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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夏曰的太陽毫不留情地散發自身的光芒,不自覺地荼毒着每個工作的人們。陽光下,一羣工人正揮汗如雨地加緊手邊的工作,期待能早日完工,圖個長長的休假。

    “各位,休息一下,請來喝杯茶水。”一個柔柔的聲音,化解了烈日的肆虐與燥熱的煩悶。

    “小姐,謝謝啦,你肚子那麼大了,還麻煩你拿茶水來給我們喝.真歹勢。”工頭拿下頭上的鋼盔,隨手撈着頸上的手巾,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汗珠。

    “哪兒的話,多謝你們拚命幫我們加緊趕工,院裏的孩子會感謝你們的。”女子輕輕地笑着,有如一道温馴的和風,輕拂過每個焦躁的工人。

    “小姐,你快生了哦?我們家女人剛生完不久,她要生產的時候,我看肚子都沒有你的那麼大。”工頭拿了個塑膠杯倒茶,隨便與女子閒聊着。

    女子温柔地笑着,沒有回答。

    “靜阿姨,凱凱欺負我啦……”一個小女孩哭哭啼啼跑了過來,拉住她的衣角。

    “琪琪乖,別哭,有什麼事靜阿姨幫你解決,你慢慢地告訴我,好不好?”女子向工頭點頭致意,便拉着小女孩離去。

    工頭盯着女子的背影漸行漸遠,一口喝完手中殘餘的水。

    “工頭,這個小姐人很好咧。”工人停下手邊的工作,跟工頭説道。

    “是啊。可是我就沒看過一個孕婦瘦成這個樣子,她先生真是不會照顧人……”工頭忍不住嘀咕着,像他家裏的那口子,每天被他養得肥肥的,才不會像她一樣,瘦得像要被風吹跑了似的……

    而工人口中的好小姐,就是那個失蹤了半年的左靜!

    處理完琪琪跟凱凱的事,左靜撫着肚子,小心地坐在大樹下的鞦韆上,隨着太陽西下,氣温似乎也不再那麼高得教人難以忍受。

    一陣細微的輪軸轉動聲,吸引左靜的注意,她抬起頭,眯着眼往聲音的來源望去,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當那影子逐漸清晰,左靜也露出了笑容。

    “南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看來你恢復得不錯哪。”她吃力地站了起來,迎向來者。

    “你先離開,等我叫你時再過來。”歐南楓面無表情地對着推輪椅的女孩説道。他的眼睛緊盯着女孩的背影,直到她走遠了,才轉過頭來面對左靜。“嗨,你的肚子好大哦。”

    “你這樣對女孩子是不行的,多虧你以前還是個花花公子呢!”左靜取笑地瞅着歐南楓,她説的是南楓對那個女孩的態度。

    “以前的事別再提了。”南楓撇撇嘴,顯得意興闌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左靜隱去了笑,從她離開陸家後不久,她就躲到這花蓮山邊小村落的育幼院,除了院長和倩怡.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裏。

    “如果有心要找,不會找不到的。”南楓定定地盯着她,為她消瘦的模樣皺起了眉頭。

    左靜的心狠狠地刺了一下,是啊,如果真的有心,怎會不知道她的行蹤

    除非……沒有那份心

    “你都不吃飯的麼?瘦成這個樣子,難不成想折磨你肚裏的孩子?”南楓不捨地叨唸着,她跟陸澈的事,他大概知道個八成,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他一向對左靜疼愛有加,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如今她成了這個樣子,任誰看了都會不忍。

    “哪有!這孩子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捨得餓着他?”左靜輕撫着肚子,依戀之情表露無遺。

