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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五

    賀定遠道:你,太可怕了。

    她突然面色一沉,好像快落淚了道:你為甚麼看我不起?我不美嗎?

    賀定遠道:你太美了,我也並非看你不起,而是道義,我不能對不起尤麗瑛,你不能對不起你大師姊,知道嗎?

    梅湘吟道:又來了,又是大師姊,你呀

    賀定遠道:我以為是這樣。

    不料,梅湘吟忽然抱緊了賀定遠又是一陣狂吻,她好像喝醉酒的人似的,還落淚,就好像她受了甚麼大委曲。

    賀定遠才是受害人,他只有咬牙苦撐

    他不是魯男子,只因為他心中已有了尤麗瑛。

    梅湘吟再也忍不住的對賀定遠叱吼著:你呀鐵石心腸呀!

    她這一聲可大,大得引來一個人。

    遠處傳來叫聲:四師姊,你說誰鐵石心腸呀?

    嚇得梅湘吟忘了所以,一指點倒賀定遠,立刻穿衣整容,匆匆的就迎出屋外來了。

    她真慶幸,因為遠處站著的是她的七師妹。

    七花門下七師妹叫辛婷婷,十七、八歲,小小年紀,如今正俏生生的站在瀑山附近的崖壁上,就要下來了。

    梅湘吟不等辛婷婷下來,立刻迎過去:七妹,你何時來了?

    不久啦,因師姊在室內

    你發現甚麼了?

    我四師姊,你何時回來的?

    回來兩天了,就要去給師父請安了。

    嗯我正要上你那裡討杯水喝。

    梅湘吟一怔!立刻搖手道:水我室內甚麼也沒有,走啦,咱們去見師父。

    辛婷婷雙目一亮,她笑笑,道:算啦,我還有事,我去前山了。

    她拔身便走,霎時間不見了。

    梅湘吟怔在那裡了。

    她也未去見寒月芙蓉又怕引起大師姊的疑心,只好站在那兒發呆

    ※※※※

    梅湘吟正在苦思良策吶。

    猛地裡一條人影穿過瀑山口,進來了。

    梅湘吟一看,不由心中一喜:是你,胡獨!

    他是惜花翁座下僧道尼俗四大弟子中的無影客胡獨,兩人早就有一手了,也曾搭擋著一起到孟半屏的水雲洞要去盜取秘笈,不巧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個武功機智一流的阿玉竟是梅湘綺的徒兒!

    一念未了,胡獨已來到近前,道:胭脂魔君呀,咱們好思念你呀,怎麼還不去六盤?

    梅湘吟道:你專程前來找我的?

    胡獨就要上前去抱梅湘吟,卻被她阻住道:你好大膽,你知道這是甚麼地方?

    胡獨色迷迷笑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我胡獨管它是鳥毛

    梅湘吟叱道:你想死,我還不想,倒是你來的人巧了,我有事託你辦。

    胡獨點頭道:行,能為你辦事,是我的榮幸!

    梅湘吟道:附近林中藏有馬,去拉來。

    胡獨大樂,道:好,咱們一馬雙鞍上六盤。

    梅湘吟道:不,我要你把這個男人押去六盤山!

    胡獨道:甚麼男人?

    梅湘吟道:我大師姊的情郎,他叫賀定遠。

    胡獨道:你為甚麼要我把他押去六盤山?

    梅湘吟道:我恨他,他看我不起。

    胡獨道:殺了多幹脆。

    梅湘吟道:不,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胡獨一笑,道:整人我最在行。

    梅湘吟道:天也快黑了,少時我耽心有人會來,你快把他裝上麻袋,帶上六盤山。

    胡獨道:然後呢?

    梅湘吟道:用你的手段整他,但不可叫他死掉。

    胡獨點頭道:那,你何時上六盤?

    梅湘吟道:只要一有機會就去,快走呀!

    那胡獨真聽話,果然進得屋內,抱起賀定遠,立刻在林子裡找到馬匹,便匆匆的走了。

    賀定遠這是魔劫,從此開始,他受的罪可更大了

    ※※※※

    梅湘吟剛在屋中坐,她的七師妹辛婷婷忽然領著三師姊趙心屏出現在她面前。

    這二人的出現倒令梅湘吟大吃一驚!

