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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杭州.西門別業當今天下,汴梁八府之中,一提起西門府,宋朝廷裡那些平日鼻孔朝天的大官,沒有一個人不畏懼西門煚的手段和權勢。

    西門煚周旋在契丹人和宋朝廷之間,每年偷渡大量違禁品——茶葉和私鹽到北方大遼。宋皇帝明明知道這個情形,卻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只因為宋朝廷必須仰仗西門煚的協助,瞞著他的子民與遼人訂定許多私下密議。

    宋朝廷不能明著拉攏契丹,因為朝廷有一定的考量,考慮到契丹人與宋人日漸惡化的關係,宋朝廷不但害怕激怒子民,也必需維持朝廷的尊嚴,有些事只能暗著做,卻不能明著來,換言之,西門煚的偷渡行為,實際上是經過朝廷默許的。

    傳說中,西門煚有一半的契丹種血統,這是他之所以在大遼遠主面前,能吃得開的主因。

    但傳說畢竟是傳說,沒有人能真正正證實它,儘管西門煚的五官立體鮮明、酷似遼人,天下卻絕沒有一個人敢當面指著他,仔細盤問他的出身。

    可到底天下人為什麼會這麼怕他?主因還不是在於西門煚的權勢——而是在他剷除異己的手段。

    曾經,朝中一名大臣挾著私怨具狀御告了西門煚一筆,隔日反被冠以欺君謀逆之罪,除官抄家。

    至此朝中人人皆知,皇帝是個無能的事主,西門煚的權勢已經大到連當今皇上都怕他——只怕除了八府公子,現今天下,還沒有人能夠只擋得了西門府的威勢。

    「爺,『稱心繡莊』的丁莊主來了。」西門別業的管家元福走進書房,必恭必敬地對著西門煚道。

    「讓她在前院等,你把東西拿進來。」西門煚揹著身下令。

    他的聲線低沉、有力,高大魁梧的身材擋住了桌上一幅繡畫。

    「是。」

    元福退出書房,闔上房門,不一會兒又重新回來。

    「爺,元福回來手上拿了一幅繡作。」

    「放下。」西門煚仍然揹著身,低頭盯著桌上那幅久久吸引他視線的繡畫。

    「爺,丁莊主還等在前院。」元福道。

    西門煚轉過身,銳利的星眸掠過一道凜光,嚴峻的臉孔奇蹟似地咧開一抹笑痕。「丁月香?她想做什麼?」他沉聲問,低嘎的聲線異常得好聽。

    「丁莊主求見爺一面。」元福道。

    「她想見我?」西門煚挑起眉,冷峻的面孔淡淡化開一道邪佞昧。「那就讓她進來。」他道。

    「是。」元福應道。突然想起手上的繡畫,他上前幾步呈在西門煚面前。「這兒是丁莊主的繡作,等您過目。」

    西門煚挑起眉。「展開。」若無其事地吩咐。

    元福立即把繡畫放在桌上,慎重地攤平、展開。

    「『稱心繡莊』,刻絲碧桃芝竹,高一尺六寸一分,廣一尺三分。」元福展開繡畫誦唸。

    西門煚的目光移到元福展開的繡畫上。他淡漠的瞼看不出任何表情。

    「爺,是不是請丁莊主進來?」元福問。

    從西門煚臉上無動於衷的反應看來,元福已經明白,這幅繡畫引不起爺的興致。

    「元福,這幅繡畫你認得出來是誰的真跡?」西門煚挪開身體,讓出他原先一直仔細端凝的那幅繡畫。

    元福上前一步端詳,一但看清楚那幅圖,他倒抽了一口氣──「這是——這是顏如意的親手芝蘭!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元福驚歎。

    傳說五年前「如意繡坊」一場大火後,顏如意就失去了蹤跡,從此音訊全無。

    顏如意的繡畫因為甚少流傳於市面,是因大多埋葬在大火中,如今世上僅存顏如意的真跡,寥寥可數,僅僅十幅不到。

    每一幅繡畫的收藏者元幅都很清楚,其中六幅就收藏在西門府中,另外四幅元福也見過真跡。可是這幅畫,元福卻從來不曾見過。

    「這不是是顏如意的真跡。」西門煚淡淡地道。

    元福傻了眼。「可是這明明……當真不是嗎?」

    元福知道不該質疑爺。可是——這針法筆觸著實象得緊,連他也看不出異樣!

