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影閃至門邊伸手輕推,門卻在內扣住,這種簡陋木屋,再怎麼扣也不可能牢不可破,這種扣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怪影一運內勁,內扣隨即斷落。
毫不猶疑,怪影閃身而入,一支冷冰冰的玩藝兒已架上了咽喉,怪影未稍瞬,頭一偏,反手已扣上對方脈門,人亦扭體反抱,觸手處鼓騰騰軟綿綿熱呼呼又有彈性,那種感覺真好,像坐雲霄飛車……
一聲女性尖叫,怪影一震,手下滑扣住纖腰,手中刀已架上粉頸:“不許叫,只要你合作,我不會傷害你。”
“你……你是誰?”懷中的女人倒蠻聽話,刀子架在脖子上,不聽話可不行,颱風還有眼,刀子可沒眼。
“只許我問你,不許你問我。”
“你……你要幹什麼?”這樣問就對了!
“秦夫人莫小瓊被囚在何處?”
“囚?”那女人奇道:“我不知道!她並沒有被囚,她是展翅大鵬的岳母大人,在這裡做客的,怎會被囚?”
“你說什麼?”怪影心中一跳,差點把手中刀給弄掉了:“莫小瓊是展翅大鵬的岳母大人?你有沒有搞錯?”
“怎麼會搞錯?我親耳聽見他叫岳母大人的。”
“怎麼會這樣?”怪影一頭酒水。
“什麼會這樣?”女人還敢問,膽識不錯。
“就是……怎麼可能?”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找莫小瓊?”
“你管不著!”
“看你不像兇惡之人,條件交換如何?”
“什麼條件?”
“告訴我你是誰,我告訴你莫小瓊所住的木屋。”
條件很簡單,怪影正為找不到目標而苦惱,只要報出名號就能得到正確的情報,這一寶押下去應該不會吃虧。
“成!希望你不是騙我。”
“賭咒!”
“好!我外號醉海狂龍……”
“醉海狂龍?該死!”那女人一聽醉海狂龍四字,突然一聲嘶叫,肘頂腳跺,全然不顧架頭鋼刀,瘋狂攻擊。
怪影一時也搞不清楚這女人為何一聽醉海狂龍便發起瘋來,一時之問被攻得手忙腳亂,此女顯然並非壞人,他不願傷害無辜,對於這種意外的變化,他乾脆打破木屋躍入暗影之中,不再理會那瘋女人。那女人竟也不捨,到處狂找怪影。
這一著又出乎幹天弘意料之外,局面更不好控制:怪影有夠衰,只報出個綽號便捱了好幾下粉拳繡腿,交換的條件也甭提了!還好他早已運功護身,捱得起兩下子:不用說,這個女的必是龍門飛凰惠玄霜了!他緊貼樹幹上,誰也沒發現。
一聲臬嗚,雜亂的人聲突然靜止,陰陽無常和馬面閻婆隱起身形,連龍門飛凰也被人暗中知會潛伏待變。怪影意念一動,躲得更隱密了!
東北方依舊有喝叱聲此起彼落,怪笑聲也時隱時現。
主戰場卻靜得落針可聞:雙方都在等待,這是一場耐心的考驗,不管誰先暴露形跡,都有可能遭受致命的攻擊,兩方面都有所顧忌。
怪影的優勢是隻有一個人,反正動的一定是敵非友,可以放膽下殺手,缺點是人單力薄,一動必受圍攻!對方的情況則相反,不敢隨便出手,以免誤傷了自己人,但是隻要認清了目標,敵人要逃命可沒那麼容易。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怪影身在敵營,時間是最大的壓力,拖得越長越不利,騷擾欺敵也不過用在一時罷了!但幹天弘這邊人多勢強,初期倒有警戒之心,等了約兩刻鐘後,精神開始慢慢鬆懈,不再那麼全神貫注了!
怪影又開始春天兩條蟲,什麼意思?就是蠢嘛!他開始蠢動,悄悄的,一寸一寸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哪!你現在上來幹什麼……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拜託!蝸牛和黃鸝鳥,你在唱卡拉OK呀?
這是什麼狗屁作品?打架打到唱歌倒也不簡單。
怪影終於又貼身在一幢木屋旁,木屋中卻傳出一聲幽幽嘆息,怪影一怔,這聲音好熟,像極了一個人。沒錯!像一個人,不像一隻豬——廢話!
人間仙姬,是她!這個曾經對老方動過情的女郎,已嚐了愛的苦果。
聽那幽幽的嘆息之聲,飽含了幽怨和傷感,有如棄婦般的哀傷和悲苦,怪影感到相當驚訝,人間仙姬是個豆蔻年華、如花般的少女,而且傲氣凌霄,從不假人以詞色!這樣嬌嬌女,怎麼可能會有如此感傷的嘆息?
他並不知道他毒發後,人間仙姬姬小燕移情別戀,又被棄如敝屐的經過,時間已不容他多想,以為她也成為人質。
“屋中可是小雞?”怪影以傳音入秘之法問。
嘆息之聲驟款,一時靜如無人。
“小雞,是你嗎?”怪影再問。
有人附壁輕問:“誰?方哥嗎?”
“小雞,你可無恙?”
姬小燕呆了呆,兩行清淚悄然滑下雙頰。
“小雞,你怎麼啦?”
“我……沒什麼。”強忍哽咽,姬小燕黯然回答。
“我來救你出去。”
“不,不用了!我在這裡很好。”
“小雞,你可知道這裡……”
“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
“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麼禁制?”
“沒有,我完全自由。”
“是不是因為我……”
“與你無關,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你……”
“謝謝你還關心我,我會生生世世記得你。”
“這裡是虎穴,跟我一道走吧!”
“不!我不想再見到你。”
“為什麼?小雞……”
“不為什麼,不要勉強我。”
“可是……”
“秦夫人在左邊第三棟,去救她!不要掛念我。”
“小雞……”
“你再不走我就大聲喊了!”
“小雞……”
“走!”
怪影無可奈何悵然隱去,木屋中,姬小燕雙手掩面,淚珠成串滴下。
左邊第三棟木屋裡,莫小瓊昏迷不醒,怪影略做檢視,發覺莫小瓊全身氣機受到獨門手法禁制,可能還有慢性毒藥的問題,解穴耗時費力,也沒時間探究中了何種毒,幹天弘果然陰險極了!他算定就算救了人也無法解禁制,只能背了人逃跑,這樣一來必讓來人無法發揮全力,要逃比登天還難。
匆匆將莫小瓊捆在背上,先離開險地再說,還好莫小瓊身材嬌小,倒也不算是重負。剛鑽出木屋,驀然暴吼震耳,勁風千鈞壓頂。
怪影不進反退,魚龍反躍衝破木屋從後面脫身,茅草樹枝激射中,嗜血神豬兩柄九爪怪耙迎面掃到;怪影轉體拋肩,刀化神龍擺尾,借刀側閃。
“找老夫你穩沒搞頭!”哮天犬狗頭錘來勢如電。
怪影左掌虛按,身形化不可能為可能,再次升騰。
“找我你太嫩了!”上空楊六婆錦蛇帶吞吐如虹。
怪影未待楊六婆接觸,腳尖一點,橫枝向右激射。
陰陽無常拘魂牌一立,暴吼道:“此路不通!”
怪影再折向,馬面閻婆鳩首杖招發如風雷,落地再起,知機子拂塵化為一蓬鋼針迎頭壓到,怪影左衝右突,竟無一絲可趁之機,合圍之勢已成。
“哈哈!姓方的,你認命吧!”樹梢高枝上,幹天弘站在那兒神態倨傲。
“聽說龍能飛騰變化,你再變給老夫看看!”
“該死的東西,到現在居然還不死。”
“一個人要弄來殺兩次,可真沒搞頭!”
“你再不死老夫會吐血!”
怪影打量四周,不由心頭一涼。
幹天弘得意道:“姓方的,你看清楚了嗎?”
怪影微吸口氣,陰沉沉道:“看清楚了!那又如何?”
“這裡就是你的埋骨處,風水還不錯吧?”
怪影冷冷道:“留著你自己用吧!”
幹天弘臉上閃過一絲陰毒的笑容道:“我還用不著,要你死的人不只我一個,醉海狂龍,今夜你插翅難飛了!”
怪影嘿然道:“你只會站在那說大話嗎?”
幹天弘道:“你不必激我,對一個將死的人,我無須中計,我留你多活片刻,只是為了想證實一些事情。”
“你想證實什麼?我保證沒上過你妹妹的床!”
“住口!口頭上佔便宜對你沒好處。”
“你問吧!我不一定回答。”
“方不阿和方條直是不是同一個人?”
“是不是同一個人與你何干?”
“你沒有問的資格,只管答我話!”
“你好像已主宰了我的生死?”
“不錯!你的命捏在我的掌心裡,從你一進入樹林中,所有的行動皆在掌握,不然豈容你深入重地救走人質?”
“人不是已被我救了嗎?”
幹天弘哈哈大笑道:“你真是笨!莫小瓊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冒一年死了,秦破衣不成氣候,如果你死了!我可以安排讓英小瓊死於你手中,我為替莫小瓊報仇而殺死你,秦破衣必然感激涕零,甚至把女兒嫁給我。”
“你好毒。”
“這叫無毒不丈夫。”
“我卻未必然一定會死!”
“你今天不死不啻痴人說夢!”
“在百毒峰,也在你們七人合圍之下,情勢比今晚更險惡!方某一樣活了下來,今晚方某仍能全身而退。”
“在百毒峰是因為你詭計多端……”
“百毒大陣加上七人圍攻,是誰詭計多端?”
“今天你不會那麼幸運了!”
“幸運之神一定會眷顧方某。”
“別妄想了!你自己看看吧!”
怪影再審視四周,不由冷氣沁心。六怪個個面色陰沉,分六面圍定,幹天弘高倨樹上,密林中人影幢幢,看樣子不下兩三百人,圍得密如鐵桶。
“姓方的,這些人都是千中挑一的高手,三百名可抵上萬鐵騎,有諸葛連弩二十具,每具一發九矢,勁道可穿重甲,一百八十支強弩,金剛也會被射成刺蝟,金鐘罩鐵布衫亦無用武之地。
我六位師叔,你要接下任何一位都有困難,再加上如蝗箭雨,你絕難僥倖,除了眼前你所看見的以外,還暗中安排了見血封喉的黃蜂針,我之所以擺出如此陣仗,是要讓你知道本人堅強的實力!”
怪影道:“這與我何干?”
幹天弘道:“我要你投降!”
“投降?”
“不錯!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
“就算我‘頭’降腳也不降!”
“什麼意思?”
“我要落跑!”
跑字猶在喉中,怪影突然一鶴沖天飛騰而上,手中單刀已先一步化虹激射干天弘,手一按腰際,龍舌劍入手,他對敵極少用到兵刃,要命時刻,壓箱底的出籠。
龍舌劍,名稱叫劍,外形也像劍,只是比一般的劍沉重得多,劍尖部份分又成龍舌狀,也是一種外門兵刃;在暗影中,怪影有如輕煙,難以辨清實體。
六怪同聲怒吼,暗器如飛蝗射向逝去的怪影。
怪影以進為退,躍起不足一丈便突然扭體空翻斜挪八尺,一枚牛角錐擦體而過,一枚犬牙鏢則劃過肩上,衣裂皮未傷。同一時間,十八支硬弩挾著銳嘯射至。
這種大型硬弩,確實近距離可穿重甲,本來應該裝在城牆喋口或弩車上使用的,用人力控制則準度稍差;由於使用機捩發射,其速度甚至比聲音快些。
在這種暗器之下,聽聲辨器之法已派不上用場,唯一避免受傷的方法是經驗和機智,錯一步即死,慢一步無生;全影龍舌劍一帶,龍臥平波,再化龍飛九天。
幹天弘自處三丈高的樹上,見單刀化虹射至,根本不放在眼裡,等刀飛近面門才伸二指一夾,他想要帥,誰知單刀突然有如活物,竟鋒刃扭轉,差點來個“帥割”,嚇得他忙縮手偏頭避過,卻也嚇了一大跳。
心猶未定,六怪的暗器已呼嘯而至,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幾個老凱突然發出暗器,沒想到上面還有自己人。
幸好幹天弘身手相當高明,甚至比六怪還要高上半分,百忙中仰身踢飛近身的鐵毒蛛,伸指彈開毒蒺藜,再翻身躲開牛角錐……但見他一個人手舞足蹈忙得不可開交,總算有驚無險的避過了自相殘殺的噩運。
怪影身形極為快速,但暗器實在太多,又要顧忌背上莫小瓊的安危,未免捉襟見肘,驟覺小腿一熱,暗器入體,咬咬牙,忍痛再度飛昇,暗器如潮,暴卷而至。
怪影四面受敵,性命危如累卵;又是在千鈞一髮,一髮千鈞之際,突然人群出現不平常的騷動,接著驚叫如波浪般擴散,人體墜地之聲不絕。
有人驚恐的高喊:“不好了!毒王來了!”
毒王之名,簡直比洪水猛獸還可怕!幹天弘大吼一聲,飛撲喊聲傳出處。
六怪竟也不畏毒王之名,連連怒嘯去找毒王車拼。
怪影壓力頓減,可是為了保護莫小瓊,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又捱了兩記重的,一支弩箭貼左臂射過,帶走了一塊皮肉,留下寸深的傷口,差點傷了臂骨,鮮血如泉般湧出,流滿左半身,左臂已難以使力。
最嚴重的是右下腹一枚龍鬚刺,斜貫入三寸之深。
龍鬚刺是歹毒無比的暗器,顧名思義,它是卷如龍鬚的玩藝,發時壓緊彈簧,中人體後自動彈開,將皮肉硬行撐開,使創口擴大數倍,那種被撕裂般的痛苦,的確非常人所能忍受,若深入內腑,保證內臟一團糟。
幸好是斜向貫入,只差半分便傷及內臟。
怪影一再提氣改變方向,希望能爭取到空隙脫逃,誰知幹天弘志在必得,一下就使用了致命的暗器陣,使他幾乎用盡了氣力,依然沒能爭取到突圍的機會,最後在混亂之中,捱了兩三記重的,差點要了老命。
此時的他,已感氣力不如,兩三處創口大量流血,也使得他口乾舌燥頭暈目眩,龍鬚刺使得下腹部肌肉被撕扯扭曲,痛楚一波波如巨浪湧至,耳目已失去判斷能力,唯一的意念是衝破重圍。
身後發生什麼事他根本無從得知,只看到眼前有個缺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奪路狂奔,為了生命,他已卯足了勁,在他身後,另一條纖影銜尾急迫,速度亦快極。
一聽毒王駕臨,大家都去列隊歡迎,便宜了怪影。
毒王依計一沾即走,黑夜中難以尋覓,何況毒王之毒也令人心中懍懍,真正不要命的人可沒幾個,六怪口中說不怕,其實只是場面話,畢竟要活到這把年紀並不容易,七老八老才栽在這兒可不值得。拒毒掃黃的結果,毒王和黃魚卻有驚無險。
※※※※※※※※
怪影一步一腳印,每一步都留下血跡。
右下腹的傷口,每走一步便擴大一些,痛如潮湧。
一步一挨蹭,完全是機械式的舉步,他以為他仍在卯命使用輕功趕路,其實他的行動比常人奔跑還慢了許多;他眼中全是金星,說更明白些,他只有本能,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要遠離險地,其他的思想已經不存在。
奔跑了半個更次,他已耗盡氣力,終於砰然摔倒,尾隨在他身後的黑衣女郎終於現身,表情冷酷,一雙媚目射出兩炮憤火,黛眉間的煞氣更濃、更烈、更嚇人。
“姓方的,你該死!”黑衣女郎恨聲自語。
怪影當然不可能回答,他正在跟閻羅王玩拔河。
黑衣女郎就是龍門飛凰惠玄霜,一個恨滿胸懷的少女。
“我不想傷害無辜的人。”龍門飛凰嗆然三尺育鋒出鞘,三兩下把揹帶割斷,將怪影和莫小瓊分開。
檢視了怪影腹下的傷口,龍門飛凰亦為之心動,她想:這混蛋真帶種,受這麼重的傷還能背一個人跑這麼遠。
“你是個硬漢,只是太無情。”她咬了咬牙自語:“就算你是鐵漢也罷,還是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想了想又道:“你是條好漢,本姑娘雖然相當欽佩你的精神,也尊敬你不屈不撓的毅力,但仍不能饒恕你,你始亂終棄,害死了我同胞親姐姐,我本想將你押到我姐靈前千刀萬剮的,看在你是條血性好漢,而且去死不遠,我姐遺願要你去上一柱香,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也罷!本姑娘就大量一些,免不了你千刀萬剮的痛苦,只將你的心剜下,祭奠在亡姐的靈前,算是便宜了你!讓我先瞧瞧你這狼心狗肺的真面目!”
手抓頭套,劍光一閃,頭套中分。
“咦?怎麼會是你?”
沒錯!躺在地上的正是一臉銼相的老方,雖然面無血色,牙關緊咬,五官也因痛苦有些扭曲,仍然是如假包換的老方。
“混蛋!原來你是心虛才隱藏身份,姓方的,你可沒料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彰,你依然難逃公道!”
“姐啊!我為你報仇了!”龍門飛凰鳳目含淚,劍如匹鏈劃下,老方的龍紋怪衣從中分開,露出不怎麼結實的胸膛。
龍門飛凰劍鋒一轉正待刺下,突然又咦了一聲:“你不是醉海狂龍,你是假的,你為什麼要假冒醉海狂龍之名?”
老方的拔河比賽正在緊鑼密鼓關頭,沒空搭理。
“他是醉海狂龍。”暗影中踱出了幹天弘。
“他不是。”龍門飛凰意興闌珊。
“他是的,我保證。”
“他不是,誰保證都沒用。”
“他是不是醉海狂龍無關宏旨。”夜色裡,毒王一臉冷竣:“名號只不過是個代表,代表著一副臭皮囊而已。”
洞庭黃魚也奔向老方,先為他急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醉海狂龍,但愛睏的保證他是好人。”
睡虎從林綠現身,身後急先鋒和瘋判官相隨。
“你當然為他辯護,因為你和他本是一丘之貉!”
混世魔王也出現了!媚娘子、醉虎、水虎也一一現身。
睡虎睡眼暴睜:“姓伍的,你少血口噴人!你在五虎山寨後谷多年,沒想到養老鼠咬布袋,你還算是人嗎?”
混世魔王冷笑道:“我操!我正是因為袁老大厚恩難報,所以挺身揭發你的罪行,你不要惡人先告狀!”
睡虎目注醉虎和水虎道:“老四、老五,我們兄弟相處十年,你們是相信我,還是要相信那胡說八道的混蛋?”
醉虎咕的灌了口酒陰陰道:“我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水虎怔了徵道。“我誰也不相信,包括我自己。”
“什麼意思?”
“我曾親眼見到你們火焚山莊,卻找不到你們的動機。”
混世魔王道:“很簡單,爭五虎山莊的領導權罷了!”
“不!”水虎搖頭道:“如果是為了五虎山莊的權利地位而爭,就不可能以毀滅為手段,這個理由講不通。”
“也許他們的陰謀曝光了!所以憤而下毒手。”
水虎道:“目前真相未明,我不想太早下定論,但我會查,終有一天會水露石出,那時自會有人肝腦塗地!”
睡虎道:“也好!真金不怕火煉,等你查出真相再說。”
幹天弘道:“那是你們的家務事,你們另外去解決!惠姑娘之同胞姐姐被醉海狂龍始亂終棄,導致香消玉殞,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醉海狂龍的惡行令人髮指,如果惠姑娘不敢殺人報仇,幹某可以代勞!”
龍門飛凰道:“他不是醉海狂龍,幹兄無須費心。”
“惠姑娘,他明明是……”
“我說他不是就不是,幹兄要殺他,我只有採取不理會、不干涉、不阻止的三不政策,因為我管不著。”龍門飛凰說完,竟頭也不回的走了!
幹天弘陰笑道:“女孩子畢竟手軟,大概是要幹某出手了!”
毒王冷哼道:“那得看老夫答不答應。”
幹天弘嗤然道:“毒王,你以為你阻止得了?”
毒王面無表情道:“那得試試才知道。”
幹天弘大笑道:“十幾年前你已失手一次了!”
毒王道:“今天何妨讓老夫再失手一次?”
幹天弘傲然狂笑道:“有何不可!”
手微微一動,一蓬藍霧罩至,方圓涵蓋兩丈以上。
“大家退!”毒王輕喝,大袖一抖,一蓬紫霧迎上。
就像變戲法一般,兩種不同色的煙霧接觸,突然響起嗤嗤之聲,冒起一縷白煙,三色煙霧在糾纏,相當絢麗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不怎麼好玩,因為煙味觸鼻欲嘔。
此時洞庭黃魚已將老方身上的創口草草包紮妥當,同時也餵了他服下要命丸,撕衣做帶,將老方背妥,睡虎也示意叫急先鋒背起了莫小瓊。
他們都有共同的想法:快找機會溜。
幹天弘和毒王就像古代神魔鬥法似的,你來一把我還一把,鬥得熱鬧非凡,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洞庭黃魚受不了被汙染的空氣,低聲道:“走!”
睡虎和瘋判官斷後,四人展開身形飛奔而走。
“追!”混世魔王一招手,媚娘子和醉虎亦跟著便追。
水虎略為猶疑一下,也追了下去,現場只剩幹天弘和毒王繼續在比劃,他們立身所在四周五丈方圓的草木,全部呈枯萎現象,樹葉亦開始掉落。
幹天弘陰陰道:“十幾年來,你沒多少進境。”
毒工面色凝重道:“你倒是得了十成真傳。”
“不是十成,是十二成。”
“老夫承認你比毒鷹更高明。”
“那你就認命吧!”
“那也未必!”
幹天弘一聲沉叱,雙手虛抓,突然又向外猛彈。
十縷黑絲就像蛛網般,摟頭蓋腦罩上。
“天蛛蠶毒!”毒王驚叫,雙足點地身化飛虹而遁。
那些黑絲無人指揮,竟循影狂追,去勢如電光石火;毒王大喝一聲,回身打出兩顆有如雞蛋般大小的玩藝,在空中互擊爆炸,剎時烈焰沖天,終將黑絲阻住。
後面隱隱傳來六怪的叱喝之聲,毒王只得落荒而逃。
他不得不逃,比毒比不過幹天弘,比武功,六怪任何一人他都吃不消,眼看是一比七,不卯起來逃的是傻瓜!憑良心說,六怪的功力,在當今中原武林幾乎是無敵的,毒王雖是超級高手之一,五百招之內要和,他們也必不肯。
老方自稱曾在六怪和幹天弘七人聯手之下,仍逃過了一條賤命,但這只是他自己說的,他這個人說話吹吹牛不是什麼意外,他的話總是要讓人七折八扣的,有一次他告訴三杯大醉俠,他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頭大象呢!
