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亂動啦!」男人低沈的嗓音透著一股緊繃。
「不要了,好痛喔……」女人嬌嗔地低泣,恍似正遭到無情的凌虐。
「乖喔,我吹吹揉揉,等會兒就不痛了。」男人輕聲誘哄,唯恐碰壞了女人似的。
「騙人,真的很痛……你不要那麼用力嘛!嗚……」女人紅著眼,扯住男人的棉衫拭淚。
令人臉紅心跳的對話,不由自主想歪的畫面,此刻正充斥在童瑤的閨房。
鵝黃色的粉牆,嫩粉紅的窗簾上還繡有可愛的小兔子,牆頭上擺滿了各式各樣可愛的布偶,顯現主人可愛且不失童真的一面,但配上如此「香豔刺激」的對話,就顯得不太對盤。
「要把瘀血推散,不然明天妳的後腦鐵定會腫個包。」事實不然,將鏡頭拉回男女主角身上,只見潘韋儒的大掌扶握童瑤的額,另一手沾抹藥酒在她腦後推揉──問他哪來的藥酒?不知道,童瑤家原本就有。
「可是……真的好痛啊~~」她的尾音高亢成尖嚷。
童瑤閉緊雙眼哀嚎,漂亮的長睫沾滿晶亮的水光,小手緊抓著他扶握住自己額頭的手,恨不得將他的手拔起!
可惜他的手勁太強,就像那種黑色的圓盤狀馬桶吸把,「吸力無法擋」,任由她怎麼推拒都閃避不開。
都是老爸啦!退休後去學什麼筋骨推拿術,上回拿了據說是祖傳的藥酒到她這裡獻寶,硬是留了一小瓶下來,說什麼或許有機會用到──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老爸是屬烏鴉的,一語成讖啊!
「別躲,很快就好了。」薄汗沁上他的額,他也不想這麼折磨她啊,可是現在不痛這麼一下,明天會更痛!
可惜童瑤不是乖乖牌女生,她扭來扭去就是不肯坐好,潘韋儒在忍無可忍之下,只得將她抱上自己的大腿,用雙腿將她扭動的身子壓制住,好讓他順利完成任務。
「你別夾我啦!很不舒服捏!」她嬌嗔,拍打他的大腿。「快啦,我痛到不行了……」
他也感到很不舒服。她就貼靠著自己,還不安分地扭來扭去,近在咫尺的女性馨香不斷干擾他的嗅覺,用軟軟嫩嫩似撒嬌的腔調刺激他的耳膜,柔軟的身體又這麼若有似無地磨蹭著他,教他的身體起了直接反應,下腹緊繃而疼痛。
若不是她的後腦真有個小腫塊,他還真會以為她是蓄意勾引呢!
「好了好了。」再不好,連他都要不行了。放開她,潘韋儒拍拍身邊的床位。「來,換腳來。」
「嗄?!還要喔?」童瑤跳得老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不、不用了吧?」
「來,妳的腳只撞了一下,應該不怎麼嚴重,我推兩下就好了。」他誘哄道,再次拍拍床板。
「我、我看還是不用了。」貼撒隆巴斯就可以了吧?她寧可出門去藥房買來貼,也不願再承受那種痛苦;她衝到門邊,遁逃的企圖十分明顯。
「童小姐,妳要我跛著腿追著妳跑嗎?」就在她的手碰上門把的瞬間,他平靜的聲音由身後傳來,帶有十足的威脅。
童瑤閉了閉眼,垂下雙肩,以極緩慢的速度踱到他身邊坐好。那傢伙都抓到她的死門了,不乖乖聽話還能怎樣?