    只不過梅湘吟很會掩飾,雖然這裡也算梅湘吟的秘窟,但對於幾位師姊妹,她們自然也知道。

    梅湘吟對趙心屏一禮,道:三師姊甚麼時候來的呀?

    趙心屏淡淡一笑,道:四妹,你這一向到哪兒了?

    梅湘吟道:去了幾個地方,也沒甚麼。

    趙心屏驀地出手,一把捉住梅湘吟的左臂,梅湘吟驚叫了一聲:師姊?

    趙心屏掀開她的衣袖,只見左臂上守宮硃砂痣宛然殷紅,她實在不能置信,伸手去撫摸著,道:你這守宮砂

    梅湘吟這硃砂痣已經是假的了,是她偶而勾搭上一個茅山道士,那道士不但床上採戰本領好極了,而且也有很高的法術!

    他甚至自稱可以讓人隱身使別人看不到

    這道士不但幫他弄了一顆以假亂真的守宮硃砂痣,甚至還幫他行刀圭之術,重整他的處女膜!

    這顆假的守宮硃砂痣實在毫無破碇,令得趙心屏滿心懷疑,卻又不得不信

    最後趙心屏只得開口道:一起回去見師父吧!

    梅湘吟支支吾吾,但是沒有理由推辭,也不敢再引起她們疑心,還是去了

    有道是抓賊要抓贓,捉姦要成雙梅湘吟雖然知道她已引起姊妹們的懷疑,但她仍表現的很自然。

    她大方的跟著二女往前走。

    中途,她還遇上另外幾位師姊妹,梅湘吟更是表現得很是得體,她總算被這次的幸運掩飾過去了

    師姊妹大多在外面江湖闖蕩,只聽八師妹羅翠菱問趙心屏道:三師姊,可曾聽到唐詩真本在武昌出現的消息?

    趙心屏道:江湖上的紛紛擾擾,咱們七花門千萬不可去插手,千萬莫要違了師父嚴令!

    羅翠菱聽得一吐舌頭,再也不敢多說話了

    ※※※※

    兩百年來,人人都傳說有一項絕世武功,隱藏在一首叫做絕滅孤獨的唐詩裡。

    但是翻遍任何一本唐詩三百首都沒有這樣一首詩。

    就算去請教最最博學的老夫子,也搖頭說:沒有!

    但是武昌飛虎鏢局突然接到一位神秘客以重金託鏢,託的是一隻錦緞小包裹。

    一再叮嚀必須小心謹慎,必須安全送到杭州大佛寺,交給住持色空大師。

    做鏢局生意的賺錢當然重要,安全才是第一重要,當然要悄悄的揭開錦緞包裹瞧瞧。

    誰知局主飛天虎吳剛,總鏢頭銀劍金鏢林長榮一瞧之下,當場呆住,那小小的錦緞包裹裡,竟是一隻巴掌大小,厚約二指的純白玉匣!

    這樣一隻玉匣也不稀奇,奇的是玉匣正面上刻唐詩真本四個篆字,反面又刻著「絕滅孤獨四個楷書!

    這不正是江湖上傳頌了兩百多年的真本麼?

    他們雖然極希望看看這玉匣之內,是否真的有真本?卻因鏢局有鏢局的規矩,他們絕對不可以私自開取!

    何況這隻玉匣看似有底有蓋,卻封得嚴密,無論想盡辦法也打不開,生像是一整塊玉石。

    這裡面真的有真本麼?

    這真本里面真的有一首叫做絕滅孤獨的唐詩麼?

    不管有沒有,他們都得全力保守機密,全力將錦緞包裹平安的送到杭州大佛寺,交給住持色空大師。

    但是奇怪,貨還沒有出門,就有江湖人物風聞而來,堅持要看一看這傳頌多時的玉匣。

    飛天虎吳剛與總鏢頭銀劍金鏢林長榮,當然是嚴詞拒絕,甚至發生打鬥,終於將來者逐退。

    更糟糕的是,當天夜裡,巡更者被人從背後擊倒,那錦緞包裹與玉匣一起被人劫去!