至於他踩死的是椿象還是象棋裡的象則有待商榷,倒是三杯大醉俠經常踩到斑馬——線倒是千真萬確的。
一比一,老方要勝不易,一比二老方必敗無疑,一比三,老方只好趕快找個好人家投胎,希望下輩子不那麼衰。所以難怪毒王卯盡吃奶的力氣落跑了!
洞庭黃魚也在落跑,他揹著半死的老方可辛苦多了!
混世魔王的功力最高,領先狂追,媚娘子也不弱,僅落後丈許,醉虎則在二十丈後,水虎起步晚,落在更後面。
看看即將被追及,睡虎一橫大叫道:“祝兄和雷前輩請先走一步,蕭判官,我們回頭擋他一擋!”
瘋判官大笑道:“老夫當司法藍波去也!”
睡虎兩把鴛鴦銼,瘋判官一支巨筆,兩人回頭反撲,混世魔王當先到達,睡虎一聲虎吼迎上。媚娘子隨後撲到,瘋判官賈勇阻攔。
雙方一接觸,三招兩式便已分出高下!睡虎僅支持三招便已險象環生。
瘋判官稍好些,但也僅能咬牙硬挺。
睡虎心中暗道:完了!沒料到這個過去在後谷擺不上臺面的角色,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令他意料之外。
瘋判官巨筆狂揮,徒然浪費力氣而已,媚娘子流金鐺絕招迭出,招招不離瘋判官的要害,瘋判官招架無力。混亂中,陡聽瘋判官一聲慘吼,流金鐺貫脅而入。
瘋判官蹬蹬連退數步,低頭望了脅下血洞一眼,巨筆當然落地,扯了扯嘴角道:“司法死了!”扭身栽倒。
瘋判官壯烈犧牲,睡虎更加岌岌可危;此時突然人影暴閃,一個身材瘦高精神瞿爍,鬍子翹翹,手拿一支釣杆的老者撲入,釣鉤連絲,急襲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怒叱:“釣魚的,你找死!”
老者大笑道:“老夫來釣你這尾鱸鰻!”
來人正是川東之霸,東河釣叟江泰恭!混世魔王大怒,探手取出三才奪,和東河釣叟大打出手:東河釣叟也不甘示弱,奮起全力挺住,兩人功力似乎相差不遠,恐非三五百招就能分出勝負了!
睡虎剛喘過一口氣,媚娘子已自欺上出招攻擊。
又是一聲震耳狂笑,一個鬚髮俱白的老者瀉落當場,口中大呼小叫:“鵝鳥飛,有手當,非竹筷,加足包!”
是恨天謎翁,四句話的意思是:我擋快跑!
睡虎怔了怔,隨即領悟,撒退便跑;媚娘子要追,卻被恨天謎翁阻住。
醉虎趕到,卻不知幹什麼好。
“笨頭!快追人!”混世魔王大叫,一分神差點捱了一鉤。
醉虎應諾一聲,飛奔追趕睡虎去了!水虎隨後亦到,看了正在拼鬥的四人一眼,也慢慢追下去。水虎這一慢,慢出了大紕漏,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睡虎在前狂奔,醉虎隨後緊追不捨,武陵山的山路,可不像高速公路那麼平坦筆直,而是到處荊棘無路之路。三追兩追,水虎竟失去了睡虎和醉虎的蹤影。
睡虎狂奔當中,卻聽得後面醉虎大叫:“二哥,等等。”
睡虎一怔,停步回頭,功行百脈,不敢鬆懈戒心。
“三哥,小弟有話說。”醉虎喘息未定,已急急叫道。
睡虎冷漠道:“四弟有話請說。”
醉虎忽然雙目垂淚道:“三哥,大哥死得好慘、好冤哪!”
睡虎怔了怔道:“我知道。”
醉虎哽咽道:“這都是他們的陰謀。”
睡虎又是一怔:“誰?”
醉虎哭道:“是混世魔王那忘八和媚娘子兩個狗男女,他們都是蒙人,他們想要奪回中原萬里江山,他們……”
睡虎道:“這些我都知道了!”
醉虎激動道,“三哥,你不知道,他們已經調遣重兵從肅州分批潛來,小弟費盡心機屈身事賊,好不容易才探到了重要的消息,他們十萬大兵分十餘路潛來,已在邛萊山附近聚集,小弟冒了九死一生之險,終於弄到一張布兵圖……”
睡虎一震:“此事當真?”
醉虎跳腳道:“三哥,你我結義十年,小弟除了愛喝幾杯以外,可曾有過越軌行為?難道三哥連自己兄弟也不相信?”
睡虎吃驚道:“如此甚好,布兵圖何在?快拿來我看!”
醉虎從襟中取出一團紙,睡虎急忙奔來,就在剎那間,突變已生,醉虎一立掌,推山填海,正中睡虎胸前膻中穴!
睡虎身形一挫,踉蹌暴退八尺,口中血如噴泉。
“你……”睡虎睡眼暴睜,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醉虎陰險的笑了笑:“二哥,大哥死了,你活著也沒什麼局面,不如跟大哥作伴去吧!小弟會燒些紙錢給你的。”
睡虎直挺挺的栽倒,雙目猶暴睜未瞑。
醉虎突地抱起睡虎大哭道:“三哥啊!你死得好慘哪!只恨小弟來遲了一步,竟讓你遭了毒王的毒手,三哥哇!我好恨哪!毒王,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醉虎跟你誓不兩立,我發誓要把你挫骨揚灰……”
“三哥?他……他怎麼啦?”水虎惶然奔來。
“是毒王那老王八,他打了三哥一掌……”
“那三哥他……”水虎蹲下查看睡虎的傷勢。
醉虎眼中寒芒一閃,一掌印上水虎背心,內力驟發如山。
“哇!”水虎滿口血箭,噴了睡虎一身。
“四哥,你……”水虎也是滿面不信的表情。
醉虎面含狠毒道:“你們不死,我不得安!”
“你……好狠!”水虎緩緩仆倒在睡虎屍身之上。
“幹得好,愛喝酒的!”混世魔王不知何時出現。
醉虎道:“我已遵命殺了他們,你的諾言也該實現了吧?”
“諾言?什麼諾言?”混世廣工裝糊塗。
“你想食言而肥?”
“哈哈!鹽吃太多不好,容易造成腎臟病、心臟病。”
“你……”
“愛喝酒的,你別太緊張,解藥一定會給你,不過不是現在。”
“什麼?”
“蒙人即將君臨中原,難道你不想繼續為我們效力?只要我們成功,那時高官顯爵封妻廕子,豈不快哉?”
醉虎道,“我不想要那些,我只要解藥!”
混世魔王陰笑道:“放心,解藥一定給你,只是現在不在我身上,等我見到了大師兄,一定幫你要,可以嗎?”
醉虎呆了半晌,性命捏在別人手中,不可以又能怎樣?
※※※※※※※※
洞庭黃魚說話不怎麼正經,輕功可有一套,輕功是不怎麼差,背了個人倒也挺累的!急先鋒的輕功差了些,但他背的人經多了,兩下剛好扯平。
跑呀跑的,反正山上根本沒路,路在腳下,踩過就是路,林深草密,不可能直線而行,可能只是在繞圈子,前而毒王的身影入目。
“咦?臭魚,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洞庭黃魚上氣不接下氣,中氣偏又灌飽瓦斯,張大口喘息道:“老哥,你說什麼風涼話,我起碼也跑了五十里!”
“五十里?”毒王苦笑道:“你看看吧。”
洞庭黃魚抬頭一看,四周四五丈內的草本完全枯萎,空氣中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這不是剛才車拼的地方嗎?“他孃的一堆毛,我怎麼跑回來啦?”
“糟糕,小三的傷勢亟待醫治,這裡又是險地……”
“對呀,小三很嚴重,快找地方動手術。”
急先鋒道:“趕快去長庚掛急診。”
什麼話!那個時代哪來的長庚醫院?
“有了!老夫有地方可以藏身。”
急先鋒又道:“可以偷渡到東南亞!”
神經病,又不是槍擊要犯,幹嘛要搞偷渡?
“老哥說的是什麼地方?”
“舊五虎山寨!”
“五虎山寨?”
“不錯!敵人一定料想不到我們會到那兒藏身。”
“那就走吧!”
“走!老夫帶你們一程!”
五人六腳飛奔已成斷垣殘壁的五虎山寨,這一著的確出乎幹天弘意料之外,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回到事件的第一現場,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五虎山寨,這個武林人物耳熟能詳的地方,如他已是滿目瘡夷,經過了近一個月,小草都已冒出頭來了;毒工找了個隱密處為老方治傷,解開傷巾,連心腸極硬的毒王亦為之慘然,有些不忍卒睹。小腿和肩上的傷雖入肉,卻未傷骨,算是小CASE,右腹下那道傷,連鐵澆銅鑄的人見了也會驚心動魄。
一道三寸長,近寸寬的傷口,腹下皮膚本嫩,肌肉組織又薄,一條二寸餘長卷如龍鬚的暗器卡在裡邊,已和腹肌糾纏在一起,創口有如張開嘴的惡魔,從創口往裡看,幾乎可以看到蠕動的腸子。
毒王毫不猶疑從懷中取出一柄玉刀,動手將龍鬚刺取出,上藥,包紮,熟練又冷靜,他若是生在今日,保證是一名最佳的外科醫生,也是一個成功的生化學家,可惜他早生了六百多年,註定他是跑江湖的命。
看完了老方,又去看莫小瓊,中毒,當然難不倒毒王這位行家,點穴,也難不倒內功精深的毒王,都是小可大代志,莫小瓊服了藥,要一段時間才能清醒,毒王老眉深鎖,洞庭黃魚心頭一跳:“小三他……”
“小三很沉重!”毒王凝重說。
“是不輕,沒一百也有九十,把我壓得摻兮兮的。”
“老夫不是說那種沉重。”
“那老哥是說……”
“小三有生命危險。”
“那他死定了。”
“那也未必。”
“那他不會死了?”
“那也不一定。”
“你口噴滿嘴毛,他到底死不死啊?”
“該死就會死,不該死就死不了。”
“廢話!”
“他要是能度過三天就有救了。”
“那還不簡單。”
“簡單?”
“三天內叫他不停的呼吸就行了。”
“廢話!”
“那是我的臺詞。”
“臭魚……”
“那是我的名字。”
“你真是一堆毛……”
“那是我的口頭禪。”
“你去死罷!”
“那是我最後的歸宿。”碰上這麼黏的人,毒王也沒輒。
“水……我要……水。”老方微弱的呻吟。
“快!水!”毒王邊扶起老方邊叫。
洞庭黃魚將一壺水土澆在毒王頭上:“幹什麼?是小三要喝的。”
“我怎麼知道,我聽老哥說要水,以為你頭上著火……”
“著你的頭!”
“原來是我的頭著火,怏!水!”
“那是老夫剛才說的!”
“老哥不是說小三……”
“那是老夫的病人!”
“剛才我已經倒了水……”
“那是老夫的頭!”
“你去死罷!”
“那是你的最後歸宿!”
洞庭黃魚癟道,“怎麼最後一句突然改了?”
“給……我……酒!”老方再度呻吟。
“酒?”毒王眼睛一亮:“小三脈沉氣旺,酒可以使血脈暢旺,使他提早度過危險期,只是這那來的酒?”
急先鋒想了想大叫一聲:“有了!”
洞庭黃魚奇道:“你自己就有兩種生殖器嗎?”
“什麼話!老夫又不是窈窕奶爸,老夫在後谷之時,曾經聽野虎袁老大說過,他有一些窖藏極品!”
“真的?在那裡?”
急先鋒思索道:“好像……好像在議事堂的地窖裡!”
“議事堂在哪?”
“在地窖的上面。”
“那地窖在哪?”
“在議事堂的下面。”
“廢話!”
“那是我的臺詞!”
“拜託!”
“那是三杯大醉俠的口頭禪!”
“你去死吧!”
“那是三杯大醉俠的最後歸宿。”
“好啦!快去找酒,小三若出意外,老夫毒死你們!”
兩人嚇得趕緊去地窖上面找議事堂抬酒去了。
老方聞見了酒味,就如同螞蝗遇見血一般,嘓咕嘓咕連喝了將近一斤酒,若是在平常,一斤酒下肚,老方的酒蟲都可能為了分贓不勻而打架,但此時不同,一斤酒,使他面色泛紅,血脈開始轉強。
血脈是強了,卻又產生了高溫,渾身燙得嚇人!三個人輪流替他用冷水擦身降溫,偏老方又不乖,又是掙扎又是夢囈,搞得大家雞犬不寧,價都煩死了。
莫小瓊在第二天便醒了,可是身體相當虛弱,神智也有些渾渾噩噩,她不說話、不理人、不動腦,也算是三不政策:折騰了三天,老方的高燒終於退去,體溫恢復正常了。老方恢復正常,三人卻差點得了腦神經衰弱症。
“小三大概死不了了!”毒王噓了口氣。
“我恨不得受傷的是我。”
“你倒挺有義氣的。”
“不是,受傷有人服侍又有酒喝,所以……”
“神經病!”毒王笑罵。
“那是三杯大醉俠的常態。”
“無聊!”
“那是三杯大醉俠的專利。”
“好啦!別提地了!”
“對!提到他就全身長几堆毛,那傢伙好酒貪杯……”
“酒?”老方一聽到酒字,便開了口:“快給我。”
“哇銬!你終於醒了?”
老方咧嘴笑道:“什麼終於醒了!難道我昏了這麼久?”
洞庭黃魚道:“兩天兩夜又二十五小時三十分鐘。”
“那豈不是三天三夜多?”
“沒錯!”毒王道:“小三,你現在覺得怎樣?”
“還好!只是想喝酒。”
“喝吧!少喝一點a”
老方接過一碗酒,幗幗兩口全下肚:“好酒好酒。”
洞庭黃魚一怔道:“多久?”
“兩天兩夜又二十五小時三十分鐘。”
莫小瓊突然道:“你們到底打算把我怎樣?”
毒王道:“我們還能把你怎樣?”
莫小瓊道:“你們為何要挾持我?”
原來莫小瓊不說話,是以為白己身在“淪滔匪區”呢!
毒王又好氣又好笑:“誰挾持你啦?”
“你不是毒匪王嗎?”
“老夫是毒王,不是毒匪王!”
“他是祝匪堯幸,他叫方匪不阿,另外那個賊頭我不認識。”
洞庭黃魚差點駕飛機去撞電線杆!
“哇銬!我洞庭黃魚幾時變成祝匪堯幸啦?”
急先鋒癟著臉道:“老夫居然高升當賊頭,可喜可賀。”
毒王苦笑道:“秦夫人大概是誤會了!”
“誤會?你們不是漢奸嗎?”
毒王只得將富貴窮神受害的始末緣由說了一遍。
莫小瓊怔怔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毒王道:“難道老夫的話你也不信?”
莫小瓊道:“你毒王的話我當然相信一點點。”
毒王乾笑道:“只有一點點?”
莫小瓊道:“當然是很大的一點點。”
“那還好。”
“我大師兄真的死了?”
“不錯!碑石還是我們三人立的。”
“碑文上寫些什麼?”
“故奇俠富貴窮神冒一年之墳,俠義同道敬立等字樣。”
“有沒有註上字跡潦草請別見怪?”這是什麼話?
莫小瓊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後悔已來不及了!
說嚴格些,冒一年的死,間接是她害的,要不是往年那些情孽牽纏,要不是認展翅大鵬為女婿,要不是……莫小瓊雙手掩面,哭得哀哀欲絕。
老方勸道:“夫人就別再傷心了!冒前輩臨終並無一絲怨言,江湖人本來就命薄如紙,你這樣反教他九泉不安。”
不勸倒好,這一勸如江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老方無奈道:“哭了也好,那就儘量哭吧!把悲傷渲瀉出去,把陰霾隨淚水流走,這樣也許會好過些。”
莫小瓊又不哭了!抹了一把淚哽咽道:“我不哭,我要堅強得像大樹一樣,請問,我那欹哥和蘭兒呢?”
老方道:“秦前輩去辦些事,小蘭也去辦事……”
莫小瓊不滿道:“辦什麼事?你憑什麼要他們辦事?”
老方道:“大家都是為國家民族工作……”
“什麼國家民族?我只知道欹哥是我丈夫,蘭兒是我愛女,你要他們做什麼,最起碼也得要得到我的批准。”
“秦夫人,你這是……”
“我要你立刻把他們找回來!”
“這怎麼可能?他們……”
“有什麼不可能?你有能力差遣出去,就要有能力調回來。”
毒王插口道:“秦夫人,秦破衣現在正在三省奔走聯絡同道共逐韃虜,蘭姑娘此刻遠在重慶府,夫人……”
莫小瓊蠻橫叫道:“我不管,我立刻要人!”
蠻橫霸道又蠻不講理,這個女人受的教訓似乎不夠。
毒王老眉一豎:“SHUTUP!莫小瓊,小三是個晚輩,他有尊卑觀念,不敢得罪你這個女菩薩,老夫可不同,老夫發起火來連你家的祖墳都敢挖,你要是再不講理,老夫要你生死兩難!”
所謂鬼怕惡人蛇怕趕,又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毒王這一發火,氣勢極為嚇人,莫小瓊悚然住口不敢再鬧。
“那……妾身到重慶府找女兒可好?”轉變得真快。
一聽莫小瓊要走,老方心中暗念了三聲阿彌陀佛,差點跪下來親吻她的腳指頭,心中又耽下了無窮心事,這樣的丈母孃,誰吃得消啊?
當下派了急先鋒保護她到重慶府,急先鋒也是個性情暴烈的人,這一路上彆扭也不知鬧了多少,自是不在話下。
又過了兩天,老方奇蹟似的又活蹦亂跳起來。
左肩運轉稍欠靈活,右腹也長出了新的組織,這一切都歸功於毒龍髓,因為毒龍髓有快速讓基本原素增生的作用。
此外老方本身堅忍的毅力和樂觀的心情,加上毒王的靈丹妙藥,使元氣很快恢復,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還不該死。他要是死了,這麼爛的戲誰來演啊?
更重要的是,野虎在地窖裡不但有酒,居然還有肉脯乾糧蘿蔔乾之類的食物,否則打不死他餓也餓死他。
這天,毒王在舊寨附近東瞧西瞧,不時抓把泥土火灰之類又聞又嘗,敲了敲腦勺子,臉色顯得頗為凝重。
“老哥?你在吃什麼?”
“老夫哪有吃什麼?”
“是不是偷吃一堆毛炒韭菜?”
“臭魚,你真沒衛生。”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我都好幾天沒洗手了!”
老方道:“難怪你拿給我吃的東西都臭臭的。”
“你還當真呀?不過三天沒揩屁眼倒是真的。”
“哇銬!你還真的不是普通的沒衛生。”
洞庭黃魚叫屈道:“我都沒拉你叫我怎麼揩?”
毒王嚴肅道:“別開玩笑了!小三,有問題。”
老方叫道:“沒衛生的是他,我怎會有問題?”
毒王道:“你把五虎山寨發生意外的事再說一遍。”
老方只得將那天如何見到野虎中毒的經過說了一遍。
毒王沉思有頃道:“五虎山寨肯定是被人下了劇毒,奇怪的是毒不只一種,好像被重複施放了兩次以上。”
“被下了兩次毒?”老方大表驚訝。
“不錯!兩次的毒都不是致命之毒,其中之一好像是定時軟骨毒,這種毒頂多使人暫時失去武功而已。”
“那另外呢?”
“小三,你跟唐門有無恩怨?”
“我只是喜歡吃糖而已。”
“另外有一種似乎是唐門的失神散,這是一種麻痺神經使人喪失理智或判斷之毒,照理說也不會致命。”
“可是死了一堆人卻是事實。”
“各別使用都不致命,混合起來卻極為可怕!”
“老哥確定有兩幫人下毒?”
“不錯!還可能有三種毒的混合。”
老方猛搔短髮道!“怎麼會這樣?兩三幫人下毒都沒事,我這沒下毒的反而成了兇手,我怎麼那麼衰?”
毒王道!“時間太久了,又經過烈火焚燒,很難辨別其中毒性,不過好像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氣味,這……”
“漠外毒鷹?”老方眼睛一亮。
“對!毒鷹!”毒王一拍大腿。
洞庭黃魚道:“讀音跟語音有什麼不同?”
毒王回答倒也乾脆:“毒鷹會毒死人,語音會讀死人。”
※※※※※※※※
大樹下,有兩個小女孩坐在那聊著:“我們應該回去救小姐才對。”
“有呀!我們想要把她救,她不要我們把她救……”
“你的臺灣國語好菜。”
“乾糧都沒得吃了,哪來的好菜?”
“別傻了!建這個都不懂。”
“找不到方公子,真是急死人了!”
“找到方公子有什麼用?”
“起碼他是個男人。”
“三杯大醉俠也是男人,那又有什麼用?”
“起碼多一個人商量。”
“拜託!找三杯大醉俠商量,早晚連家當都被A光了!”
“不會那麼丫裂吧?”
“告訴你,少去惹他,否則你怎麼失身都不知道。”
“那麼恐怖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聽人家說的。”
“誰?誰有這種內幕消息?”
“我的一位朋友,她也是聽別人說的。”
“這到底是幾手傳播啊?”
“我也不知道,我朋友的朋友說是從武俠小說看到的。”
“這麼說他和那姓乾的差不多。”
“姓乾的起碼長得比他好看。”
“我看那姓乾的不是人。”
“姓乾的都是人,只有幹天弘不是人。”
“你看小姐能全身而退嗎?”
“貓兒口邊的魚有可能倖免嗎?”
“你看方公子還會不會要她?”
“方公子大概不會穿人家的舊鞋子。”
“那小姐豈不死定了?”
“你少烏鴉。”
“我本來就叫烏雅。”
“我就不明白,小姐為何會喜歡那繡花枕頭。”
“難怪嘛!人家是將軍耶!”
“將軍有什麼了不起,飛個象就沒事了!”
“拜託!那不是下棋的將軍,是帶兵的將軍。”
“小姐會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嗎?”
“我不知道?小姐太好勝了!”
“那也不能變這麼快呀?”
“誰知道!我們做下人的沒資格批評主人。”
“累死了!武陵山這麼大,何處去找人?”
