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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臺灣的冬天雖然不冷,人們卻愛吃火鍋,想象天寒地凍的感受。

    難得平常來無影去無蹤的好友都在,邢磊入境隨俗的在別墅裡擺起火鍋大餐,宴請三位好友。嗜穿黑衣、戴墨鏡的是殺手莫森,他正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好像在檢查這屋裡有沒有暗藏監視系統。

    穿駱駝色休閒服的是警官聶出,他也極為警戒的東看看、西看看,就像深入民宅,檢查有沒有犯人窩藏似的。

    穿藏青色襯衫、戴平光眼鏡的是政要聞卉,他很正常的守在火鍋前猛吃。

    邢磊則是穿著鐵灰色運動服,閒閒的喝茶。對莫森和聶出自願替他做安全檢查,一點意見都沒有。

    跟這三位好友在一起,是他難得的放鬆時刻,可以什麼都不必防、什麼都不必瞞。

    而開著的電視,正不斷播放邢磊歸國所帶來的轟動,其中當然也包括幾位老人家的發言。

    “你們都看到老人家的宣言了。”見莫森和聶出忙完了,邢磊出聲切入正題。他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希望好友們別把他當罪魁禍首。

    “還不是你太招搖,”第一個咬牙切齒指著他的是莫森,因為他就是為了他,才千里迢迢地從挪威趕回來,“害我也被點名了。”

    “就叫你事業別做這麼大,去哪裡都弄得人盡皆知。”第二個發難的是聶出,他從邢磊下飛機開始就鬱悶到現在。

    鄉下的老人家和都市裡的人不一樣,他們想做的事,一定會使盡一切力氣做到,屆時恐怕他們還沒找到另一半,就被他們煩死了。

    “哈,你們就自求多福吧!”閻卉邊說風涼話,邊大啖火鍋大餐。

    “你也差不多!”

    他們三個異口同聲的指著他。

    “呃,是……我也差不多。”閻卉連忙舉起雙手與肩同高,不自然的陪笑。

    開玩笑,被一個高階警官指著,已經夠讓人頭皮發麻了,還被一個頂尖殺手指著,這簡直要他嚇破膽。

    “你們倒是說說該怎麼辦啊,跟他們說‘婚姻不是惟一的康莊大道’會不會有效?”這件事讓邢磊很煩惱。

    受到根深柢固的家教影響,他們就算再囂張、再無法無天,也無法不把老人家的話當一回事。

    “你打哪兒學來這句話的?說得倒真貼切。”莫森撇著嘴角訕笑,“能怎樣?只好繼續躲了。”

    “躲到哪裡去?我回來的消息人盡皆知,老人家難道不會叫我去把你們挖出來?”就算他不願意,也會被逼得不得不行動。

    四個人的父母和長壽的祖父母、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加起來恐怕有幾十個老人家,一人說句話,就夠把他淹死。

    “是誰造成這種骨牌效應的,啊?”那幾個人簡直想把邢磊措死。要倒他自己倒就好,幹嘛拖著他們?

    “你倒好,有個知道‘婚姻不是惟一的康莊大道’的紅粉知己,什麼都不用怕。”聶出訕訕地說。“說這句話的不是我的紅粉知己,她是說來安慰同性戀的。”他還記得她落跑的樣子,想到他就忍不住發噱。

    “被當成同性戀?”閻卉滿嘴食物幾乎要噴出來,“你邢磊現在是什麼身份地位,竟然有人敢這樣懷疑你?嘖,真勇敢。”

    邢磊是四人當中,外型最斯文儒雅的一個。但若論身份地位和手段,可半點都不輸人。

    “那女星朱虹呢?她不是現成的對象?”

    “朱虹?你們知道她是誰嗎?是隔壁癩痢頭的遠房表姐,每次都被我們整到哭著回家的那個。”這幾個不識相的傢伙,以為朱虹安了好心眼?

    “癩痢頭的表姐?那個愛哭鬼?”他們三個驚叫起來,“變這麼漂亮?”

    “有這麼漂亮的舊識纏著你,你還煩惱什麼?”閻卉有大事底定之態。

    “你要?給你。”邢磊敬謝不敏,“我寧可去走同性戀的康莊大道,也不招惹那傢伙。”

    “那你就開個記者會,宣佈自己是同性戀吧!”其餘兩個人大大取笑。

    “‘就算是同性戀,也得生個孩子回去向老人家交差’才是重點,你們還不知道嗎?”棒打落水狗。這幾個還算朋友嗎?

