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無人的黑夜--
破舊的房子中,沒有任何傢俱,只有一張破椅子,上面放著一臺小小的手提電腦。
-雙潔白無瑕的小手,正熟練地在鍵盤上敲擊著,屏幕上的白光,射進那雙燦亮而專注的眸子裡,將那張小臉映成一片瑩白。
一連串英文字快速地從屏幕上掠過,接著發出“嘩嘩”兩聲,入侵者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手指動得更快了。
屏幕上的字愈跑愈快,小臉上的兩道細眉也愈鎖愈緊,看來她是遇到難題了。
足足過了一個鐘頭,她才滿意的微笑,手指輕輕一彈,終於順利攻破電腦內的防火牆。
進入機密核心後,入侵者開始下載所有的重要資料,而在下載的同時,還不忘放人幾隻病毒進去。
想要入侵別人的電腦系統並不難,只需能誘騙受害者裝入“木馬程式”,對方的電腦便會成為伺服器,受害者一上網,駭客就能啟動“木馬程式”,入侵到對方的電腦裡去。
然而要突破對方的防護,竊取及竄改裡面的資料,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入侵者必須要有高明的技術,與巧妙的手法,才能夠達成破壞的目的。
不錯,這種人正是所謂的“電腦駭客”,一個專門以自己的知識、技術,破壞並盜取資料的竊盜者!
駭客的目的有很多種,而她,只是為了好玩!
能破解各種號稱最堅固安全的防火牆,是身為駭客的榮耀,更是證明自己的方法,因此她對於這項“挑戰”樂此不疲。
這次入侵的,是一家不怎麼有名的小公司“聖傳”,她是無聊透了才會找它下手,可意外的卻碰上大難題。
“聖傳”的防火牆出乎意料的非常堅固,無論她用什麼方法,都無法入侵,幸好有內部員工,從網路上下載免費的共享軟體,才讓她有機可乘。
她大略看了一下所謂的“機密資料”,都是一堆無用的數字與企劃,正當她無聊地想離開之際,一張圖片突然躍人她的瞳眸之中!
那是一張黑白照,照片裡是一個男人的身影。
她被驚呆了,一時之間全身竟然僵硬了。
男人有一雙帶笑的黑眸,如絲的軟發整齊地貼在鬢邊,勾勒出俊美而纖細的輪廓。他的鼻樑短而陡直,將那張圓中帶尖的臉龐、襯托得有些稚氣,厚薄適中的軟唇微微上勾,像是在訕笑什麼,有一股自然而狂魅的氣勢。
她愕愣地看著屏幕上的他,視線無法移開半分。
自有記憶以來,她從沒見過這麼俊美而特別的男人,尤其是那雙漆黑、卻亮如星辰的雙眼。即使透過屏募,她彷彿也能感受到男人眼中的燦爛與犀利。
一股想擁有他的強烈渴望湧上心頭,她留戀地撫摸冰冷的屏幕,接著將男人的照片存人硬碟中。
他是誰?!她想要知道。
她想看看真實的他,聽他說話、看他微笑,而不是隻能在屏幕上相望。
不管如何,這個男人一定跟“聖傳”有密切的關係,她會弄清楚的。
伸手鍵入自己的代號後,她輕輕吻了物屏幕,然後起身離開。
*********
“BlackKnight”
看著屏幕上刺目的代號,那西斯皺著墨眉,長指有節奏地敲著紫檀木辦公桌。一旁的助手,正仔細報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工程部今天一上班,發現系統有被入侵的跡象,入侵者沒有實質上的破壞,不過相信有許多機密資料已經被盜取,先生的意思是……”
那西斯眯上眼沉思,隔了半晌,才舒展眉頭。
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無妨,反正這間小公司也沒有什麼競爭對手,他愛偷就讓他偷好了。”
“先生,可是這個‘黑爵’實在是太猖狂了,簡直以破壞為目的,沒一點建設性,這半年來,他四處入侵各國政府的電腦,甚至還進入美國國防部的機密中心,弄得人心惶惶。”
“是嗎?”那西斯饒富興致地挑起眉頭。“我還以為只有我進的去,原來新一代的高手功力還不錯嘛!”
