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號的傳奇BY凌淑芬
去年秋末冬初某一日,凌某人在家死賴著,醉生夢死。此刻,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喂?”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接起電話。
“請問凌淑芬在嗎?”聽起來是個很甜美的聲音。
“我是。”我仍然沒有任何防備。
“你好,我是禾馬的編輯,我姓鄭。”聽起來仍然那麼甜美。
在此,給鄭小姐,請你原諒我,你每次在電話中都說“我姓鄭”,我一直以為你的名字就叫“吳信正”,還在心裡喝采:好,這位小姐的名字真有英氣!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姓“鄭”。然後你那很少被提起的芳名……就埋沒在茫茫心海里了。
趕快加一句——但我相信,那必然是個很美的名字。
原則上,太懶的作者一聽到出版社來電,都會像我一樣,啞口無言十分鐘的。
“是這樣的,明年禾馬珍愛系列要邁入兩千號了,我們打算規畫一系列套書……”鄭小姐很甜美的開始解說。
“噢,噢,噢……”我渾渾噩噩的點著頭,只聽進去一半,另一半正在尋思我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人的事。
如果有,報應顯然到了,就在電話那一端;而我,要如何絕地求生?
“套書的相關係列有……”鄭小姐還在說。
我聽到一半,發現她說的內容跟我過去一年來的怠情無關。
她不是來討伐我的!哈利路亞!我心裡先安了一大半,終於有精神聽講。
“然後內容規畫以什麼什麼、如此這般、嘰哩咕嚕……為主。”鄭小姐停下來喘口氣,順便問:“你覺得呢?”
“好啊!好啊!非常好。”我滿口應道。
“那,那我過一陣子把相關資料寄給你,請你決定一個主題好嗎?”她還是那麼甜美。
叮鈐——一陣警鈴在我腦中大作。
“什……什……什麼主題?”我結結巴巴的問。
“這些主題請你選一個寫啊!”鄭小姐甜美的聲音,聽進我耳裡忽然……有點邪惡了。
“呃……呃……是……是這樣嗎?”我繼續口吃。
“是,就是這樣。沒關係,時間還很長,你慢慢想吧!”鄭小姐開始甜美的與我話家常,而我的腦中正在充血。
寫一個主題。掛電話之後,我開始想。
吃飯的時候我在想。
洗澡的時候我在想。
逛街的時候我在想。
我想,我想想想想想!
我想不出來!
一週後,我形銷骨立,油盡燈枯;我頭髮枯黃,全身無力;我,已經到了人生的終點。
終於,電話的那頭又傳來甜美的聲音。
我用只剩半口氣的聲音說:“我……嗚嗚……我想不出來……嗚嗚(已陷入崩潰狀態)……我想了很多,還想到好多故事……嗚嗚(大聲哭號,撕扯頭髮)……可是就是沒有一個跟那些主題有關……嗚嗚……請你放過我吧!嗚嗚嗚……”
“呃……小姐,我這裡是小姐英語,請問府上有小孩子想學英文嗎?”
哇咧@#$%&*+-……我沒好氣的掛上電話。
接著,電話又響起。聲音仍然很甜美,這次我比較謹慎,確定不是來推銷或拉保險的,才又開始哭起來。
“我……嗚嗚……我想不出來……嗚嗚(已陷入崩潰狀態)……我想了很多,還想到好多故事……嗚嗚(大聲哭號,撕扯頭髮)……可是就是沒有一個跟那些主題有關……嗚嗚……請你放過我吧!嗚嗚嗚……”
這一段很耳熟吧?是的,它和前一段一模一樣。重想臺詞是很耗腦力的事,我當然直接拿來用。在這裡感謝WORD剪貼和複製的功能。
“原來如此。”鄭小姐聽完我的話,甜美的點點頭。(雖然我看不到她,但我相信那個點頭一定是甜美的。)“那你現在在寫哪個故事?”
“我在‘想’一個青梅竹馬的故事。”
(其實就是小路的故事,待書出來之後,鄭小姐才尖叫說,你為什麼不講跟聊齋有關?我們另外有一部套書就是“聊齋”——哇咧,我怎麼知道?你又不是跟我講那套。)“那可能是我電話打得太早了,我過幾天再打來問問看。”鄭小姐終於說。
“不,不!求你不要掛電話,不——”我淒厲長號。
但,那甜美的聲音,已經消失在那一端了……
咻,一陣冬風吹過,落葉在我四周淒冷的揚起。
在此,謹向各門各派各家各寨各位各個寫過套書的作者們致敬。寫套書,真的不是人乾的,要有天才的頭腦才想得出來。
我一向隨性慣了,所寫的東西一定得是自發性的想到,並且想得周全,才有辦法下筆。根據特定主題而寫,實在是非常辛苦的事。或許哪一天我有那個能力挑戰,但現在的凌某人,功力顯然還不夠。
於是,我受盡折磨,氣息奄奄,已接近彌留狀態。
三天後,我再度接到鄭小姐甜美的來電。鄭小姐揮著皮鞭滴著臘燭油,踩著高跟鞋咬著玫瑰花,痛加折磨過我後,確定我是真的寫不出來,決定放過我了——在套書這方面。
(結果就在我確定自己絕對想不出來,婉辭了套書的參與之後,不久我的腦中冒出一個金融界的故事——《媒人的公式英雄》。哈哈,一切是天意!)“那你現在在寫什麼書?”鄭小姐甜美的問。
我當時還是在構思王劬和小路的故事,尚未動筆,但我沒敢讓她知道,只乾笑說:“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故事,剛開始寫,剛開始寫,呵呵呵。”
“我也呵呵呵,那什麼時候會寫完?”鄭小姐除了甜美之外,還很輕快。
這時候我要再跟讀者諸君解說一下:身為一個作者,當出版社很輕快的時候,就是你要開始感到沉重的時候。
我很配合的開始沉重起來。“呃……年底?”
“呵呵。”鄭小姐的笑容很甜美。“你知道的,除了兩千號之外,它還能夠加一。”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兩千號能加一,事實上,我相信憑禾馬的本事,再加個九千三百八十八以上都沒問題。
“我想……兩千號套書你是趕不上了。”她惋惜的說。“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有兩千零一號。”
“……呃,這件事……和我有關嗎?”
“你說呢?”鄭小姐的聲音永遠那麼甜美。
於是,我說,讀友諸君,這就是您手上這本——禾馬珍愛第二零零一號——的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