    “孩子是你的心肝寶貝,那孩子的爸爸呢?”南楓突然問道。

    左靜僵了僵,選擇保持緘默。

    “你在這兒還好吧,看來好像在蓋些什麼。”南楓嘆了口氣,隨意看看周遭的環境,對這地方的簡陋頗不以為然。

    “我們在蓋宿舍,恃怙的小孩越來越多,就快不夠住了,所以正在趕工呢。”這裏的土地比較便宜,所以才會選擇這個地方。

    “回去吧,起碼孩子會得到較好的成長環境。”雖然他不明白左靜為什麼要離開陸家,但他還是希望她能在好一點的環境中產下孩子。

    “我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左靜桀驁地抬起下巴,被人説這個環境不好,顯然看不起她這種出身的孩子。

    “我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你明白的。”沒料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卻刺到她的傷心處,南楓趕忙陪不是。

    左靜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過度;她看着臨近的工地,道:“我在這裏很好。”

    “我不清楚你為什麼離開陸家,可是……”

    “南楓,你是來當説客的嗎?”如果真想要她回去,為什麼來的是南楓,而不是“他”

    歐南楓搖搖頭,坦白地説:“不。”

    “那就好,我在這裏生活得很快樂,如果你真的很閒,我不介意你時常來找我。”左靜明白地表示她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南楓定定地看着她,過了好久,説:“你真的快樂嗎?”

    一個真正快樂的女人不該是這樣的,不該瘦成皮包骨,也不該淡掃蛾眉,尤其是一個快當媽媽的女人。

    左靜的背脊僵直,她緊握骨枯的拳頭,不肯承認自己的脆弱;她故作愉悦地説:“是,我是真的很快樂。”

    迎面吹來一陣強而有力的風,一時間讓兩人覺得一陣哆嗉。

    “我知道了,有時間我會常來看你。”歐南楓無奈地搖搖頭。

    事到如今,他還能説些什麼!

    左靜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她煩躁地想尖叫!

    自從南楓來過之後,連着一個禮拜,每天總會有一個歐家的長輩來造訪她;第一天是歐美雪,再來是前董事長歐宗海,然後是歐家的大家長歐志清……以此類推,沒有一天稍作停歇。

    由於日漸接近預產期,左靜的情緒也隨之緊繃,加上歐家的人不停地來騷擾她,使得她的情緒已屆崩潰的臨界點。

    “小靜,你看看是誰來了?”院長在長廊上喊住她。

    左靜回首望向來者,驚訝地喊道:“季德?”

    “嗨!”夏季德故作輕鬆地向她打招呼,但眉頭卻籠罩着一股陰鬱;她太瘦了,瘦得不像一個即將生產的孕婦。

    “季德!”仿彿見到自己的親人似的,左靜的情緒一下子控制不住,眼眶一陣酸澀,她激動地上前擁住夏季德。

    “左靜……”季德見她的反應如此激動,一時間也情不自禁地收攏手臂--

    即使她已嫁作人婦,即使她即將產下別的男人的孩子,他還是割捨不下對她的深深愛戀,畢竟他愛她好久、好久了……

    “放開她!”

    一道冷冽的聲音劃破了這個温馨的重逢場面,三顆原本喜悦的心同時望向聲音的來源。

    來者夾帶着一股龐大的陰沉肅殺氛圍,渾身籠罩在冰冷的磅礴氣勢中,他的黑眸迸出冰寒的光芒,恍若想吞噬眼前相擁的男女。

    “陸澈……”左靜無聲地輕喊他的名。

    發覺他的狂怒,季德保護性的摟緊左靜,陸澈傷她已經太過,他不能再任由他傷害她一根寒毛。

    “我叫你放開她!”陸澈緊盯着夏季德攏緊左靜的手臂,兩眼因急遽暴怒而充血發紅。

    “我不會再讓你傷害她!”夏季德挑釁地將左靜藏在身後。

    “是嗎?”陸澈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唇角卻極不協調地勾起一朵唇花。

    他傷她?夏季德該死的説自己傷了她

    她該死的自作主張離開他,又完全不理會自己家人的勸告,執意不肯回到陸家,當他好不容易屈服於自己想見她的企盼,放下自尊前來找她之際,她竟又當着他的面不顧羞恥地跟夏季德摟摟抱抱,到底是誰傷了誰?誰傷了誰