    消息傳出,武林大震,人人口耳相傳。

    在最近一兩月來,武昌飛虎鏢局可說是天天遇上麻煩,時時碰到黴頭,使得鏢局內人人氣憤,個個憂煩。

    局主飛天虎吳剛更是焦急的寢食難安。

    對於失主,鏢局願以所有財產變賣作為賠償,但失主則不願接受賠款。

    因為金銀再多也難抵賠得了,一定要鏢局方面盡一切力量,幫忙尋出劫鏢者的線索來,以便追回失物。

    ≌饉涫羌咽攏芸山寤寡右恍┦奔洌璺ㄌ講椋釷刮飧戰狗叩模俏淞指髖刪聳掄鴝腥舜又性煲ィ怠壩襝徽奼盡輩⑽幢喚伲秋誥址矯嫻墓什家燒螅萑徊皇秋誥值娜送堂渙蘇庾諂奼部贍蓯欠釹贅四緩蟮撓辛可健?

    誰都知道,這位局主飛天虎吳剛本是少林俗家子弟,論輩分還是現今少林掌門慧宇方丈的師弟。

    這一來豈非明指此寶很有可能是被吳剛獻給少林派了嗎?

    另還有幾個難惹的黑道巨頭,硬指吳剛有意吞沒,強迫他限期交出,否則就要殺個鏢局雞犬不留,這真叫鏢局方面有口莫辯,有冤難伸。

    所以鏢局內可說是常常有人前來生事,天天有人上門找麻煩,已鬧得雞犬不寧了。

    而武昌城近半月來,又陸續聚集了各方人物,更是謠言四起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這些天來,更起了另一種流言,說是劫去玉匣真本的即是託運的物主。

    這話傳到鏢局人的耳裡,自然就引起一陣疑惑。

    因為那位託運的物主和那位劫鏢者,向是來去飄忽,難窺面目的神秘蒙面人,而且都是武功奇高,簡直就令人無法捉摸哩。

    如此經過鏢局中人私下的臆測與議論之後,這種流言似乎又轉變成為鏢局中人所放的空氣了。

    再轉傳到了物主的耳中時,就更惹起憤怒,因此誤會更深,糾紛更大,誰又能保不在早晚之間爆發一場生死大戰?

    這天中午,飛虎鏢局先後來了各路人物二十餘位,其中包括有勾漏雙魔屍魔獨孤無忌,和蛇魔典九嶽,及其弟子黑嶽八鬼

    號稱點蒼第一高手的追風劍徐完、巫山鬼眼魔娘孫紅娣,及其弟子綵衣四死神孔麗香、尤麗瑛、何麗珠、曾麗華。

    還有喪門五霸的老大黑煞神趙幹、老二獨眼鬼紀通、老三五通神卻信、老四雲裡雕吳能、老五雙鞭太歲左明。

    這些人中,除追風劍徐完之外,其餘的只聽他們的外號,就知皆非善類了。

    他們此來目的,自然也是想染指奇寶,可是飛天虎吳剛的為人豈是威武可屈之輩?故而三言兩語,雙方就說僵了。

    當下吳剛就鄭重聲明:本局被人劫鏢,失去了所保紅貨,那是本局栽了筋斗,本局自會對託運的物主提出賠償,外人無權過問。諸位對本局所提供無理要求更是過分,唯念彼此過去皆無仇怨,小弟也不願開罪諸位,請恕吳剛放肆直言了。說罷起立,對眾人一抱拳,就是表示送客之意。

    俗語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一群凶神,哪裡能聽得進去?

    只見屍魔獨孤無忌首先暴怒,吼道:姓吳的,你敢獨吞異寶,無非仗著少林派替你撐腰,老夫還是勸你獻出玉匣真本,讓大家來決定誰是得主,否則,哼

    吳剛一聽這名匹夫愈說愈旺,不由得怒氣難消,即舉起面前茶杯,憤然說道:老匹夫既然如此猖狂,自然不能善了。若居心與吳剛為敵者,就請共同飲盡此杯,然後吳某願陪各位公平一搏如何?

    這是公然向眾人叫陣了,大家誰也不肯示弱,於是一齊舉起各人面前茶杯,仰脖子一飲而盡。

    吳剛當然也陪著幹了一杯,正待說出搏戰的辦法,忽覺腹內一陣猛烈奇痛,登時一聲悶哼,就栽倒在地!

    向時眾人也相繼栽倒地下,一陣翻滾抽搐,個個七竅流血而死。

    這慘絕人寰的奇案,發生得真是驚魂動魄,鏢局眾人當時就被嚇得手足無措,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收拾殘局才好

    ※※※※

    這飛虎鏢局賓主二十餘人,突然飲茶中毒而死,嚇得鏢局上下人等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收拾殘局?