“方公子不知死在哪一層地獄了!”
“拜託!你真的很烏鴉。”
“算了,要找方公子就走吧!別賴在那像死屍。”
“我本來就叫史詩。”
這兩個小女孩正是姬小燕的侍女,小雅和小詩。
“不管怎麼說,得找方公子商量才對。”
“其實找到他也沒什麼用,像方公子那種貨色,市場上三個紮成一把才賣十塊錢,還附送兩包乖乖呢!”
“話不能這麼說,方公子再怎麼差勁也比我們高明一些,何況他是男生,男生為女生拼命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還好我是女人,否則幾條命也死不夠。”
小雅站起整整衣衫道:“走吧!”
小詩亦隨之站起道:“也許小姐現在和姓乾的蜜裡調油,我們卻為了救她而奔波,想來心裡就不平衡。”
小雅道:“算了吧!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就拿三杯大醉俠來說吧,說什麼一日不讀書面目可憎,他讀了幾卡車的書,還不是一樣不討人喜歡?混到現在連兩個老婆都沒有,財產也比不上王永慶,這不是命嗎?”
小雅此言,令三杯大醉俠為之肅然起敬。
“其實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推給命運,自己還是要有決心去爭取,一分努力一分收穫,天是不會絕人之路的。”
“三杯大醉俠就是少壯不努力,如果他從襁褓開始就不吃不喝不穿不用,現在起碼也是個大富翁無疑。”
“甭提他了!他這個人△◇□◎○……”
“好啦!不要老說他壞話,其實他的本尊是外冷內熱才華洋溢,身高八斗人面桃花,吃喝拉撒酒色財氣,分身才是個酒鬼、賭鬼、色鬼、胎哥鬼、不死鬼,只是他平常很少出現本尊,以分身度世罷了!”
“算了算了!提起他就有些敗腎下消,走吧!”
“走!”
“哈哈!你們走得了嗎?”
一聲怪笑,七八名彪形大漢擋住去路。
小雅一驚,嬌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為首一個禿頭漢子大笑道:“我們都是乾女人的。”
小詩怒道:“畜牲!你媽也是女人,你為何不去幹?”
禿頭漢癟了癟道,“這馬子好凶。”
另一個有刀疤的大漢道:“這辣味的正合口胃。”
小雅叱道:“合你媽的頭!”
一個大鬍子邪笑道:“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山上兩三個月,老子哈都哈死了!這兩個既幼齒又潑辣,一定很過癮。”
小詩怒道:“你們是什麼人?”
禿漢道:“老子叫五香鹽斯基,刀疤的叫放屁有臭夫,大鬍子叫鍋巴氣不夫,那大頭的叫水溝清道夫……”
“你們是蒙人?”小雅一驚。
“答對了,有獎!每人分四隻小鳥!”
兩女嗆然長劍出鞘:“你們想怎樣?”
“問得好!”大鬍子道:“等一下我們要怎樣就怎樣。”
“你……你們不要臉!”
刀疤漢笑道:“臉要幹什麼?像老子這樣給人家割嗎?”
小雅道。“小詩,你走!我掩護你!”
小詩道:“不!我掩護你,你走!”
“小詩,別跟我爭。”
“你才別跟我爭。”
禿頭大漢大笑道:“你們也不必爭了!誰先誰後不分大小,咱們‘龍兄虎弟’‘強棒出擊’搞上你們的‘綜藝萬花筒’,保證你們會‘CALLIN’得‘天天開心’,大呼‘歡樂一級棒’!”
“無恥!”小雅怒叱,劍光一抖刺向禿頭漢。
小詩也奮勇殺入,剎時呼喊不絕。這些蒙人正是幹天弘的手下,誠如干天弘所言,全是千中挑一的高手,小雜小詩在這批虎狼的手中,那還有還手的餘地?不出十招便已雙雙失手遭擒,互望一眼長嘆出聲,主人救不成,白己也賠了進去。
“我們就在這兒吃‘野餐’嗎?”禿頭漢問。
刀疤漢道:“要是帶回去,不引起暴動才怪!”
大鬍子道:“就地正法算了!”
禿頭漢道:“也好,老子先上。”
大鬍子道:“那怎麼行?還是老子先上。”
禿頭漢道。“不成!被你那大鬍子扎過還能用嗎?”
大鬍子道:“什麼話!老子又不是用鬍子搞。”
禿頭漢道:“那可不見得,說不定你玩的是……姿勢。”
大鬍子怒道:“老子還耽心你的禿頭回老家呢!”
“老子若是還能重新來過,一定先叫我老媽嫁給有錢人!”
刀疤漢卻趁他們爭吵之際,毛手毛腳先賺點零頭。
兩女不過十六七歲,早嚇得又哭又叫。
“住手!”有人怒喝。
刀疤漢抬頭一看,丈外站著一個長得不怎樣的年青人,頭上短髮才生寸許,左臂還吊著傷巾,邋邋遢遢的像個癟三。身後另有兩人,一個是瘦癟癟沒三兩肉,像根竹竿似的老者,另一個暴眼大腮,兩撇鼠須,像個鯉魚頭。
“你鬼叫什麼?”刀疤漢惡狠狠道。
“方少爺,救我!”小雅大叫。
“放開她們!”老方語調平靜,卻有命令的口吻。
“哈哈!”刀疤漢狂笑道:“老子沒爽到怎能放了她們?”
“你當這裡是‘厚德路’(HOETL)嗎?”
“老子喜歡吃野餐,你管得著?”
“養不教父之過,老子不管你誰管?”
“臭小子,你屁放完了沒有?”
“你吃飽了沒有?”
“什麼意思?”
“你如果吃飽我就不放了!”
刀疤漢怒沖天靈蓋,暴吼一聲黑虎偷心拳出如風;老方右掌一刁金絲纏腕,克嚓一聲,有骨折響傳出,刀疤漢殺豬般的號叫起來,引起其他人一擁而上。
“滾!”手一抖,刀疤漢摔飛三丈外,慘號聲驚心動魄。
接著澎澎廖竣……幹什麼?這跟廖竣澎澎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的意思是說澎澎噗噗拳掌著肉之聲不絕於耳。
沒多久,七八名大漢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不是斷手摺腳就是頭破血流,全部哼哼唉唉的呼爹喊娘。這是老方出道以來打得最帥的一仗。
兩女的嘴巴都成了Q字型,簡直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你們還不給我滾!”老方威風八面叱喝。
七八名壯漢相扶相持跌跌撞撞抱頭鼠竄。
“方公子,真的是你嗎?”小雅小詩揉眼再看清些。
“是我,不是我媽!”老方笑笑說。
“哇塞!黑肝仔裝醬油,還真看不出哪!”
“可不是!沒想到病貓也會發威啊?”
洞庭黃魚與有榮焉道:“他是我家老三。”
毒王笑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洞庭黃魚道:“自家兄弟互相捧場嘛!”
小雅急道:“方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小詩也道:“方公子,小婢給您磕頭了!”
兩女咚的一聲雙膝著地。
“起來,你們這是幹什麼?”老方忙拉起兩人。
小雅道:“我家小姐被那幹天弘甜言蜜語欺騙了!”
小詩道。“我家小姐身在賊營,隨時都有危險。”
“我知道。”老方苦笑道:“我也曾冒險潛入敵方重地,還跟小雞說了不少話,我也有想把她救,她卻不願讓我把她救,她好像有什麼苦衷,一直不肯離開險地,我也把她沒辦法,要怎麼救?”
小雅和小詩也知道這是事實,想來想去依舊一籌莫展。
老方道:“這樣吧!我會盡量幫你們,只要有機會,我一定勸她與你們見面,不然我就用繩子綁她出來。”
“方公子……”
“開玩笑的啦!我一定盡力幫你們就是了!”
“THANKS(謝謝)!”
“老哥、大哥、小雅、小詩,我們走吧!”
毒王道:“還要去招搖啊?”
洞庭黃魚道:“招來搖一搖沒關係,別撞到騙子就好。”
招搖撞騙是這麼解釋的嗎?老方眼中有令人難以察覺的神光一閃即逝:“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他們就會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
毒王笑道:“那就招來搖一搖,希望別撞到騙子。”
五個人在山林裡東飄西蕩,以平常的腳程寫意地趕路。
“咦?”老方突地停步。
“幹嘛?”洞庭黃魚差點撞上去。
“你們看!”老方招手虛指。
“兩個死人!”洞庭黃魚目力不錯。
話猶未完,老方已飛掠而起,捷逾閃電!毒王亦隨後掠至,不禁掩鼻。
經過了四五天,睡虎和水虎的屍體已經腫脹,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生蛆,屍臭觸鼻欲嘔,但五官依悉可辨。毒王忙掏出一隻藥瓶,用指甲挑些藥粉,均勻的彈在屍體上,屍蠅嗡然四散墜地,屍臭亦減輕不少。
“是誰幹的?”洞庭黃魚銅鈴眼中隱泛淚光。
毒王取出另一瓶藥抹在雙手上,不避惡臭血水,輕輕翻動屍體,仔細檢查傷勢死因,忙了個大半天。
“老哥……”老方難得掉淚,現在卻淚如湧泉。
“兩人都是一掌致命。”毒王權威地分析:“睡虎胸前中掌,肋骨全斷,心肺盡裂,應是正面實受一掌。水虎背心中掌,脊骨粉碎,五臟重創,依屍體腐爛狀態推測,死亡當在五天左右。”
“五天?那不是我受傷那天嗎?”
“不錯!照情況推論,睡虎胸前中掌手印猶在,是完全擊實,以睡虎的武功,正面被人欺人中宮來不及閃避,或抵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推斷是熟人下的手。水虎可能是發覺睡虎遭了意外趨前探看時,一時無防被人從背後印了一掌,亦無反抗之機,屍體才會仆倒睡虎之上。”
毒王果然不是蓋的,推斷八九不離十。
“有沒有其他致命之傷?”
“沒有,兩種掌力相近,可能是同一人乾的。”
老方憤怒大叫:“是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
洞庭黃魚嚇了一跳,瑟縮道,“不是我,不是我!”
小雅和小詩也沒見過老方有如此嚇人的神態,兩人縮在一旁打哆嗦,小女孩天生膽子小,心裡伯伯。
“小三!別激動。”毒王老神在在低勸。
“睡老三、阮小五,你們死得好慘!”老方噗的一聲雙膝落地:“方不阿在兩位靈前立誓,必找出毀滅五虎山寨和謀殺兩位的兇手,將他的心肺供祭兩位靈前,若辦不到,有如此石!”手一按,一顆磨盤巨石碎如齋粉!
“小三,冷靜些。”毒王仍溫言相勸。
“這叫我如何冷靜?”老方憤然道:“方某出道以來,不知出生入死多少回,敢說從來不曾傷害無辜,連侵我疆土的蒙人我都放過,可是這些狗孃養的,不斷的傷害我,殘殺我的朋友,我絕不放過他們,原諒我,我要大開殺戒!”
“小三……”
老方牙齒咬得格格響,身體因憤怒激動而顫抖,雙目殺氣暴射,五官呈扭曲變形,神情相當恐怖,使得周遭的空氣變得陰冷、森然,這種發之於外能影響別人精神感受的特異功能,只有修為有成的高手才能辦得到。
“老哥別勸我,從現在開始,敵人不犯在我手中便罷,若犯在我手中,哼!殺無赦!”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小三,老夫知道你因為好友慘遭毒手而激動不已,做老哥的人不想阻止你為友報仇,但也無須殺戮太過,以暴易暴亦是暴,殺氣太重亦有傷天和,殺人者人恆殺之,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小三,三思。”
老方深吸一口氣默默無言。
“來吧!人死人土為安,幫老哥葬了他們吧!”
老方單手使龍舌劍掘土,洞庭黃魚和小雅小詩也上前幫忙,不久便掘成兩穴餘深的土坑,將兩屍放人坑中掩埋。
老方找了塊巨石,龍舌劍一劈,巨石中分,切口平整有如刀切豆腐,運指如飛,在石上刻下一段碑文:
故五虎山寨三哥睡虎餘不醒、五哥水虎阮小三,於某年某月某日受宵小暗算殉難於此,二虎忠貞貫虹義薄雲天,皇天不佑齋志以恨,矢志繼往,造福江湖。
武林後學方不阿立。
“怎麼沒加上字跡潦草請勿見怪?”洞庭黃魚說。
老方默然大拜四拜,滿面殺氣黯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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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林裡,姬小燕接替了彩蝶的一切權利和義務!龍門飛凰則繼承了姬小燕的地位。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世界上的事,有時是很難以常理去推演。世界上的人,有時也很難以常人心態去度量。姬小燕明知自己的下場是悲慘的,卻心甘情願去奉獻。
於夭弘是一隻狼,一隻格調頗高的毒狼,他不但毒功高人一籌,計謀毒,心腸更毒!他好色,但他絕不用強。男人好色不是什麼天條大罪,只要發乎於情止乎以禮,或許有虧私德,但無傷大雅,純欣賞有何不可?
問題是他玩過即丟,還廢物利用送給師門長輩作為酬勞,這就茅坑撐竿跳——過份了!這已經超出情理的範圍,違背情理,就不是人所做的事。
劉容說:不是聖人,便是禽獸!這八個字似乎嚴酷了些,照這麼說,中國自古至今,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全是禽獸了?如果這種話能成立,那幹天弘又是什麼?
禽獸!除了禽獸之外,已別無形容之詞。
龍門飛凰還痴痴地等,等那展翅大鵬回來。
事實上龍門飛凰的心情相當矛盾,幹天弘無論在外表和內在,確實有相當誘人的條件,是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但是人卻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而且牢不可破。
不是嗎?不管你的配偶多賢淑多溫柔多體貼,你還是認為初戀的情人最好,不管你現在生活多富裕多豐富,你還是認為兒時最好,不管你喝得爛醉如泥,你還是認為第一杯最香醇,這都是事實!所以龍門飛凰有些患得患失。
幹天弘遍歷花叢,豈會不知龍門飛凰心裡頭在想些什麼!但他也不說破,除了分派手下外出打探外,整天優哉遊哉的晃來晃去,一派溫文儒雅指揮若定的樣子,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公子王孫,氣質雍容迫人。
龍門飛凰閒得發慌,小腦袋裡就不免胡思亂想。這些都在幹天弘的意料之中,他照常噓寒問暖插科打渾,說些無關痛癢的笑話,逗得佳人一笑便也自得其樂。
幾天下來,兩人便已脫略形跡,幹天弘似乎沒將龍門飛凰當女人看,龍門飛凰也不覺得幹天弘是個異性。
這天,龍門飛凰獨坐木屋中手託香腮沉思,展翅大鵬一去數日,連個信也不捎,電話起碼打一通吧?噢!忘了此時電話尚未發明,信不來人也該來一趟,人能來還捎什麼信?莫名其妙。
幸好這幾天有幹天弘作陪,否則豈不跟三杯大醉俠一樣無聊?幹天弘這個人真的很不錯,聰明善體人意,展翅大鵬如果有他那麼好就太棒了!咦?幹天弘平時這個時刻都會來說個笑話解悶的,今天怎麼還不來?這傢伙真難得,官做得大又沒官架子,既是武將卻又溫文儒雅,世上男人的優點全給他佔盡了,好難得!想著想著,幹天弘的英俊身影自腦中浮起,溫柔的口氣,從容的舉止,絕佳的風度,龍門飛凰沒來由的耳根發燒。
“呵呵!惠姑娘沒出去走走哇?”幹天弘笑容可掬出現。
龍門飛凰興奮道:“天弘兄今天晚到了喔!”
“還不都是為了那些叛逆!”幹天弘態度依然從容。
“還沒抓到他們啊?”
“那些渾球,滑溜得像泥鰍似的找都找不到。”
“天弘兄如果太忙……”
“不忙不忙,呵呵!”幹天弘豪笑道:“現在只是佈線踩探,自有那些弟兄出動,我還閒得發慌呢!”
“我也很閒,無聊死了!”
“我這不就來陪你了嗎?”
“感激不盡!對了,今天帶給我每日一笑是什麼?”
幹天弘想了想道:“有了!有一個技術很爛的理髮師,有一次正在替客人修面的時候,一隻癩皮狗卻在椅子下逡巡,趕都趕不跑,理髮師憤然踢了它一腳罵道,‘死狗!今天不會再有耳朵吃了!’。”
龍門飛凰噗嗤一笑道:“那客人不嚇得發抖才怪。”
“我想恐怕是戴起護耳,連夜遁走三千里。”
“天弘兄見聞真淵博。”
“那裡!姑娘謬讚,受之有愧。”
“我在這給您添很多麻煩。”
“惠姑娘太見外了!姑娘畢竟是客人……哎呀!說到客人我才想起,我一個住在武夷山修真的朋友,前些日子無意中得了一些猴採菜,總共才四兩而已,送了我二兩,我留一兩獻給皇上,還有一兩可以招待客人……”
語未畢鼓掌三下,姬小燕垂首出現在門口。
“燕子,將那茶葉泡壺好茶來。”
“是的!公子。”姬小燕行禮而退。
龍門飛凰道:“天弘兄這位侍女長得真漂亮。”
幹天弘笑道:“是你不甘嫌啦!她是我師母的貼身丫頭,平常也學了不少武功,我師母耽心我在外無人照顧,所以將她交給我使喚,人是挺伶俐的,只是很愛管事,又不好拒絕,只好帶她來見見世面了!”
“尊師母待你真好。”
“師母無子,待我就好像親生一般。”
說著說著,姬小燕已端著托盤,上有一支精緻茶壺和數只小杯,人入門,一股極高雅的茶香便撲鼻而至,龍門飛凰感動極了!沒想到幹天弘居然將她視同皇帝般的看待,使她有被尊敬的感覺,心情激動得無以復加。
姬小燕輕輕放下茶盤,卻猶疑不止同離去。
幹天弘頗具威嚴輕叱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姬小燕只好委屈離開,出了門口,淚水已流滿粉頰。
“天弘兄何必對她那麼兇?”
“這些下人,如果你沒一點主人的威嚴,他們會爬到你頭上撒野,別提他們!來,惠姑娘請品一杯。”
幹天弘親手斟了一小杯,自然而然地挨肩落座。
龍門飛凰虛推道:“不敢當,我自己來。”
“惠姑娘客氣什麼?來吧!”
“天弘兄請先用。”
幹天弘輕啜一小口,閉目吸了口氣,面現陶醉的神情:“哇!真是好茶!好茶!不愧是貢品,真是盛名無虛。”
“入鼻醒腦,當然一定是好茶。”
“來來,惠姑娘試試看,真的是極品好茶!”幹天弘將喝過一口的茶送過,好像有點忘情,忘了自己已喝過了!龍門飛凰雙手接過,以手障口輕啜,只覺得入口甘潤無比,順喉而下,沁肺清脾,渾身三萬六千毛孔無一不爽。
“好茶!果然好茶!”龍門飛凰忍不住脫口讚美。
“只要惠姑娘不嫌棄就好了!”
“天弘兄這麼說,小妹就汗顏無地了!要不是天弘兄厚愛,小妹這輩子也不可能嚐到大內才能喝到的極品飲料。”由我改稱小妹,口氣極為自然。
幹天弘一手在有意無意中搭上了香肩:“惠小姐蘭心蕙質,有如超塵拔俗的仙子,本身就是極品,正是相得益彰啊!”
龍門飛凰嬌軀觸電似微微一顫,卻未推拒,展顏笑道:“天弘哥將小妹看得太高了!小妹真的受當不起。”
“惠妹其實不必過謙。”幹天弘以極為感性的語調道:“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像惠妹一般,既端淑慧敏美絕塵寰,又身懷絕世武功的女人,真的如鳳毛麟趾少之又少,可惜幹某受聖上榮寵,授以護土大任,歲月盡付疆場,不知何時血染黃河馬革裡屍,要是能有一日,脫卸這些千斤重責,我寧願有賢妹這樣的巾幗紅粉,找一個山明水秀之地,共度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龍門飛凰好感動,不自覺的螓首靠上幹天弘的肩部:“天弘哥,小妹沒想到你的感情這麼豐富,其實天弘哥的願望要實現並不難,鴛鴦不見得必在洞天福地才成雙成對,與其臨淵羨魚,何如退而結網?”
幹天弘手上加了一成勁,龍門飛凰嬌軀已偎在身上,此時姬小燕一聲輕咳,手提一把茶壺出現在門口,龍門飛凰粉面通紅,急忙坐正,低垂粉頸羞態可掬。
於夭弘雙眉陡剔,冷喝道:“你來幹什麼?”
姬小燕低聲道:“我……我看看要不要加點水?”
幹天弘冷冷道:“甭了!出去!”
“是!”姬小燕提著茶壺幽怨的離去。
“這丫頭,最怕我吃虧了!”幹天弘若無其事說,其實他心裡恨不得將姬小燕劈成兩半!這也不知什麼話,明明是惡人先告狀嘛!
龍門飛凰羞態未褪,心兒像小鹿般亂撞。
“對了!霜妹來了這麼久,大概很少外出,愚兄陪你出去走走,享受一下森林浴,吸收一點先天真氣也不錯。”
“哦?!”龍門飛凰未置可否。
“有數十株千年神木,蒼勁雄奇,頗值一觀呢!”
龍門飛凰未再答話,卻已盈盈站起,兩人手牽手往林蔭深處飄然行去。姬小燕躲在另一株巨木之後亂拋珍珠,她畢竟是江湖兒女,比一般人要堅強得多。
姬小燕本來就是相當驕傲自負的女人,個性好勝又倔強,她不可能那麼簡單就屈服在命運的撥弄之下。擦乾了眼淚,她露出一般自信又堅定的神采,但仍難掩那股落寞與憂傷,表情如謎,咬咬貝齒,悄然隱沒。
森林裡空氣清新,林蔭下,沁心的清涼,令人心曠神怡,大自然的環境,是如此的美好、恬適、安寧!甜美的氣氛,很容易使人放鬆心情失去警覺。
幹天弘不僅是個武功高手,也是善於營造氣氛的高手。
“霜妹,你瞧!”幹天弘指著一株虯形古木道:“這株樹虯形糾結,蒼勁有力,樹形妖矯如龍,四爪探向天際,似欲拏雲捉月,氣若吞虹,昂首奮起,直如丹青揮灑,幾疑它就要奮起池淵,直上青雲呢!”
龍門飛凰仰首嘆道:“真的很像耶!天地造物之雄奇,的確是匪夷所思,那叢叢綠葉就像是朵朵雲彩,就像蒼龍游戲於綠雲之間,更像翻騰於綠波間,絲毫未經雕琢,卻是鬼斧神工,令人歎為觀止。”
“不錯!在天地之間,人類實在太渺小了!”