    “去孤兒院抱一個不就好了!”聶出提議。

    “那你只有被打死的份!”閻卉撻伐,“老人家的觀念你還不知道嗎?就算女人只是生小孩的工具,也要找一個回去交差,以免左鄰右舍說話。最好的方法,是先有個人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結婚應付一下。”

    終於有張嘴吐出有建設性的話了。三個人同時點頭如搗蒜。

    那要找誰?四個人面面相靦,眼光在彼此間轉來轉去。

    “我不行,沒有人會想和出生入死的警官結婚。”聶出一看大家把目光投向他,趕緊搖手。

    開玩笑,與其結婚,他還寧可到綠島去唱小夜曲。

    聶出的話有道理。幾道目光轉呀轉,再次不約而同的落在邢磊身上——只有他和閻卉不用出生入死。

    “別看我,我太忙,沒空和女人糾纏。況且在空中飛來飛去,危險性同樣很高。”邢磊趕緊搬出一堆理由來,就怕自己當眩

    於是,目光只好落在閻卉身上。

    “我生存的意義是為人民謀福利、為國家社會的福祉鞠躬盡瘁,怎麼可能把力氣花在渺小的婚姻之事上?”閻卉說得冠冕堂皇。

    “那隻剩……”所有人把充滿希望的眼光投向莫森。

    “你們覺得有哪個女人敢跟殺手同床共枕?”莫森陰陰一笑,所有人只好默默地把眼光收回來。“總要有個人先交差。”這件事真是煩死人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他們十分有默契的,同時從身上取出一枚硬幣來。

    四枚來自不同國家的硬幣在各自手中,四人大致檢驗一下,點頭通過。

    擲硬幣是他們面對類似情況時,最好的解決方法,完全靠運氣。

    “正面反面?”

    “反面。”

    “好。”

    四枚硬幣同時往上拋,在空中翻轉了幾次,落在各自的手上。

    “離手。”

    右手離開左手,左手上躺著各自的硬幣,結果只有一枚歐元是反面。

    邢磊的額頭有九條黑線垂下來。

    “這件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兄弟。”聶出強忍住笑意,拍拍邢磊的肩膀。居然是三比一,他真是走狗屎運了。

    “我會給你一包特大包的紅包的。”莫森也幸災樂禍。從小到大,擲硬幣的結果,誰也沒有賴皮過。

    “哇哈哈,這件事解決了,咱們繼續吃可口的火鍋吧!”閻卉首先衝到火鍋旁,開始大吃特吃。

    “好吧,到時你們別忘了派兩個來當男儐相。”邢磊也只好認了。

    “我很忙。”聶出閃到閻卉身邊去吃火鍋。

    “我沒空。”莫森也閃去廚房。

    閻卉繼續吃火鍋,假裝沒聽到。

    跑都來不及了,白痴才會去當男儐相。

    “總有一天會輪到你們的。”邢磊沒好氣地道。

    “你要是存心陷害我們,我們就跟你絕交。”三人異口同聲。

    “為這點小事就絕交,未免太沒風度了吧!”邢磊瞪著他們,“你們這幾個沒人性的,別把火鍋料吃光了。”他趕緊衝去搶救快被掃光的火鍋料。

    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世上還沒有難得倒他邢磊的事。

    “邢磊,你再不快吃,我們可不留情嘍!”莫森也加入爭食行列。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

    一場美食爭奪戰於焉展開。

    難得聚在一起,該解決的事也有了定奪,煩惱就等到以後再說吧!

    業務的工作是沒有所謂上下班的,貝烯的業務跨越國界,工作時間也就跨越時差了。

    “好的,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為您處理這個案子,一定會竭盡所能的達到您的要求,謝謝您的愛護。”貝烯拿下耳邊的手機,才發現全家人——爸爸、媽媽、兩個哥哥、兩個嫂嫂全睜大眼瞪著她。