    此時吳局主的夫人七絕飛花黃文玉聞訊趕來,抱著吳局主的屍首嚎啕大哭,昏厥數次,聞者無不泣然神傷,相對默然。

    最後自然還是由鏢局派人購備棺木,暫將死者一一成殮,再邀請有關人士共商善後。

    這一驚人消息就傳遍了武昌,所有與飛虎鏢局有交情的各方人士,都先後趕來察看,莫不驚奇。

    一直忙到了黃昏時候,才把二十餘具屍體裝殮完畢,此時少林寺掌門方丈慧空大師,五臺山清涼寺的智光大師,也聞訊帶著隨身四名弟子匆匆趕來,一見此種慘狀不禁老淚滂沱,連連唸佛不止。

    當下又把鏢局管事及在場目睹的有關之人,召來細問經過情形。

    據大家的研判,茶中必然被人下了劇毒,以致飲茶之人當場被毒死,次一步研判那下毒之人,可能是敵方派來的高手,事先潛伏在鏢局之內,俟機下的毒手。

    但這一判斷,旋而被推翻了,因為鏢局上下人等,多是跟隨吳局主多年的舊屬,大部分是共過患難的知己,不可能有敵方的人潛伏。

    若說敵方臨時派遣高手潛入,相機行事,除非來人會有隱身之術,否則便不可能不被人發覺。

    最後想到下毒茶中,最易辦得到的,只有一個平時專司燒茶送水的老僕人吳忠。

    但這吳忠,乃是已故吳局主的遠房堂叔,是位孤老,他在鏢局吳家中,供役了二十餘年了,他不但為人樸拙忠誠,而且不會武功,平時也很少與人交往,若說是他在茶中下毒藥,任何人也不肯信。

    不過在場的人都有如此看法,但慧空大師卻似另有主見,他命人把吳忠喚來,他要親自問幾句話。

    眾人雖在心中認為無此必要,但也無人表示異議,就令人立即呼喚吳忠前來。

    但去傳話的人,隨即口說吳忠不在局內,總鏢頭銀劍金鏢林長榮奇道:他平時從不出門,今日上午當吳局主接待來客時,他一直趨守在旁伺候,後來出了這等變故,局內無人敢於離開,他怎會外出?

    說著又多派兩人分頭去尋,過了盞茶光景,派去的人慌慌張張的回來說:糟啦,吳忠被人害死了。

    眾人一聽都是大吃一驚!慧空大師急問:是如何被害死的?人在何處?

    那人說:在他住的小房間內。

    ※※※※

    眾人也不說話,就由林長榮帶路,一眾隨在慧空大師身後,來到吳忠所住的房間。

    人才一進房內,就聞得一股腐屍之氣,當下命人從床下拉出一具死屍,雖已開始腐爛,但面目和衣著還能清楚的辨認,正是那老僕人吳忠不假。

    看情形,這老僕已被害死幾天了。

    那麼,今天守在吳局主身旁端茶奉水的那個吳忠,必是敵方派來的奸細,乘機害死吳忠後,易容假扮無疑的了。

    銀劍金鏢林長榮,此時已氣得暴跳如雷,當即下令全體出動,搜捕那假扮的吳忠,但慧空卻阻止說:人早已去了,不必再搜啦!

    事情到此雖已大致判明瞭,但這兇手又是何方敵人派來的呢?究竟為何要下此毒手?

    要求得這個答案,又豈是在場眾人一時所能想得透徹的?

    正當眾人焦急懸疑莫知所措的時候,門外守衛值班的趟子手進來稟報,說有一位少年人,脅下夾著在逃的老僕吳忠,要見總鏢頭。

    林長榮一聽非常詫異,趕緊吩咐:有請!

    同時就隨著慧空大師出到大廳,只見由值日人員領進一位少年人來,此人身高七尺,生得猿臂蜂腰,雄健英武,兩目卻精光炯炯,想見功力不弱。

    他脅下果真夾著一人,似被制住了穴道,丟在地上說:你們要追捕的奸細我已代為擒下,現在我解開他的穴道,你們就好好的問他吧。

    說著順手一拂,地上人哼了一聲,翻身坐起,啊,這不就是吳忠麼?

    林長榮上前一步,一手抓起那人,喝道:狗賊,是誰派你來行刺的?

