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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無極之心第七章悠悠我心

    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轉。

    深紅的幔帳在轉,象牙的床榻在轉,飛龍舞鳳的藻井在轉,幽光閃爍的珠簾在轉。

    元昭詡那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也在轉。

    孟扶搖眯著眼,試圖在那轉得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里抓住那個最美的美色,全身卻軟綿綿的不得勁,抓了幾次都抓不成功,她遺憾的嘆口氣,喃喃道,“……娘地,每次都這樣。”

    隱約間身邊衣聲細碎,暗香淡淡,似有人坐在自己身側,聲音低沉而溫柔,“每次都怎樣?”

    有微涼如玉的手指伸過來,一點點撥開粘在臉上的發,接著又是一塊散發著淡淡香氣的面巾,沾了溫熱的水細細的在臉上揩抹,那溫度恰到好處,原本因為酒醉出汗有些粘膩的肌膚變得清爽潔淨,午夜的涼風吹過,每個毛孔都舒適的張開,體驗那熨帖的感受,孟扶搖舒服的SHEN吟一聲,有點貪戀的一把抓住那將要移開的手,戀戀在掌心蹭了蹭,呢喃道,“……我想要的,不能要……”

    “你想要什麼?”那個聲音沉在迷離的夢境裡,比夢境更迷幻更令人沉溺。

    “我要……”孟扶搖低低說了一句,她極度渴睡,酒醉口齒也呢喃不清,那句話說得極其含糊不清楚,使得身側的人不得不俯下身湊向她耳邊,想要聽得清楚些。

    這一俯身,原本應靠近她耳後,偏偏原本側身朝裡的孟扶搖突然一翻身,臉轉了過來,恰恰將一張嬌豔欲滴的紅唇送上。

    唇與唇交接、擦過,於無心之間。卻如天際突然蕩起驚豔的電弧,那弧光飛閃,剎那間跨越千年跨越時空跨越生死和時間,抵達久已沉靜的內心深湖,如珍珠投落那波心,激起玉珠般的晶瑩波濤。

    那般滋味,柔軟、盪漾、不動聲色卻又驚濤駭浪。

    元昭詡有一剎那的僵硬,隨即微微柔軟下來,他微笑著,俯下身,伸出手指,輕輕撫上孟扶搖細膩光滑而又火熱的臉頰,指尖細細的在她眉目姣好的容顏上,勾勒精緻的輪廓,眉、眼、鼻、唇……

    身下女子依舊在無意識的呢喃,剛才雙唇剎那交接似乎令她覺得溫暖而愉悅,元昭詡的輕撫的手指又令她覺得微癢,忽然輕聲一笑,雙臂一伸,一把拉下元昭詡的脖子,貝齒湊上他的唇,輕輕一咬。

    咬完還不干休,一伸手捏住了元昭詡的臉,閉著眼睛扯,一邊扯一邊嘟囔,“喂……你為什麼總是贏呢?多沒趣,能不能輸個什麼東西給我啊?”

    元昭詡被她那一拉一咬,眼波頓時搖光亂影般流蕩醉人,玉白的手指靠在唇邊,本就被咬得綻紅的唇色,襯得更豔了幾分,紅若早櫻,只是被這女人扯著臉,有點敗壞形象,他似笑非笑的瞟著醉態可掬的孟扶搖,半晌低低道,“能。”

    “什……麼啊?”

    元昭詡笑意更深,卻笑而不答,他輕輕拉下孟扶搖的魔爪,將被子給她掖好,凝視她半晌,才輕輕開口。

    窗外疏梅淡月,假山上流過潺潺泉水,瀉入翠玉般的池中,月色臥在那一池清漪裡,娟娟如靜女。

    這夜如此靜好。如此溫醇。

    元昭詡的聲音和這夜半從窗縫裡掠過來的風一般的低,而柔。

    “這個答案,終有一日你會知道。”

    無極之心第八章廢園驚心

    不知道是哪裡吹來的風,攜了自己悠悠盪盪的晃……遠處山坡上隱約有古剎,飛簷斗拱的一角剎那又不見……身下很軟,看得見藤條和錦繡的褥子……四面煙波渺渺……人在水中。

    有蒼老的手伸過來……低聲的憐憫的嘆息……忽又見著昏暗的幽閉的空間,一點紫光灑進縫隙……突然驚恐,無限驚恐……一點刀光劈落,光明大現,光明裡有隱約的眉目清淡的臉……下一瞬又開始飄蕩……如被風吹過高高山崗的蒲公英……有什麼落在面上,簌簌的癢。

    癢……

    孟扶搖伸手,胡亂在臉前撥拉——哎,怎麼這麼癢?

