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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

    25你絕對是文學史上牛逼第一人——第一個拿盜版稿費的作者。

    這些日子,江可蒙依舊隔三差五地給我打電話,而且時間一定是在午夜兩三點鐘,電話那端依舊是很HIGH的聲音,藉此來宣告我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馬哲課堂上,我給海南島發短信,我説,江可蒙要回國了。我們這些祖國的親人該怎麼歡迎她呢?

    海南島半天之後才回了五個字:誰是江可蒙?

    大爺的,我一看就惱了,回短信道,就是那個苦追了你好多年的小丫頭,江別鶴的親侄女,我們以前的學習委員……

    半天后,海南島又回了一條:哦,就是給你下耗子藥的江可蒙啊……後面跟着一串意味深長的省略號。

    看得出,海南島是不歡迎江可蒙的,他是在警示我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痛,和這種人交往始終是要吃虧的。

    週末,海南島來學校找我,開着一輛白色的本田雅閣,裝得跟某暴發户的公子似的。小瓷就在副駕駛座上,十幾歲的小女孩,描眉抹眼打扮得跟戲班裏的紅角似的。海南島看着我們走出來,就衝着我們按喇叭。

    這輛車是馬小卓剛從花台二手市場買來的不知是幾手了的小破車,重新噴了漆,改造一新。海南島一直夢想有一輛自己的車,但是這些年的收入都用來給胡巴的母親看病了。所以,每次只能對馬小卓等狐朋狗友下毒手,搶來他們的車,先過過癮。

    胡冬朵和我一起走到樓下,看着車裏的海南島,眉開眼笑,説,你這朋友品味真不錯,盡開這種二奶車。

    胡冬朵説者無意,海南島聽者有心,當天下午就把車給馬小卓還了回去。

    馬小卓開心極了,本來還在糾結海南島大爺指不定要折騰幾天才肯把車還給自己,而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要,現在海南島居然直接將車給送回來了,不過,嘴裏卻還要客套着,説,自己兄弟,開就是了。這麼着急還回來幹嗎?

    海南島一直都這麼直接,他也沒對馬小卓隱瞞,他説,大哥,你以後要買二手車麻煩改改品味,不要買這種二奶都不開的車。

    馬小卓這個人吧,也説不出有什麼大的毛病,唯一的缺點就是特記仇。當他從海南島嘴裏得知,自己的購車品味被某個叫胡冬朵的黃毛丫頭給詆譭了時,心裏當下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而且,這個風水輪流轉輪流得確實很神奇,以至於後來,胡冬朵大學畢業後失業大半年,在她都快絕望時,夏桐建議她去馬小卓的文化公司應聘,結果,被馬小卓笑眯眯地拒絕了三次。

    不過,現在的胡冬朵還是晃盪在校園裏的大三傻妞,雖然剛剛經歷了“失婚”之痛,但這沒有讓她迅速成熟,所以她那點兒智商還不能讓她預感到一年半之後的危險。

    那天,她雖然口裏説着海南島開着二奶車,但依然還是很開心地坐了上去。

    小瓷在副駕駛室裏端坐着,理都不理我們,海南島白了她一眼,説,你個死孩子,沒看到兩個姐姐上來了嗎?

    小瓷斜視了海南島一眼,鼻子裏哼了聲姐姐算是完事。

    海南島説,這個丫頭,越來越橫了,沒法管了,早知道當年流浪時,我就不該這麼慈悲,撿這麼一玩意兒回來!

    胡冬朵就笑,開玩笑地説道,你當時不是打算得也挺長遠的嘛,擔心自己一流浪兒童長大找不到老婆,乾脆就撿個小童養媳。唉,不過海南島,其實你這麼帥,怎麼可能沒女生喜歡呢?