    如果不是顏如意的真跡,他實在看不出這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

    何況,他壓根兒不相信,天底下竟然還有人能有這般技術,能把顏如意的針法仿真得如此相像!

    「元福,顏如意的署名通常落在哪裡?」西門煚淡淡地道。

    一句話提醒了元福。他注意蘭葉的構成,在葉尖部位勾成的如意,十分清晰。

    蘇繡的行家都知道,顏如意把「如意」繡在芝蘭葉尾,機神流動、丰韻天成,獨一無二的繡手,至今無人能抄襲。

    「爺?」元福的疑惑更深。「奴才實在看不出來……」

    「也算是一流繡手了,卻絕對不是顏如意。」西門煚咧開嘴,拿起繡畫。

    元福捉不清所以然,惶惑地望著爺,心頭實在感到挫折。

    對於蘇繡,他已經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鑑賞名家了,就連顏如意僅存在世上的繡畫他也全數看過,現下卻看不出顏如意的真跡,他當感挫敗。

    「怪不得你!」西門煚覷了一眼元福,撇起嘴。「仿得這麼相似,就算不是顏如意本人,也必定是她的得意弟子。」

    元福愣住。「爺——您是怎麼看出這幅繡畫不是——」

    「針法太跳脫了。」西門煚手一揮,阻斷了元福的話。「顏如意晚期的作品內斂成熟,這幅繡畫的針法雖然極力想呈現沉穩的調性,卻掩不住輕盈活潑的本質,明顯的是一名年輕女子所做。」他淡淡地分析。

    聽到爺這一番解析,元福打結的眉頭稍稍舒開了些。「可是……也許這是顏如意年輕時候的作品——」

    「元福,你忘了六年前在汴梁街上見到的那名女子?」

    元福的目光閃神了一陣,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啊」地一聲——「那個年輕女子,難道她真的是──」

    「無論顏如意的年歲如何,喔個人的根本性子不會變,再怎麼偽裝也有跡可尋,針法和用色反映了性格,用色可以細仿,惟有針法疏密厚薄、千萬絲縷-總有漏洞可尋。」

    元福張大嘴巴,聽得一愣一愣,心底著實佩服!

    這就是他的爺,外傳冷酷無情、囂狂霸氣的西門煚。只有元福最清楚,他的爺是舉世無雙的通才,就連繡畫真偽,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把這個女子找出來!」西門煚突然道,矜淡的語調,深沉的目光卻灼亮懾人。

    「爺?」

    「找出她,預備獻給劉後的壽禮。」西門煚道。

    「是。」元福聽明白了。他知道爺交代下來的事,總有理由。

    退出去前,元福想起等在院外的丁月香。

    「爺,丁莊主還等在外頭………」

    「我累了,有事過後再說。」西門煚轉身,大步踏出書房。

    元福不以為意。太多人想親見爺一面,通常會遭到回絕,丁月香不是第一個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收起丁月香的繡卷,元福拿著繡畫、掩上房門退出書房,回到前院送客。

    ★★★

    阮孅孅倚在水榭窗臺前,專注凝神地端視著拿在手上的繡畫,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繽紛的畫面,她低低嘆息,疲倦的容顏上有一絲滿足的歡愉。

    「孅孅?這可是最後一幅了?」春碧推開房門走進來,看到孅孅手上的繡畫,她邊走著邊問。

    「嗯,同隆三爺說好的,就只差這一幅了。」孅孅回眸一笑,清靈明美的眸子,盪漾出一片水光。

    春碧咧開嘴,她喜歡孅孅,在這妓院裡頭,就連最美的花魁姑娘也不能教她百看不膩,只有孅孅,她清純不作做、自然的嬌媚才是最吸引人的特質。

    孅孅來到天香院已經五年了。

    小女孩嬌嫩的容顏日漸嫵媚,像一朵清晨初綻的蓓蕾般楚楚誘人,無怪乎打從三年前起,鴇嬤嬤就急著讓她梳弄(注一)。

    要不是孅孅會刺繡這項絕活兒,試問在這天香院裡頭有點兒姿色的,誰能逃得過鴇嬤嬤的魔掌?何況是漂亮得會讓男人想入非非的孅孅?