    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見一個雪白的屁股。

    那屁股正貼著她的臉,蹭啊蹭啊蹭啊蹭,一點小短尾搖啊搖啊搖啊搖,在她臉上掃啊掃啊掃啊掃。

    那癢便是由此而來。

    孟扶搖懶洋洋伸手一撥拉,將那團東西撥拉下去,喃喃罵,“你別掉毛掉我臉上。”

    又眯了一會兒,迷迷糊糊裡忽覺不對,元寶那傢伙有這麼好心,會來叫她起床?

    然後便覺得臉上有點東西粘粘的,似乎還有點不好的氣味,伸指一沾,指尖上,一點可疑的、發黃的、曖昧的物質。

    “這是什麼?”孟扶搖眯眼。

    元寶大人遠遠蹲坐在桌子上,眼神曖昧的瞅著她,看起來十分的猥瑣。

    孟扶搖坐起身,晃晃沉重的頭顱,正想爬下床洗臉,門突然開啟,元昭詡披著一身明媚的陽光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侍女。

    他先是對孟扶搖笑了笑,隨即對見他就想溜的元寶道,“彩袖兒說你今早大解沒等她給你拭乾淨就跑了,你跑那麼急做什麼?”

    大解……沒擦乾淨……自己臉上的可疑物質……

    難道這傢伙剛才把自己的臉當做了衛生紙,用自己的臉蹭了它大解過的屁屁?

    “啊!”孟扶搖爆發出一聲怒吼,跳起來就找自己的匕首,“我宰了你這耗子做湯!”

    元寶大人早已爪下生風,哧溜一聲便奔向窗戶,孟扶搖手一揮,被子飛了出去砸在窗框上,啪啪啪砸碎了三個花瓶,元寶大人早已鴻飛冥冥。

    孟扶搖餘怒未消,跳下床便要去追,忽然被元昭詡拉住。

    “小心。”

    隨即身子一輕,已被元昭詡抱了回去,孟扶搖怔了怔,突然發覺自己穿的是褻衣,而且是非一般意義的貼身褻衣——她自制的小背心大褲衩。

    背心很小,將身體裹得呼之欲出,褲衩很大,飄飄蕩蕩十分風涼。

    這身裝扮別說在這古時代,便是現代也是非禮勿視的,何況現在某人的手正毫不客氣的貼在她的腰,溫熱的掌心如同小火爐,貼到哪哪就騰騰燃燒。

    元昭詡眼神里似也有火焰燃燒,眼前的少女身體,飽滿而又不失細緻,修頸玉臂長腿纖指,無一處不美好無一處不精緻,奇形古怪的衣服不僅沒令她失色,反倒將那出眾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看得見胸前那一溝誘人的弧,看得見飄蕩的寬褲下潔白細膩的長腿,更感覺得到掌下的腰肢,驚人的柔軟,驚人的富有彈性。

    如此顏色,清純與妖豔共存,爛漫同誘惑並在,如四季爛漫的薰風,攜著眩人眼目的華彩撲面而來,以至於淡定尊貴的元昭詡,也不禁稍稍亂了呼吸。

    他突然輕輕微笑,手指撫上了自己的唇,神情回味而流連。

    孟扶搖抬頭看見他眼神,雖然不明白他那個撫唇的動作,更記不得自己昨晚的非禮罪行,臉卻下意識的紅了,趕緊伸手將他一推,唰的向後一跳,還沒落地又被元昭詡拉住,只這剎那間,他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淡淡道,“地下有碎花瓶,小心。”

    他語氣清淡,眼光卻毫不避讓在孟扶搖所有裸露的部位掠過,看得孟扶搖哧溜一下鑽進被子,大力揮手,“迴避迴避。我要更衣。”

    元昭詡笑笑,帶了門出去,他修長的身影飄過窗扇,隨即聽見窗外一陣輕響,啪的一聲窗扇被拉開,某球被骨碌碌扔了進來。

    “元寶,偷偷摸摸在外面看是很丟我面子的,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某人的聲音自窗外飄過,淡定、尊貴,優雅,波瀾不興。

    可憐的被主人出賣的元寶大人,半空中驚惶的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落向孟扶搖的方向,而前方,床上,死敵兼情敵孟扶搖正滿臉奸笑,張開雙手,等待著它的掉落。

    元寶大人的腦海中一剎那掠過十大酷刑……

    “吱吱!”