    海南島看了我一眼,跟胡冬朵扯道,唉,你不知道,當年吧,我差點就迷倒七中一大片女生,都要死要活的!可惜啊,當時不是有個顧朗嗎?唰——那小子劈了我半壁江山去,老子的倆摯愛,小結巴葉子跟小土豆涯子,全是那小子的粉絲。説起來啊,這一直是我內心之痛啊。

    我笑,跟胡冬朵説,別聽他的話,他哪裏有時間摯愛我和葉靈啊。舌尖落到“葉靈”的音節上時,我的聲音抖了一下,眼睛突然很酸,這麼多年,始終無法面對她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胡冬朵好奇地看着我,她説,哎,天涯啊,顧朗到底長什麼樣子?他和海南島誰更好看,噢噢噢還有江寒,到底誰更好看?

    其實胡冬朵的問題有些蠢。這個怎麼能比較呢?這麼多年,顧朗是開在我心裏的一朵花,海南島是長在我身邊的一棵樹……至於江寒,這是個自戀狂。嘖嘖。唉。

    海南島突然回頭,看了看胡冬朵,問,江寒是誰?

    胡冬朵就是江湖百曉生,酷愛回答問題,一聽海南島提問,就來了精神,説,啊。那個江寒啊,就是一個最近對艾天涯很感興趣的男人。啊呀,那銷魂的小眼神,冷酷的小表情……開着一輛雷克薩斯LS600hl,比開寶馬大奔的公子哥兒低調多了,不過,就一點兒不太好……據康天橋説,他是出名的花花大少,不過話説回來,男生不都那樣嗎?

    我皺皺眉頭,跟海南島説,別聽她胡説八道。

    海南島笑,戲謔地説道,土豆啊,要是真釣到金龜婿,你就甭寫什麼純愛小説了,直接寫個勁爆題材——《後大學時代勵志自傳:我是如何誘惑到多金帥哥的》。靠!保準火起來!到時候,我和馬小卓幫你出版,正版盜版一起發行!我負責你的正版渠道,馬小卓負責盜版方向,倆方向你都拿版税!靠!到那時候,你絕對是文學史上牛逼第一人——第一個拿盜版稿費的作者。我琢磨着,等你紅了,我和馬小卓發達了,公司也可以正規起來了,我們組織上一大批正太蘿莉,先給他們洗腦,許給他們美好的未來光輝的前途,組織他們成為公司最強大的槍手軍團,跟流水線似的出書,不管是言情、武俠、懸幻、科幻、偵探……哪怕是色情小説……統統都冠上你的名字,艾天涯。你要是堅持自己作者的清貧氣質文人骨氣不樂意入夥的話,我們就弄一個別的名字,不管是小秋燕還是燕秋小,硬生生地打造出現代文學史上的第一把交椅。到籤售時,就僱一模特兒充當她,四處曝光好了。到時候,我和馬小卓就是倆文化名人了!

    海南島一通雜七雜八的話,聽得胡冬朵眉開眼笑的,她説,唉,天涯,他真的是一文盲嗎?怎麼覺得跟一博士似的。

    海南島説,哎,胡冬朵,你別聽艾天涯這個死孩子的。誰文盲了?我雖然從小流浪吃盡苦頭,但是志向不改,立志當一文化名人。

    我癟嘴,你和馬小卓一樣,混好了也就一文化流氓,我還是寧願你去賣盜版書。

    小瓷看着我們三個人在車廂裏熱鬧地討論着,她卻一句話都插不上,不禁撅嘴道,都半天了,還不走啊。

    胡冬朵悄悄跟我咬耳根,小童養媳生氣了,丫頭一天到晚把我們這幾個當假想情敵呢。

    海南島沒理小瓷,回頭看看我,説,文化流氓也得你釣了金龜婿,寫出了自傳,幫公司賺了錢後我才能有這個盼頭啊。好好把握那個什麼低調的雷公電母克薩斯。

    胡冬朵説,是雷克薩斯,不是雷公電母克薩斯。然後,她又繼續説,哎,説起那個江寒,真的,這麼好看的男人,我還真很少看過……呃不,我就看過一次,你們知道唐繪里的那個小黑哥不,傳説身上揹着幾條人命,經常在唐繪里坐着發呆,對人愛理不理。我就近距離看過他一次。唉,艾天涯,你們常寫天雷小説,那個形容美男子的詞……什麼來着……哦哦哦,是神秘冷酷、邪魅陰冷!那幽暗深邃倦世的眸子,那似笑非笑的唇角……