潘韋儒的嘴角揚起極淺的笑紋。
沒錯,她怕痛,可是她的心也軟,知道他腳不方便,又擔心自己害他的傷勢更為嚴重,所以寧可乖乖的聽話,即使她真的很怕痛。
將腳蹺到他的大腿上,涼涼的藥酒在腳板上漾開,童瑤緊張地瑟縮了下,但他的動作很輕柔,除了些許麻疼之外,並不如預期般刺痛。
「還好吧?」腳部的瘀青不如後腦的腫塊嚴重,加上沒聽見她大聲求饒,他大膽猜臆這輕微的疼痛還在她能控制的範圍內。
「嗯……」她輕吟了聲,小臉微紅。
溫熱的大掌在她腳板間輕緩揉捏,她能感受他的小心翼翼。
樹梢遮住月兒的微笑,但房裡溢滿的溫暖,連日光燈都不覺柔和了起來……
吃過潘韋儒準備的愛心早餐,童瑤出門了,臨去前還向他要了身分證及印章。
潘韋儒雖不明白她要自己的證件做啥,但他還是乖乖的交出;反正她已為他還掉老爸一半的信貸,就算讓她再「轉賣」一次,他也不見得吃虧。
將自己帶來的物品稍稍整理歸位,約莫一個小時後,童瑤回來了。
「喏,這個給你。」進門後,童瑤由包包拿出一本存摺給他。
「這是……」他有點錯愕,打開存摺簿一看,十萬元整。
「答應給你的啊,一個月十萬。」就像繳房租嘛,人家都嘛是月初拿,沒人月底才拿,不然萬一租賃者跑了,房東可虧大了!她言出必行,既然答應每個月給他十萬就是十萬,一毛錢都不會少。
潘韋儒凝著她,沒有開口,也沒有伸手接下存摺。
「拿去吧,這是你應得的。」拉起他的手將存摺塞進他手裡,她就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記得我要教你操盤的事嗎?做生意也要有本錢,你可以拿這些錢做小額的投資,等到獲利再加大籌碼,或許不用多久,就可以把家裡的負債還清了。」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存摺,感覺手心發燙,心卻轉涼。
她說得沒錯,如果他順利讓她受孕的話,這的確是他該得的,而他也的確需要資金來投資股票,好賺取更多的金錢來還債……可是在他還沒做出任何付出的情況下拿這個錢,彷佛他很唯利是圖似的,況且她非得這般挑明彼此的關係嗎?
這兩天和她相處,雖然雙方沒有踰矩的舉止,但他已經將她當成朋友了。
哎~~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怎會變得如此複雜,這是他當初所沒料想到的部分及範圍。
「彼得潘?」沒想過稱謂的問題,她直覺便如此喚他。
「謝謝。」除了謝謝,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三八喔,就說是你應得的嘛!」童瑤莫名有種罪惡感,感覺自己趁他之危,反倒是讓他委屈了。「以後每個月我會準時把錢匯進戶頭裡,你就當領薪水好了。」
樹影擋住日光,大片陰影正巧投射在他的輪椅周邊,她看不清他的臉,心情轉悶。
雖然一如以往安靜,但明知屋裡還有另一個人,童瑤竟變得不再安於這份寧靜,整個下午煩躁得像只蠕動的蟲,不論是聽音樂、看書,甚至研究她最熱衷的股票走勢,全然不見任何安定的效果,她就是無法定下心來。
受不了如此毛躁的自己,童瑤決定拉楊欣潔去夜店瘋狂一下,出門前沒看到潘韋儒,不知道他躲在房裡幹麼?
走到他房門前想敲門問看看,又臨時覺得不妥,她轉而在冰箱上留了張紙條,便匆匆提了包包出門狂歡去了。
「怎麼了?今天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吵死人的舞曲充斥整間PUB,童瑤很快便發現楊欣潔看來太過安靜,彷佛有心事似的。
「沒、沒啊!」楊欣潔揚起僵硬的笑,不經意地睞了眼童瑤。「妳怎麼不去跳舞?舞技退步了喔?」
「開什麼玩笑?」吼!這可是嚴重質疑她的能耐,要是往常,她一定二話不說衝進舞池裡扭個徹底,但不知為何,今天就是懶得動,沒有理由,純粹是懶。「只是昨晚腳板撞了一下,可能心理作用吧?老覺得有點心理痛。」
事實上,她的腳底板完好如初,完全看不出經過讓她疼到飆淚的撞擊,可見潘韋儒的推拿功力還不賴,搞不好可以跟受過專業訓練的老爸媲美。
「心理痛?」楊欣潔嗤笑,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那還找我出來跳舞?怪怪的喔妳,是不是跟妳的彼得潘不對盤?」
不對盤?也不至於啦,怪怪的倒是真的。「沒啊,我跟他好得很,他還煮三餐給我吃呢!」
「真的假的?」楊欣潔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像見了外星人降落在她眼前般。「該死的好運欸妳,這麼難得的好男人也讓妳遇上?!」像她,就差多了。
「哈!我也這麼覺得。」撥弄長髮,童瑤將這點好運歸功於自己眼光好。「所以嘍,人家說物以類聚,他的朋友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妳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她戲謔地推了楊欣潔一把。
「……好啊。」楊欣潔思忖半秒,應道。
「啊?妳說了什麼?」童瑤掏掏耳朵,像個孩子又吼又叫。「我一定是太久沒挖耳朵了,不然怎麼會出現幻聽咧?」
「幻妳的大頭啦!」楊欣潔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正想說些什麼,陡地身後走來兩個陌生男人。
「兩位漂亮又迷人的小姐,可以陪我們跳支舞嗎?」
童瑤和楊欣潔對看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說道:「不可以!」
敢打擾她們女人的私房話時間,死罪!
