!想這北京城裏的阿哥貝勒,稍微有點勢力的,又有哪個沒有三妻四妾?

    他沉着眼,盯住她的眸光既深沉又異樣。

    “我、我要好好想想……”避開他詭異的眼神,她嚥了口口水,只好這麼説。

    他咧嘴,靄出一個好笑的表情。“行,不過記得,別想太久。”他説。

    然後自己寬衣、上炕,徑自睡了。

    瞪着那睡在炕上的男人,馥容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心裏五味雜陳,竟然有些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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