“幹兄掌半壁兵權,執干戈以衛社稷,麾下數萬雄兵,英姿風發,顧盼間敵人灰飛煙滅,為何也有此嘆?”
“唉!惠妹有所不知,其實權與責是相對的,權重責任也重,每思及今上太祖寵恩,委以靖邊重任,如今韃酋猶欲反噬,午夜夢常輾轉難寐,恨不得化身千百衝鋒殺敵,肩上之重擔,實無一日或忘。”
“幹兄責任感太重了!”
“盡責是一個人的本分,四維五守八德,都是做人的基本態度,不孝者不能盡義,無義者無法盡忠,不忠者必無信,無信者寡廉,這些都是必然的,但人要做到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只能盡力去實行罷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憂,其實每一分俸祿皆是民脂民膏,百姓在辛勤工作,他們用血汗錢來養我們,我們敢不盡力嗎?這就是責任,只恨個人力薄能鮮,有負國人厚愛,每一思及,常戰戰惶惶冷汗浸體耳。”
龍門飛凰肅然起敬道:“幹兄情操令小妹欽折。”
幹天弘這傢伙,每次都利用國家民族的大帽子來騙女生,而且每次都能得手,幾乎是萬無一失,手段高明極了!
三杯大醉俠年輕時見此法可行,於當兵前夕向心儀之妞求愛,並按幹天弘之口白重複一遍,心想此回該妞必感動得投懷送抱,並自願留下小醉俠之種,誰知該妞聽完之後連吐三日,丟下一句:“去當炮灰吧!”揚長而去。
三杯大醉俠為此又痛哭兩天兩夜又二十五小時三十分鐘,淚水流滿一大缸……什麼?這回倒沒被王羲之討去磨墨,您問在哪裡?還不是那可惡的司馬光,沒事拿石頭把水缸給砸破了,我有什麼辦法?您不信?那就算了!我自己也不太信。
幹天弘又指另一株巨木道:“惠妹請看!李義山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校,此枝二木共生,互相纏結,宛如恩愛情侶相互依偎,樹木皆有情,每次見此二木,總是心有慼慼焉,難掩心中的寂寞。”
“哦?幹兄何不把眷屬帶來?、”
“說什麼眷屬,在下父母見背,多年來戎馬倥傯,那有機會成家?每天帶領這些丘八們奔波戰場,邊關不靖,何以家為?連女朋友都不敢交呢!夜闌人靜之時,在下經常來看這株連理校,稍慰空虛之心靈。”
“幹兄難道沒有心儀的對象?”
“心儀之心是有,只怕人家嫌我傖夫俗子。”
“哦?是那位令師母的俏侍女?”
“你怎會想到是她?”
“她很美,也很能幹,不是嗎?”
“霜妹真愛說笑,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有情。”
“我只把她當成小妹看待。”
“她大概不這麼想。”
幹天弘正色道:“不管她怎麼想,我從來就把她當成小妹,以她的外表而言,是相當令人動心的,但以內涵來論,她不及你的萬分之一,女生不是外表生得好看就是美,那種美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
若拿她來和霜妹比,米粒之光豈能與皓月爭光,霜妹才是仙露明珠,坦白講,初見霜妹之時,我還疑是月裡嫦娥再世,九天玄女下凡呢!那時我心中就想,我今生不求什麼,只求有霜妹般的美眷相伴一生,於願足矣!”
幹天弘又把對姬小燕的話原封不動的再播放一遍,龍門飛凰俏臉微紅,心中枰然而跳,幹天弘的話已相當露骨,龍門飛凰豈會不懂?
自己原喜歡展翅大鵬,可是展翅大鵬卻喜歡秦小蘭,落花雖有意,流水卻無情,以自己的條件,不管是人品、武功、名望,都勝過秦小蘭多多,展翅大鵬何以棄明珠而就頑石,實在令人搞不懂。想著不由怨恨起來,展翅大鵬有什麼了不起?一個殺手罷了!殺手是沒有明天的,今天殺人,明天可能被人殺!
比較起來,幹天弘實在多了!身居高位,若是嫁給他,現成的三品夫人,何異於一步登天?相較之下,豈止雲泥?何況展翅大鵬一去數日音訊全無,記憶中的形象似乎有點模糊了!好像只剩薄薄的一片,還快長翅膀飛了!
偷偷瞄了英俊的幹天弘一眼,不禁兩頰發燙,龍門飛凰瞬息萬變的表情,如何能瞞得過情場老將?幹天弘心中暗笑,小妮子是臘月天的蘿蔔——凍(動)心啦!
“霜妹,累了吧?休息一下可好?”
練武之人,走那麼幾步路,會累才怪!龍門飛凰卻如受催眠般,柔順的在草地上坐下來,無意識的拔起一株小草把玩,心裡卻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幹天弘也在旁邊坐下,舉止溫柔爾雅。此時已是漫天晚霞,歸烏陣陣低飛,天空中呈現瑰麗的霞紅,涼風習習,拂面猶如慈母的撫慰,令人身心都恬適無比,草木的香氣直如醉人的醇醒,令人未飲已先醉,彷佛天地間僅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好詩情畫意,好RMANTIC!
在這種氣氛下播種情苗,保證長得像大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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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這幾天好忙,忙得放屁都沒來得及脫褲子,每天東奔西跑來去如風,神秘兮兮的,連毒王也被矇在鼓裡,問他他也不肯明說,只推田雞不可洩漏。
田雞有沒有洩漏不得而知,三杯大醉俠口袋破了一個洞,結果洩漏了五塊錢,差點去找裁縫店老闆拼命。還好這幾天有小雅和小詩打點吃喝,倒沒餓著他。
這夭,他神態凝重的和毒王及黃魚商討大計。
“老哥,有件事想和你打個商量。”
“說吧!自家兄弟說什麼商量。”
“我想請老哥去重慶府一趟。”
“去重慶府?為什麼?”
“我耽心重慶府有變。”
洞庭黃魚道:“重慶府幾十萬人,哪天沒‘便’啊?”
毒王道:“此變非彼變,別把馮京當馬涼。”
“是誰把紅鯨當馬狼?”
“少捱罵了!你要老夫去重慶府必有緣故?”
“當然,我耽心那些漢奸。”
“‘焊尖’有多尖?”
“老二,你少打岔好不好?”
“不是我要打岔,不懂就要問嘛!”
“你還有要問的嗎?”
“好像沒有了!”
“那你不問了?”
“不問了!”
“那該老夫說了!”
“說什麼?”
“你不是不問了嗎?”
“本來不問的,可是你不說清楚,我只好又問了!”
“老夫都還沒說,你怎知老夫沒說清楚?”
“對呀?我倒忘了!老哥清楚的說吧!”
“小三,你來說吧!”
“為什麼要小三說?”
“老夫求你別問了好不好?”
洞庭黃魚癟道:“請問各位英明讀者,我問都不行嗎?”
“你還問。”
“不問,不問。”
“小三,繼續。”
“據我所知,重慶的羊家可能是漢奸。”
“羊家?”
“是的。”老方口氣止同定。
“他們有那個膽?”
“老哥,利令智昏哪!”
“難以置信。”
洞庭黃魚道:“女的就沒有自信嗎?”
毒王瞪了他一眼,他忙找撒隆巴斯封口。
老方分析道:“以推山掌羊殿鳳在官府中的潛勢力,加上花中狂客所結交的牛鬼蛇神,再抬出渝州一劍那塊俠義招牌,如果他們敢卯下去做,四川的半壁江山將不可收拾,後果恐非你我所料。”
毒王道:“這些老夫也知道,但單憑羊家那三個狗蛋,似乎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小三是否有些危言聳聽?”
“不!一點也不危言聳聽,或者羊家二兄弟的力量是單薄了些,不過要是加上河西漁翁韓江雪和唐門呢?”
“他們會和羊家沆瀣一氣?”
“據我所知,不但河西漁翁和唐門,包括自貢鹽梟恨天無把在內,已有好幾撥人在重慶府伺機而動。河西漁翁和羊家關係密切是人盡皆知的事,他們利害相關,同流合汙並不意外,至於店門,昔年因為一點小誤會,竟然和漢外毒鷹聯手對付先師,後來先師登門問罪,把唐門弄得雞飛狗跳,連唐元唐宋都受了重傷。
在萬般無奈下,他們只好接受城下之盟,發誓閉門十年,十年來唐門的名氣已大不如前,所以他們亟思振作,把唐門的招牌發揚光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不是稀奇事,唐門以前名聲還不錯,傳到唐宋唐元這一代……”
“老夫知道唐門名聲不太好,難道他們撿到出賣國家民族?”
“為了私利,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他們不怕受萬人唾罵?”
“世上之事,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如果他們冒險成功,在歷史上他們是開國英雄,不是受人唾罵的漢奸。”
毒王沉喟道:“說得也是,好一句成王敗寇,世上哪次改朝換代不是由累累白骨堆積而成,項羽若非敗於垓下,哪來漢代四百年基業?阿瞞一代奸雄,居然也成晉代開國皇帝,這的確是歷史上的笑話。就拿今日而言,太祖皇帝朱元璋,出身也是個痞棍,幼年衣食無著,寄食於廟宇,後投軍於郭子興將軍麾下,加入明教,復叛而自立,僥倖得大位即大誅功臣,並以明教為邪教,對昔日之教友大肆殺戮,才會激起劉福通韓林兒之變,此事晉等當代人知之,但後人從史書上看,他必是驅逐韃虜之民族英雄無疑。”
毒王的感喟,三杯大醉俠感同身受,設若三杯大醉俠之著作,有朝一日受到某文學大老之肯定,甚至改編為電影電視,受萬民爭睹百姓唾之罵之,人人只知武林道上有三杯大醉俠其人,俠骨柔腸義行可風,又有誰知此人經常雞嗚狗盜暗室欺心?這正是成王敗寇的寫照,所以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很多史書本身就是一場騙局。
“這是人性的醜陋面,也是無法改變的現實。”
“權勢的誘惑力太大,難免有人心存僥倖了!”
“老哥應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是有此可能,不過……”
“老哥還懷疑什麼?”
“叫臭魚去一趟可好?”
“不行!大哥壓不住他們。”
洞庭黃魚道:“我馬子我就壓得住。”
“你別吵好不好?”
“有炒也是一堆毛炒韭菜!”
毒王叱道:“加巴拉松炒給你吃!”
“那能吃嗎?”
“為什麼不能吃?連牛大便都有人吃!”
“哪有這種事?”
“誰說沒有?這道菜還堂堂上了飯館招牌呢!”
“少蓋了!當我黃魚沒見過世面啊?”
“誰蓋你?不信老夫寫給你看!”
毒王在地上寫出:面面當
肉滷
牛大便
洞庭黃魚吃驚道:“果然有人賣牛大便!好惡心。”
“你每次一堆毛炒韭菜就不噁心?”
“是有點噁心,不過吃慣了就好。”
“有點營養好不好?”
“我營養不差,頭好壯壯,武功更是一把罩。”
老方道:“大哥武功是一把罩,但是如果唐門也牽涉其中,這毒功毒藥卻不是武功所能擋得了的。”
洞庭黃魚道:“這倒也是,若叫我吃巴拉松,我寧願吃牛大便。”
小雅突然道:“除了牛大便外,你還可以吃另外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好吃嗎?”
“洞庭黃魚,不好吃,三天沒揩屁眼,有點臭。”
洞庭黃魚癟了臉,洞庭黃魚吃洞庭黃魚,像話嗎?
“唐門之毒,非老哥去制他不可。”
“這麼說老夫還真的非去不可。”
“不只老哥要去,臭魚大哥也要去。”
洞庭黃魚道:“我去幹嘛?”
小詩接口道:“去給唐門試毒。”
“你還真狠哪!我要是中了瘋狗毒,首先一定先咬你!”
“魚兒中毒整池翻白,連貓都不吃,會咬人才怪!”
老方道:“你們倆別笑大哥,你們也得去!”
小雅小詩道:“我們去幹嘛?”
洞庭黃魚以牙還牙:“去給唐門試毒!”
“試毒就試毒,我們才不會像瘋狗亂咬人。”
洞庭黃魚又吃了癟,嘿嘿乾笑不已。
老方道:“其實要你們全都去,是因為我們人手不足,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現在我們的人,在重慶府只有老偷兒和老白痴、秦小蘭、左方、錢邊、急先鋒、莫小瓊等人,羊家卻有羊氏三兄弟、河西漁翁、唐宋、唐元,還有毛氏姐妹,還得加上附近三山五嶽的痞棍,也許有蒙人高手在內,雙方實力太過懸殊,所以必須小心從事。”
“你的意思是?”
“老哥只要去露個面,招來搖一搖,引起他們的顧忌,此行就算成功了八成,先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洞庭黃魚道:“任務這麼簡單?”
“沒錯。”
“那你呢?”
“我在這裡先和六怪玩玩,讓他們誤以為我還在山區,然後暗中去與你們會合,先除內奸,再對付入侵者。”
“你一個人?”
“對!我一個人。”
“老夫不能答應。”
“我也不答應,除非先上床後補票。”
“兩位哥哥聽我說,我在這裡不是跟他們拼命,只要不被纏住,一比一,他們絕無奈我何,況且我年青,腿力和耐力比他們強,打不過我就跑,再說他們的底我已摸得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我吃不了虧的。”
“多大?”洞庭黃魚又問。
“什麼多大?”
“你不是摸清了他們的底?”老方對這條黃魚真是啼笑皆非。
“可是……”毒王還在猶疑。
“個人安危事小,國家民族事大,老哥,拜託了!”
說到國家民族,帽子大得毒王都戴不起,想了想才道:“好,老夫勉強答應你,不過要和你約法三章。”
洞庭黃魚道:“三張還不夠揩屁眼。”
小詩道:“剛好夠你擦嘴巴。”
洞庭黃魚反唇相譏:“三張可以讓你們跑天下。”
對兩個小女孩講這種話,實在很缺德。
“老哥,請說。”
“答應老夫,絕不硬拼。”
“一定。”
“小心幹天弘的百毒蛛蠶,此物只畏硫磺火,老夫尚有數粒,拿去以防萬一,記住,離開幹天弘越遠越好。”
“多謝老哥,謹遵臺命。”
洞庭黃魚道:“要不要我幫忙?”
“幫什麼忙?”
“不是說要抬命?”
“小弟和老偷兒本來約定十日要在重慶府見,因為莫前輩事件使我受了傷,見面之期非延後不可,所以請老哥先期前往,以免他們等不到人而心急莽撞誤事,千斤重擔,老哥、大哥,你們一肩挑了!”
洞庭黃魚一伸手:“拿來。”
老方一怔:“拿什麼?”
“沒扁擔我怎麼挑?”說得也是,沒扁擔要如何挑?
“老夫知道你的意思。”毒王霎了霎眼。
“老哥……?”
“準弟媳婦如有意外,唯老夫是問。”
洞庭黃魚道:“說不能問,你自己還是問。”
老方居然有些靦腆:“老哥擔待。”
毒王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見外?”
洞庭黃魚道:“那你一定是‘賤內’。”
“廢話!老夫在重慶府等你。”
“記得帶生殖器來喲!”
“老夫走了!”
“好走!有空來玩。”
“你不跟老夫走?”
“老夫老妻,我不跟你誰跟你?”
“拜託,別噁心了!”
“三杯大醉使更噁心你就不說他。”
“別提那變態怪物。”
“哼!我倒要看他有沒有生殖器!”
“老夫給你一塊錢,拜託你說句人話好不好?”
“不行!”
“為什麼?”
“要我說正經話起碼要兩塊錢。”
“再不正經老夫就毒死你!”
“我若死了,超渡的經大概比較像正經。”
小詩道:“你要是死了,我負責請一團五子哭墓。”
小雅道:“我請八個女孩表演清涼秀。”
洞庭黃魚道:“我代表遺族叩謝。”
“死都死了還謝什麼謝?”
“虎死留皮,人死留生殖器,謝總是要謝的。”
“好啦!你煩不煩?,”
“有點煩又不會太煩。”
碰上這種人,連三杯大醉俠亦無可奈何,不過倒挺欣賞這種沒遮攔的漢子,至少他沒什麼心機,心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口中的黃言黃語,只不過是語句未經修飾罷了!這種粗魯人,永遠當不了翰林院大學士。
三杯大醉俠也是個粗魯之人,所受的教育有限,下筆也未經修飾,想到什麼就寫什麼,說來也可憐,他們說什麼我就記什麼,有時候他們把情節弄得亂七八糟,還得幫他們收拾殘局,為此不知死了多少腦細胞呢!
江湖中人大都桀傲不馴,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三杯大醉俠根本無法控制,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們,莫說他們個個武功了得,單毒王一人單挑,三杯大醉俠也只好虎死留皮,人死留生殖器……怎麼被黃魚給傳染了!
“走吧!”毒王催促上路。
“好走,記得要走斑馬線。”
洞庭黃魚道:“我比較愛走雙黃線。”
“屁話!”毒王領先便走。
“重慶府見。”
目送四人身形隱沒,老方玩世不恭的神情突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陰森森的肅殺之氣,眼中寒芒暴閃如電:“哼!該是結算的時候了!”
身形連晃都沒晃,就如鬼魅幻形般消失無蹤。
是的,是該結算的時候了!雜貨店的老闆娘昨天就下了最後通牒,再不來結算酒賬,以後就成拒絕往來戶了!
說起來也蠻不好意思的,三杯大醉俠生性就是這麼樂善好施,耽心國家稅收不足,影響福利政策的推行,故將微薄稿費全數捐給公賣局,讓公賣局統籌運用,您不必誇獎我,我只是在盡社會責任罷了!
什麼?我臉皮厚?在此要提出嚴正聲明,世上之人臉皮的厚度都差不多,天下沒有黑星射不穿的厚臉皮,三杯大醉俠的臉皮也是由表皮、真皮、內皮等細胞所組成……什麼?我又顧左右而言他?他是誰?還是那個泰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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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夕陽不限什麼題材都好,只是一接近洞庭黃魚就昏了……不是?不管它是什麼意思,反正夕陽相當美就對了!
在美景下的情侶,也必然被感染“老馬踢狗”(ROMANTIC)(羅曼蒂克)的情緒,愛苗在滋長。四外靜悄悄,綠草如茵,柔軟得讓人想躺下去睡一覺。
幹天弘不著痕跡的輕擁龍門飛凰。
“霜妹,如果這一刻是永恆,那該多好。”
“別傻了上剎怎能化為永恆?”
“不見得,佛家就能化須彌於芥子。”
“那只是一種觀念,現實是不可能的。”
“其實美好的記憶就是一種永恆。”
“記憶也是會褪色的。”
“霜妹的意思是?”
“世上沒有永恆,記憶也不過人的一生而已,今天你發現此情此景很美,明天也許就物換星移,或許明夭你的心境不同,所看到的景象也會大不相同,永恆,只是一種想像,很虛無,很不實際,不是嗎?”
“霜妹高見。”幹天弘心中建罵三句狗屁,嘴上依然甜如蜜糖。“愚兄折服,不錯,在想像中,今天的情,今天的景,在我的腦海中,已經化為永恆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任何情景,都將是永恆的美。”
“幹大哥真會說話,小妹愧不敢當。”
“愚兄語出至誠,只因才疏學淺,胸中詞彙有限,無法形容惠妹之美於萬一,只能盡掏肺腑由衷讚美。”
龍門飛凰聽得受用已極,幹天弘人俊、風度好、口才溜、人品更佳,又是朝庭命官,聽了這些甜言蜜語,連三杯大醉俠都不由得春心大動,想要倒貼嫁妝一牛車,草蓆四五張,孩子三四名,一巴蕉三兩棵,全部當陪嫁嫁給他。對不起!三杯大醉俠每次一喝酒就亂性,這裡說的亂性可不是會去隨便亂來的亂性,而是性別有些錯亂,搞不清楚白己是男是女,每次看見年青、英俊、多金的男人,忍不住就想嫁給他……好惡心!進修為功深的三杯大醉俠都受不了誘惑,初涉情場的龍門飛凰早已暈了船,整個嬌軀都偎向幹天弘的胸懷。
“我比你那侍女如何?”龍門飛凰還把姬小燕當情敵。
情人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姬小燕也是相當出色的美女,難怪龍門飛凰心中耿耿,提出這麼幼稚的問題。
幹天弘心中暗笑,龍門飛凰吃醋了!只要吃了醋,這條美人魚穩上鉤無疑。
“問得多好笑,她拿什麼跟你比?她只是個下人而已,你卻是仙女,這麼多年來,你是唯一讓我動心的女人。”
“天弘哥!”龍門飛凰含情呼喚。
“霜妹!”幹天弘將她抱得緊緊的。
男性強而有力的臂膀,男性的體味,男性的熱力,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的龍門飛凰為之痴迷,心兒蹦蹦的跳,臉兒熱熱的燒,那種感覺既甜蜜,又有些害怕,說不出來的滋味。幹天弘在這方面的經驗十足,他不是急色鬼,他懂得如何引導,懂得製造氣氛,在情場,他是不慌不忙的美食專家。
一雙男女,幕天席地,堂堂上演千古不變的戲碼!幹天弘輕柔的吻著龍門飛凰的敏感地帶耳根、粉頸,手也有意無意間遊走纖腰、小腹、酥胸,完全不著痕跡。媚眼兒閉,櫻唇兒啟,吐氣如蘭,骨軟筋酥!暗解羅裳,手已入侵蓓蕾,又輕又柔,輕輕手揉,慢慢捻,一切好像很自然,龍門飛凰玉體不設防,她癱了!
“嗯……”鼻音又黏又膩,半偎半推半就。
上沖下洗左搓右揉,暈陶陶不知今夕何夕。
“唔……啊……”忍不住呻吟出聲,慾念氾濫如潮,基本的生理本能已被挑起,好像有些空虛急須填補,龍門飛凰雙臂交纏擁得更緊。
一切盡如幹天弘所料,高手出招絕不落空!幹天弘騰出一隻手自己解衣,上衣離體,以赤裸的胸膛對赤裸的蓓蕾,這種肉對肉的接觸,那滋味不足為外人道。
兩人交纏得分不開,幹天弘的體格相當好,肩寬膀闊,胸肌結實,皮膚卻潔白如玉,兩乳中間卻有顆箸尖大的黑痣,顯得稍微突兀,看起來好像有三個乳頭一般,這些絕不影響他的魅力,幹天弘微撐起上身,使下身貼合……
龍門飛凰在意亂情迷當中,突然奇蹟似的一震而醒,一把推開幹天弘,起身三把兩把整衣,臉兒依舊紅若榴花,羞態讓人枰然心動:“哎呀!對不起,幹大哥,我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幹天弘倒是一怔:“霜妹……”
“對不起啦!幹大哥。”龍門飛凰溫言道歉:“我曾在亡姐的靈前發過誓,在未替她報仇之前絕不失身。”
“這……”幹天弘心頭涼了半截。
“對不起啦!等我報了仇再續緣好嗎?,”
幹天弘道:“發誓只不過增加信心而已,何必當真?”