    她該一直藏在深閨安養的。

    春碧想,如果她是個男人,見了孅孅肯定把持不住,偏偏妓院這麼複雜的地方,為了一個女人,弄出人命來是常常有的事。

    鴇嬤嬤要是夠聰明,就該做件好事替孅孅找戶好人家,否則恐怕要惹上麻煩。

    不過春碧明白,鴇嬤嬤是絕對不會做蝕本生意的。就算有大爺不惜傾家蕩產,把白花花的銀鈔往天香院裡倒,鴇嬤嬤恐怕也不會放人。

    原因也是出在孅孅會刺繡這項絕活兒上。

    孅孅竟然能以假亂真,仿效當年「如意繡坊」的坊主顏如意的針法,唯妙唯肖的程度,就連當今頂尖的繡畫鑑賞家也分辨不出真假。

    這些年來鴇嬤嬤利用相熟的關係,讓孅孅的偽繡流入蘇繡市場,著實賺了一大筆錢,就算孅孅一輩子不梳弄,她替鴇嬤嬤賺的錢,也比天香院的當家花魁還要多上無數倍!

    「昨晚妳又連夜趕工了?」春碧問,她瞧見了孅孅瞼上的倦容。

    孅孅搖頭微笑。「不打緊的,妳知道我喜歡刺繡,只要喜歡,就不怕累了。」

    她明白春碧關心她。

    「可是這工作挺傷眼力,一會兒我出去了,妳快點休息吧!」春碧道。

    「我知道。」孅孅點頭,溫柔地微笑。

    得到孅孅的允諾,春碧放了心,拿走孅孅手中的繡畫,收妥了藏在懷裡,這才推開房門出去。

    孅孅坐在窗前,倚著欄杆,凝視水波盪漾,她嘆了口氣。

    當初會答應鴇嬤嬤仿效師父的手藝,繡制鳥畫,是因為想利用此招引出師父,師父若還在人世,不會不知道這繡畫出自她的手藝。

    孅孅沒告訴鴨嬤嬤的是,當年師父的嫡傳弟子只有自己一個人。

    「如意繡坊」裡其它繡工,師父只指點一、二,沒有從頭傳授。她老人家畢生的精華,都只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想起師父,孅孅就無限的傷感……何時還能再見到師父呢?如果師父一直不肯現身呢?

    每回一想到毀於大火的「如意繡紡」,無限的難過就緊緊揪住孅孅的心口。她有個願望,總有一天要恢復「如意繡坊」,傳承師父的志趣。

    於是,從一年前起,她就要求春碧姐偷偷地替她把繡畫拿到隆三爺處寄賣。

    這批繡品她以化名的方式出售,不再打著師父的名號,卻以師父最愛的「芝蘭」當化名,以感懷師父的恩德。

    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她偽造師父的那批繡畫,出售所得的價錢鴇嬤嬤不曾給她分毫,而她急著攢一筆錢贖身離,還要有足夠的錢讓她重建繡坊,於是她只能利用夜晚的時刻加工趕畫,能多掙得一分錢,重建繡坊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孅孅。」鴇母忽然推門進來,打斷孅孅的沉思。

    「嬤嬤?有事嗎?」孅孅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迎接鴇嬤嬤。

    「坐下吧!」鴇母笑吟吟地拉著孅孅的手,在臨水邊的窗子旁坐下。「我來是有事兒同妳商量。」

    「是不是又有人要訂繡畫了?」孅孅問。

    「不是!」鴇母笑道:「最近我擋了幾幅訂貨,主要是讓妳好好歇歇,養養身。」

    孅孅瞼上的笑容盡褪去,她試探著問:「嬤嬤,我可以工作的,您不必推掉——」

    「唉,我說妳該歇歇-妳就只管安下心!」鴇母打斷孅孅的話,繼續往下說:「是這樣的,正巧今天李員外的公子來了,嬤嬤我仔細替妳端詳了好久,這李公子長得一表人才,不但氣宇軒昂、而且風度翩翩………」

    鴇嬤嬤又說了一大串話,全誇獎這個李公子的話,可孅孅一點兒也不信。要當真像鴇嬤嬤形容得這麼好,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上妓院這種地方來?