“先生!”助手不高興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對方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技術,沒別的惡意,你就別再操心了。”
“可是……”助手見主子一臉無痛無癢的模樣,只得閉上嘴。
“戴墨森,先別管這些,聽說俱樂部最近來了一個很有氣質的女服務生……”
說到感興趣的事情時,那西斯的雙眼頓時瞠大,臉龐也散發出燦爛的光芒。
“嗚,好刺眼--”即使早已習慣這俊美的外表,戴墨森偶爾還是會被他的光彩給灼傷眼睛。光看他略帶稚氣而耀眼的臉龐,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是個優雅的貴族後裔,而不知道他那西斯,正是數年前崩壞東南亞經濟的主導者。
那年他才二十二歲,原本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沒想到一戰成名,不但整垮東南亞某國經濟,更逼得各國政府聯合起來對抗他。
雖然最後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可世界各國的金融鉅子,卻在那次事件之後,給了他一個尊貴的外號--
無國界商業奇才!
這個外號表示,沒有國界、沒有距離,只要他那西斯想要的領地,沒有一塊能夠僥倖活下來。
無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無人知道他的出身,人們只知道,那西斯有一張米迦勒般俊美的臉龐,以及死神般的毀滅力量。
隨便一彈指,便讓一個國家的經濟崩潰,數千數萬的人破產、流離失所。
他一定是個可怕冷酷的男人吧!
事實上--
他端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後,興致勃勃地把玩著鴕鳥羽毛。
“其實,我一向喜歡以氣質取勝的女性。”那西斯煞有其事地說:“外貌不重要,最重要的,必須有發自內心深處的高雅及修養。”
“是嗎?”戴墨森微微呵欠。
彷彿是錯覺,極遠極遠處似乎傳來騷動的聲音。
“當然了。”那西斯長指交叉,一臉嚴肅地說:“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我喜歡飽讀詩書的女性。”
“可是之前的朵瑞斯、伊莎貝拉、茱麗亞,可都相當豐滿豔麗的。”他毫不客氣地拉扯主子的後腿。
那西斯也不著惱,只是露出一個迷人而粲然的微笑。“你在嫉妒噦!可不行這樣。”
戴墨森臉一紅,像是被說中心事。“別……別胡說了,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輕微的震動自遠處傳來,像是大象攻擊前的奔跑。
“戴墨森,做人不能太一成不變,這樣多沒意思?”
“但是也不能這麼隨便啊!這個‘黑爵’都已經踩到我們頭上來了,你竟然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戴墨森氣咻咻地說:“即使‘聖傳’只是你在臺灣活動的幌子,你也不能這麼毫不在意的。”
那西斯嘆了口氣,修長的身子跌人柔軟的椅子裡。“好好好,我告訴你便是,那些資料都是假的。”
“假的?”戴墨森不明白地問:“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黑爵’入侵的,並非公司真正的主電腦。”那西斯笑容可掬地說。
“你……”戴墨森恍然大情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騷動愈來愈近,連辦公室內,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地面的顫動。
那西斯側耳聽了一下,有點不確定地開口。“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
戴墨森一愣,這才閒閒地說:“先生,你剛剛回公司的消息,已經傳遍整棟大樓了。”
“什麼?”原本不動如山的人突然跳了起來,悠閒的神色立刻消失無蹤。“是誰說出去的?!”
戴墨森聳聳肩,這會兒輪到他不在乎了。“不知道,或許是掃地的阿桑告訴女兒,女兒再告訴朋友,朋友再告訴同事,同事彼此聯絡也說不定。”
“別開玩笑了。”那西斯難得慌張起來,他迅速衝到門邊張望。“我得趕快離開了,女人雖然可愛,可一大群女人同時圍上來,就變得很可怕了。”
戴墨森只是笑。
他從來沒見過,像那西斯這麼有人緣的人,只要見過他的人,即使是一眼,都會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尤其是女性職員們,只要他一出現在公司,突然就會出現“有重要事情必須報告”,然後成群結隊在辦公室外守候。
一次兩次,或許還能接受,但隨著時間愈來愈久,那西斯的“豔名”也愈加遠播,甚至連同棟大摟的人都知道了。
為維護個人隱私與自身安全,在門外聚集人數超過百人後,那西斯不得不採取行動了。
“明天請你來我家,資料記得要帶齊。”那西斯邊看邊吩咐著。“還有,不準笑,我得走了,bye!”