    “呃……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都還沒睡?”時鐘顯示現在是午夜十二點半。

    這麼晚等在客廳偷聽她講電話,絕對不是睡不著!貝烯心裡很清楚,更清楚他們接下來會如何炮轟她。

    希望他們沒有把她的法文聽得太清楚。

    “呃,很晚了,大家早點睡吧,我也該去洗澡了。”貝烯正想舉步溜開,手機又響起,正要接,卻被她“賢明”的老母一把搶了去。

    “就是這東西害你嫁不出去的。”“賢明”的老母把手機關掉,丟進抽屜。

    照她這麼說,全世界賣手機的公司,豈不成了天怒人怨的罪人?貝烯在心裡反駁。

    “阿烯,別怪媽媽,女子無才便是德,才會有人追。”老爸是老媽的靠山。

    沒錯,這正是賢明、開化的爸媽一貫的中心思想,怪只怪貝烯無長姐,才會變成他們貫徹思想的主要目標。

    “小妹,不要讓自己太能幹,否則男人會被你嚇跑的。”大哥理所當然的來插一腳。

    才怪,多少男人前仆後繼的撲上來啊!只可惜貝烯女王只要戀愛,不要rou體關係和婚姻關係,男人們只好摸著鼻子走開。

    “看看現在的社會,職位太高的女人不是沒人要,就是婚姻不幸福,跟幸福美滿的大半輩子比起來,眼前的高薪和位高權重,實在太渺小了。”二哥曉以大義。

    拜託,婚姻不幸福跟沒人要、職位太高,沒有絕對的關係好不好?更何況她貝烯一點都不希罕婚姻。

    “小姑,大哥是為你好,女人最終還是要有個歸宿。”輪到大嫂。

    貝烯懷疑大嫂肚子裡的孩子出世後,也會在這裡排排坐,一同炮轟她。

    “小姑,二哥說的有道理,權力和地位畢竟是空虛的,用一輩子去追逐,太不值得了。”二嫂自然不能跳過。

    追逐權力、地位,跟不結婚好像八竿子打不著吧?她只是不想結了婚,為一個家庭洗手做羹湯,變成黃臉婆而已。

    “最高到業務經理,不準再升官了。從明天開始,我會積極找人跟你相親,務必在二十八歲之前把你嫁掉。”“明理”的老母下令。

    “媽,哪有這樣的?我才二十六歲,不算太老吧?”貝烯抗議。

    她叱吒商場,以絕佳的談判技巧和商業手腕,完成百萬千萬的交易,但在家裡,面對至高無上的雙親和兄長,她只是個小小的可憐蟲。

    自從上次被訓話三天三夜後,她打死也不敢在家裡說出“不結婚又不會怎樣”、“這世上不結婚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是每個人都要結婚”和“我只想談戀愛”這些話了。

    這些年來,她已經真切的體悟到,自己再能言善道,也駁不贏這六張嘴。

    既然用說的說不贏,她乾脆以行動爭長短——他們愈逼她結婚,她就愈不結,看誰厲害!

    “不算太老?我二十六歲時,你已經在肚子裡了!從現在開始,你的婚姻之事由我作主!”老母終於露出威儀。

    “不要,我要自己找。”結婚大事要是落到父母之手,肯定沒有轉圈的餘地,她還是小讓一步保險些。

    “這句話我們已經聽三年了。”全家人不約而同地戳破她的敷衍。

    “我們不會再上當了,就算你要自己找,也得去相親。”老母全面把她封殺。

    “嗚……”貝烯覺得自己簡直欲哭無淚。不結婚是人神共憤的事嗎?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明天開始不準加班,每天準時下班給我去相親。”老母再三叮嚀。

    “好……好啦……”貝烯不情願的答應。

    她好想買張機票,飛到沒有婚姻制度的國家。要是每天相親,她不悶死、慪死才怪。

    直到爸、媽、哥、嫂心滿意足的回房,貝烯才收起裝出來的苦瓜臉。

    剛才那些服從全是裝出來的,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家裡她最小,只好任他們作威作福。但出了家門,腳長在她身上,又有幾個人製得了她?

    衝著“相親”這兩個字,她不每天加班加到天亮才怪,辦公室那麼大,她還愁沒地方睡?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非但不乖乖去相親,還決定一輩子不結婚,怎樣?