    那人忽然兩眼瞪得圓圓的,張了張口,甚麼話也沒說,眼翻伸腿倒在地上,嗚呼哀哉啦

    正當眾人驚怔莫名之際,只見那少年人上前一伸手,就從那死者的臉上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眾人這才著清楚,原來那並非吳忠,但也都不認得此人。

    那少年人又提起死者,剝開衣服搜了一遍,卻在內心胸帶內搜出一面銅牌,一面刻著「西杭七十八五字,另一面卻刻著一隻張著翅膀的飛魂頭。

    他反覆看了看,又舉起銅牌向眾人問:諸位有人認識這面銅牌的來歷嗎?

    眾人輪流傳著這面銅牌看著,卻只是面面相覷,無人識得。

    其中有人沉吟道:西杭?莫非是指西湖杭州?

    旁邊一人又道:那麼七十八又是甚麼意思?

    那人道:大約是編號至於到底是甚麼意思?我也不知道啦!

    少年人嘆口氣,收回銅牌,道:既然諸位不識此牌,那隻好由我自己去查啦。

    說罷也不理會眾人,再轉身走出大門,揚長而去。

    等他去後,眾人方始如夢初醒般,林長榮首先驚道:咦,此人姓甚名誰?是何來歷?他究竟是敵是友呢?

    當然無人能夠答他這個問題,由於鏢局新遭變故,看來未來的難題正多,究竟如何處理誰也無法預測

    ※※※※

    這自然是阿玉的經驗不足,他從未想到有甚麼幫會組織對成員控制得這麼嚴密,寧願服毒自殺,也不願被逼的洩露秘密。

    之後,他一時也不知應如何進行追查?且先回客店仔細想想再說。

    他只是埋著頭,邊走邊想,忽覺眼前人影一晃,幾乎和迎面來人撞個滿懷。

    幸好來人身法靈巧,一閃避開,阿玉也趕忙住足,心中大感慚愧,練武之人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抬眼著見閃避路旁的那人,原來是位少年書生。

    那書生此時也正以驚怔的目光楞楞的直瞧自己,阿玉就對他抱拳一禮,歉然的說:兄弟一時大意幾乎冒犯兄臺,很對不起得很。

    那書生也坦然一笑,並還禮說道:兄臺過謙了,其實兄弟也太不小心,幾乎相撞,請勿介意才好。

    說著一頓,又道:小弟林永言也是剛到此地,如蒙不棄就請屈駕至敝寓一談可好?

    阿玉覺得對方不但言詞謙和,而且神清氣朗,自有一股懾人風儀,又教人樂於親近,不禁暗暗心折。

    他竟然也不想推辭,欣然答應,道:好,那就打擾啦!

    於是略一謙讓,就隨與林永言並肩而行。

    他們轉過幾條街巷,就來到南大街一家最大的客店門前,只見這間客店是座五間三層大樓房,彩畫得金碧輝煌,左右兩排繫馬樁,門楣上懸著「狀元居三個金字大招牌。

    此時已到戌牌,只見樓上樓下燈火通明,正是食客滿座,熱鬧非常。

    林永言領著阿玉直上三樓雅座,點了幾樣菜餚,要了一壺酒,兩人就對坐淺斟低酌的飲食起來。

    在談話中,阿玉知道了林永言是一位宦門公子,因遊學來此,由於他略通武技,故喜結交江湖朋友。

    還說他在湯陰時曾結識了一位女俠,外號叫辣手紅線蕭湘。

    阿玉聞此,頗為動容,就問:林兄是如何得識蕭女俠的呢?

    林永言一笑說:這該怪我愛管閒事,幾乎惹來一身麻煩呢。

    阿玉聽他答非所問,甚覺不解,又問道:林兄愛管閒事?這又是如何說法的呢?

    林永言又一笑,眼珠子轉了轉,說:嗯,是這樣的我在湯陰遇見一位朋友,據他告訴我,有位少年俠士為了要懲戒兩個惡霸,叫甚麼金翅雕王鵬,和甚麼混江龍吳霸的,當場用比武方式,不但折辱了他們一番,並嚇得兩個惡霸乖乖的認輸了十萬兩銀子。

    略一停頓,接著又說:後來辣手紅線心中不服,也要與那少年俠士較技,不到五招,依然敗了,又輸給了他十萬兩銀子

    阿玉聽至此處,心中非常高興,就連連點頭,並無意插了一句:哦,是這樣的。

    林永言一笑,瞄了他一眼,故意刁難他,說:你似乎都已知道了?