    孅孅邊聽邊覺上立不安,她好怕鴇嬤嬤又跟她提梳弄的事!

    上一回鴨嬤嬤跟她提那檔事時,被她斷然拒絕,因為這樣,鴇嬤嬤氣得好久不同她說話,她雖然樂得清閒,卻明白鴇嬤嬤早晚會再同她提上一回,可想而知,下一回鴇嬤嬤是絕對不會由著她了!

    「孅孅?孅孅?我同妳說話,妳有沒有在聽?」鴇母皺起眉頭,抬起掐著絲巾的手,在孅孅失神的兩眼前晃了幾下。

    「啊,嬤嬤………」孅孅回過神,靈機一動,笑著同鴇嬤嬤說:「我昨夜沒睡好,謝謝嬤嬤體諒孅孅,那我現下就上床歇息去。」

    她站起來,準備送客。

    鴇嬤嬤兩隻眼睛一瞪,氣得繃緊了嘴巴。她哪裡不知道孅孅是故意搪塞!她怕自個兒再同她提起梳弄的事,所以急著趕她走!

    實話說,孅孅是替她掙了不少錢,可孅孅已經十七了!十三歲就梳弄的粉頭(注二)比比皆是,可留到了十七歲還沒梳弄,就成了天大的笑話,簡直就是壞了妓院的門面。

    鴇嬤嬤雖然急著替她梳弄,可要不是心底疼孅孅,也不會替她千挑萬選。偏偏這ㄚ頭不識好歹,就不能體會她的苦心!

    「嬤嬤,我頁的好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孅孅哀求,兩隻眼睛水汪汪的,教人看了不忍心苛求她。

    「妳、妳這丫頭!」鴇母已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孅孅仰起小瞼望著鴨嬤嬤,她粉嫩的小臉上有著倦容,加上昨晚熬了一夜,臉色的確憔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兒,讓鴇嬤嬤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也發作不出來。

    「罷了、罷了!我真是欠了妳了!妳要『休息』我今天就讓妳『休息』!從明兒個起,看妳還有什麼藉口搪塞!」鴇母撂下了話,氣得甩門出去。

    孅孅揪著怦怦跳的胸口,臉色蒼白地看著鴇嬤嬤甩門出去。

    她擔心的事越來越近了,只怕下一次鴇嬤嬤不管任何藉口,會強押著她梳弄,到時她該怎麼辦?

    頹然坐在床沿,孅孅怔怔地望著繡著牡丹圖的床面,心底也沒了主意………★★★

    鴇母自從走出孅孅的房間以後,臉色難看到極點。她氣呼呼地坐在大廳上,天香院裡的姑娘們瞧見了,每個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惹了晦氣,沒一個人敢走進大廳去!

    突然院裡的小廝奔過來,他不知鴇嬤嬤正在氣頭上,還一路跑、一路叫──「鴇嬤嬤、鴇嬤嬤——」

    「要死了!雞貓子鬼叫的,沒瞧見老孃我心情不好?!」鴇母劈頭就訓了小廝一頓。

    「不是啊……」小廝一進大廳劈頭劈瞼就被鴇嬤嬤一罵,嚇得他縮起脖子,畏畏縮縮、結結巴巴地道:「是、是西門府的人押著春碧,現下、現下人就等在外頭啊………」

    鴇母眉頭一皺,也沒聽清楚小廝說的,又是一頓好罵:「我管你什麼西門東門的,老孃我現在心情不好,沒瞧見——」

    鴇母罵得正順口,突然閉了嘴,怔怔地瞪著小廝。

    「嬤、嬤嬤?」小廝見鴇嬤嬤的神色不對,以為自個兒又說錯了什麼,他心驚膽戰地問了一聲。

    誰知道鴇母瞪大了眼睛,突然跳下椅子抓住小廝的手──「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你再說一遍!」她急吼吼地質問。

    小廝又被嚇了一回,他眨巴著眼,愣愣地重複一遍:「我說、我說西門府的人押著春碧,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怕就要撞進來了——」

    「該死的笨東西!」鴇母氣得捶了下小廝的頭,如臨大禍般地尖叫。「西門府、你竟然讓西門府來的人在外頭等著!」

    「因為我剛才找不到您………」

    「廢話!人在哪兒?快點帶我去見人!」鴇母快瘋了!