    “左靜,原來你也不過爾爾,之前還在我面前誇下海口,説你沒有男人一樣活得下去,沒想到你離開我不過半年,就已經不甘寂寞地黏上夏季德。”陸澈的語氣很輕柔,卻具有極端的殺傷力。

    左諍一瞬間刷白了瞼。

    他為什麼要來?難道只是為了來羞辱她

    “陸先生,請你嘴巴放乾淨點!”季德聳起眉頭,尖鋭地抗議。

    “還是你一離開我,就馬上飛奔到這個男人的身邊?”陸澈完全不理會季德的警告,逕自盯着他背後瘦弱的身影,殘忍地説着違背自己心意的話。

    左靜瞠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用全部心力來愛的男人,會説出這種殘酷無情的言辭。

    原來……他是這麼看待她的?

    “就算是又怎麼樣?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她,如今你憑什麼資格約束她!”季德氣極,這個男人怎麼這麼“番”吶,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見季德説得理直氣壯,左靜忍不住擔憂地拉扯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再説了。

    陸澈眯起眼,狠狠地盯視着她扯着夏季德那隻形同枯骨的小手。

    那隻手,不是揪着夏季德的衣角,而是緊緊地撕扯着他的五臟六腑啊

    闐闇的眼眸迸出嗜血的光芒,陸澈心寒地盯着面前的一對男女,一字一句清楚

    地説:“現在,我甚至懷疑你肚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一陣抽氣,左靜瞠大了眼,漂亮的眼睛裏失去了任何光

    彩,她的耳朵嗡嗡作響,響在耳膜裏的是他決裂無情的字字句句,整個人像被抽走

    了靈魂的雕像,僵直地站在原地。

    “陸澈!你……欺人太甚!”夏德掄起拳頭,一副準備大幹一架的樣子。

    “季德!”站在一旁始終不發言的院長出言阻止,雖然她不贊同陸澈如此出

    言傷人,可是這是他跟小靜之間的家務事,她跟季德實在也沒有資格表示任何意見。

    左靜抬起頭,空洞而濕潤的眼緊盯着陸澈絕情的臉……

    忘了吧……

    情願忘了這個讓她丟了心、失了魂的男人,如果真有來世,寧願永生永世不再與他牽扯……

    這是左靜昏厥前唯一的想法……

    “怎麼進去這麼久還不出來,真是急死人了!”李倩怡不安地來回走動,一張嘴自她進到醫院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倩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來走去,看得人家心都煩了!”駱巧儂挺着微凸的小腹拉住倩怡,阻止她這種盲目的行為。

    “我急嘛!”李倩怡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知道。”她也急,可是着急並無濟於事。

    巧儂輕扯一下倩怡,指指坐在角落的黑影。

    陸澈失神地坐在長廊的椅子上,他坐在那個位置已經兩個小時了,不但姿勢沒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倩怡不管他看不看得到,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當她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的途中,已經藉由行動電話從季德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經過。雖然陸澈對她有救命之恩,可是對於他加諸在左靜身上的行為,倩怡決定不但不原諒他,更決心要唾棄他。

    相較於倩怡,巧儂的反應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陸澈這半年來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她是全都看在眼裏,他沒日沒夜地瘋狂工作,就算刷新了業績又怎麼樣?他不過是藉由工作來逃避心中的痛苦罷了;對於左靜答應嫁給陸澈為妻,卻又在舉行婚禮後無故離去一事,這對陸澈西言,不啻是一種最無法磨滅的傷害,而到底左靜為什麼要離開--除非左靜自己肯説,不然誰都不會知道。

    “誰是左靜的家屬?”一個護士由急診室裏衝了出來,大聲地對着走廊喊道。

    “我是她丈夫!”陸澈立刻站了起來,神色是極度地不安。

    “現在要為她剖腹生產,請你馬上跟我去籤同意書。”