    那後來又怎樣了呢?

    阿玉這才發覺不該中途插嘴,不禁玉面一紅,趕緊陪個笑臉說:

    啊,兄弟哪裡會知道?還請林兄繼續講吧。

    林永言見他如此,心裡雖覺暢快,但又覺得使他受窘有些不忍,就歉然一笑,並舉杯:來,我敬你一杯。

    說著舉杯就唇,深深注視著他,意似等待同飲,阿玉趕緊端起酒杯與他一照,仰脖子一飲而盡。

    林永言飲後放下酒杯,又為阿玉斟滿了酒,然後繼續說道:蕭湘對那位青年俠士暗暗鍾情,設計在途中攔擒於他,幸而我那位朋友探知內情,事先巧妙安排,使那位青年俠士改裝易容,取道直奔洛陽

    阿玉聽至此處,便有些明白了,原來在湯陰對自己留字示警,並贈給易容之物的人,就是他的朋友,於是他對林永言無形中又增加了一層好感,不覺又無限關切的插嘴問:林兄,你那位貴友的尊號是?

    林永言很快的接口說:她叫凌雲燕。

    阿玉立刻取出那條絲巾,指著上面畫的雲和飛燕,恍然大悟,道:

    雲中有飛燕,他叫凌雲燕!

    想那夜與她比輕功,不由得又讚道:凌雲燕好名字!

    林永言有些意外,羞紅了臉,但又立刻恢復正常,只是斜睨著他道:這條絲巾,你一直保存到現在?

    阿玉道:受人點滴,當湧泉報,將來見到他,我還要好好謝他哩!

    然後又急著再問:那,他人呢?

    林永言也勉強壓抑住激動之情,說:她在中途被蕭湘用迷香弄翻,被她所擒去啦。

    阿玉大吃一驚!他虎的站起說:林兄,貴友現被囚在哪裡?我們該快去營救才是呀。

    林永言見他急成這個樣子,心中更覺一甜,故意激他一激,就淡淡的說:我想蕭湘既是愛上他,似乎不至害他性命,何必急嘛?

    阿玉真的急啦,就說:話不是這樣說,那蕭湘我也見過,像她那樣作為,總不是正當行為,貴友落在她的手裡,縱然不至害他性命,但卻難免受她之辱,這如何使得?唉

    林永言噗嗤一笑,一雙含情的美眸瞧著他,說:你知道我那位朋友是怎樣的人嗎?

    阿玉不解其意,就問道:他是他

    林永言笑道:她叫凌雲燕嘛。

    阿玉心裡想,這位林兄說話怎麼這樣顛三倒四的?因此就衝口而出說:我知道他叫凌雲燕但他究是怎樣的人?

    他又想,蕭湘要擒的是我,怎麼又在中途把你的朋友迷翻了擒去幹甚呢?

    林永言一笑說:因為她女扮男裝,喬裝易容,扮的是你呀。

    阿玉聽著,眼珠子一轉,突然發覺不是可慮,他這才恍然而悟,原來他的朋友凌雲燕是位女子,那蕭湘也就不能把她怎麼樣了。

    不過口裡自語的說:唉,蕭湘如果發覺,到了手的公雞變母雞,一氣之下不殺了她才怪哩。

    林永言盯著他問:你說甚麼?

    阿玉一驚!玉面一熱,只得訕訕的說:我是想,蕭湘太任性,深恐她對貴友不利,我們還是趕快前去營救才好。

    林永言心中更感欣慰,就說:她已脫險了,不必耽心啦。

    阿玉一腔焦急,這才放下心來,他仰脖子飲盡了一杯酒,很感激的說:唉,像貴友那樣的俠女,不但武功高不可測,而且機智絕倫,真是可敬可佩

    就在此時,聽下面二樓傳上一陣胡琴聲,悠揚入雲,甚是悅耳。

    林永言則更凝神傾聽,也不理會阿玉了。

    隨又聽見一個稚嫩嗓音唱道:

    江流清淺月兒斜,蘆葦深處是我家。欲問心中事,何不訪仙搓?

    速下,速下,底事正艱辛,說愛說情,都是無用話早著先鞭,仗劍到天涯!

    林永言聽至此處,秀眉一軒,就自言自語的說:又是他們。

    阿玉茫然的問:林兄,你是在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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