    海南島説,靠!你詩朗誦啊!文筆?她才沒有那麼優美的文筆,最多就是“好看的男子”,“乾淨的眼神”。真不知道馬小卓怎麼能看上她的文,一文盲老闆,看上一文盲作者,還簽了書約。

    我很謙虛地笑笑,如今能五千大洋賣本長篇,也就是我這類出身貧寒的文盲作者了,別的作者馬小卓不是買不起,是捨不得買,我這個便宜貨先湊合着。

    胡冬朵説,海南島,天涯好歹也是你的作者,你要看文筆優美,你去看散文去看優美語句一百篇……不過海南島,你是不是覺得我説唐繪美男和江寒帥哥你就特別嫉妒啊?其實我不是説你不帥,只是,咱們這些老百姓,沒人家那種天生的貴族氣,你懂不?等你將來發達了,沒準兒穿上一身DiorHomme,身後挎一LV,開上一輛BENZ,閉着嘴巴不説話,別人也會將你當貴公子。

    海南島發動引擎,説,得了,小妞。江寒大少我不理論了,留給我們家天涯攀龍附鳳,等她得道成仙,我和小瓷也跟着雞犬升天。就一個唐繪的小黑哥,還貴公子?我要是混黑社會,估計你也會覺得我氣質冷酷邪魅,眼睛神秘倦世……

    海南島折騰了半天,車愣是沒發動起來。

    我和胡冬朵就坐在車上,看着海南島和這輛車對抗。

    我突然有些好奇,問胡冬朵,我去過唐繪好多次,怎麼就沒見到你説的那個小黑哥呢?

    胡冬朵還沒來得及回答,海南島就插嘴了,説,土豆啊,別説大哥總是説你,你這就要嫁入豪門了,怎麼還能對別的男人有非分之想?靠!小心江寒少爺休了你。

    胡冬朵就笑,説,你還是別管人家小兩口的事了,有精力你就趕緊對付你的車吧。説完她轉向我,説,他很少露面,據説唐繪是他開的,人家是唐繪的老大好不好?説他是“小黑哥”不是説他是小嘍囉,是説他年紀輕輕而已。

    海南島説,你別扯,唐繪老闆明明是個女的。

    胡冬朵不甘心地還擊,你才瞎扯,明明是他。

    ——明明是女的!聽説是某個官員的姘頭!俗稱二奶,聽説最近忙着轉正了。

    ——你神經病,明明是男的!就是那個超帥的小黑哥!

    ——就是女的!馬小卓這個地頭蛇説的話能是假的嗎?你説的唐繪不就是一樓那個平常人晃盪的俱樂部?你知道它的其他嗎?二樓賭,三樓嫖,四樓吸粉仙飄飄。白痴!

    海南島剛説完,胡冬朵就笑眯眯地説,你是去二樓賭過還是去三樓……呃?説完她的丹鳳眼瞟了瞟旁邊的小瓷,一副想看好戲的樣子。

    小瓷的臉憋得通紅,盯着海南島死命地看,海南島還沒來得及回應,只聽轟隆一聲,馬達終於發動了。

    胡冬朵搖搖頭,笑,嘖嘖,對付了半天,這輛車終於學會走路了。

    海南島從後視鏡裏看着正在談笑的我和冬朵,喊了我一聲,天涯。

    我收住笑,抬頭看看他,應了一聲,嗯?

    他聲音很輕説,胡巴要出來了。

    胡巴。

    記憶突然劃開了十四歲那年的傷口,幾乎七年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七年前,胡巴因為搶劫傷人,被關進了監獄……

    我看了看海南島,他的眼睛有些紅,我的心也緊了緊,不知道該説什麼,只能説了一句,哦。

    眼睛瞟向了窗外,依稀有淚。

    時間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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