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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成一吻(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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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邊的一盞小燈徹夜的亮著。

    李維揚看到他那扇夢想之窗。那扇窗子裡有一家麵包店和一個女人。曾幾何時,這個女人照亮了他的夢想之窗。可是,他對她毫無把握。他很害怕她會從這扇窗子外面消失。

    他努力的跟自己說:不要想她。不要再去想她。然而,他無法把她從腦海中抹掉。多少個無眠的晚上,因為痛苦地思念著她,他把臉埋在枕頭裡。

    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只是等待,他毫無選擇權,只能被選擇。

    她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那個男人回來了,她必須回到他身邊。

    他過去憑什麼佔了優勢呢?是距離。現在他連這個優勢都失去了。她還會愛他嗎?

    他從來沒有向她表白。萬一她不選擇他,他所信望的愛,他所有甜美的回憶。

    都會一一崩潰,他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10

    這些年來,重聚和離別的場景不停地在他們之間上演,只有這一次的離別是愉快的,因為他們很快便會重聚。

    人為什麼要分離呢?為了各自的夢想?兩個夢想為什麼不可以變成一個?她願意把自己的夢想縮小一點去完成他的夢想。

    她和謝樂生在航空公司的服務檯辦理手續。六天了,他要回去波士頓。短暫的分離之後將是重聚,不會再分開了。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直到天亮。她醒來的時候,望著熟睡的他。人在睡眠之中是多麼的安然、甜蜜和幸福。一個不知道自己曾經被背叛的男人,他在睡眠之中顯得格外天真和無辜。她終於體會到羅貝利的心情了。那天晚上,羅貝利看見韓格立蜷縮在沙發上睡著,就在那一瞬間,她決定要為他生一個孩子。

    他的睡眠,喚醒了她的良心。

    我在波士頓等你。他微笑說。

    望著他離開,她很沒用的流下了眼淚。

    離開香港也是好的,她不用再徘徊、猶豫和困惑。一個人原來真的可以愛兩個人,但她只能夠跟其中一個人終老。

    11

    回家的路上,她想著怎樣把這個決定告訴李維揚。她怎麼能夠開口跟他說再見呢?他會理解和原諒她嗎?從此以後,他還會想念她嗎?她太自私了,她怎可以離開一個男人卻又希望他永遠懷念自己。

    電話鈴響起,是朱瑪雅打來的。

    謝樂生走了嗎?

    剛剛走了。

    你在哪裡?我想跟你見面。

    我在機場快線的列車上。

    朱瑪雅約了她在列車總站的一家咖啡室見面。她去到的時候,朱瑪雅已經在那裡了。這陣子大家都忙,她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見面了。

    馮致行失蹤了。朱瑪雅說。

    失蹤?

    或者應該說是不辭而別。

    怎會這樣的?

    也許他是無法開口跟我說再見吧!朱瑪雅憂鬱地笑了笑。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

    他應該去了加拿大。他有加拿大護照,隨時都可以過去。那天突然不見了他。我才知道他已經辭了職,他住的那所房子也賣掉了。他是有計劃的。

    他怎可以這樣對你?

    不。或許他是因為愛我。才沒有辦法面對我,他走了也是好的。他不走的話,也許我會為他再耽擱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他走了,我才可以重生。

    你不打算去找他嗎?

    他已經有家庭了,就讓他重新開始吧。他離開了,我反而如釋重負,我不需要再那麼痛苦地愛著他。朱瑪雅用顫抖的嗓音說。

    也許是的。她點了點頭。

    我曾經以為自己不能失去他。他走了,我竟然可以這麼鎮定。

    於曼之再明白不過了,太深的愛,是一種負擔。

    我從此自由了!朱瑪雅說。

    我遲些會搬去波士頓。

    連你也要走了?

    馮致行的不辭而別。沒有令她太難受,於曼之要走了,她反而覺得傷感。

    樂生一直也想我過去那邊。

    這樣也好,兩個人分開太久也不是辦法。你什麼時候走?

    回去跟羅貝利辭職之後,隨時都可以走,我想盡快過去那邊。

    在香港留得太久,她怕自己會改變主意。

    你要好好的生活。朱瑪雅說。

    你也是。

    我不來送你機了。我們不要離別,只要重聚的歡樂,這樣好嗎?

    再好不過了。她笑著笑著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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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她約了李維揚在他們常去的那家西班牙餐廳見面。他滿心歡喜的來到,她望著他,那一刻,她才明白馮致行為什麼選擇了不辭而別。要對自己所愛的人說再見,原來是多麼艱難的事。她深呼吸了很多遍,也無法開口,以至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沉默的。

    那頓飯差不多吃完的時候,她凝望著他良久,嘴唇有點顫抖。

    李維揚戰戰兢兢的望著她。他大概也猜到她將要說的,不會是他想聽到的。

    我會去波士頓。她終於鼓起勇氣告訴他。

    他聽到她話中的意思不是短暫的別離,而是更像永遠的告別。

    我會在那邊住下來。她說。

    那一瞬間,所有哀傷的感覺都湧上心頭。他沉默了很久。

    她也沉默了。不辭而別,也許會對他更仁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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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她回家的路上,誰也沒講過一句話。

    他們默默的走著。

    吃飯的時候,她忽然凝望著他,欲言又止,他就預感到她也許要跟他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她將要開口而還沒開口的那一刻,比六天的思念還要漫長。他戰戰兢兢地等她說話。她沒有說不要再見面,她說她要去波士頓了。那不就等於永遠不會再見嗎?

    她已經選擇了另一個人。他並不感到意外,但不意外不代表不痛苦。

    見面之前,他渴望抱她,吻她。他許多天沒有抱她了。可是,當她說了要走。他再沒有勇氣抱她。他們之間那種親愛的關係好像遠遠一去不回。他感到意興闌珊。

    夜已深了,他抱著膝頭蜷縮在床上,開始覺得沒那麼悲傷了。愛她是很累的。她走了,他不用再承受愛她的痛苦,這難道不是一種解脫嗎?

    從今以後,他不需要再坐在那裡等她選擇。他可以拾回許多自尊,遠離傷痛。

    不再相見,也許是最美麗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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