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再問道:如果我不答應,你真的打算以色相誘?
慕容可人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更是不肯出聲。
阿玉逼視著她,道:如果我真的不肯,你們會怎樣?會放我走?
還是會把我終生囚禁,甚至把我殺了?
慕容可人囁嚅道:我們,我們我不知道
阿玉道:你不知道,你們教主會知道,我若真的不從,你就會把我交到他手上,是死是活,要殺要剁
慕容可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顫抖,失聲尖叫道:不,不!
阿玉興致盎然地望著她,慕容可人吸了口氣,嘆道:我是說,我爹教主,不會這樣
阿玉微笑著逼視著她道:你敢保證?
慕容可人又不敢作聲了,阿玉道:好了,現在我們不討論這個,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
慕容可人點頭道:你問!
阿玉取出那面銅,扔到她面前,道:你們飛魂教在武昌飛虎鏢局殺了數十人,為的是甚麼?
慕容可人咬牙不語,阿玉逼問道:為了玉匣真本對麼?
她咬牙道:對,就是為了玉匣真本!
慕容可人倔強地挺身而起,大聲道:大丈夫成大事業者,不拘小節,甚至不擇手段,這也沒有甚麼了不起!
阿玉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喝道:住口!
隨著這一喝,這一張楠木製成的圓桌竟然應聲碎裂,散落一地。
慕容可人竟也被他這有如霹靂的一喝給震住了!
阿玉逼視著她,本想說一些武德俠義等等之類的長篇大論,但是想到這女子看似純真無邪,到底還是賊窩裡長大,連色誘男人的事都做得出來,說這些又有甚麼用?
吸了口氣,嘆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會答應加入你們這種邪惡的教派,更不會被你這妖女利用,助紂為虐!
說完大踏步往外便走,慕容可人忽然大喝一聲:我不是妖女!
阿玉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大步走出。
慕容可人激動地撲在門框上哭泣:我不是妖女,我不是妖女
突然一聲嬌叱之聲傳來:站住!
接著一連串叱喝打鬥之聲傳來,竟是辣手紅線蕭湘趕到,全力攔截,卻仍是被那個阿玉化解開去。
慕容可人趕到窗前,哀聲道:算了,蕭湘,讓他去吧!
蕭湘聞聲一怔!只一緩之間,已教那阿玉閃身而過,掠上牆頭,奔入黑暗中去。
蕭湘只一閃神,阿玉就已掠身而過,消逝在夜暗之中啦。
蕭湘奔來扶住慕容可人,道:你怎麼啦?
慕容可人如見親人,伏在她懷中哀泣道:他說我,說我是妖女
※※※※
阿玉穿林而出,將那場紛紛擾擾遠遠拋在身後,甚至連蕭湘剛才藉打鬥之名,暗中傳給他的紙團,也隨手塞進口袋,懶得去看。
下了南屏山,正是雲開日出,湖山春曉的時候。
他想想這次的遭遇,真是奇怪之極,所碰到的盡是些無聊的閒事。
果真證實了是蕭湘,在暗中把一切秘密預先點明,不然的話,恐怕絕難如此的來往自由了。
他又想到那個主持僧色空,據他自己說與我有仇,但我從未見過他一面,這仇又是如何結下的呢?
他是不是與我殺父毀家的仇人有關呢?這些事又將如何始能弄個明白?
想到此,他又悔不該輕易放他逃走,假如當時留下他,迫他說出一切實情,那該有多好啊。
既然有這多想不透的事,想他沒用,不過,他還是不得不想,因為在武昌那江船上,盲老人給他的密函內,不是明明要自己來此追尋梅潔潔嗎?
但是現在既然真的遇見那位嬌娃了,又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聽那四姬的對話,他此來好像是受了飛魂教主所騙,故意設下這個圈套,想把自己羅致到旗下哩。
此事想來大有蹊蹺,難道那盲老人就是
他邊走邊想,正在想得出神,忽聽呼的一聲風嘯,一點白影由左而右從他身前一射而過。
他迅即舉目一看,原來是一支白羽箭奪地一聲,釘在右前方一株古柏之上,還在不停的顫動。
阿玉在表面上雖仍是鎮定自如,但他內心卻不禁暗自吃驚,決心今後要處處小心,以免中了人家暗算。
於是他走到那樹前一看,只著那箭桿上縛著白布條。
拔下箭來一看,那布上寫的是:
禿驢多嘴,幾乎誤我大事,殺之示警!