    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自尊貴的天機神鼠元寶大人口中突然迸發——孟扶搖微笑著擤了把鼻涕,微笑著,擦在了元寶大人雪白的毛上……——

    一大早,德王府圍牆外的道路清清靜靜無人打擾。

    陽光灑上王府西南角牆頭,牆頭上一簇草動了動,冒出個腦袋來。

    腦袋東瞅瞅,西望望,看見下方的德馨院十分安靜門窗緊閉,想必好夢正酣,不由微微舒一口氣,快手快腳的爬過了牆。

    這個白日爬牆的自然是孟扶搖,她在滄瀾行宮酒醒後,想起自己一夜未歸,不要被姚迅宗越以為自己失蹤,趕緊往回走,走之前她想起那幾個童妓的事來,元昭詡卻說此事另有緣由,讓她不必理會,孟扶搖只好悻悻的回來。

    就在一抬腿跨過牆,另一條腿將落未落之時,忽有平靜聲音淡淡傳來。

    “門開著。”

    言下之意大可不必爬牆了。

    “酒醉他處,徹夜不歸”的孟扶搖,原本自己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好意思,而要想進自己的房間,必須要經過宗越的屋子,所以打算走牆路,誰知道被不合作的宗越一口叫破。

    叫破就叫破,孟扶搖乾脆不走了,維持著一腿在外一腿在內的姿勢跨坐在牆上,雙手抱胸,仰頭感嘆,“今兒個陽光真燦爛啊……”

    天上落下幾滴冷雨,冰颼颼的,一點雪片子悠悠的飄下來。

    雪片子裡孟扶搖陶醉的道,“溫度真合適啊……”

    將天氣溫度風景都統統讚美一遍之後,孟扶搖不急不忙的從牆上下來,坦然走過宗越門前。

    她突然在門前停住,湊頭過去嗅了嗅,道,“這藥味可真難聞。”目光一轉發現宗越依舊趺坐在地,透過一窗橫斜的早梅看他,臉色有點微微蒼白,而身側桌上,有一隻殘汁未乾的空盞,藥味正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看見孟扶搖看那藥碗,宗越目光一縮,衣袖一揮,窗戶啪的關上,險些撞上孟扶搖鼻子。

    孟扶搖摸摸鼻子往回走,想著宗越是在配藥呢,還是自己受了傷?這毒舌男神神秘秘的,還是離遠點好。

    進了自己屋,才梳洗乾淨,姚迅來敲門,搬了食盒來吃早飯,孟扶搖鬧了半夜正好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風捲殘雲,吃完一抹嘴,才問,“這青米粥味道特別,是用上好香草泡的米吧?”

    姚迅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粥是宗公子吩咐你回來給你吃的。”

    “啊?”孟扶搖跳了起來,趕緊運氣一周天,沒發覺什麼異常,卻不放心宗越人品,坐在那裡苦思冥想,突然道,“昨天你弄的那假冒的七葉草,後來給宗越了沒有?”

    “給了啊,”姚迅有點得意的道,“我倒是想老實的弄七葉草,誰知道七葉草太韌,哪那麼容易搗碎,倒是你說的那草,一搗就爛,我給了宗越,他竟然沒發現,哈哈,堂堂醫聖,不過如此。”

    孟扶搖沒聽完,已經奔了出去,姚迅疑惑的跟出去,便見孟扶搖蹲在一叢草前哀嚎。

    “靠……這是陰陽草啊……我這眼睛怎麼長的哇……”——

    孟扶搖趴在地上,撅著個屁股,眼睛瞪得有算盤珠子大,在地上吭哧吭哧挖啊挖。

    一邊挖一邊不住在臉上摸——陰陽草的最大功效,就是顛倒陰陽,陽人夜間吃這草,可治虛虧之症,可是陰人白天吃了這草,會陽火上升,滿臉冒痘痘,看起來很青春,但這痘痘如果不吃解藥,會越來越大,不可收拾。

    孟扶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只好趴在地上找解藥——解藥就是陰陽草的草籽,這東西極小,散落在地很難找,孟扶搖找了半天,份量還不夠一次用藥的。