“不!”龍門飛凰神色已平靜:“私德有虧猶可恕,天道無憑不可欺,對活人有未來可補,泉下人卻無力迴天。”
幹天弘道:“泉下人已無知無覺,陽世人的感情卻已受傷害,霜妹,我固然失望,但願意尊重你的意見。”幹天弘嘴巴說得好聽,心裡幹得要死。
“謝謝你,天弘哥!”龍門飛凰紅暈已退,依然媚笑如花:“別喪氣,等我報了姐仇,有的是機會。”
幹天弘意興闌珊悶聲不響,生平在女人國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今天卻栽了,他心中的鬱卒與沮喪是可想而知了,難怪他話都懶得說。
龍門飛凰輕露瓠犀,笑容依然可掬。
“我先走了!”腳步輕盈,像小鳥般飛去,幹天弘懶洋洋,顯得無精打彩。
“哼!我幹天弘要的女人,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惠玄霜,我會幫你把醉海狂龍除掉,不怕你不對我投懷送抱,我絕不容許女人在我面前逃脫,等著瞧吧!我會叫你生死兩難,到時,哼!”幹天弘恨恨的發了一堆牢騷,匆匆往密林中奔去。
他的責任不只在泡妞,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這幾天,他帶來的三百名手下,幾乎已全數投入搜尋醉海狂龍的工作中,醉海狂龍受傷頗重,一定沒走遠。
六怪也分成三組,各帶二十名精選的高手漫山遍野的狂搜,卻忽略了斷垣殘壁的五虎山寨遺蹟,白費不少力氣。
幹天弘並未吹牛,他帶來這些人的確是蒙軍的精銳,絕對是千中挑一的好手,大部份都有一把絕活。上次和小雅小詩遭遇那八個,算是最爛的爛貨,他們又特別衰,碰上三省第一高手醉海狂龍,被扁得落花流水。
不管怎麼說,三百名高手實力依然堅強無比,柢得過千軍萬馬,再加上六怪,足以在三省掀起滔天巨浪。幹天弘唯一的顧忌是有三省第一高手之稱的醉海狂龍,主要的還是因為醉海狂龍的故鄉就在重慶府,若不把這條孽龍除掉,萬一他卯起來號召三省武林人物起而對抗,後果實難預料,江湖人物做事有時候比官兵還可怕。
草澤隱龍蛇,江湖人物千奇百怪,藝業更是無奇不有,所用的手段也是匪夷所思,往往非常人所能意料。
幹天弘大兵未到,先收拾三省武林人物的心態源出於此,算盤是打得不錯,可惜沒料到醉海狂龍八字太硬,閻王爺驚堂木一拍,枉死城查無此人,著退回原寄局,醉海狂龍不死,他心裡永遠有疙瘩!他對醉海狂龍深懷戒心,主要來自於他的師傅大漠毒鷹兩度約鬥醉海狂龍的恩師酒狂,第一次吃了虧,第二次有了萬全準備,結果是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重傷的重傷,中毒的中毒,誰都沒巴著好處。
為了公私兩便,蓄意安排誅殺醉海狂龍的大計,特意請出了六怪,結果還讓那條醉龍逃出生天,大出他意料之外。
醉海狂龍夜闖密林,又在六怪手中逃過一劫,他對醉海狂龍的藝業不得不重新估價,這傢伙根本不是龍,簡直是九命怪貓!像是打不死的怪物,他相信世上是有龍,像尼龍、特多龍、特美龍、保麗龍……
沒錯!這些龍都存在,不過此龍非彼龍,不可混為一談,至於中國人心目中那種體長如蛇,被鱗、四爪、有須的怪龍是否存在,頗值懷疑,還有一種龍確定存在,只有在四人相對的桌上才看得到……您猜對了,一條龍。
幹天弘喜歡一條龍的牌,卻不喜歡醉海狂龍的人,為了對付醉海狂龍,他重新調兵遣將一番,那條笨龍一定還躲在某處養傷,龍鬚刺會造成創口肌肉相當大的損傷,短期之內傷口絕難癒合,他明白這點。
他智睿雖高,但仍有料錯之時!三杯大醉俠平日也自詡智睿極高,什麼?您問極高有多高?大概有三層樓高吧!一向料事如神:經病,但也難免有吐槽之時,有次就錯把洗碗精當沙拉油,煎得滿鍋子泡沫,吃得連屁眼都會吹泡泡,信不信由您!
六怪一比一或許埋葬不了醉海狂龍,二比一卻可穩操左卷—,何況醉海狂龍傷勢未愈,絕難逃過二怪合擊。毒工的出現也是一個意外,這老毒凱的武功和六怪之一相差只在伯仲之間,武功倒不是問題,那身毒才叫人頭疼,大漠毒鷹也是玩毒起家的,知道毒物的可怕,幹天弘本人能吃定毒王,其他的人就很難說了!
除了醉海狂龍和毒王之外,對方並無特出的高手,洞庭黃魚、秦破衣之流,六怪任何一位都可以叫他們死一百零一次,其實不用那麼多次,只那零頭就夠了!至於其他如急先鋒、三手神剪、笑面阿斗,根本成不了氣候。小馬哥瘸了,冒一年死了,姬小燕是俎上肉,只要把醉海狂龍和毒王幹掉,鐵騎到處,三省必成囊中物。
幹天弘打得好如意算盤,至於他能不能如意,歷史自有交待,讓我們翻開歷史課本看看……沒這一章?這就怪了!當年三杯大醉俠明明有記載,大概是年代久遠遺漏了,這種江湖野史,漏了就算了!
三更半夜,幹天弘還在籌劃著復國的策略。夜已很深,別再問我多深,我說兩三丈深您又不相信,說夜是算?一上(更)的,我只好說大概有七八斤了!
還是不對?那就算八斤又兩丈總成吧?管他幾斤幾丈,反正很深就對了,密林裡黑不隆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在一株參天巨木之後,怪影悄然升起,三杯大醉俠眯起醉眼那麼一瞧,沒錯,他果然是老方!這傢伙什麼時候偷了醉海狂龍的衣服穿,假冒醉海狂龍的身份了?什麼?他就是醉海狂龍?我怎麼不知道?啊?您說我酒喝太多,神經已被毒死了?那感情好,神經被毒死,以後就不會有神經病了,豈非因禍得福?
三杯大醉俠以後神經病會不會發作不得而知,最近倒是經常發神經,到廟裡散發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什麼跟什麼呀!這也能算是“發神經”嗎?
老方渾身充滿悍野與狂放的氣息,臉上卻有嘲世的表情,沒什麼肅殺之氣,他今晚沒預算殺人,除非那人該殺。
再度深入虎穴,狂龍夠狂、夠跩!他心頭還懸著一件事,也是小雅小詩所託之事,畢竟姬小燕和自己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感情,他不是無情之人,為了償情債,只好再次冒險夜探密林。
密林暗沉沉,他卻可以感受到那種緊繃的壓力,武功修為越深的人,他的磁場就越強,越能感受到四周不尋常的變化,一個人要修練到六識俱通並不容易,有些人天生有此本能,如天眼通,能見異象:天耳通,能聽異聲,粗通者不少,能精的不多。
老方靠的是後天的苦練,什麼?他後天苦練,昨天以前有沒有練?大概有吧!他以前在煉油廠待過,一定會煉的!不管他有沒有六識,反正他憑著經驗和警覺,避過了重重關卡,從記憶中,準確的找到姬小燕所處的木屋。
“小燕!”輕輕彈指輕輕叫。
“誰?”姬小燕半夜居然還沒睡。
“我!”
“大哥?”
“是的。”
“快進來。”木門一開,老方閃身而入。
“小燕……”
“方哥!”姬小燕淚眼婆娑,伏在老方肩上哀哀欲絕。
“小燕……”老方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方哥,你胖了些,臉色也好多了!”姬小燕螓首微抬,淚眼打量老方:“沒想到你是這麼俊,這麼好看。”
老方生平第一次接受這樣的讚美,頗為不習慣。
“聽他們說,你外號叫醉海狂龍,真的嗎?”
老方尷尬的笑了笑道:“好像是。”
“是就是,什麼好像是。”
“那是別人亂叫的。”
姬小燕低頭微喟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你又沒問,我總不能拿著醉海狂龍的招牌砸人。”
“現在我好後悔。”
“後悔?有什麼事好後悔?”
“沒什麼。”姬小燕表情一黯,輕輕放手轉身,淚水又如斷線珍珠,強忍抽咽道:“方哥,謝謝你來看我。”
“看你?我是來救你離開此地的。”
“不用了,方哥。”姬小燕偷偷抹了一把淚。
“不用了?為什麼?你知道……”
“我知道,我現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幹天弘是毒狼,蒙古的王子。”
“你……”
“他打算復國,十萬鐵騎化整為零,已過了肅州衛。”
“你……你怎麼知道?”老方吃驚了,這可是最新軍情。
“別問我怎麼知道。”姬小燕勇敢抬頭,眼神堅毅的望著老方:“感謝你沒忘記我,為我冒萬千之險,姬小燕心中感激之外還是感激,只恨自己命淺福薄,無緣得以侍君,這是我自己所造成的,自恨校無葉,莫怨太陽偏。
姬小燕學了一身武學,卻只知驕縱蠻橫,從未為國家社會盡一分義務,現在該是我報效國家民族的時候了!方哥,謝謝你,真的銘感五衷,這份隆情厚恩,姬小燕今生恐無法報答了,來生吧!如果有來生,姬小燕願結草銜環以報。方哥,你走吧!秦小蘭是個好女孩,好好待她,祝福你們鸞鳳同心永浴愛河……”姬小燕說到這已泣不成聲。
“小燕,你……”老方再銼也約略懂得有問題了!
“姬小燕願意屈身事賊,忍辱偷生,此獠武功高強,防備又嚴,我只能暗中伺機,你放心,我還不願意死,會自己保重自己,在此我並不孤單,我會暗中提供情報,等搏殺此獠後,我會選擇自己的路,但不致於尋死。”
“小燕……”老方心中頗為傷感。
“這裡有六怪明日的行程圖……”
老方悄然離去,姬小燕說什麼也不走,姬小燕的遭遇,讓老方心頭沉甸甸的。
※※※※※※※※
賽珍珠莫小瓊低頭疾走,急先鋒一旁緊跟,一個特別嬌小,一個威猛高大,像是七爺八爺出巡。
莫小瓊對老方他們的說法半信半疑,每個人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很難去改變它。展翅大鵬人品不差,名聲也還可以,表現更是誠懇又老實,相較於毒王的臭名,她寧願相信展翅大鵬的話。她是個固步自封又剛復的女強人,秦破衣卻是個才華洋溢,狂放不羈又不甘寂寞的男人,一個要管,一個不給別人管,這是他們夫妻失和的導火線,至於冒一年,那只是擦槍走火的意外事件,算不了什麼。
由於成見仍深,沿途她根本對急先鋒不搭不理,急先鋒弄了這趟苦差事,也只得當個悶葫蘆。三杯大醉俠本性愛喳呼,看他倆如此間著頭趕路,心裡實在不是滋味,不找點事給他們做,還怕他們聞出病來。
轉個彎,寶藍勁裝,寶藍披風,金線大鵬入目,人才一表的展翅大鵬笑容可掬的出現。
“哎呀!岳母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展翅大鵬滿面堆下誠懇的笑容,快步走來,熱活像是見到多年不見的親人。
“青雲,你怎麼也在這兒?”莫小瓊語意有些興奮。
“是這樣的,那天我去找冒師伯,武陵山這麼大,找了好幾天都沒消息,找不到人又不敢去見你,所以……”
“那你找到我師兄了嗎?”莫小瓊急忙問。
“當然找到了!不然還真沒臉見岳母大人呢!”
“那我師兄呢?”
“冒師伯說要去找岳父大人,說是要解釋什麼誤會的。”
“真的嗎?”雖是個問句,心裡已相信了八分。
“當然真的!小婿跟冒師伯分手才一個多時辰,岳母大人不是在幹兄那邊做客嗎?怎麼會在這兒?”
“我不知道,那姓乾的好像把我軟禁。”
“不會吧!這一定是個誤會,改天小婿一定叫幹兄向岳母大人陪不是,再怎麼說他也該看看小婿的面子才對。”
急先鋒見展翅大鵬滿口噴糞胡說八道,不禁冷哼一聲。
展翅大鵬好像突然才發覺急先鋒的存在,忙哈腰行禮道:“對不起對不起,沒注意,請教這位前輩尊姓大名?”
“哼!老夫人稱急先鋒。”
“哎呀!久仰久仰,前輩原來是十幾年前威震武林的急先鋒雷前輩,失敬失敬,在下晚學展翅大鵬展青雲。”
“老夫知道你這個人。”
“賤名有辱尊耳。”
“老夫不但知道你的人,更知道你滿口噴糞。”
展翅大鵬不悅道:“前輩何出此言?”
急先鋒冷笑道:“富貴窮神冒一年已死了好些日子,你居然在一個多時辰前還見過他,不是滿口噴糞是什麼?”
“胡說!你怎可咒冒師伯?”
“莫女俠遭幹天弘制住氣機,還被下了毒,是老夫親自背離險地,要不是毒王,恐怕連莫女俠都難逃毒手。”
“住口!你怎可血口噴人?”
“老夫個性雖暴烈,卻從來不信口雌黃。”
“我看你是老悖了!毒王惡名昭彰,你跟他必是一丘之貉,念你和我岳母大人同行,不想跟你計較,你走吧!”
“你要老夫走?”
“你不走也成,岳母大人,我們走吧!”
“慢著!”急先鋒厲叱。
“你想怎樣?”
“老夫奉命將莫女俠安全護送到重慶府,未到重慶府之前,誰也帶不走她,除非把老夫打死,否則休想!”
莫小瓊尖聲道:“誰要你保護?”
急先鋒道:“只怕由不得你。”
展翅大鵬哈哈大笑道:“你急先鋒的名頭根本比不上我岳父岳母,竟敢奢言保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急先鋒冷笑道:“名頭響並不代表武功高。”
“哦?你武功高就可以挾持我岳母大人為人質?”
急先鋒怒道:“胡說!”
展翅大鵬道:“我才沒胡說,姓方的窮兇惡極,毒害五虎山寨數百人命,手段兇殘已極,毒王更是兇名素著,你跟這兩個兇徒走在一塊,說有多好心也是有限,但我沒抓住你犯罪的證據,所以不想為難你,你滾吧!”
急先鋒個性急躁,本不善言詞,被展翅大鵬一頓搶白,氣得老臉發白,偏又想不出辯駁之句,顯得理屈詞窮。
“老夫不想多說,有種就把老夫打死!”說不過人家只好訴諸武力,武林人就是這樣,一言不合打了再說。
“有何不可?”展翅大鵬功行雙臂,準備予以致命一擊。
一聲冷哼,踱出鬚髮俱白,手持壽星杖的恨天謎翁。
“怎麼又是你?”展翅大鵬又急又怒。
“謎翁?”莫小瓊欣然叫道。
恨天謎翁和富貴窮神是莫逆之交,莫小瓊跟他也熟,上次莫小瓊差點被混世魔王所辱,恨天謎翁就曾大力救援。
恨天謎翁這回不打謎了:“展青雲,以前老夫只是看不慣你搖擺的樣子,所以找你麻煩,念你並無重大過失,也就不為己甚,想不到你越學越壞,我那老友的墓我都看過了,你還說見過他,明明睜眼說瞎話!”
展翅大鵬怒道:“猜謎的,你在胡說什麼?冒師伯明明活得好端端的,剛才才和我分手,你休要混淆視聽!”
“展青雲,老夫今天一早就盯上了你,你除了暗中跟幹天弘的人有接觸外,根本未見老冒出現,除非是鬼魂!”
“這是你猜謎的惡意栽贓,你和我水火不相容是人盡皆知的事,就算你要栽贓我,也不該拿冒師伯的生死開玩笑!”
“明明老冒已過世了!”
“你亂講,冒師伯千真萬確還活著。”
莫小瓊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聽誰的好。
“展青雲,你說話得憑良心。”
“冒師伯活得好好的,你卻咒他死,你才沒良心。”
“展青雲,老夫不跟你作口水之爭,老夫會去查,若查出害死老冒的兇手中有你,哼,保證你天夭作噩夢!”
“你去查吧!我會叫冒師伯現身,讓你啞口無言!”
莫小瓊無助的道:“我該相信誰好?”
恨天謎翁道:“當然要相信老夫。”
展翅大鵬道:“岳母大人應該信小婿。”
上帝說:“信我者得永生。”
奇怪?怎麼會跑出一個上帝來?我記得沒這個角色呀?哦?原來是一位傳教士參觀拍片現場,忍不住說了一句職業話,不小心就被錄了進去,就這樣造成了烏龍事件,小成本製作資金有限,無法重錄,抱歉!你隨意,我乾杯。
“你要相信誰就相信誰,老夫沒意見。”
“岳母大人放寬心先隨他們去重慶府,小婿去找冒師伯一同到重慶府會合,定叫他們的栽贓手法不攻自破!”
莫小瓊完全無法判定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像只傻鳥。
世上之事原本就是一體兩面,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很難斷言誰是誰非,就算是大法官會議解釋亦難盡如人意。人性是本善還是本惡?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是因為有了下酒菜才想喝酒,還是有了酒才去弄下酒菜?是為了想醉而喝酒,還是喝了酒才醉?是有了生殖器才去幹那回事,還是為了想幹那回事才有生殖器?
後面那道問題是洞庭黃魚提供的,三杯大醉俠恕不負責。
睜開眼是為了想看東西,還是為了想看東西才睜開眼?很多事情深思之後,答案真的很籠統而且模糊。在現實生活中,並沒有真理的存在,此絕非三杯大醉俠信口開大運河,您不信?三杯大醉俠例舉二三事證明之——在一棒球比賽中,強打者上場,一棒將球擊成兩半,一半遭接殺,一半卻飛過全壘打牆,您說,這要怎麼判?同一情況,一棒揮出高飛球,正好命中一隻老鷹,球落在三不管地帶形成安打,老鷹卻被接殺,這又要怎麼判?再同一情況,一棒揮成落地球,一隻大狼狗把球接殺,還全場猛追球員,防守隊跑光了,跑壘員也跑了,這又如何判?世上有沒有真理姑且不論,但具有強勢的判斷力,對解決事情有絕大的幫助,三杯大醉俠就有這種特質,什麼?您又不信?您還真鐵齒,嘎?您連上帝都信,就是不信三杯大醉俠?這……這從何說起?
也許您說對了!三杯大醉俠判斷力是不差,只是經常判斷錯誤罷了!您要我說幾件判斷錯誤的饃事來聽?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這種事是有避條款,由我自己說好像有點招來搖一搖又撞到騙子……什麼?我再不從實招來,讀者代表又要出面號召三省武林人物掀起抗暴怒潮?
這……這從何說起?三杯大醉俠是有點暴——我是說牙齒,其他的部份還好,除了偶爾拿酒瓶砸人腦袋之外,並沒有特別的暴力傾向,生性羞怯畫伏夜出,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覓地躲藏……幹嘛!我是穴居動物啊?
有次三杯大醉俠晝伏夜出,發現路上居然有頂氈帽,心想再加上一條蒙面巾就可成為搶銀行的基本配備,這種快速的判斷力和聯想力實在優越無比,趁四野無人忙上前撿起,這才發覺竟是一泡牛屎!
還有一次在路上發現一根鐵絲,心想這根鐵絲拿來勒脖子正好稱手,這種判斷力和聯想力也相當豐富,趨前要撿卻撿不起來,心想鐵絲怎麼會種得這麼厲害,仔細一瞧,原來不是鐵絲,是一行蟻陣,難怪撿不起來。
莫小瓊判斷力不如三杯大醉俠,EQ更差,她是個非常情緒化的女人,表面強勢,內心卻虛弱,心理悲觀。換句話說,她是個神經質相當重的人,有歇斯底里傾向,她不相信毒王、老方、急先鋒,卻不能不相信恨天謎翁,又不能否定展翅大鵬,意念交戰半天,還是難以判定。
展翅大鵬卻是個鬼靈精,一個恨天謎翁已夠頭疼了,若加上急先鋒,穩討不了好,順著臺階抽身便走。
恨天謎翁目送展翅大鵬走遠,表情陰沉凝重。
“謎翁,我該相信誰?”
“你最好誰都別信,連上帝也不可信。”
“我不懂?上帝都不可信,那還能信什麼?”
“自信!相信自己。”
“可是你們……”
“別指望我們,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我……”
“老冒走了,有些事老夫不得不說。”
“謎翁……”
“夫婦閒要互信互諒互相尊重,不要太專制。”
“我師兄也是這麼說。”
“你個性不改,秦破衣不可能回家。”
“我沒有……”
“別跟老夫爭辯,自己好好想想。”
“我想過了,我並沒有錯。”
“你……唉!無藥可救。”
“我這樣管他,他還離家出走,我要是不管他,他可能把天都拆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有什麼不對?”
“顯然你受的教訓還不夠。”
“我……”
“算了!老夫不想再多說,都快四十歲的人了,三十歲前面目可憎是天生,三十歲後還惹人厭惡,自己就要負完全責任了!生活要自己體驗,你先去重慶府吧!秦破衣也會去,看你自己怎麼去經營自己,老夫走也!”
對這種冥頑不靈的人,恨天謎翁也無話可說。
莫小瓊無可選擇,只好默然趕往重慶府。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批人,領頭的是一雙臉長如驢的男女老者,黑鼻凸頷短鬚如戟的是陰陽無常牛有力,身材高大微駝的是馬面合婆馬三姑,居延海六怪中的大怪和三怪!