    邢氏財團的歲末聯歡晚會從來沒有這麼盛大舉行過,那全是因為總裁邢磊難得到臺灣分公司來過年的緣故。

    聽說總裁這次提供了價值千萬的摸彩大獎,而最奇特的獎是:在聯歡晚會中演出最精彩的部門,可以免費暢遊歐洲一個月,除了可以去位於巴黎的總公司參觀外,還可以與總公司的主管交換工作經驗。

    這等於是超級優渥的人才培訓機會了!所以邢氏財團的歲未聯歡晚會,破天荒沒有請來當紅的影歌明星助陣,完全由公司幹部自己上場表演,場面可真是龍爭虎鬥,互不相讓。

    “小陳呢?演灰姑娘的小陳來了沒?快打手機給他!”貝烯的聲音響透嘈雜的後臺,至少造成十秒鐘的寂靜。

    “到哪裡去了?難道他真挖個洞鑽進去了?”沒人回答,貝烯繼續找。

    前面幾場表演都很精彩,他們如果想去歐洲,就得多加把勁。

    “經理、經理。”後頭,助手小鈴追上來。

    “找到小陳了嗎?”貝烯一副“如果不是找到人,就別來煩我”的神態。

    “經理,小陳因太緊張而腹瀉掛急診,所以不能來了。另外,主持人要我告訴你,前面幾隊自動放棄,下一個表演的就是我們了。”

    總務部的表演太精彩,讓後面自嘆不如的幾隊自動棄權了。

    “什麼?!”貝烯跳起來,“這……”這下糟了,灰姑娘要找誰演?

    “經理,怎麼回事?小陳呢?”演後母和姐姐的幾個人跑過來。

    “他生病住院,不能來了。”貝烯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那怎麼辦?主持人說,再不到五分鐘就換我們表演了。”幹部們面露愁容。

    “總會有辦法的,你們去把妝再化濃一點,鞋子也換一換。”貝烯堅定的說。

    總務部的表演算什麼,業務部的表演肯定比他們完美幾百倍!

    走位、表情、肢體語言排練了那麼久,臺詞和歌曲也都背得滾瓜爛熟,她怎麼能被這小小的問題打敗?他們業務部是不屈不撓、愈挫愈勇的!

    “噢。”既然經理這麼說,他們照辦準沒錯。

    “決定了,我去演!”她義無反顧的跳出來,馬上就去換衣服、化妝。

    幸好小陳的身材不是太胖,戲服由她來穿,只需加幾根別針。

    “經理,這……”再怎樣,她也是他們部門的領袖,總不能讓她隨便上臺搞笑吧!

    “這什麼這?我扮灰姑娘不好笑?”貝烯勝他們。

    “不,是太漂亮,不像灰姑娘。不然叫小鈴演好了。”總之不能讓經理上臺,會讓人以為業務部沒人才了。

    “小鈴連一句臺詞都不知道,你叫她上臺演啞巴?還是你們不打算去歐洲了?你們不想,我可想,快準備。”

    “是。”於是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化妝、準備道具。

    沒多久,前一個節目結束,主持人哈啦幾句,宣佈下個節目是由業務部主演的“新版灰姑娘”。

    “話說,可憐的灰姑娘坐著南瓜變成的馬車,去參加王子的宴會。慌忙間,灰姑娘遺落了一隻玻璃鞋,於是王子拿著灰姑娘遺落的玻璃鞋,四處尋找灰姑娘……”有人擔任旁白,引導劇情發展。

    接著,觀眾看見灰姑娘拿著掃把上臺,邊掃地,邊用尖銳的嗓子荒腔走板的唱著:“別人的生命,是框金擱包銀,阮的生命憮值錢……”

    貝烯一上臺,就讓全場爆笑。

    她的嘴巴用紫色的唇膏畫成血盆大口,兩頰則塗著鮮豔的腮紅,金色的假睫毛像扇子般誇張地煽呀煽的。

    五顏六色的頭髮像叢叢往上長的稻草,馬桶蓋造型的帽子顯然蓋不住;像在炮臺上即將發射的兩顆飛彈,誇張的尖聳在胸口;醜陋無比的蓬蓬裙是用破爛漁網織成的,上頭還掛著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裙子的隙縫中,隱約露出毛絨絨的腿毛。

    走路的時候,她竭盡所能的搖擺臀部,那些鍋碗瓢盆立時鏗鏗鏘鏘作響,有幾支湯勺甚至掉了下來。

    至於那把掃把,除了像被狗啃剩的之外,柄上還系一個寫著“阿貓愛阿狗”的汽球。

    全場因她這造型而笑得東倒西歪。

    邢磊也在觀眾席中,他是歐洲之旅的主要評選人。今天他穿著一套鐵灰色的義大利手工西裝,斯文的氣質不知霸佔了多少女性幹部的眼光。

    “那是誰扮的?笑死人了。”各大幹部們爭相猜測臺上那人是誰。

    “是業務部的人。火經理應該是導演吧?虧她想得出這種扮相。”