    唉聲嘆氣的直起腰,孟扶搖咬牙切齒的用目光對宗越的屋子放飛刀,放了半天才想起宗越已經去給德王治病,根本看不見,只得悻悻的低頭找,突然想起前幾天路過一處廢園子,那裡陰陽草很多,找草籽應該容易些,趕緊拽著姚迅過去。

    那處廢園在王府西北角,老遠的看過去,牆壁剝落,飛簷殘缺,圍牆卻造得結實,掛著些年深日久的蜘蛛網,樹木的枝椏越過圍牆在風中瑟瑟顫抖,那枝幹也是枯敗的,在這冬日微寒的陰霾裡,透著陰沉的死氣。

    孟扶搖和姚迅在園外果然找到了陰陽草,挖了半天好容易湊夠了數量,正要走,姚迅突然狐疑的停住了腳步,道,“孟姑娘,你看這園子竟然住了人。”

    孟扶搖回首,這才發現一處樹枝上掛著件白色的衣服,大概是被風吹起掛上去的,不由怔了怔。

    這富麗華貴的德王府,有這麼一處頹敗的所在已經很奇怪,這裡居然有人住,就更引人詫異了。

    孟扶搖上前幾步,下意識的去推門,門是鎖著的,門鎖已經生鏽,她想了想,轉身就去爬牆。

    姚迅想拉她,被她一腳給蹬了下去。

    孟扶搖跳下牆,園子裡的景象比外面看見的還破敗,滿地枯花,遍生野草,正對庭院的門半掩著,孟扶搖一步步的過去,四面很靜,聽得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門環上,那不是一對普通門環,而是對小金鈴,精巧細緻,有著花紋華貴的雕刻,只是那刻縫裡,此刻也塞滿了泥垢,線條烏黑。

    風吹過,金鈴卻不響,以至於四面安靜如死,地面的枯葉相互摩擦著,發出蛇吐信般的噝噝聲。

    卻有一聲淒厲的高叫,突然驚破這一霎如死的寂靜!

    “長孫無極!你這血統不正,竊位謀權的陰鄙小人!”

    無極之心第九章天下之傑

    叫聲高亢,似是有人哧啦撕破了帶血的布帛,再霍然揚手擲向天空,於是滿天滿地都是那充血的色彩,豁剌剌遮沒人的全部視覺和知覺。

    “豁拉!”一聲,孟扶搖身側的窗戶窗紙突然破裂,裡面閃電般伸出一雙枯瘦烏黑的手,唰一聲抓住了孟扶搖的左臂!

    與此同時,剛才那破碎而尖利的女子聲音更近的響起,“……你來了!你來了!我們同歸於盡,同歸於盡!哈哈哈哈……”

    孟扶搖眼瞳一縮,看見掐住自己手臂的手,瘦得青筋畢露,尖利的指甲內滿滿泥垢草屑,手背上還有點褐色的斑痕,這雙悍厲而又虛弱的手,其實連她的手臂都抓不穩,不住在風中瑟瑟顫抖,卻拼命的將指甲往她肉裡掐。

    孟扶搖手指一彈,一縷勁風飛射,那鬼爪般的手霍然縮了回去,伴隨著一聲嘶啞的驚叫,撞在空寂的室內陣陣迴響,聲音未散,孟扶搖已經推門走了進去。

    室內果然比她想象的還更破敗,一看就是個瘋子居住的房間,滿地東倒西歪的用具,地面灰塵足有幾寸厚,那女子著一身破爛得看不清顏色的衣服縮在牆角,滿面亂髮披散下來,身周散發著腥臭酸腐的氣味。

    孟扶搖眼光落在地上地鋪一樣的破床上,看見被褥稻草上深黃淺黃一塊塊斑痕,氣味燻人,走近一看才發覺是排洩物的痕跡。

    那女人驚惶的看著她,亂髮間雙眼瘋狂迷亂,眼神里閃爍著青紫黯沉而又火花迸射的光,那眼光四處跳躍,濺到哪裡哪裡便似著了妖火。

    “長孫無極……你這妖物……”

    細若遊絲的聲音飄蕩在寂靜的空間裡,鬼氣森森而又滿含恨意,一字字分金碎玉,從齒縫裡磨了又磨,令人聽了不禁相信,只要長孫無極在這裡,這女人一定會撲過去把他撕成碎片,一口口吃下去。

    孟扶搖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這個女人是誰?怎麼會這般模樣被禁錮在德王府的一個破院裡?又怎麼會和無極國最尊貴的太子結怨?而既然這是個危險人物,胡言亂語詆譭當朝太子,按說德王應該好好管束,可他為什麼連看守的人都沒派,放她在那自生自滅?