底下卻畫著一個長有兩隻翅膀的骷髏頭
是飛魂教?
再一抬頭,這才發現樹的枝椏之上,果真吊著一具僧屍,仔細看清楚,才認清正是大佛寺的主持色空。
這就使他更覺驚疑莫名,但他迅即把已發生的這些事,先後連綴起來一起推敲
他找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也可說是大膽的假設,那就是飛魂教主涉有重嫌,縱然不是他擄去了梅潔潔,也必定是要參與爭奪玉匣真本。
今後追查梅潔潔下落,第一個應該指向這飛魂教才對!
好了,事情有了目標,就可以採取行動。
可是下一步該做甚麼呢?
他想想林永言兄現在已遠在北方,行蹤不明,目前可以與自己商量的,就只有一個蕭湘,還可託似心腹。
驀地想起蕭湘塞給自己的紙團,急忙去摸口袋。
幸好那紙團還在,展開一看,卻是黛筆匆匆寫成:
西去十里翡翠峽,青山紅樹是吾家。
對,去找蕭湘去!
※※※※
阿玉繞到湖西,在一處小市集上,找了一家酒館,打聽翡翠峽的路應如何走法?
那店夥聽了搖搖頭:這西去十里,並無翡翠峽這個地名呀。
阿玉微感失望,但還是不能死心,又問:那一帶地方是不是有甚麼特別顯眼的景物,像青山紅樹甚麼的?
那店夥似乎更覺茫然,只瞪著眼,吃吃的說:那那
忽見鄰席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又似自語,又似接腔,道:嗯,青山紅樹嗎大概可作另一解釋
看他晃頭搖腦的又繼續說道:比如盤溪那處地方罷,溪的兩面,遍山遍野都是密密層層的櫻桃樹。
略頓又說:當櫻桃未熟前,那一帶是一片碧綠的樹海,遠遠望去,真像翡翠一般。
一頓他又驚道:啊,對了,現在的時間,那些櫻桃大多已熟了,變成紅肥綠瘦的景象,遠遠望去,就是一片紅樹呀。
阿玉聽得心中一動,就轉面望著那文士,抱拳問道:請問先生,去盤溪的路又是如何的走法?
那中年文士望著他點頭一笑說:去此三里左右,左手有一條小溪流,那就是盤溪,跨溪一座白拱橋,叫做善人橋到此舍卻官道,過橋沿著溪邊小路而行,大約不到十里,就是你要找的青山紅樹所在啦。
阿玉站起對他一揖,說聲謝謝就算賬付錢,出店而去。
※※※※
阿玉出了市集,見路上行人稀少,就展開輕功,如飛而行,頃刻已到了善人橋。
他見這條小溪水雖不深,但卻碧流如鏡,曲曲折折的盤繞在蒼巒綠樹之間,真是幽靜已極。
眨眼工夫,已登上了一處岡陵,遠遠望見一處峽谷,滿山遍野都是一片紅豔,這才相信那中年文士所說,一點不假。
因已望見了目的地,不禁精神一振,看四處並無人行,更無顧忌,就提輕縱身,向那峽谷所在,騰身急趕。
及至繞過幾處青翠綠峰,才看清這一帶滿坑滿谷盡是樹幹,如桶粗的櫻桃大樹,樹上滿是紅珠累累,賽過龍眼的大櫻桃,因果實太多壓得枝椏傾垂,只見一片紅光,恰似掩蓋了樹葉。
方始領悟到中年文士那句紅肥綠瘦絕佳妙喻,用的真是貼切之至。
正當此時,忽聽那溪邊濃蔭之內,傳出一陣銀鈴似的歡笑之聲,他想這是村童在那兒戲水吧?何不到下面看看,順便問問再說。
於是他順著盤旋的石徑走了下去,才看見是幾個男女小童,正在岸邊草樹之間奔逐嬉戲,嘻嘻哈哈的笑鬧成一片,如此情景,使他也觸動了純真的天性,不禁看得呆了。
地方是算找到了,可是要找的人又在何處呢?他不禁駐足環視,有些遲疑起來。
阿玉忽然發覺情形突然改變,原來那幾個小童,已發覺有陌生人站在那兒窺看他們,他們也就停下看著阿玉,這就忘記了嬉戲啦。
因為是從歡鬧當中忽然沉靜下來了,那幾個村姑也感覺不對,於是抬頭望望,這才看見有陌生人站在那兒窺視,不禁一愣!