    西門府的人竟然會找上天香樓?天哪!這可是她天香樓天大的榮幸!

    「人在前院裡………」

    沒等小廝說完話,鴇母已經卷起裙襬,衝到前院。

    ★★★

    鴇母才剛奔到前院,就看見春碧讓人押著,垂頭喪氣地盯著地面看。

    一見到鴇嬤嬤奔過來,春碧的眼淚就掉下來——「嬤嬤,他們發現孅孅她─-」

    「唉約!我說真是稀客啊!」鴇嬤嬤打斷春碧沒說完的話,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堵住春碧的嘴。

    「聽說是西門府來的貴客,鴇嬤嬤我可一點兒都不敢怠慢,立刻就趕出來了!」鴇母咧開紅紅的嘴,嗲聲嗲氣地陪笑。

    「這丫頭說她是天香院的人,是嗎?」元福總管是何等角色,一句話也不同鴇母囉嗦,冷著臉劈頭就問。

    鴇母最拿手的假笑頓時僵在瞼上。「這………春碧確實是咱們院裡的丫頭沒錯,爺兒這麼問是?」

    「我在杭州的隆昌號看到這ㄚ頭拿出這幅繡畫,跟掌櫃的換錢。」元福總管從懷中出示一幅畫面小巧的刻絲秋菊。

    鴇母一看到那幅繡畫差點兒沒暈倒——她瞪向春碧,春碧早就低下了頭,不敢看鴇嬤嬤。

    鴇母捏緊了絲巾,頓時也不知道在心底下了多少惡毒的詛咒——孅孅這死丫頭!竟敢瞞著她偷偷繡了其它繡畫,還要春碧把繡畫拿到隆昌號去賣錢!

    隆三爺這個詐死的老面皮!顏如意的偽繡他還嫌吃不飽,竟敢瞞著她偷偷接下孅孅私下託他買賣的繡畫!

    「西門爺兒要這刺繡的女子過府,把刺這繡畫的女子叫出來,今日即刻送進西門府!」元福冷著聲,以不容鴇母說不的口氣喝令。

    看到鴇母臉上一青一白地變色,他就知道十之八九,這繡畫的主人就在天香院裡!

    鴇母一句話也搭不上腔,她知道西門府第在朝、在道上的勢力,打死她也不敢得罪………鴇母的眉頭皺得不能再皺,可突然之間她卻舒開了眉頭——呵,可巧了,肯定是老天爺看見她煩惱,找了救星來幫她!

    「好好好,沒問題,西門爺兒要人是不?現下我立刻就遣人送孅孅進西門府,等ㄚ頭沒了用處再教她自個兒回來!」鴇母呵呵笑道,只差沒笑咧了嘴。

    鴇母之所以會這麼合作的原因,是她心生一計──鴇母想到孅孅剛到天香院的時候,當時她的年紀還小,鴇母又哄又騙地讓孅孅簽下的那紙賣身契!

    這樣也好……孅孅那死ㄚ頭死也不肯梳弄,她又怕得罪了孅孅這座堆滿了銀子的金曠山,火氣壓在心裡頭不敢發作,現下西門府突然來要人……傳說中,西門煚的風流和放浪,是八府公子裡最囂狂的!還有一個嚇人的說法,都說西門府裡凡是姿色上等的,沒一個能逃得過染指。

    哈哈,當真是老天要幫她,孅孅那ㄚ頭的姿色是不用計較的,別說男人看了只會流口水垂涎,連女人瞧見了都要嫉妒!

    這回要是把她弄進西門府,即使是孅孅那死ㄚ頭再難纏,遇到個硬上的強梁,她的身子再清白也要被捉弄一番!

    一想到這兒,鴇母笑得花枝亂顫,恨不得立時把孅孅哄進西門府去——反正孅孅的賣身契押在她手中,她壓根兒不怕人會要不回來!

    (注一)「梳弄」意指妓女的初夜。

    (注二):泛指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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