說完,便一溜煙地逃了。
*********
暗萌大樓地下停車場--
即使已經來了半小時,素兒還是沒有開門下車的勇氣。
想到要和陌生的哥哥們相聚,她心底掠過一陣緊張。所謂的“近鄉情怯”或許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吧!
從小在南非長大,見慣了白皮膚藍眼睛的外國人,她從來沒想過能找到自己的親人,並且回到這個奇異又詭譎的“黑氏家族”。
即使對財經不熟悉,她也聽過“黑氏”的名號。這個掌握東亞經濟,勢力擴張到全世界的集團,竟然會是她的出身之源?
太令人意外了。
若非半年前黑氏家族的人找上門,她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停車場空無一人,正好有助於撫平她不穩的情緒,她輕輕嘆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伸手拉開車門。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心中一凜,瞬間停下動作。
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一抹修長而瘦削的身影竄人她眼中。
那個男子邁開長腿,三步併成兩步,很快朝一部銀色的蓮花奔去。
只見他停在車前,伸手摸了摸口袋,又敲敲自己的頭,接著支起下頷想了一會兒,連連嘆氣。
一連串動作像是排練數次似的,既快速又優雅,素兒再緊張,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男人有極精準的第六感,她才張口微笑,男人便朝她這裡看過來。
兩人一打照面,素兒呆住了。
怎麼會有那樣晶亮的眼睛?像是沾上了星星的粉塵,燦爛的不可思議,如麥芽般令人舒服的膚色,還有淡粉色的軟唇、不笑也像是在笑。
他額上繫著亞麻布頭巾,遮住一雙不知形狀顏色的眉毛。整個人如畫中逃出的精靈,不像人間該有的好風景。
望著他令人屏息的面孔,素兒終於瞭解,什麼叫做“天使般的容貌”。
他朝她跑了過來,臉孔逐漸在眼前放大。
“拜託你,請讓我上車。”即使有點倉皇,他的表情還是頗為鎮定。
素兒警戒地望著他。“我不認識你。”
男人蹙蹙眉,模樣仍是那麼好看。“我認識黑氏家族的人,我不是壞人。”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人聲,男人做了個“天啊”的表情,忍不住伸手輕敲車窗。“請讓我上車,你要什麼報酬我都可以答應。”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素兒疑惑地問。
“有人要殺我。”那西斯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素兒一聽,立刻解除門鎖,讓他得以順利進入車內。
“謝謝你,我們快走。”
這輩子還沒碰過如此霹靂的事,素兒雖然覺得新鮮,卻也不敢冒險,連忙踩下油門疾駛而去。
“太感謝你了,我還以為這次要完蛋了。”男人籲出一口氣。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得罪了誰啊?”素兒有點緊張地說:“該不會……”
以他的容貌來看,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男公關”--
啊啊!她知道了。
他一定是被某個芳心寂寞的少婦看上,卻被對方老公發現,所以一路追殺過來的。
嗯,一定是的,這種長相的男人,的確是要花一點錢才能到手的。
素兒再著了他兩眼。不過,她也是很能認同少婦的想法啦!
“我不是。”帶著濃厚笑意的聲音自她耳畔響起。“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總而言之,一言難盡。”
他無奈地搖搖頭。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素兒非常意外。“你有探知別人心事的異能?”
那西斯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天生就有一種能洞察他人心事的本能,即使是商場上打滾多年的老狐狸,也很難逃過他犀利的雙眼。更何況,眼前是這樣一個單純而年輕的女孩。
一出停車場,素兒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華燈初上,正是人們回家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看到點滿燈光的公寓大樓時,地總有一種孤獨的感受,彷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溫暖的家,惟獨她孤孤單單。
“有心事嗎?你的臉色很不好。”男人開口了,他悠閒地雙臂交抱,看不出有被迫殺的緊張感。
察覺他又在探查自己的心事,素兒連忙鎮定心神,不高興地說:“你看起來沒事嗎!”
“這就是我的優點。”他得意地笑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沉著以對,反正事情也不能更壞了,何必愁眉苦臉。”
他別有深意地說:“你遇上什麼困難了嗎?若不介意,清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想想辦法。”
素兒原本想瞪他一眼,可目光接觸他那張臉,眼神立刻本能地放柔。
啊啊!自己在幹嘛?不是要生他的氣嗎,怎麼反倒又被他迷惑了。
“嗯哼……”她勉強地咳了咳,蓄意別開臉。“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又認識沒多久,你不覺得你太失禮了?”