他們一早就帶著二十名蒙軍精銳搜山,說搜山是誇大了些,武陵山這麼大,幾百人哪能搜得完?只不過是東奔西跑碰運氣罷了!離搜字還有段距離,山區遼闊,有些地方峭壁懸崖,有些地方密林如棘,根本無路可通,搜起來十分辛苦,精神上更是一種折磨。
搜了幾天,鳥毛都沒見著一根,六怪位高輩尊,一向橫行江湖,那曾受過這種氣?想起來心頭就不爽,六怪懶洋洋意興闌珊。
“休息休息!”陰陽無常下令休息。
馬面閻婆微駝著背,鳩首杖支地,微現疲態冷冷道:“依我看我們是在白費力氣,武陵山這麼大,林深草密地形複雜,在這種地理環境要找個人談何容易,隨便哪個兔窩一躲,千軍萬馬也難以搜尋。”
陰陽無常道:“找不到也要找,我們已誇下海口,不把醉海狂龍搜出來斬革除根,有何面目面對老王爺?”
“哼!該死的東西,八成已離開山區了!”
“不可能!他中了老夫的龍鬚刺,絕不可能如此快就能行動自如,他一定躲在某處養傷,逃不了多遠的。”
“找了這麼多天,連魂也沒見著。”
“他會出來的。”
“那我們還搜什麼?”
“搜只是個幌子,目的是要把他們拖住。”
“他傷得要人家拖嗎?”
“王子的意思,是要我們把他和毒王拖在武陵山區,只要這兩個人在此,老王爺率兵進攻四川成功的機會大增。”
“那混蛋有那麼重要?”
“不曉得!這些都是王子說的。”
“恐怕太高估他了!”
“很難說,聽說龍能興雲布兩,飛騰變化,這傢伙外號醉海狂龍,也許真有點神通,幾次都弄他不死。”
“哼!下次再見面,老孃一定把他砸成肉餅!”
“整天跑來跑去,不累死也無聊死。”
馬面閻婆猶未發話,驀地狂笑聲如響天際殷雷。
“哈哈……”老方一身龍紋衣出現在百步之外。
“陰陽無常、馬面閻婆,來決一死戰!”喝聲震耳。
陰陽無常一聲怒嘯飛越而進,馬面閻婆一拎鳩首杖怪叫聲中往前愴,二十名高手亦如潮水般衝進,氣勢洶洶!老方屹立有如淵停嶽峙,龍舌劍寒芒如電。
“來吧!今天六怪即將在江湖除名!”
陰陽無常厲嘯聲中當頭衝來,人未至銷魂鏈已挾著銳嘯破空飛纏,拘魂牌亦隨勢猛吐,勢如排山倒海!馬面閻婆僅落後一步,鳩首杖猛點老方咽喉。
老方一聲長笑,人挫低不足三尺,鎖魂鏈落空,左掌拍向拘魂牌,龍舌劍寒芒暴閃迎向馬面合婆。老方和陰陽無常幾乎擦身而過,力道卻未接觸,陰陽無常衝勢太急,反而衝過了頭,力適用老已不足為患。老方虎尾腳一起,踢中了他的老屁屁,真缺德!臀部肉厚,這一腳也不怎麼受力,沒造成什麼傷害,但因慣性原理,陰陽無常直往前衝了兩丈,才勉強拏樁站穩。
馬面閻婆見老方閃過陰陽無常,鳩首杖原勢不變,加了兩成勁,老方身形一扭,宛如化為無形般一閃而過!快快快,簡直快得無以復加,既無兵刃交擊,亦無勁氣接觸,連閃兩名高手,身如無形之輕煙卷向人群。
第一聲慘號響起,兵刃四散人影飛拋。剎那過後,人定影止,二十名蒙人,能站立的僅有五名,現場斷肢橫陳,哀號聲震耳。
老方面噙冷酷的陰笑,一溜血星從龍舌劍尖滴下,血腥味觸鼻,有如殺戮地獄!這也不知是什麼打法,大出三杯大醉俠意料之外。
原來的劇本不是這樣的,他應該很衰,應該前衝時踩到香蕉皮,摔得狗啃屎,讓十八般兵器在他身上開十八個洞,讓政府要員在他身上打高爾夫球……什麼話,當他是高爾夫球場啊?想不到衰星也有轉運之時,硬是叫他冒險成功,運氣若來時,連三杯大醉俠的筆都擋不住,該他走運了!
陰陽無常和馬面閻婆回頭反撲,老方身形已冉冉遠去。
※※※※※※※※
“六怪,來吧!少爺來陪你們練練腿!”老方不僅已恢復十成十的功力,比之昔日似乎更精進了些,在兩怪的面前控制自如,連他自己都有點意外。
其實老方心裡早有打算,想憑一己之力把六怪種在武陵山。六怪想種他,他也想種六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老方想種六怪固然困難重重,但也不是痴人說夢,他前些日子忙進忙出,就是著手安排種掉六怪的特殊玩藝。至於他能不能如願把六怪埋葬,劇情的演變已非三杯大醉俠所能操縱,三杯大醉俠肉眼凡胎,無法妄窺天機。
老方自然明白,要把六怪押送枉死城並不容易,不敢抓十成十的把握,主要的還是不知道閻王老爺收不收。
這是一場豪賭,完全是在賭命,所以他把毒王、洞庭黃魚、小詩、小雅他們先打發走,自己一個人行動不受羈絆,更無後顧之憂,打不過可以溜,對於白身的藝業,他心知肚明,只要不被堵死,六怪無奈他何。
昨晚無意中得到六怪的搜山行程圖,他心中大定,狙擊陰陽無常和馬面閻婆,只是計劃中的一部份,一切盡如人意,他沒被K十八個洞!
陰陽無常和馬面閻婆激怒如狂,厲嘯聲中狂追不休。
“來吧!老方以筋骨為能,不追來算你祖上有德!”
比內功,老方不見得高明多少,比腿力,年輕人手腳靈活顯然佔了上風,年輕力源足,老骨頭難以望其項背,雙方從二十丈慢慢拉開至四十丈之遠。
驀地人影暴閃,嗜血神豬雙耙如輪絞到。
“老夫要打到你吐血!”神豬先出招後出聲。
老方身形微滯,略讓鋒芒,卻突然加速鍥入,就在嘗血神豬雙爪微不可辨的空隙中搶進,一肘尖頂出。嗜血神豬胖大痴肥,舉止間稍欠靈活,竟被老方瞧出空門,一肘頂在胸腹之問,澎然聲如擊敗革,頂得結實。
“嗯!”神豬問哼聲中碰然摔倒。
近身搏擊,肘比拳更為有力,以力比力,功深者勝,老方僅稍勝半分,神豬脂肪厚油多,加上護體神功也相當精純,捱了一肘居然受得了,在地上一翻滾便爬起,喉中作獸吼,盯著老方去向飛追。
“老夫給你好搞頭!”喝聲震耳,哮天犬狗頭槌泰山壓頂罩來。
老方冷哼一聲故技重施,身形一頓,狗頭錘擦鼻而過,危極險極,人已倒撞而入,龍舌劍雲頭撞向哮天犬右肩。這一撞蓄勢而發,力道千鈞,哮天犬一聲哀嗚,身形倒射丈外,落地立即反撲,這回換老方意外大吃一驚。
剛才一肘尖頂在嗜血神豬胸腹間的蔽骨上,力道縱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斤,若是普通高手,必然已骨折胸塌,不死也重傷,但嗜血神豬僅因重力而摔倒,爬起來依舊生龍活虎,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劍把雲頭的力量更大,哮天犬也好像沒事人一般,這些人的護體神功可怕,顯然自己太低估了他們。情況已不容他多想,龍舌劍湧千堆雪,所經之處波開浪裂,鬼哭神號血肉橫飛,人過處,又倒了一堆死屍,這些千中挑一個蒙人,竟無一人是他一招之敵!
老方對六怪重新評估,六怪對他也有新的評價。敢於同一時間撩撥六怪中的四怪,這份膽識就足以名震武林,何況在四怪的眼前從容屠殺四怪的同伴,四怪不僅不服氣,老臉更掛不下,激憤狂追。幹天弘沒說錯,這傢伙不除後患無窮。
跑了一段路,距離又拉大到四五十丈,看起來他奔走的樣子笨拙可笑,速度卻是快極,事實上他並未用盡全力,保持在四五十丈的安全距離,這個距離強弩勢亦難及,施毒更不可能,他不想中毒,更不想挨龍鬚刺。
正奔走之間,知機子悶聲不響,拂塵化為萬千針雨兜頭灑下,楊花婆錦帶蛇王帶圍腰化虹突入,力攻中官,氣壓驟然一緊,彷佛晴空突現霹靂,空氣如遭壓縮,兩大高手同時出招,威力果然不同凡響,四五十丈的距離在武林高手眼中其實不遠,三五個起落便可到達,老方不能被纏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危機來了!不得不掏出真才實學,一聲沉叱功行全身,龍舌劍化成耀目銀虹,只見銀光遍灑卻不見劍形,化不可能為可能,如活動的銀蛇般曲折遊進,在知機子肋下掠過,嗡然劍嘯斂處,知機子腳步一亂斜挫二丈外,啪然一聲裂帛響過,老方前空翻丈五再退五尺。
快快快連三快,快得令人目不暇給,剎那間已結束,知機子在二丈外面色發白,額角有冷汗沁出,呼吸一緊,低頭一看,肋下衣已破,露出銀色甲衣。
老方也沒討得好處,背部龍紋衣裂了一條縫,他行險給了知機子一劍,卻也捱了楊六婆一記錦蛇帶,背部鞭痕“紅一條,”比“李六條”辣多了,傷皮未傷肉。
“他奶奶的,原來是穿了護身甲!”原以為六怪已修成金剛之體不畏刀兵,結果並非如此,他等於吃了定心丸。
護身甲是可以保護中宮,那東宮太子和西宮嬪妃可就死定了……什麼話,這裡所說的中宮,可不是大內皇宮的中宮,中宮是武學的術語,指的是人體正面胸腹五官等重要部位而言,跟太子嬪妃扯不上任何關係。軟甲可以保護胸腹中宮,頭面四肢卻保護不了!
最快的陰陽無常已接近十丈之內,怒吼如雷。
老方顧不了背上火辣辣的疼,龍舌劍化經天長虹突入蒙人群中,十蕩十決,血肉飛拋中,蒙人又倒了一片,看都不看結果,如流光逸電,再現身已在十餘丈外。
連番的接觸,他都是以快速的身法和效人的輕功,展示了不硬拼、不被纏、不浪費精力的新三不政策。六怪所帶的六十名蒙人高手,去了十之七八。
至目前為止,老方除了輕功傲人一等,身法滑溜詭異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殺招出現,至少六怪是這麼以為。
六怪眼見手下被宰得七零八落,早已激怒如狂,不顧一切放膽狂追,恨不得將老方食肉寢皮,頭骨拿來當尿壺。六怪中,論內力修為,以陰陽無常最高,馬面閻婆次之,其他四怪雖略遜半分,相差在百一之間相當有限。論輕功,哮天犬腿力不差,和陰陽無常在伯仲之間。另一個可怕的人物是知機子,旁門功夫高人一等。
六怪的功夫各有所長,六十年前已甚為驚人,居然穿上軟甲護身,可見他們未小覷老方,將老方視為勁敵。老方會被視為勁敵,倒是出人意料之外,老方其實沒啥了不起,三杯大醉俠二十年前已是無人能知無人能曉,打遍幼稚園小班天下無人能敵,什麼?小孩子不算?那打通第三公墓沒人敢吭氣,嘎?死人也不算?怎麼那度多規矩?要跟讀者代表挑戰才算?今天天氣很好,您沒長痔瘡什麼的吧?哈哈,那個泰勞已經回國了,可以不必言他。
十餘年前酒怪和漠外毒鷹決鬥之事膾炙人口,他們鬥了兩次,第一次店門插了手,害酒怪差點翻了船,致使唐門閉門十年之久,幾乎一蹶不振,第二次毒鷹練成了百毒蛛蠶,雙方各蒙重創,拖了幾年兩人都死了,依然勝負難分。
當時毒狼幹天弘已十五六歲了,毒功已相當可觀,再經毒鷹幾年的調教,加上自己的淬練,確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酒怪也中了劇毒,仗著內功深厚壓制毒性,經過重慶府時,發現了一元捶捶的老方,當時應該只是小方,小方不愛讀什麼之乎者也之類的教條書,只愛看三杯大醉俠寫的無聊派武俠小說,學得一肚子牛黃馬寶,他對這些邪門歪道的書籍相當入迷,看到激動處更是手以舞之足以蹈之,口中呱呱亂叫口水亂噴,差點被送去和三杯大醉俠當同班同學,什麼?您問是哪個學校?那不是學校,那叫龍發堂。
他羨慕那些高來高去弄來弄去的俠義高手,立定志向要成為一個大峽谷……不不,我是說他立志要成為一個大俠客,要成為俠客必須要有忠肝義膽俠骨柔腸,就像三杯大醉俠那樣……嘔,真噁心,我先去吐一吐再寫。
當他碰上臉色灰中帶白宛如大病經年的酒怪,那種天生的古道斜陽……不是,我是說古道熱腸,不但延請最好的名醫為他治傷療毒,還把家中珍藏的一株千年參王弄給酒怪吃了,使酒怪多活了好些年。
有感於小方的俠肝義膽,雖覺得小方資質並非上乘,但因植基做得好,同時宅心仁厚,不像是會偷五毛錢的下流坯子,反正自己也沒傳人,不如試著把頑石當美玉,看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酒狂號狂想法也狂。
佳再小方也頗知自愛,吃苦當做吃補,練就了一身的高絕武功,人只要肯吃苦肯學習,皇天不會辜負苦心人的。不是說勤能補拙嗎?三杯大醉俠出孃胎時本是滴酒不沾的,今日能有二杯不醉的海量,靠的也是勤練不輟……廢話!誰一出孃胎便是酒鬼?反正一切中的兩切,兩切就變四塊,加六塊可以買一份報紙……這好像是黃魚的臺詞耶?總而言之,老方的武功已得酒怪真傳,加上在毒龍潭的奇遇,也有青出於藍之勢,更勝乃師當年。這是前言如此這般,再說後語不但而且。
先不提老方在山區張飛戰岳飛戰得滿天飛,且說在幹天弘所處的密林中,一批人正在爭議,氣氛有點僵。在座的不但有毒狼幹天弘、混世魔王伍炳、醉虎解千愁、花中狂客羊殿孝、西河漁翁韓江雪等一票人。
“事情辦完就給我解藥,話可是你們說的。”
“我說解四當家的,你也不必發火。”幹天弘陰險的道:“本座並不想食言,在這裡食鹽可不便宜呢!你要解藥,沒問題,隨時可以給你,問題是你有了解藥又有何用?就算你服下解藥,能解去身上之毒,你能解心中之毒嗎?下毒毒死了全寨弟兄,連仁義大哥也無能倖免,武林中人最講義氣,你已犯了大不韙之罪,天下雖大,卻無你可容身之處,解不解毒有什麼差別?”
醉虎忿然道:“我是中了你們的詭計,先在我身上下毒,再逼迫我對他們下藥,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
“愛喝酒的,你埋怨什麼?全是你自己好酒貪杯誤事,你要是不醉酒,要對你下手還要費相當的心機呢!因為你嗜酒,沉迷於酒,沉溺於酒,你當年闖蕩江湖的雄心壯志早已被酒精磨光了!你沉於逸樂,個性軟弱貪生怕死,才讓我們有可乘之機,造成今日的後果,你自己起碼要負一半責任,豈能全椎給我們?”
“哼!事實上你們不擇手段,騙我說那種藥只是一種暫時性的禁制之藥,根本不會致命,誰知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們原本也是為了你好。”
“什麼為我好,簡直放狗屁!”
混世魔王虎的站起喝道:“你別不識好歹!”
“我,……”醉虎一窒有些畏縮。
幹天弘說的沒錯,醉虎的確是懦弱貪生怕死之人。
幹天弘笑笑道:“師弟且坐,解四當家的不明時勢情有可原,你別亂發脾氣嚇壞了他,解四當家的,說實在話,現在叫你四當家實在是抬舉了你,五虎山寨煙消雲散,五虎也只剩你一個,叫當家太沉重。
不管如何,本座仍願尊重你,畢竟你也為我們立下了汗馬功勞,四當家的,當初的確是為你好,本想制住野虎他們,再曉以利害,讓五虎山寨成為我們進軍湖廣的跳板,統籌由你指揮,誰知出現令人無法掌控的意外。
我們給你的藥確實不是致命之物,碰巧另外有人也在打五虎山寨的主意,同時間下了不明成份的毒,多種毒混合的結果是毒上加毒,才會造成全寨無一活口的意外,這都是事實,非出我們的本意。
五虎山寨存在才能為我所用,毀了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這一點四當家的應該心知肚明,無須我再說明。至於你,此時已成為元兇禍首,就算我替你解了毒,中原武林還容得下你嗎?說句難聽的話,你根本已是走投無路,唯一的生路是繼續和我們合作,為重建大元帝國而努力,事若能成,你就是開國元勳,自能封疆裂士拜將封侯,到時誰敢動你一根寒毛?四當家的何不三思?
為了表示本座非食言之人,解藥一旦時可以雙手奉贈,但是大元雄兵已開拔,箭在弦上,所有的消息均屬軍國機密,為了不讓你洩漏軍情,只好挖眼割舌貫耳斷手,之後你想怎樣就怎樣,我們不再過問,四當家的意下如何?”
醉虎聽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而下。
幹天弘的話裡充滿椰揄和恫嚇,擺明了吃定醉虎。事實上也是如此,醉虎的痛腳握在人家的手上,除了乖乖俯首貼耳以供驅策外,他根本毫無其他選擇,弒兄、通敵、叛國條條都罪犯天條,難怪他冷汗透體。
“四當家的也不必如此驚惶,中原大好河山誰做主兒都一樣,過去朝庭政策不良是事實,但那是以前,本座不會重蹈覆轍,我會要蒙人全部漢化,認同本土文化才是根本治國之道,只要大事底定,你還怕沒有封妻廕子的機會嗎?
我國大軍已開拔途中,頂多半個月,四川將全面易幟,只要順利拿下四川,湖廣垂手可得,到時候解藥必定雙手奉上,短時間只好請服臨時控制的藥物了!以上所說實情非得已,四當家的當能諒解。”
醉虎不諒解又能如何?誰叫自己好酒貪杯,酒醉之後著了道?什麼?您說三杯。大醉俠才不會中毒呢!什麼毒?梅毒啦、淋病啦、菜花啦、A—D。啦!三杯大醉俠早已有了抗體,為什麼有抗體?笨!中過了就會有抗體嘛……不,不是,我是說對特種行業的女人有抗體,不去招惹她們,當然就不會中毒了!我騙人?你嘛幫幫忙,我從來不會不騙人……我是說不會騙人所以不騙人。
當然啦!醉虎的下場是可以引為殷鑑,是要戒酒了!在戒酒之前先喝兩杯紀念,沒喝酒我怎麼會有決心戒酒?算了!說到酒就難過,為什麼難過?喝醉酒考駕照走。型,您說難過不難過?
幹天弘接著對花中狂客冷竣的道:“羊殿孝,我要你們配合一舉進佔五虎山寨,此事失敗純屬意外,我並不怪你們,但是在川南一帶,你們好像也沒什麼建樹,我方大軍快要進逼成都了—你們有什麼配合的計劃嗎?”
花中狂客沒敢狂,卑恭的道:“王子明察,我們無時無刻都在想辦法,可是……可是我大哥他……唉!他這個人食古不化,我旁敲側擊想說動他,反而被他罵得狗頭噴血,他不肯管事,但不會造成什麼大的阻礙。
唐門那邊沒什麼問題,已有肯定答覆,此外自貢鹽梟恨天無把、成都一霸恨地無環、九頂山好漢要命刀等人已宣誓效忠,此外一些川境的武師、地方士紳等亦有不少響應者,漁翁的實力亦頗可觀。”
幹天弘冷笑道:“除了唐門之外,其餘無三小路用。”
河西漁翁面無表情,心中卻大大的不服。
花中狂客畢恭畢敬道:“話不能這麼說,漁翁的手下上千,全是悍勇敢斗的好漢,其他的人雖未列入三省名人榜上,但也是一方之霸,人多合起來力量就大,這種叛國賣族之事敢做的人不多,我已經盡力了!”
幹天弘頗不耐煩道:“好了!本座是想亮渝州一劍那塊招牌的,看起來大概是不可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只要大元帝國重臨中原,保證吃香喝辣你們全有份,若敢不盡力,哼!後果你們自己去想吧!”
“是是是,敢不捨命報效。”花中狂客躬去告辭,和河西漁翁一同向重慶府打道,兩人各有心事,速度不疾不徐。
“姓千的沒把人當人看。”河西漁翁憤憤不平。
“韓兄何必計較?恰似冷眼觀螃蟹,看他橫行到幾時。”
“這些蒙人該死!”
“不藉他們的力量,我們何時才能出頭?”
“羊兄,我們……”
“此非說話之所,提防隔牆有耳。”
“羊兒說的是。”
“走吧!”兩人用輕功提縱術,但已比平常人快上許多。
※※※※※※※※
老方一輪猛x,打得“痛”“快”無比,受傷的痛,死去的快,當真痛快。
才子金聖嘆在哭廟一案中被判斬首,臨刑時大叫:“被殺者,至痛也,殺人者,至快也,殺人被殺,痛快痛快!”
金聖嘆是個狂顛才子,說的話難免不合時宜,三杯大醉俠則雲:“開車者,至快也,撞到人,至痛也,開車撞人,痛快痛快……”什麼話!洞庭黃魚倒另有見地:處女遇上快槍俠,既痛又快,痛快!痛快!
老方連番痛宰蒙人後,和六怪展開一場馬拉松大賽!六怪自恃有軟甲護體,毫無顧忌放膽狂追,老方東繞西繞,剩餘的蒙人可就慘了,不時被老方神出鬼沒的突襲,三不五時慘號聲動人心魄,六怪快發狂了!狂是狂,始終抓不到全力一擊的契機。
經過半個時辰,六怪的手下全吊銷身份證了!半個時辰的追逐,六怪顯然已有些疲態,年紀大了!人不能不服老,六怪功力不凡,但耐力卻不足,三杯大醉俠當年亦是勇不可擋,號稱勇伯,日本朋友叫我一夜七次郎(讀者譁然),驚什麼驚?一個晚上七次起來尿尿不行嗎?