    “火經理?”邢磊向坐在後頭的人詢問。這些天來,他每天都聽見這個稱號。

    “報、報告總裁,業務部的貝烯經理,大家都稱她火經理,形容她思緒快、動作快、績效亮麗的性格。”副總裁連忙說明,就怕稍有怠慢。

    “哦?”邢磊輕應一聲。他的形容使他想起一個人,那個惟一錯認他為同性戀的女人。

    “……怪阮的落土時,柱著歹八字……”

    “哇哈哈!”灰姑娘極度走音的歌聲,讓臺下的觀眾笑得眼淚紹出來。

    正當大家笑得不可自抑,灰姑娘竟指著臺下眾人,誇張地尖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想不到我這可憐的灰姑娘,白天被兩位姐姐欺凌,晚上受後母虐待,現在唱首歌,還要被左鄰右舍笑,有沒有天理啊!”

    邢磊的心震了震。這個聲音……是那個女人?嘖,她還欠他一個道歉,他要不要找機會跟她要回來?

    “是火經理,除了她之外,沒人有這種音色。”臺下觀眾笑得肚子發疼。

    “真的愈來愈像耶,這個角色好符合她的形象喔!”

    “講這樣。人家她是為部門利益犧牲,像我們部門的主任就做不到。”

    “火經理親自下海,後面的幾個部門可以棄權了。”

    大家議論紛紛,邢磊句句聽得真切。想不到她就是幹部口中的火經理,行事有點莽撞,卻是個業務經理,好像挺有趣的。

    正當他心中隱約升起某些想法時,臺上又演出令人爆笑的劇碼,觀眾的笑聲驅散了那些幽微的念頭。

    “快快快,聽說王子拿著鞋子,挨家挨戶尋找舞會里與他共舞的女郎,就快到咱們家門口了,快點準備。”

    “是啊,大姐,咱們可要盡心打扮,好嫁入皇宮。”

    兩個塊頭粗大、穿著迷你裙、三寸高跟鞋,腿比蘿蔔粗、臉化得像調色盤的“大女人”,從左邊跑了出來,觀眾的笑聲又像炸彈般爆開來。

    “這可是我們最動人的妝、最美的衣服,王子要是看到我修長的大腿,一定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短裙妖嬌的撩起,露出性感……呃,印著鹹蛋超人的平口褲。

    “我也是,王子只要看到我的媚眼,就會忘記今夕是何夕。”“動人”媚眼直拋。

    臺下響起誇張的嘔吐聲。

    “啐啐啐,你們這些人真不識貨。”大姐和二姐揮揮手,走往右邊,一頭撞上正在掃地的灰姑娘。“唉喲,要死啦,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碰到你,會倒大桅呀,妹妹,快拿鹽來灑一灑。”

    “來了,鹽來了。”

    正當大姐、二姐欺負著灰姑娘的時候,王子騎著白馬光臨。

    “外頭有馬蹄聲,一定是王子來了,我們快整理整理,好去迎接。”

    大姐、二姐把灰姑娘推到身後,開始補妝抹粉。

    “得得、得得、得得……我身騎白馬,過三關,改換素衣,找姑娘……”

    王子的出現又令觀眾笑到肚子疼,他的歌聲實在跟灰姑娘不相上下。

    “笑什麼笑,再笑就把你們全拖出去斬了。”

    王子一聲令下,大笑頓時變成竊笑。

    原來王子的腳上綁著四隻紙板畫的馬腿,旁邊有個註解寫著“這是白馬”,馬兒步行的音效也是他自己配的。

    王子身後還有四位挑夫,挑著一雙比平常人的鞋還要大十倍的玻璃鞋,臺下觀眾又忍不住爆出大笑。

    “這已經是最後一戶人家了……希望這隻鞋的主人,是個溫柔婉約的小姐。”俊秀優雅的王子望著大鞋,甚是煩惱地自言自語。

    “王子,那隻鞋一定是我的,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嬌小的腳……了……我的媽呀。”當大姐看到挑夫放下來的鞋子時,嚇得跳到後頭去。

    “王子,那肯定是我的,我是這座城裡的最後一位小姐,一定是我。”二姐興匆匆的衝出去,看到那麼大的鞋,也目瞪口呆,“那個……肯定不是我……”

    正當王子要離開時,灰姑娘的破鑼嗓子又嘹亮的唱了:“別人A生命,是框金擱包銀,阮的生命憮值錢……”

    “咦,你們這裡還有一位小姐?”因為歌聲太難聽的關係,王子想假裝沒聽到都難。

    “沒有,只是掃地的歐巴桑啦!”