「別這樣嘛!賞個臉跳支舞,大家交個朋友。」其中一個男人涎著笑臉,不放棄地鼓吹道:「我們很會帶舞的,跟我們跳支舞保證妳們會上癮。」
童瑤瞪了他一眼,好興致全被打壞了。「不了,今天本姑娘沒興趣,回家睡大頭覺了。」
「嘿!別這樣嘛!」不死心男驀然抓住她的手,一副無賴的模樣。「錯過跟我共舞的機會,妳一定會後悔。」
「放手。」童瑤不高興了,用力甩開素手。「走開,我要回家了。」
楊欣潔對她的決定全然沒異議,抓起包包跟在她身後。
「漂亮的小妞,這未免太不上道了吧?!」男人臉色微變,尤其在附近好事者的注意下,原先還算友善的痞臉變得猙獰,全因童瑤不給面子。「就一首曲子,跳完我們各自解散。」
「我就是不要怎樣?」童瑤讓他這麼一挑釁,脾氣整個轟上腦袋;仗著PUB僱有守衛,她火大地頂了回去。
「妳──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動作很快,在她來不及做出任何防備之際,倏地賞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楊欣潔即刻尖叫了起來,不料在這還算高檔的PUB裡會遇上這種爛人。
「閉嘴,臭娘們!」另一個男人怕引起守衛的注意,用手一把摀住楊欣潔尖叫中的嘴,將她拖到一旁。
童瑤眼見情況失控,猛地抓起男人的手就咬,男人驚吼一聲,不假思索地以另一手捶打她,力量之猛令人驚愕!童瑤不顧身上的疼痛,死咬著男人不放,直到嘴裡滿是血腥味,守衛終於趕來拉開彼此,狠狠地將兩個沒品的男人轟出PUB為止。
守衛請來PUB老闆不斷道歉,並詢問是否要對施暴者提出告訴?童瑤懶得去處理那些司法程序,不願加以追究。
PUB老闆表示願意派專車接送她們,護送她們回家,童瑤首肯之後請他們稍待片刻,拉著楊欣潔到洗手間整理儀容,望著鏡中的自己滿身狼狽,她驀然啞聲失笑。
「妳瘋了是不是?這樣還笑得出來?!」楊欣潔從來不曾這般狼狽過,更別提童瑤了,她比自己還慘,臉上的妝花了不說,顴骨黑了一大塊,身上一定還有多處瘀傷,因為她被那男人揍了,揍得很慘。
「覺得有趣當然笑啊。」她笑自己這兩天好像和瘀青特別有緣,先是因為昨晚潘韋儒的無心,然後是今晚那莫名其妙男人的刻意,看來她恐怕要到廟裡拜拜,祈求神明保佑她脫離瘀青的糾纏。
「妳瘋得厲害耶!」楊欣潔大喊受不了,趕緊拉她走出洗手間,免得她又對著鏡子失控大笑──
拿出藥酒,潘韋儒的臉色很難看,比童瑤剛認識他、揹負龐大債務時的臉色還難看。
「我不要推拿了行不行?」瞧見他手上的藥酒,童瑤是嚇得直打哆嗦,全然不復適才對付無賴男子時的強悍。
「妳還知道害怕嗎?」他的嗓音低沈得可怕。
「那當然!怕痛是與生俱來的天性耶,我又不是沒神經。」童瑤閃著他,他的輪椅推到東,她就躲到西,最後躲到沙發後面嘀嘀咕咕。
「妳還知道那是天性?既然知道,還敢跟人打架?」潘韋儒的眼危險地瞇了起來,他不敢相信一個女人竟敢在PUB裡跟人起衝突,而且對方還是個力氣和體型都比她大的男人,不僅如此,更讓人打得滿身瘀青回來,看了他都心疼……
等等!心疼?!胸口一緊,他不明白自己怎會衍生出這種要不得的情緒,自己都嚇一大跳!