    她下意識的向前一步,想看清這女子。

    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孟扶搖停住,眯眼望進那瘋女瞪大的瞳仁,那裡映出的人影身材頎長,白衣潔淨,是宗越。

    奇怪的是,宗越明明對著她輕咳示意,卻不是看著她的背影,從瘋女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目光直直落入瘋女的眼中。

    孟扶搖的眼光,再次從瘋女背後掠過,突然笑了笑,慢慢退了出去,出門前,她還小心的把門關好。

    轉過身來,宗越正平靜的看著她,語氣也很平靜,出口的話卻讓孟扶搖的火氣騰騰的冒起。

    “縱然只是我的小廝,也該懂得基本的禮儀,比如,不要在別人家亂跑。”

    孟扶搖目光立刻如刀子般亮了起來,磨了磨牙齒,自己覺得比那瘋女還鋒利些,才陰惻惻道:“縱然只是個自大的沙豬,也該知道,有些事很卑鄙下流,比如,跟在女人身後偷窺。”

    宗越淡淡的看著她,“你是女人?哦,你是女人,抱歉,我總是想不起。”

    他居然還彎彎腰表示歉意。

    孟扶搖氣得鼻子都快冒出煙來,半晌將胸一挺腰一收,一言不發的從宗越身邊走了過去。

    擦身而過時,她突然橫肩一撞,宗越好像正在出神,不提防竟然被她撞得一歪。

    孟扶搖立即回過臉來,嫣然一笑,她沐浴在陽光下的經過易容的臉容平常,一雙眼睛卻華彩閃爍,光芒懾人。

    “哎呀,怎麼一撞就倒了?你確定你是男人?抱歉,我一直以為你是男人,原來你不是。”

    她彎彎腰,一個裝模作樣的道歉禮還沒做完,便大笑著跑了開去,留下宗越若有所思,立於風中。

    冬日的風沉穩凝重,風裡有女子未曾散去的處子淡香,那香氣似有若無,不仔細去聞再也聞不著,卻令人只覺得心情愉悅。

    半晌,宗越淡淡笑了,想起剛才她那壞心的一挺胸,陽光從她美妙的身段滑過,飛紅濺綠的濺開去,濺進他的眼睛,竟然迷惑得他一時失神,讓他這個從不讓人靠身的人,竟被撞個趔趄。

    宗越的笑,一分分如這冬日的花,不張揚卻奪目的,亮了起來。

    “其實,你確實很女人……”——

    夜幕降臨,今夜微星淡月,東角巷尾一座酒樓的燈光遠遠照射過來,將孟扶搖的影子拉得長長鍍在地下。

    孟扶搖面紗蒙著臉,抱著一堆宗越要買的藥草,從集市上回來,一路目光呆滯,若有所思。

    她在想昨日姚迅提起的長孫無極的事兒。

    遇見瘋女後,當晚德王那裡就來了人,不知和宗越說了什麼,宗越再三警告她不要再接近那個院子,孟扶搖原本對這閒事沒多在意,這下倒激起了興致,忍不住問消息靈通的姚迅知不知道這女人提起長孫無極的內幕,誰知姚迅一聽這事和長孫無極有關,立即說了一大堆話,孟扶搖被逼著聽了一整晚太子殿下的豐功偉績。

    七歲繪無極國軍事輿圖,將無極國兩線兵力兵制改革調整,硬是將原先區區十萬軍擴展成七十萬,分別鉗制臨疆三國。

    十歲無極國南疆叛亂,南戎和北戎部落為爭奪肥沃草野爆發戰爭,禍及周邊各州百姓,還是少年的長孫無極千里驅馳,只帶著十名護衛深入亂區,所有人都以為這少年有去無回,不想三天後,微笑的少年左手牽著南戎族長,右手拉著北戎族長走出大帳,兩個彪悍漢子,當著千萬士兵的面,一個頭磕下來,生死仇敵從此成了生死兄弟。

    當時十歲少年負手微笑,莽莽草原上他身軀最矮,卻令十萬戎兵在他腳下齊齊矮身屈膝,無人敢高他一頭。

    十三歲臨江王叛亂,計劃先斬殺長孫無極,設宴邀請太子,長孫無極輕衣簡從應邀而至,酒過三巡,臨江王按規矩來敬酒,端著無色無味的毒酒,身後跟著改裝過的名刺客疏影,長孫無極將毒酒一飲而盡,將酒杯放回托盤時,擱下杯子的手突然就穿過了正在得意的臨江王的胸膛,生生抓出了疏影的心。