“我只想感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你不願意也無妨。”
真奇怪,不是在被迫殺嗎,怎麼他一點也不緊張?素兒咕噥著。
而這邊的那西斯則完全鬆懈下來,他輕鬆地哼著歌,一臉的悠遊自在。
側頭看看身旁的人兒,她長得頗為清秀甜美,小小的臉蛋上、嵌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嘴唇小而厚,此刻正微微張開,像是在等誰的一吻。
雖然不能算得上是絕色美女,不過他喜歡她那雙大眼睛,悽悽惶惶、反應內心所有的情緒。
“你好,還沒介紹我自己呢!”他有禮地一欠身,溫和地說:“我叫那西斯,很高興認識你。”
“那西斯?”素兒挑起一彎細眉。“你姓那,名西斯嗎?”
被她純真的模樣給引得發噱,那西斯忍不住大笑。“不,是Narcissus,水仙花的意思。”
“水仙花,中國人怎麼會有這麼怪的名字?”她困惑地問。
“不,我不是中國人。”望著她充滿問號的水靈大眼,那西斯淡淡地笑。“我也不知道自已是哪裡人,不過我在法國的鄉間長大的。”
“你沒有父母嗎?”素兒好奇了。
“沒有印象。”他突然收斂了笑容,伸手摸摸系在額上的頭巾。“我是修女撫養長大的。”
“對不起。”看到他略為失神的雙眸,素兒知道自己多嘴了。
“沒關係,我不在意。”那西斯聳聳肩,立刻又神采飛揚起來。“這名字我很喜歡。”
偷偷看著他額上系的白色頭巾,素兒直覺那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可兩人才第一次見面,她哪能隨便問出口。
“對了。”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那西斯問:“你是黑氏的員工嗎?該是下班的時候,你怎麼還在那兒?”
“不,我只是來……呃,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看著他溫和的眼神與笑容,素兒覺得似乎自己可以信賴他,想了一會兒,才很慢很慢地說:“我是來找哥哥的。”
“哥哥?”那西斯驚訝地望著她。
“我叫黑素兒,今天是來跟哥哥們見面的。”
“黑?你是黑曜的妹妹?!”
奇怪,那個小子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妹妹了?
“黑曜?”素兒一愣,接著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認識三哥,他的名字是黑曠。”
她尷尬地笑笑。“我自小在南非長大,養父母是英國人,可惜兩年前車禍去世了,本來以為自己在世上完全沒親人了,直到三哥找上了我,我才知道自己還有哥哥。只是大哥二哥工作太忙,一直沒辦法見我。”
“你的意思是,來臺灣半個月,你還沒見過另外兩個哥哥?”
那西斯意外。雖然他從小孤獨到大,可這樣淡漠的親屬關係,卻讓他感到有些怪異。
“嗯,只見過三哥而已。我原本是……在南非,到臺灣才半個月,本來想搬到三哥那裡住的,但是我出現的不對,好像惹得三哥的未婚妻生氣了,所以……”說到親人,素兒有點語無倫次。
畢竟這件事對她來說,還不是太真實。“不過他們現在和好了,這樣一來,我更加不能擋在他們兩個中間了。”
她是黑氏三兄弟的妹妹?那西斯相當意外,忍不住帶著審視的眼光看著她。
關於黑氏家族的怪異,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內幕。
黑氏向來是行事神秘、殘酷,他們堅信強者生存、弱者淘汰的教條,因此自小便把新一輩散落世界各地,只有成就非凡的後輩,才有資格返回黑氏。
黑氏三兄弟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可這個瘦小的女孩兒,她有什麼本事,能夠讓黑氏認同她?
那西斯開始感到好奇了。
“啊--”他突然叫了起來。“那剛才你究竟見到你哥哥沒?”
“沒,倒是先見到了你。”素兒各實地說。
“真糟糕。”那西斯笑了,車內頓時光亮起來,連空氣也芬芳許多。“原來是我錯。這麼吧!我和你大哥頗有交情,若你願意,我願意幫一點忙。”
“那就太謝謝你了。”素兒總算安下心來。
比起從未謀面的哥哥們,不知怎麼地,她反而寧願相信那西斯多一些。
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表達,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望著他好看的臉龐與眼眸,素兒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