    “是啦是啦,一個嗓子壞掉的歐巴桑。”

    “誰是嗓子壞掉的歐巴桑?”灰姑娘從後頭跳出來,一眼看到那隻玻璃鞋,她衝過去,抱著玻璃鞋哭了起來。

    “原來你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你被不肖之徒誘拐了呢……你一定受盡欺負了……你就是王子嗎?這隻鞋是我的,快接我進宮吧!”灰姑娘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呃,進宮是可以,但不知小姐可否試穿一下?”王子被灰姑娘嚇得亂跳的心臟這才歸位。

    “好。”說著,灰姑娘撩起掛滿破銅爛鐵的裙襬,舉起腳丫子—

    她的腳丫子竟有一般人的十倍大!王子趕緊返後一步,以免被腳丫子踢到,飛出去。

    “瞧,剛好。”腳丫子伸進玻璃鞋裡,大小剛好。

    “原來你就是與我共舞的美麗小姐,讓我們進宮去吧!”

    臺下觀眾還沒順過氣來,灰姑娘與王子就進宮去了。

    如果這出戏就這樣結束,起碼可得九十分。但是,劇情卻還在進行中—

    “也不知是誰規定的,灰姑娘進宮後,皇宮上下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婚禮。這天,憂心忡忡的王子在書房約見心事重重的灰姑娘……”旁白簡單地將故事帶往發展的重點。

    接著,王子與灰姑娘又出場了。這次灰姑娘已經換下破銅爛鐵裝,換上華麗的宮廷禮服,只是不知為何,頭髮還是那麼翹、妝還是那麼醜,而最大的特點還是那雙比平常人大十倍的腳。

    “美麗的姑娘,皇宮裡正為籌備婚事喜氣洋洋,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王子麵帶歉意的開口。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王子,請王子先說吧!”灰姑娘也一臉憂愁。

    “婚禮是父王的意思,其實我……我是個同性戀……”王子萬般難以啟齒。

    臺下的觀眾和灰姑娘一樣怔住了。

    王子是同性戀?!沒聽錯吧?這樣一來,戲要怎麼演下去?

    “什麼?”灰姑娘大吃一驚。

    “我是同性戀。”王子堅定的重複一次。

    “蝦咪?!”灰姑娘不敢置信的退後一步,“你再說一遍。”

    “我是同性戀。”王子以為灰姑娘受到太大的驚嚇,他不厭其煩的重複。

    灰姑娘面向觀眾,不敢相信的指著王子問:“他說什麼?”

    “他是同性戀!”全場觀眾異口同聲的告訴她答案。

    灰姑娘的小臉怔住,表情從不敢置信慢慢變成更多複雜的情緒,然後,原本該傷心失望的臉,變得欣喜欲狂。

    “真的嗎?你真的是同性戀?我沒有聽錯?所以你不會和我結婚?”灰姑娘激動的拉著王子的手,再三確認。

    “你這是太傷心,還是太高興?”王子為她的反應搞不清楚狀況。

    一般的女人要是聽到王子不會和她結婚,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要任性,要他負責吧?

    “真是太巧了!王子,我要告訴你的話是:我是個不婚族,對結婚沒興趣,只對城裡的經濟和百姓的生活有興趣,希望王子不要把我當結婚對象,而是當作共商國事的夥伴。”灰姑娘的理想崇高遠大。

    “真的嗎?”王子喜出望外,“太好了,你可以名為王妃,實則為國師。”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啊!

    “好主意,那我們就依照國王的計劃完成婚禮吧!”灰姑娘高興極了。

    於是兩個人高高興興的籌備婚禮去,幕後以人聲奏起結婚進行曲……

    “王子和灰姑娘‘以結婚之名,行不結婚之實’後,灰姑娘一展雄才大略,造福鄉里百姓。他們從此‘各自’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至於他們的下一代,如果可能的話,敬請期待續集。”

    旁白結束後,所有演員出來謝幕,得到前所未有的熱烈掌聲。

    好出有爆笑也有巧思,各方面都很完美的戲,了不起!邢磊也在鼓掌。

    接下來,各部門所排出來的活動,不管是說學逗唱、群舞、獨舞,都遜色幾分,讓邢磊有多餘的心思去回想灰姑娘那出戏的片段。

    好個“以結婚之名,行不結婚之實”,他對那個不想結婚的灰姑娘有興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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