此時阿玉也才回過神來,他趕忙走近幾步,對一個村姑含笑問道:
請問姑娘,你們這兒可住的有姓蕭的人家?
那村姑眨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搖搖頭,說:沒有呀。
一個從未見過這樣英俊的美男子在對自己講話,心中不禁怦然直跳,手掌心直冒汗
臉一紅,低下頭去,道:嗯,我不知道
又轉頭喊道:喂,小毛,快領這客人去問爺爺罷。
就從那群孩子中,奔出一個小男孩來,他對阿玉招招手說:來,我帶你見爺爺去。
說著扭頭就朝另一條小路跑了,阿玉處此情形,也只得跟著那男孩走去。
偶一回頭,仍見那村姑如痴如醉地望著自己的背影在發怔
※※※※
小男孩領著他排枝拂葉,曲曲折折的轉過了一條幽徑
終於眼前一亮,原來已到了一處有數十畝地的平原
面前一道小板橋,跨過橋去,就著見田中長著綠油油的秧苗,一條白石鋪成的小路,直通一座莊院。
那莊院不大,但卻是紅牆綠瓦,四周松柏鬱密,幽雅中又顯出肅穆之氣,想見這莊中之人必非凡俗。
來到莊門前,那男童也不說話,一直往門內跑去,阿玉不便跟進只好留步,打量周圍環境。
他首先看到門上有方匾額,題的是臥龍別館四個字,字作小篆,筆姿俊拔,蒼勁如龍。
他不禁暗想:此莊主人好大的口氣。
忽聽一聲朗笑起自門內,他一看,出來的正是在那小市集酒館為他指路的那位中年文士。
他正感錯愕,就聽那文士說:你來的好快呀。
說罷又是一串爽朗的哈哈之聲,阿玉此時是驚疑不定,他想:我跑得這樣快,他如何竟先我而到呢?難道他會騰雲御風,是個活神仙嗎?
他驚疑只管驚疑,禮貌卻不可少,趕緊趨前一揖:冒闖寶莊,還請恕罪。
那文士又是一個哈哈說:既蒙枉顧,就不必講禮了,快請進莊一敘。
說著就躬身相讓,阿玉至此已無法推辭,只得隨著進入莊內,一直被引進大廳落座。
獻過了茶,那文士就說:聽小孩兒說,少俠前來此地,原是要訪尋一姓蕭的人家?
阿玉點頭應是並說:就是江湖人稱辣手紅線蕭湘蕭姑娘。
那文士點頭笑道:原來是她。
略停又說:她與老夫外孫女交厚,兩天前她已來此,今早忽然說有事要去南嶽,已結伴同行,動身走啦
阿玉聽說蕭湘已去南嶽,倒並不失望,只是問:蕭女俠曾致信晚輩來此相晤,不知她去時可有留言?
那文士一笑說:待我問問看。
說著就對門外吩咐道:去請長公子來。
門外有人應聲而去,少時只見一鬚髮如銀的老者,走進大廳,對那文士很恭敬的行禮並說道:爹喚孩兒,不知有何差遣?
阿玉不由暗驚,這皓首老人怎麼稱這看來四十許的中年文士為爹而自稱為孩兒難道這是此地習俗麼?
只聽那文上說:我是問,蕭湘臨行時可有甚麼言語留下?