如今年紀大了,人不能不服老,三杯大醉俠固然功力不凡,但耐力卻不足,往往半途而廢——可別想歪了!我只是在兩次馬拉松賽跑沒跑完全程而已,後來日本朋友又叫我安室淘汰郎,我比較喜歡不安於室淘汰不了郎。
六怪跟年輕體力充沛的老方玩馬拉公,註定要做淘汰郎。
清除了爪牙,在一處林緣,老方煞腳轉身特敵,呼吸依然平緩,鬢邊只微現汗跡,顯然這一段奔跑他並未用盡全力,龍舌劍發出龍吟,強烈的殺氣令人森然。
六怪中,最慢的嗜血神豬乃在二十丈外,而陰陽無常和哮天犬則已接近五丈內,陰陽無常暴吼聲中當先撲上,銷魂鏈化為一片玄色網罟飛旋而至,拘魂牌鬼手拘魂狂吐,出手全力以赴,誓將老方砸為肉餅配飯糰!
哮天犬腿力不弱,旋身從側方鍥入,狗頭錘招發風雷,左掌亦蓄勁暴吐,一招兩式全力卯出,力足開碑。兩大高手同時出招,威猛之勢鬼悚神驚。
老方面噙冷笑,直到鎖魂鏈臨頭,沉叱聲中身形飛旋,從鎖魂鏈微不可見的空隙中鍥入,左掌聚力推向拘魂牌,右手龍舌劍夭矯如龍,奇進削向哮天犬左掌,魁星踢鬥飛踢哮天犬持錘的右手脈門,以一敵二毫無懼色。
馬面閻婆叱喝震耳,鳩首杖化八方風雨,八個杖頭同時出現,勁氣厲嘯如撕裂帛,虛實互用,好個江八點!
陰陽無常鎖魂鏈落空,拘魂牌受力一帶,身形不穩!哮天犬撤勁避劍,狗頭錘化砸為掃,變招快極!老方已快速衝向馬面合婆,劍化八門金鎖,奇準的接下八方風雨,計算之精妙到毫顛,八聲金嗚密如聯珠。
知機子的拂塵和楊六婆的錦蛇帶又化虹軍至,氣及聲如響殷雷,氣流旋嘯有如鬼哭!混亂中,老方哎呀一聲踉蹌暴退,好像捱了一記,嗜血神豬雙爪又自凌空軍落,陰陽無常回頭反捲,老方妄想玩“六合彩”,立陷險境。
六合彩真的不能玩,吾友八杯顛醉鬼,有一次中了一百多萬,猛下武林帖請眾家酒友大喝一頓,不到兩個月,竟跑來跟三杯大醉俠借一百塊錢去吃麵,蓋渠已槓龜好幾次,欠了一屁股爛債,三天沒米下鍋了!不久之後,聽說他房子也賣了,車子也賣了,老婆也跑了!後來他戒賭又戒酒,閻羅王那邊沒組頭也沒賣酒,他不戒怎麼辦?六合彩就像六怪一般邪惡,玩六合彩提防六怪搞怪!六怪功力深厚,吾等要抓他難如登天。
老方鯉魚倒穿波倒翻入林,一閃兩閃,形影俱消。
“王八蛋!老混蛋,坐飛機,丟炸彈,仗著人多打濫仗,有種再追來,大爺拆了你們的老骨頭去喂哈巴狗!”老方的語音從林中傳出,罵得惡毒。
六怪氣極,紛紛向林中搶!六怪算是藝高人膽大,護身氣功火候不差,又有軟甲屏障,根本無懼於老方,剛才嗜血神豬和知機子各捱了一記,連毛都沒掉一根,老方只不過輕功好、身法溜,內力不過爾爾,所以放膽往裡搶。
六怪中,仍以陰陽無常牛有力的橫練氣功最精純,這傢伙運起功來刀槍不入鋒刃難傷,其他幾個也不是省油的燈,各有各的絕活,六合彩能席捲臺港,當然要有兩把刷子……什麼?六合跟六怪沒關係?是嗎?他們不是六六大順嗎?
什麼?大順是從十至A?拜託!那是梭哈的大順,跟六六大順毫無關係,有了關係就準備帶她去墮胎?你嘛好哇,那是黃魚,聽說洞庭黃魚雄霸洞庭水域之後,洞庭裡就多了很多大肚魚,事實如何,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六怪固然是厲得很害,老方卻胸有成竹!密林中地形複雜,最容易受到伏擊,六怪雖然不怕尋常打擊,但老方可不是尋常人物,他也厲得很害。
這裡是老方預布的屠場之一,預備宰六畜拜天公。
要說六怪對老方毫無顧忌,那是騙人的!但是自恃太過,人多氣勢就盛,何況老方不過一個小輩,何懼之有?略一分配路線,分進合圍是他們的作戰方針。嗜血神豬胖大的身軀剛從一株樹後轉出,樹上一包不知什麼玩藝突然掉落,神豬雖警覺,一爪上撩,那包東西散落血雨紛飛惡臭撲鼻,原來是一包腐敗生蛆的死豬肉,惡臭的肉糜和蛆蟲爬滿嗜血神豬一身。
老方的身形卻從前方林緣一閃而過,嗜血神豬渾身惡臭,氣得吐血,豈容老方從眼前逃脫?腳一點地飛撲,雙爪直指老方背心,恨不得剝了老方的皮!老方居然回頭做了個鬼臉,身形橫移,嗜血神豬相準地下一塊凸出的山石,準備借力轉折,腳下全力一頓,山石卻不受力往下一沉……
“哇啊……”嗜血神豬慘號之聲淒厲已極……
原來這是老方預布的陷阱之一,洞不深,僅二尺餘,寬廣不逾尺,上面加偽裝,構造簡單,效果卻出奇的好。
嗜血神豬單腳一落,山石下沉,一隻腳陷入坑中,身體受慣性帶動仍向前衝,那隻腳硬生生的從膝關節拗斷!嗜血神豬成了廢人一個,六怪少了半怪。
哮天犬聞聲飛掠而至,卻又掩鼻通走三千里。嗜血神豬不僅髒臭,還有蛆蟲在頭上爬動,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難怪哮天犬退避三舍,但那頭神豬的叫聲實在刺身難聽,哮天犬也只好勉強脫下外衣幫他拭淨頭面,還得照料他,六怪又去了半怪。
嗜血神豬殺豬般的慘聲,也把其他四怪吸引過來。
知機子面色凝重道:“這小子可怕。”
馬面閻婆冷哼道:“他只不過比較滑溜罷了!”
知機子道:“從那小子現身到現在,一直都在掌控著局面,一切都是有計劃性的,你們不覺得這是陷阱嗎?”
“陷個屁!”陰陽無常怒聲道:“從頭到尾就被我們追得走投無路,他有陷阱,老夫還有拘謹武警風景呢!”
哮天犬道:“風緊就扯話吧!”
馬面閻婆沒好氣叱道:“扯你的狗頭!”
陰陽無常道:“那小子逃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弄陷阱?”
知機子道:“老五受傷怎麼說?”
“那隻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恐怕未必見得。”
“老四的意思是……”
“我們不可再分開,逼他到絕地由我來對付他!”
“也好,這小子太狡猾,沒給我們聚力一擊的機會,老四道術通玄,用來對付他應綽有餘裕,且可以逸待勞。”
“咦,六妹呢?”
現場不見了老六楊花婆,原來楊花婆嫌嗜血神豬渾身臭味,一直站得遠遠的,無意中突然見丈外有朵花甚為嬌豔,楊花婆愛美也愛花,忙趨前想摘下,頭一低,一條怪索奇準的套向咽喉,氣海一麻,叫也叫不出聲,吊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不一會兒便已兩眼上翻,舌頭吐出,停止了掙扎。
楊花婆,是六怪第一個向枉死城報到的人,等六怪其他人找到楊六婆時,身體猶溫,卻已氣絕,六怪又去了一怪,老方簡直有如神助。
死了人,六怪心中懍懍,始信知機子有後見之明。
“這小子不太好搞。”哮天犬語意有些怕怕。
“不好搞也得搞,居延海六怪自出江湖,從未有此等挫敗,若不將那小子搞死,我們還有面目混下去嗎?”
“說得不錯,不除掉他沒面具活不下去。”
“拜託,面目怎會變面具?”
“沒有面目活下去只好戴上面具了。”說得也是,理由勉強可以通過。
“我們不可再分散各自為政。”
“不能各自為正只好一起做歪。”
四個半人集中不敢分開,步步為營往前探,嗜血神豬斷腳已被樹枝固定,但一動便痛澈心扉,以枝椏草草做了根柺杖,渾身臭味無人敢扶,只好一跳一跳,勉強行走,行動怪如蝸年,已成廢人一個。
“六怪四個半,出來和太爺一決生死!”
老方聲如天際殷雷從林緣傳來,反繞到他們後面去了!
馬面閻婆暴躁不已,鳩首杖一擺就想衝出,知機子忙攔道。“不可中他的激將之計。”
陰陽無常亦道:“不錯!這小子夠陰,不可不防。”
“你們要如何?”
“你們在旁防他逃脫,我來作法擒他!”
“哼!老孃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哮天犬放下楊六婆屍體道:“可以埋在你家門口。”馬面閻婆差點倒頭栽。
知機子領頭陰森森出林,陰陽無常、馬面閻婆、哮天犬兩翼分張,嗜血神豬兩眼冒火一跳一跳也跳了出來;老方屹立如天神,龍舌劍橫身前,顯得信心十足。
知機子在兩丈外止步,表情獰厲可怖,衣袍無風自動,拂塵在身前劇烈搖晃,黑霧漫湧,顯得無比詭異。
老方一怔,神態亦立即一變,龍舌劍植於身前順手處,雙手於胞前交叉,十指不斷張合,亦有怪異的氣流出現。漸漸的,知機子身形似已被黑霧吞沒;老方的龍紋衣在扭動、翻滾,宛如活物。
知機子口中喃喃作誦,似九幽地府的泣訴,右手立掌當胸,左掌重覆抓放,黑霧一波波如駭浪般前仆後繼!老方眼中神光突現,雙掌交互揮動,身軀屹立如銅澆鐵鑄,雙方實際並未接觸,但已鬥上神意。
在黑霧中,知機子的身形似乎長大了一倍,老方相對的卻縮小了許多,在氣勢上,老方已輸了不只一籌。驀地知機子暴喝出聲,拂塵一揮黑霧漫湧,滾滾黑霧透著刺鼻的硫磺煙硝味,一道刺目閃電如利刃般穿出。轟然迸爆,火光四射,老方身形激射出四丈之外,落地屈一腿,面白如紙,眼中神光已斂,一絲血跡掛下嘴角。
“五雷天心正法!”老方心中暗叫。
“小輩,你修為不差,能在本山人五雷天心正法前逃過一劫的人,你是第一個,何妨再嘗本山人五鬼搜魂試試?”
老方一聲不吭,突地飛越而走,去勢如電射星飛。
“咦!他已受傷,快追!”
老方確已受傷,而且傷勢頗重,再不走就完了!知己不知彼,和道術通玄的知機子玩不該玩的玩藝,註定他必敗無疑,他內腑受創不輕,只得卯命狂逃。
“那裡走!”陰陽無常已搶先追出,其他人也不慢,除了嘗血神豬和楊六婆!
五雷天心正法是道術配合硫磺火藥的功夫,老方肉眼凡胎,想要試試知機子的能耐,結果差點丟了一條小命!尋常血肉之軀,怎能柢得過炸藥的威力?
為了保命,老方用盡了全力,內腑其痛如絞,逆血直欲衝喉而出,頭暈耳嗚口乾舌燥,心中唯一的意念是逃!前面出現了一片密林,入林中或可爭取一線逃命的機會,後面陰陽無常已接近兩丈內,隔空遙劈一掌,老方背心如遭巨錘,哇的一聲熱血從口中激射,身形卻被掌勁推送加速投入密林中,陰陽無常隨後奔入,馬面閻婆、知機子、哮天犬亦紛紛投入,卻找不到老方的蹤跡,四怪全傻了眼。
一個傷上加傷的人能跑多遠?四怪不信邪,幾乎把密林搜翻了!找到幾個蜂窩、鳥巢、三條毒蛇,什麼也沒見著。
在另一處隱密地點,老方又和閻王爺拔河!他盤膝端坐,背上有人用雙掌幫他調經理帶……不不,是有人幫他調經理脈,以內功幫他療傷,他好像又死不了!
幫他療傷的人柔荑纖纖,膚嫩如脂,五官出奇靈秀,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身黑衣,竟是龍門飛凰惠玄霜!
老方口角……老方沒跟人口角呀?我是說嘴角,漢字就是這麼玄妙,口角叫糾紛吵架,嘴角的解釋又不同,嘴跟口的意思不是一樣嗎?真叫人搞不懂,不管他,老方嘴角的血跡殷然,露出痛苦的神情,還好他的神智尚在,知道自己掛不了!
練武之人,對身體的構造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武學其實不止於練氣練招式,傷科更是必修的課,自己受創的程度是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原本已離位的五臟已各自回到原位,龍髓的再生機能,使他傷勢沒意料中的嚴重。
行功不知幾周天,雖然氣血仍虛,傷勢卻已無大礙,龍門飛凰已自收手,卻悠然一嘆。
老方一揖到地:“在下方不阿,感謝姑娘援手之德。”
龍門飛凰訝然道:“你不認識我?”
老方想了想道:“身形眼熟,面貌陌生。”
老方說的是老實話,他第一次見到龍門飛凰是在毒龍潭脫險後,那時龍門飛凰是蒙面的,老方曾想扯下她的蒙面巾卻未如願,第二次則是在救莫小瓊之時,那時老方卻是受重傷昏迷中,不知道眼前這位美女差點要了他的命。
“你叫方不阿?”
“沒錯!姑娘……”
“外號叫醉海狂龍?”
“也沒錯!姑娘……”
“你可認識龍門飛鳳惠絳霜?”
連番被搶詞,老方有點不爽:“姑娘何以言詞咄咄?”
龍門飛凰歉然一笑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些。”
美人的一笑,令老方火氣全消,龍門飛凰不是普通的美,美得清新,美得脫俗,美得令人心跳,美得令人好想卡嚓:,…什麼話!面對美人嫣然一笑,老方只好笑了笑道:“是我較失禮你較不對啦!龍門飛鳳只聞其名,不曾面睹芳容,難道姑娘就是惠絳霜惠姑娘?”
“我叫惠玄霜。”
“龍門飛凰?”
“是的,惠絳霜是我孿生胞姐。”
“惠家一門雙明珠,令人欣羨。”
“家姐卻已魂黯香消。”
“哦?”老方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你不感好奇嗎?”
“好奇是有,但不敢探人之私。”
“你是個君子。”
“不!我是個小人。”
“方少俠……”
老方笑了笑,拭了拭口邊血痕道:“我也不是什麼少俠,不敢以俠自居,習武之人,旨在捍衛一點正氣罷了!好勇鬥狠,非俠者所為,武士心,拆開是志在止戈,我好酒貪杯,根本有失俠者風範,做不成君子,只好當小人。”
“哦?酒多亂性……”
“酒固不是好東西,但非十惡不赦,飲酒有度,醉不及於亂,不傷身,不沉溺,有原則,喝酒有時、地、人!時不對,不喝:地不對,不喝;人不對,不喝;傷心不喝、痛腸不喝、煩悶不喝……”
“那你還有什麼場合可喝?”
“場合是有,因為前面不喝的條件對我來說不太存在。”
“那你為何叫醉海狂龍?”
“藉酒佯狂而已。”
“你很風趣。”
“有時候也很瘋來。”
龍門飛凰噗嗤一笑,但眉宇間卻隱含憂色。
老方由衷道:“姑娘好美。”
“比你那秦小蘭如何?”
老方老實道:“你只可遠觀,小蘭可為伴侶。”
“我明白了。”
“姑娘明白什麼?”
“沒什麼,你的傷勢無礙了吧?”
“謝謝惠姑娘相助,已無大礙。”
“那就好,我要走了。”
“姑娘,我……”
“你不必說什麼感恩的話,也許我們有一天會兵戎相見。”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還今天的情。”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記住你今天的承諾。”龍門飛凰說完飄然自去,老方心裡有被套牢的感覺。
※※※※※※※※
託天材地寶的福,養傷三天,老方又活蹦亂跳了。
他不是屬貓,可能是屬壁虎或是蚯蚓,壁虎遇敵會自斷尾巴,過不久新的尾巴會再生,蚯蚓斷成兩半也會再生,老方被打得五臟離位還能不死,不然他屬什麼?他屬什麼都不稀奇,我有個朋友是屬茶壺的才奇怪呢!
什麼?沒人屬茶壺?他不屬茶壺幹嘛老跑茶藝館?
老方失蹤了三天,四個半怪氣瘋了!嗜血神豬的腿骨折筋斷,要復原是不可能的了,楊花婆死了,這是六怪空前的挫折,難怪他們抓狂。這天,他們搜到一座山峰下,老方在三十丈外現身,龍紋衣已失去光澤,臉上氣色仍差,見了他們就跑。
“該死的東西!”陰陽無常當先往上追。
馬面閻婆亦不落人後,跟蹤飛射,知機子也毫無顧忌往峰上搶:哮天犬好似鬼,故意落後一段距離,這個山峰山形陡峭,越高越形險峻。
老方的身形在前面高處若隱若現連爬帶蹭,跑得極為吃力,顯然傷勢未愈影響體力的發揮,陰陽無常好樂;一跑四追,陰陽無常使盡全力,不過拉近十丈左右,老方還在二十丈外,馬面閻婆卻已落後三十丈之遙。
前面峭壁如鏡高聳入雲,老方已跑到死路了,卻暴虎憑河,轉身橫劍大喝:“陰陽無常,有種放牛過來!”
陰陽無常姓牛,聞言早已怒火滿腔,不顧一切全力狂撲。
老方擺出架勢似欲硬接,陰陽無常心中暗罵:“找死!”手上不覺加了兩成勁,衝勢更猛,勢如離弦之箭,老方直待陰陽無常欺進身剪二尺,突然身形一挫高不及三尺,側滾,起腳,一氣呵成!
陰陽無常一聲不好,臀部捱了一腳,對面也有一個陰陽無常撲過來,臉上同樣獰惡,但他連轉念應變都來不及,“匡郎”聲中碎玻璃片四射,陰陽無常已帶著一聲絕望慘號衝出懸崖,摔向百丈崖底去了。
這麼高的絕崖,就算有軟甲護身,就算陰陽無常氣功蓋世,落地不成肉餅也必成板鴨,死得糊里糊塗。
原來這是一處斷崖,老方巧妙的利用大片鏡子的反射,使陰陽無常誤判成山崖,仗著渾身橫練,大膽的往前衝,結果衝破鏡子率下了山崖,自己爬上來也自己摔下去,六怪功力最高的他,死也死在高處;馬面閻婆目睹這一幕,不覺腳下發軟。
老方橫劍大喝道:“來吧!馬面閻婆,你還猶疑什麼?閻王駕前已有了牛頭,還少個馬面等你去補實呢!”
馬面閻婆回頭一看,身後鬼影俱無,知機子和哮天犬竟未跟來,馬面閻婆落了單,不禁背脊發冷,進退兩難。
老方縱聲狂笑道:“馬面閻婆,你是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的變態者,你不但外表醜陋,內心也兇殘,牛有力死了,楊花婆也死了,你活著也沒多大意義,既然你活得跟三杯大醉俠一般無聊,何不跟牛有力跳下絕崖解脫?”
馬面閻婆一聽把她拿來和三杯大醉俠,登時憤火中燒,三杯大醉俠是什麼東西,理都沒人理:剃頭店公休誰要理?我馬面閻婆上八十年前威震武林之時,三杯大醉俠還在枉死城找好人家投胎呢!三杯大醉俠雙目噴火,一聲厲嘯,提起鳩首杖飛身猛撲,杖出七星倒施再變九龍鬧海,如星河倒瀉濁浪排空。
一比一,老方勝券在握;一聲清亮長笑,身形不退反進,無畏的鍥入杖影玄幕之中,龍舌劍暴閃,劍氣凌霄寒光耀目,如箭簇般突入。
劍嘯盈耳,人影幻起幻滅,分不清誰是誰。
“哎!”馬面閻婆激怒中自曝空門,於是老方就起腳闖進去大搬家……不不!,我是說老方起腳掃向她的右腿,於是他們就有了一腿……不,不是,我是說馬面閻婆和三杯大醉俠有一腿……這是什麼話,怎麼越說越不清楚?
應該說是三杯大醉俠捱了馬面閻婆一腿……我寫得好好的,沒事幹嘛跑到書裡去挨一腿?我是說馬面閻婆激怒之下失去了平常的警覺性,一個不小心露出了空門,老方飛腳就踹,正中馬面閻婆的右跨,馬面閻婆一鎮,接著強而有力的打擊及體。
“哎!哎!哎!”一拳一慘叫,每一拳都有幾百斤重,遮不住,攔不開,擋不了,閃不過,拳拳及體,杖也不知拋到哪去了,澎澎噗噗拳掌著肉之聲不絕於耳,挨一拳退一步,完全失去還手的能力。
退了百十步,捱了百多拳,馬面閻婆砰然如倒了一隻金剛怪獸,披頭散髮,臉上青紅相間,口角……她不敢有口角,是嘴角,嘴角血跡殷然,眼神散亂,大聲求饒:“哎!唷!不,求你別再打了。”
老方面露邪笑,拳頭在口邊哈了哈。
“老……老身認栽!”
“認栽也不行!”
“那……那你要老身怎樣?”
“我還沒打過癮呢!”
“求求你別再打了,老身……”
“不打也行,得說出讓我滿意的理由。”
馬面閻婆想了想道:“老身願做你的奶媽!”
老方差點掉了下巴!理由充分,奶媽除了K奶之外是不能亂K的。
“那不行,你怎可當我的長輩?”
“那……那老身就當你的義女!”
老方下巴掉到肚臍眼去了,馬面閻婆大概被打昏了,說話語無倫次。
人昏了頭就是這樣,三杯大醉俠就曾有對電線杆猛陪不是的經驗,它站得好好的,是我喝醉了不小心撞到它,其實錯在我,男子大醉漢,錯了就要認錯,多虧電線杆大杆大量沒跟我計較,否則三杯大醉俠屬貓也死不夠。
馬面閻婆見老方表情怪異,忙又道:“老身發誓,從此以後退出江湖,回居延海清修,足跡永不履中原!”
老方其實忍笑忍得快憋不住,以致於表情怪異,馬面閻婆卻以為老方要變臉,得饒人處且饒人,趕盡殺絕未免有傷天和,再說馬面閻婆在六怪當中不算挺壞,老方要殺她就不會舍劍用拳了,聞言才大笑道:“這倒使得,希望你遵守諾言,否則必殺無赦,你走吧!”