    滿堂震驚裡,長孫無極慢條斯理收回手,將含在口中那一口毒酒噴在了臨江王臉上,指著臉部立刻潰爛的臨江王屍體,微笑道,“你定然無臉再見我長孫氏皇先祖,侄孫替你省事了。”

    完了脫下如同皮膚的手套,扔到地上揚長而去,從頭到尾,他連一滴血都未曾濺著。

    從此後長孫皇族上下,再無人敢有絲毫異心。

    十五歲長孫無極出使扶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去扶風轉了一圈,扶風兩大部族突然就開了戰,三年戰爭後兩大部族裂為三大部族,再無餘力窺視鄰國無極。

    以至於後來各國差點將長孫無極列為拒絕往來戶,因為被這樣一個人惦記著關心著,實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好在十五歲後,長孫無極突然沉靜了許多,再沒動不動就做件大事來驚世駭俗,他甚至從未參與過各國政治爭鬥,對版圖擴張也好像沒什麼興趣,始終甘於位居天煞之下,做五洲大陸的第二大國,也幸虧他終於低調,否則只怕各國暗殺團也會搶先惦記著他,他在暗殺名單上的名次,只怕也要挪挪前了。

    正因為長孫無極驚才絕豔,於國有巨大貢獻,所以無極國皇帝特意以國號賜名長孫太子,這在五洲大陸,是至高無上的莫大榮耀。

    姚迅最後用一句極其感嘆的語句結束了自己的長篇大論——長孫無極,天下之傑!

    孟扶搖眯著眼,回想著姚迅誇張的語氣,不由一笑。

    笑意未去,突然眼前一暗,砰一聲,低頭走路的孟扶搖撞上了別人的胸。

    這一撞觸感很詭異——額頭下似硬又軟,隱約還有吱哇一聲亂叫。

    這一聲叫讓孟扶搖若有所悟,趕緊抬頭,卻已經遲了一步。

    對方胸前衣服裡立即鑽出個雪白的球,撫著被撞扁的肚子,惡狠狠的一爪擊出,虎虎生風。

    可惜擊到一半,爪子裡突然被塞了一個果子,某大人反應也極快,立即縮回“鼠爪拳”,抱著果子啃去了。

    這廂孟扶搖抬頭,便迎上一雙明光盪漾的眼眸。

    那樣的眼睛,在冬日的寒風裡瞟過來,四季便永恆是春,除了元昭詡別人再不能擁有。

    “這在想什麼呢?”某人嘴角彎彎眼眸彎彎,雖然戴了面具,但就憑那雙眼睛便足夠醉人。

    “想……你……”孟扶搖轉轉眼珠,笑嘻嘻的拖長調子,等著看元昭詡臉紅。

    結果那個強大的人眼睛也不眨一下,笑看她等著她的下文。

    “的主子長孫無極。”孟扶搖悻悻,快速說完。

    聽見後幾個字,元昭詡反倒有些詫異,側首看了看她,問,“怎麼會突然想起太子殿下?”

    孟扶搖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左右張望,突然鬼鬼祟祟一牽元昭詡的手,拉著他便轉到德王府西南圍牆外。

    她心中有事,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元昭詡只是微笑,乖乖任她拉著走,元寶大人從元昭詡懷裡探出頭來,惡狠狠盯著孟扶搖的手,似乎想用目光將這隻討厭的爪子盯掉。

    孟扶搖拉著元昭詡竄上牆,姿勢極為不雅的蹲在牆頭上,伸手抓了個石子,遠遠對著下方黑沉沉的院子一擲。

    “長孫無極你這個血統不正……”

    女子尖叫聲果然立刻響起,但只說了半句便似乎被人捂住了嘴,與此同時火把次第燃起,一陣雜沓腳步聲遠遠傳來,德王府侍衛被驚動了。

    孟扶搖咦了一聲,愕然道,“昨天還沒有守衛,今天怎麼就有了。”她回頭看元昭詡,元昭詡負手立於牆頭,注視著下方黑暗破敗的園子,眼底漸漸浮出奇異的神情。

    遠處有侍衛呼喝聲,元昭詡一拉孟扶搖,退出德王府外牆,一直退到王府外一處巷子裡,還沒站定,突然聽見利箭飛射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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