    “她--”聽到護士説的話,陸澈的心臟都快停了,難道她……

    “她的血壓過低,醫生怕危及胎兒,而且由於已經足月,所以決定為她剖腹生產,請不用擔心。”護士小姐公事化地交代着。

    純白的牀單及白色的房間,襯着一張蒼白的嬌顏,若不是一頭及肩紅髮點出左靜的顏色,只怕沒人會注意她就躺在病牀上。

    左靜已經昏睡了一天二夜,一直沒有清醒的跡象。

    “靜,醒來吧,求求你快點醒來!”陸澈嘶啞的聲音在空洞的病房裏迴盪,他已經對着昏迷中的她説了一夜的話,此舉看在巧儂與倩怡眼裏都為之鼻酸。

    “醫生説你早該醒了,你為什麼還不醒來?”他温柔地撥開覆在她額際的髮絲,聲音裏有濃厚的鼻音。“我知道你氣我,所以不肯醒來;是我不對,只要你高興,你愛怎麼打我、罵我,我都無所謂,只求你快點醒過來--”

    病牀上的身影還是動都不動,可是守在一旁的巧儂跟倩怡聽到陸澈一番真摯的言語,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求求你不要傷害自己,我愛你!我愛你啊!不管你對我做過什麼,我還是一樣愛你!求求你快點醒來,看看我們的孩子,她好可愛、好漂亮,就像你一樣……”陸澈緊握着左靜瘦得剩下皮包骨的小手,想到還在嬰兒室裏的女兒,陸澈掩不住顫抖地哽咽。“孩子不能沒有媽媽,即使不為我……求求你,為了孩子!”

    倩怡緊緊拉住巧儂的手,淚眼紅腫地自責,這時候她相信陸澈是真的很愛左靜,都怪自己不夠成熟,才會誤會了他。

    左靜的眼皮動了動,嗯……是誰?是誰一直在叫她?她好睏,可是那個聲音一直在呼喚……

    “唔……”她輕輕地動了一下,但麻藥退了之後的手術傷口讓她呻吟出聲。

    “靜兒!”首先發覺她的甦醒是陸澈,他興奮地以大手包覆她的柔荑。“她醒了、醒了!”

    巧儂和倩怡慌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病牀前。

    “左靜!”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喊着。

    左靜悠悠地睜開眼,對上兩人擔憂的眼神,她虛弱地對着她們笑了笑。“嗨,倩怡、巧儂。”

    倩怡和巧儂見她平安無事了,忍不住激動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靜……”陸澈輕喚她的名,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擔心

    左靜側過頭看他一眼,眼神迅速閃過一絲痛苦,她靜靜地盯着他,沒有説話。

    “左靜?”她的沉默成功地引起兩個女人的注意力。

    過了好久……

    “你是誰?”經過短暫的緘默,左靜再度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

    陸澈的身體重重地震了一下,俊臉立刻一片死白。

    “你……説什麼?再説一遍--”他握緊她的手腕,顫抖地問道。

    “你是誰……你放開我!”左靜使勁地拉扯着自己的手臂,不惜弄傷自己。

    陸澈茫然地放開她掙扎的手,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剜開一個大洞!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認得他了?

    她認得李倩怡跟駱巧儂,獨獨忘了他!

    她該死的竟然忘了他!

    “左靜,你在説什麼?他是陸澈,你的丈夫!”倩怡情急地嚷嚷。

    “丈夫……”左靜緊揪着被褥,蒼白地猛搖着頭。“不……我不認識他……”

    陸澈的心一痛,多麼傷人的話語!

    “怎麼可能?”倩怡不敢置信地喊着。“你再想想!他是你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左靜,你怎麼可能不認識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認識他,你不要逼我,我不認識他!”左靜奮力地搖着頭,她緊緊抓住被單,將自己清瘦的身體包裹在白色的被單裏。

    陸澈不發一語地死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把自己藏在被單裏……

    他痛心地嘶吼一聲,像只負傷的野獸,顛簸地逃出這個令他痛苦的地方

    巧儂無言地看着被單下發抖的身軀,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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