馬面閻婆狼狽爬起,想去拾鳩首杖,老方眼睛一瞪,嚇得她連滾帶爬,抱頭鼠竄而去,從明朝初年至國父推翻滿清,武林中再也沒有馬面閻婆的消息了。
六怪剩下兩怪半,老方心頭的大石頭放下一半還多,只是他對知機子心中懍懍,這個假牛鼻子並非三清中人,道術亦非正統,但修為卻相當高,是一大強敵。
但他不怕,他有的是辦法,陰陽無常刀槍不入的修為都免不了一死,知機子何足道哉,早晚難逃算計。
幹天弘也認為老方何足道哉,有六怪一同出馬,老方早晚難逃算計,他在密林中篤定得很,只等捷報傳來。
傍晚,知機子和哮天犬扛回了楊花婆的屍體,也揹回了一個廢人,一死一傷失蹤,這就是他等待的捷報!
幹天弘暴跳如雷也驚惶失措,失去了從容爾雅的風度,他完全沒料到自已倚為泰山長城的六怪居然會敗得這麼悽慘,不僅帶去的人馬全軍覆沒,連六怪本身都損傷過半,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方寸為之大亂。
“砰!”幹天弘一掌把木桌擊成粉碎。
“師兄先別生氣。”混世魔王勸慰。
楊花婆是混世魔王伍炳的生身母親,楊花婆死了他卻正眼不瞧,也毫無悲傷的表情,這傢伙簡直是冷血動物;楊花婆生性淫蕩,除了三杯大醉俠外,她和六怪中的男怪都有一腿,直到半百之齡才產下伍炳,五十歲產子並不多見,練武之人老得慢,五十歲的生理機能可能和三十歲的人相當,半百產子並非奇蹟。
至於伍炳的親生父親是誰,連楊花婆自己都搞不清楚,算是個雜種,因此他對楊花婆只有恨,毫無母子之情。
“混蛋!為什麼會弄不死他?”
“我操!他一定是屬貓的。”
“不!他比較像屬茶壺。”媚娘子笑笑說。
“也許他是天上什麼星座下凡的。”知機子懊惱道。
“所以才這麼難搞。”哮天犬憂心仲仲。
“豈有此理,你們太把他神化了。”
“他中了本山人五雷天心正法身受重傷,而且還能逃遁無蹤,三天後就完全復原,這種能耐凡人絕難辦到。”
“我絕不相信他有超凡入聖的能耐。”
“哼,他若敢再和本山人拼一次,定叫他粉身碎骨!”
“奇怪!他受了重傷居然還在師叔們手邊逃脫?”
“這事我也覺得奇怪,他難道還有高手相助?”
“不可能,毒王和洞庭黃魚已前往重慶府,他只剩下單操一個,再說三省武林中已沒有其他如此高明之人物。”
“會不會是猜謎的?”
“不可能,那老兒在我們的監視之中。”
“所以本山人才會認為他是天上星座下凡。”
“你認為他是什麼星?”
“我操,我猜他是紅毛猩猩。”全體與會人士摔了一跤。
“也有可能是性感豔星。”
“我認為他比較像臘筆小新。”
什麼跟什麼嘛,他明明是衰星,偏偏沒人猜著。
“哼!不管他什麼星,非及早除掉不可。”
“要除掉他得從長計議。”
“哼!搞不好我親白出馬,採破釜沉舟一擊!”
“不可,還未到這種地步。”
“該死的醉海狂龍,本王子與你誓不兩立!”
“王子……”
“哼!先調動父王駕前雙護衛來對付他!”
“那兩個倒有幾分本事,山人願全力支援。”
能被知機子稱為有幾分本事,大概功夫不會太差,這麼說好像太含蓄,事實上能讓六怪服氣,定是恐怖人物無疑。
照他們的語氣聽來,幹天弘本身似乎有更驚人的功夫未曾使用,而且這個功夫使用出來可能造成玉石俱焚的後果,至於這是個什麼樣的絕世功夫,三杯大醉使生性光明磊落,品行光風霽月,他人隱私,實無可奉告。
一定要告?要告就告吧,明人不做暗事,除了殺人放火,賣國求榮走私販毒,拐賣人口套匯洗錢,綁架勒索恐嚇取財,毀屍滅跡以外,大概沒做過其他壞事,嘎?這樣就會要飯?這樣的人全是大哥級的人怎會要飯?
哦?是要犯,可別誤會,以上所說純是別人乾的,三杯大醉俠是熱愛和平的動物,尤其熱愛和平鴿,烤乳鴿味道不差,下酒一級棒……什麼話,以上言語不代表三杯大醉俠立場,特此聲明,以免訛誤。
幹天弘是有一門獨門絕活尚未上場,主要的是火候不足無法控制自如,所以不敢輕易使用,下文自有交待。
蒙人大部份過著遊牧生活,武風極盛,百年之前,拔都西征,四大汗國地跨歐亞,武功之盛,空前絕後。
大元帝國因為施行愚民政策,導致漢民族群起抗暴,中秋月餅傳遞殺韃子消息的故事膾炙人口,朱元璋率兵破大都,元順帝倉惶北遁,中原大好河山重歸漢民族之手,元之所敗乃是為政不卒,非關武功。
在蒙古本土,依然兵強馬壯,某些皇室親族,不甘捨棄中原這場肥肉,積極招兵買馬,準備再卷中原。
幹天弘的父親就是皇親之一,行動最為積極,幹天弘從小就被送入毒鷹門下習武,為自己的皇帝夢打基礎。他廣招勇士,其中就有兩名無敵高手在內,這兩人的武功比六怪高上不只一籌,幹天弘打算把他父親貼身的護衛調出來對付老方。
“父王大概不會答應。”幹天弘很煩躁。
“那怎麼辦?”
“哼!在這裡地廣人稀草木茂盛,要困住他不容易,不如大家全拉回重慶府,作一次成王敗寇的豪賭!”
“這樣可行嗎?”
“我們一大票人在此浪費精力對付一個人,顯然是一大失策,把他引向重慶府,我們才有佈局的機會。”
“這樣也好。”
“我們也別無抉擇。”
幹天弘立刻吩咐結束武陵山的任務,大隊開拔往重慶府,這些事對龍門飛凰刻意隱瞞,對姬小燕的防備則放鬆了許多,姬小燕的表現柔順無比,一副死心塌地為愛犧牲到底的模樣,讓幹天弘對她沒特意防備。
幹天弘邀龍門飛凰同行,龍門飛凰半推半就,姬小燕理所當然成為她的侍女,兩女卻心有芥蒂,甚少交談。
人多物雜,他們拖了十來天才趕至重慶府,但並未進入府城,在城東北縉雲山駐紮,自有人安排住宿事宜。
重慶,中國三大火爐之一。
“夏天走在路上,會有烤燒鳥從天上掉下來。”這是形容重慶酷熱程度的一則笑話,這個笑話其實不過份,我有幾位朋友形容阿拉斯加的冷那才叫誇張,他們結伴旅行回來,大談途中見聞:
有一次他們駕著雪橇出去,大雪紛飛不辨方向結果迷了路,天色已晚,四野白茫茫,他們只好挖個雪洞包上睡袋過夜,拉雪橇的狗則綁在一個墳墓的十字架上,等到天亮,狗卻哀嗚不已,他們醒來一看傻了眼,一串大狗小狗全爬上屋頂去了!您知道為什麼嗎?賣個關於,完結篇時會有正確答案。
另外一個朋友則說在那邊小解要帶棒子,因為一出來就結成了冰,必須邊敲邊解,聽得我老人家目瞪口呆。
第三位更離譜,他說那邊很少電燈,大家都點油燈,可是油從來也沒減少,原來燈光都結成冰,根本不耗油。
三杯大醉俠沒有去過阿拉斯加,不知道那邊究竟有多冷,冷倒不可怕,最怕冷到酒都結成冰,要喝就麻煩了!
重慶府古稱渝州,隋朝改稱渝川,北宋時又改名叫恭州,南宋時恭王被封於此地,後來恭王繼承大統登基,是為南宋恭宗,為了慶賀雙重的喜事,乃更名為重慶,這個地名沿用至今,算是老太婆的舊被—!蓋有年矣。
重慶位於長江與嘉陵江的會流處,形成半島的地形,由於三面環水,水運相當發達,客貨船運來往不絕,商肆棧鋪林立,來往的分子極為複雜,也是牛鬼蛇神的獵食場。
重慶府城內外,最近多了許多陌生面孔。
有挺胸凸肚的好漢,也有猥瑣不堪的癟三:有大腹便便的商賈,也有衣不蔽體的窮漢。有溫文儒雅的書生,也有花不溜去的姑娘;有鬚髮幡然的老者,也有吊兒郎當的酷哥。
反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各行各業應有盡有,販夫走卒大哥小弟辣妹酷哥,什麼碗糕無所不包無所不在。
山雨欲來風滿樓,重慶府暴風雨已漸形成。
※※※※※※※※
毒王一到了重慶府,便按照老方的計劃,不三不四人五人六的在城內城外招來搖一搖,連晃了兩三圈。
這一來,果然引起城狐社鼠一陣恐慌,投資人信心不足股市長黑崩盤……咦,對不起,誤抄到新聞稿了!
洞庭黃魚是個大嘴巴,唯恐別人不認識蟲母王似的,逢人就大聲介紹毒王是金三角的大地主,家中藏毒以噸計。
毒王之威名的確令人膽顫心寒,不到半天時光便見大哥二哥滿街亂走,耳語更甚於廣告,大家驚恐惶惶。
轉了幾圈,毒王落腳南門渝鳳客棧,客棧掌櫃的兩道眉毛都快搭拉到下巴去了,那表情足以擠出一碗公的苦汁來。
洞庭黃魚也在隔鄰開房間,列位可別誤會,在這節骨眼他可沒敢亂來,只純開房間而已,至於房門開了之後,他在裡邊創啥曉則沒有人知道,料想跟毒王在同一家店裡,他應該沒敢黑白創。
生死棍和乾坤刀也取得聯繫,小雅和小詩則被安排住進了他們從洞庭湖駛來的兩艘船上,船上三十餘名高手則是洞庭黃魚手下的精銳,船經過偽裝,外表跟一般客貨船沒什麼兩樣,其實另有乾坤。
老偷兒三手神剪和跟屁蟲大白痴笑面阿斗,加上小美人秦小蘭則借住在南門外一棟民宅裡,二個人都易了容,老偷兒成了大爺,大白痴是傻長隨,秦小蘭是樸婦,二人一天到晚七門八串的在九流三教中鬼混。
老偷兒是蛇入竹筒曲性不改,三不五時施展空空妙手東剪西剪,有時候笑面阿斗扮成有錢的凱子,三人聯手串演金光黨,幾天下來收穫頗豐,不比股市一個漲停板差,陪著兩個老天真,秦小蘭玩得不亦樂乎。只是老偷兒狗改不了吃尿,得手的錢財全數花在救濟貧困小民身上,依然入不敷出,做小偷做到這樣也夠嗆了!
他們在下九流俗子傖夫邊鬼混,出手大方又四海,交上許多各行各業個性又古怪的朋友,消息來源相當靈通。
莫小瓊和急先鋒落腳東水門附近,日出夜宿打探秦破衣和冒一年的消息,相處了十來天,急先鋒悶了一肚子氣,這老兒性子本急,又碰上這種苦差事,要不是武陵野虎恩重如山,他早腳底抹油去了!
這段期間,他大概也摸出秦破衣一家子會有今天局面的關鍵。莫小瓊是完美主義者,事事要求零缺點,偏秦破衣大而化之,三天兩頭不洗澡、不修邊幅,愛結交豬朋狗友,喝酒論武吟詩,對朋友比老婆還好,莫小瓊感覺自己受到冷落,自己費心為老公打點,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於是拒絕秦破衣的朋友上門,對秦破衣下了諸多限制,放蕩不羈的秦破衣如何受得了!男人總把面子跟名譽排成等重,愛面子的秦破衣憤然出走。
說起來雙方都有錯,完全是溝通不良和缺少包容的心胸所致,故今多少家庭都是因為這種原因而使感情觸礁,秦破衣和莫小瓊也不是第一對,別人家裡的事,外人很難去評斷誰是誰非,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解決。
什麼?您要三杯大醉俠出來當和事佬?拜託,三杯大醉俠自己的家事都擺不平,正想學秦破衣離家出走,哪有資格去做別人的魯仲連?嘎?您問我家出了什麼問題?哈哈,今天天氣很好,您沒長痔瘡什麼的吧?老實話講,三杯大醉俠脾氣太過剛直,根本不是做和事佬的料,搞不好三句不投機,兩個都抓起來扁一頓,更搞不好被兩個高手扁得嚷爸叫母,好人沒當成先成了壞人——不壞也被打壞——進了急診室,那才倒楣呢!
不過調解紛爭倒有一位高手,他是誰?他叫比爾蓋茲!為什麼?比爾蓋茲的產。品是什麼?微軟,您真聰明又跟得上資訊,調解這事一定要微軟,把缺點說成優點,把死翹翹說成活跳跳,那你就成功了!
比爾更會蓋得甜滋滋,就是微軟成功的秘訣。什麼?!您問比爾蓋茲微軟之後,功能是否會受影響?我又不是他老婆,怎麼會知道他以前有多硬?哦?你指的不是這個?是使用微軟之後,電腦功能是否會受影響?對不起,是我弄錯了!我想,只要硬體正常,功能應無影響才對。至於莫小瓊是否會使用“微軟”讓秦破衣達到“硬體”重拾家庭歡樂,外人頗難置啄,在此略過不提。
秦破衣和小馬哥也到了重慶府,他們說動了三省名武師十餘名,在太平門外破廟落腳,喬裝改扮為丐幫人物,秦破衣理所當然成了團頭,小馬哥瘸了腳,穿上丐幫破衣,塗上些黑灰,不用扮也像是伸手大將軍。聽說幾天下來,收入比三杯大醉俠要多N倍。
熙熙攘攘中,忙壞了三班捕快們。
這天,一個身高腿長,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年青人,揹著一個大包袱施然踏上南門外碼頭?經過易容後的老方,面色薑黃滿臉倦容,跟他在武陵山獨斗六怪的意氣風發,簡直判若雲泥,此時他就像一個落拓的浪人。
幹天弘放棄爭霸武陵山,他也只好順道回家了!同一時間,毒王和洞庭黃魚在渝鳳客棧後進的上房內,一壺酒、一盤重慶名產五香怪豆,兩人表情甚為悠閒。
篤!篤!篤!門外響起叩門聲。
“請進!”毒王卡滋卡滋的嚼著五香怪豆。
房門一開,出現渝鳳客棧那位衰星臨頭的掌櫃先生,哈著腰恭敬的道:“客官好,本店東主想要請見貴客。”
毒王道:“是八面玲瓏尤二爺嗎?卡嚓!”
“尤二爺?”掌櫃一怔,隨即堆下滿臉笑容道:“不是,貴客誤會了!本店東主不是尤二爺,是羊二爺。”
毒王老眉一皺道:“胡說!幾年前老夫還住過本店,尤二爺還來打過招呼,哦?莫非尤二爺改了姓氏啦?”
“不不,尤二爺五年前已將本店讓渡給羊二爺了!”
“是嗎?那羊二爺必是本地大財主了?卡嚓!”
“不不,羊二爺是本府捕頭。”
洞庭黃魚道:“龜的頭他捕不捕?卡嚓!”
“貴客說笑了!”
“只有捕頭,那生殖器跑了怎麼辦?”
“這……”掌櫃的不知如何回應。
毒王道:“老夫不和公人打交道!卡嚓!”
“我老哥只和母人打交道!卡嚓!”
毒王道:“少胡說了!”
洞庭黃魚對掌櫃的道:“老哥說的是你。”
“呵呵!婁前輩何以拒人於千里之外?”房門口出現推山掌的身影,笑呵呵的相當和氣。像是探望老友一般;毒工是個任何人見著都要服用速定以治療頭痛的人物,這種,人駕臨重慶府,他身為管區,打個招呼不是意外。
洞庭黃魚道:“巨人在千里之外,小人就在眼前。”
推山掌居然沒翻臉,尷尬的道:“這位是?”
洞庭黃魚道:“不是巨人也不是小人,中人之姿而已。”
推山掌嘿嘿乾笑兩聲道:“婁前輩何不介紹介紹?”
“連我洞庭黃魚都不認識,何妨猜上一猜?卡嚓!”
這傢伙,都說出來了還叫人家猜。“原來是祝兄,久仰,久仰。”
“癢了多久?有沒有白帶?是不是滴蟲感染?”
“祝兄……”
“豬倒不兇,羊比較兇,卡嚓!”
“羊二,你消息倒靈通。”毒王冷冷道。
推山掌奉承道:“像前輩這種威震宇內,四海同欽的高手名宿駕臨本府,羊殿鳳如果一無所知,豈不笑煞同道?”
毒王道:“老夫素不與公人打交道。卡嚓!”
洞庭黃魚道:“他只和女人打平一父道。卡嚓!”
“羊殿鳳特來請安的。”
“不是來瞻仰老夫遺容的吧?”
“老哥的儀容是不錯,只是有點冷。”
“前輩說笑了!”
“你大概是來警告老夫的了?”
“不敢!只是有事商量而已。”
洞庭黃魚道:“是來拉皮條嗎?我老哥槍子好久沒用,能不能用是個問題,要是能先上床後補票倒可商量。”
推山掌道:“祝兄果然人如其名。”
洞庭黃魚道:“那是當然,我不生產微軟,只會很硬。”
毒王道:“去去,沒什麼好商量的。”
洞庭黃魚道:“我說嘛!我老哥的槍子就是微軟。”
“前輩……”
毒王厭惡的揮揮手道:“去去,老夫一向討厭披著羊皮卻心如虎狼的人,沒事滾吧!休打擾老夫吃豆的雅興。”毒王旁若無人,自顧自的喝酒吃豆。
推山掌臉色微變:“前輩大概不是偶爾經過本府吧?”
“關你屁事!卡嚓卡嚓!”
洞庭黃魚道:“我老哥對你屁股的事較有興趣。”
推山掌面色一沉:“我已再三容忍……”
“不容忍你又待如何?卡嚓!”
“前輩須知民不與官鬥。”
“脫掉羊皮了!”
“我看他比較像褪掉包皮。”
“你……”
“有話說吧!說完快滾,老夫耐性有限。”
“請前輩及早離開重慶府。”
“用強的?”
“最好別用強,兩相情願罪比較輕。”
“晚輩誠意相請。”
“五香怪豆很好吃,老夫還沒吃夠。”
“我老哥吃了威而剛,一次不夠。”
毒王一句,洞庭黃魚就擠上一句,還是不脫本“色”。
“快吃吧!也許你吃不了多久。”一聲陰惻惻的口音響起,門外踱入一個面目陰沉,眼中厲光閃閃的老者。
“唐宋?”毒王斜乜一眼,卡嚓一聲怪豆少了一粒。
“不錯,正是老夫。”
“你也想趕老夫走路?”
“也許。”
“什麼意思?卡嚓!”
“老哥,你對他也有意思?”
“老夫並不想趕你,但要給你一個忠告,這幾天重慶府將有大事發生,如果你能置身事外,老夫亦不強人所難。”
“老夫閒著無聊。”
“可以找唐太太聊聊。”
“這麼說你是想管閒事了?”
“也許。”盜用了唐宋的詞。
“也許羊太太也不錯。”
“那你我之間會有一個人到另外一度空間。”
“我覺得我老哥會在你老婆房間。”
“你唐宋未必奈何得老夫。”
“毒王的毒在唐門眼中,連流都排不上。”
“老哥,他老婆說你下流。”洞庭黃魚的話果真是斷真取義。
“老夫等著。”
“等你唐門閨女長大。”
唐宋臉色鐵青回頭就走,人的名樹的影,使毒的功夫深奧無比,唐宋是玩毒的人,當然知道毒王之毒不容小覷,要說他對毒王毫無顧忌,那是不可能的,越是用毒的高手,越能瞭解毒物的可怕,毒王軟硬不吃,他只好悻悻走人。
此時,店堂處傳來一陣嘈雜人聲,一條人影急急奔來。推山掌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一轉身差點和來人撞了個滿懷,推山掌一肚子氣上抬手就想一巴掌甩出。
“二……爺,不好了!”來人警覺,忙退後一步。
推山掌順勢捋了捋短鬚道:“什麼事?”
來人是店裡的管事,算是羊家的心腹之一:“那……那個姓方的回來了!”
“什麼姓方姓圓的,只要不是南長北扁就好。”
“是……是這店以前的主兒。”
“你是說方老鬼的兒子?”
“是的。”
“他媽的,他離家十幾年了,怎麼回來的?”
“不知道,大概走路回來的。”
“廢話!他怎麼會沒死在外頭?”
“是沒死,正在櫃檯大鬧呢!”
“哼!我去看看!”
推山掌、唐床、掌櫃、管事四人急忙向前進趕去。
店堂上,那個面色薑黃一臉倦容的大個兒,半身倚在櫃檯上和幾名店小二爭得不可開交,一夥客人圍著看熱鬧。
“這店明明是我方家的產業!”大個兒大聲說。
“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這三間店面在五年前已經由尤二爺轉手賣給敝東主羊二爺了!你吵也沒有用。”
“這是方家名下的產業,尤二爺怎能賣掉?”
“這我們怎麼會知道?”
大個兒嗓門夠大,店外也有人擠進來看熱鬧。
“各位鄉親客官們給我評評理,方某人離家十餘載,先父是此地仕紳,這幾間店面是方家的產業是毫無疑問的,方某離家時,將產業交給尤二爺管理,十餘年的時間不算長,應該有人知道這些事,誰願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人群中有些騷動,有人竊竊私語,卻沒人敢站出來。
“先父程世公,在世之時修橋鋪路賑急濟貧,做善事不遺餘力,鄉親們應該不會忘記,有誰願指證此事?”
人群中一名乾瘦老者排眾而出,以昏花老眼仔細端詳大個兒一會,懷疑道:“小哥真是方大善人的後人?”
大個兒道:“這份定是賣麥芽糖的李大叔了!”
乾瘦老者一驚道:“你真的是方少爺?”
大個兒笑道:“會倫先父珍若拱璧的漢代古玉玦,跟李大叔換一根麥芽糖的就是我,李大叔應該還記得。”
“記得,記得!”李大叔端詳老方一番,老淚竟撲漱撲漱的往下掉:“天可憐見,天可憐見,你回來了!”
大個兒道:“為了這事,我差點被打爛了屁屁!”
“是啊!是啊!你真的是方少爺。”李大叔雙手合十道:“皇天有眼,小老兒昨天還去廟裡上香,求佛祖保佑方大善人那麼好心腸的人是不應該無後的,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方家有後,小老兒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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