他是「賣身」的耶,怎能對「女主人」產生「非分之想」?
不可!萬萬不可!
童瑤猛翻白眼。「欸,是他欺人太甚耶,不然你要我乖乖跟他走還是怎樣?萬一被強暴了怎麼辦?」她才不是被唬大的,從來都不是!至少她還懂得自保。
「人家只是要求跟妳跳支舞。」
「啵」地一聲,打開藥酒的軟木塞,他認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對方開出條件,在不傷害自己的情況之下,短時間配合又何妨?何況她到PUB那種地方,除了喝酒也就是跳舞了,不然她去幹麼?
「……你不會這麼單純吧?」童瑤瞪他,很用力地瞪他。
「難道不是?」他完全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翻譯,難道不對嗎?他的中文程度應該不到退化的地步才是。
「跳舞只是臺階,接下來還有吃宵夜、看夜景,過分一點的要求一夜情,你覺得答應他好,還是不答應好?」童瑤沒好氣地將後面的「節目」說個大概,保證嚇死他!
潘韋儒瞠大雙眼,不知道邀一支舞的背後,還有這麼多「花招」。
「那些人……都那麼打算的嗎?」突然覺得自己單「蠢」得過分,雖然同事經常相約去PUB,但他總覺得那種地方太吵,所以也沒興趣去,沒想到背後大有文章。
「不信改天我帶你去見識見識。」童瑤忍不住格格發笑,真不知道他平常都怎麼打發無聊的時間。
「不用。」既然是那麼複雜的地方,他不認為自己適合涉足。「以後妳也少去為妙。」萬一再來一次類似的狀況,他恐怕會拿刀砍人。
「嗯。」她沒有反駁。經歷這次的事件,她對那種地方再也沒有好感了,之前純粹是去消磨時光,偶爾才會跟幾個堂姊妹或楊欣潔去坐坐,她一個人可沒興趣去。
「來吧,歡樂的時光過去,總得面臨一些磨難。」他倒了些藥酒在手上推勻,臉上掛著冷笑,踮了踮腳尖,示意她將「傷部」擱在他的腿上。
她連忙摀住自己的脖子、胸口!那些全是被那壞蛋揍過的地方,難不成他想……歐賣尬,她想都不敢想。
「不用,我自己來……」
「妳以為在搽乳液喔?快點!」他佯裝慍惱地催促道。
「那……那推推手就好。」她赧紅了臉商量道。
手臂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但隱藏在衣物底下的部分,她自己來就行了。
潘韋儒的眼瞇了起來。「意思是,除了手臂之外還有?」
「嗄?!」哇咧!對厚!藏在衣服底下的,他根本沒看到,她怎會笨得不打自招了咧?蠢斃了!「沒、沒沒沒有了……」
「沒有才怪!」潘韋儒火大了,差點沒讓她的膽大妄為氣昏。「衣服脫掉,讓我看看還有哪些地方!」
「不!」她的臉又紅又白,紅是因為害羞,突然被他這麼大剌剌地要求,白則是緊張,她怎麼好意思就這麼在他面前寬衣解帶?
「妳脫不脫?」他的眼再度瞇起,危險指數直飆百分百。
「不脫!」她就不信行動不方便的他,敢對自己怎麼樣?
「真榮幸妳給我這個機會。」他陰惻惻地笑了,笑得讓她心裡直發毛。「不脫我來幫妳脫。」
「嘶~~」她深吸口氣,猛地往床內縮。「你你你……你別亂來……」
她應該更理直氣壯點,但她實在控制不住聲音裡的顫意。
「妳不就是買我來對妳『亂來』的嗎?」他撐起手臂,當真由輪椅座位上站了起來。
「不──」天,她快昏倒了,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更聽話一點、更順從一點,而不是處處跟她唱反調,即使全是為了她好!
「來吧,忍一忍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