那老者恭應道:啟稟爹爹,蕭湘留有一個小包,託交來訪的玉少俠。
那文士說:哦,你去取來。
那老者應聲行禮退下,片刻間把那小包取來,雙手呈交那中年文士。
那文上不接,指著阿玉說道:就交給這位少俠吧。
那老者轉身向阿玉走來,阿玉見他年過古稀,不敢託大,趕忙趨前幾步,從老者手中接過包裹,並說聲:多謝。
然後他又向那中年文士告辭,竟欲離去,那文士卻突然道:阿玉,你不認識我罷?
阿玉一怔!恭聲道:晚輩確是不識尊顏,但又不敢冒昧請教。
那文士道:我是姓沉名通,人都稱我臥龍先生。
阿玉道:小子真是有眼無珠,請前輩恕罪。
沈通道:你從未見過我,這自不能怪你。
阿玉道:前輩又怎識得晚輩的呢?
沈通道:那是因為有一位自稱姓梅的姑娘
阿玉突然心神一震,急急問道:哪一位梅姑娘?
沈通道:一位自稱霜華門生的梅姑娘。
阿玉驀地想起惡魔肚子裡石洞壁上霜華仙姑的武功與留言,不由失聲叫道:梅潔潔!
他一下子變得激動萬分,甚至忘了基本禮貌,一把捉住沈通的手臂,道:你見到了梅潔潔?她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
沈通微微一笑,只是冷靜地搖搖頭,阿玉這才從激動中鎮定下來,道:對不起
沈通微笑道:你真的這麼想見到她?
阿玉道:是
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阿玉覺得此人極可信任,便將自己跌入惡魔嘴之後的遭遇,毫無隱瞞地說給沈通聽,又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找尋梅潔潔,甚至為了她又重入惡魔嘴一次!
他緊緊捉住沈通的手,懇求道:告訴我,她在哪裡?求求你,告訴我,告訴我!
沈通聽得不住點頭,道:好孩子,我當然想告訴你,只是
阿玉心頭猛地一震,急道:只是甚麼?
沈通道:我也只是接到梅姑娘的信,並未見到她本人,所以
阿玉道:信呢?信在哪裡?
沈通從袖中取出一片破衣,阿玉一眼就看出來,那正是他第一次跌入惡魔嘴裡,自己脫下來遮在梅潔潔身上的衣服布料。
阿玉接過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
唯一心願,玉匣真本,還父女債,慰仙姑靈。
阿玉從未見過梅潔潔寫字,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筆跡,但是這上面的吩咐,卻只有阿玉才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梅潔潔曾透露,希望得到真本獻給她父親,現在才知道是要還父女債。
又曾在石室第四洞見到霜華仙姑留言,自己也叩頭髮誓,要找到玉匣真本。
阿玉捧住這塊布,淚流滿面,喃道:為甚麼只留這信給我?為甚麼不讓我見上一面?
沈通道:因為她自己無法完成這個心願
阿玉挺胸而起,咬牙道:好,如果她是要我為她找到玉匣真本才肯見我,我發誓蹈湯赴火,不擇手段,一定要把那玉匣真本弄到手!
沈通微笑點頭,道:這就對了
阿玉從激動中冷靜了下來,道:晚輩尚遇許多疑惑之事,可否提出請教?
沈通道:你說。
於是阿玉首先對盲老人的疑惑之事,說了一遍。
沈通一笑,道:此人是何來歷,恐難下斷語,以後再說吧。
阿玉只好不再追問,又說:那飛魂教是怎麼回事?教主是誰?
沈通道:此教發展快速,教主異常神秘,據說只聞其聲,不見其影,除了他自己外,天下只有一人知其姓名來歷。
阿玉道:那人是誰?
沈通道:此人與你有三分緣,緣到自然知曉。
阿玉仍是茫無頭緒,但是人家不說,當然不好再問,便要告辭,卻聽沈通又道:你認識凌雲燕邱姑娘麼?
阿玉遲遲疑疑的說:晚輩只知其人,她曾在暗中關照於我,可惜尚未曾見得一面。
臥龍先生點頭笑笑說:你可是見而不識?
阿玉更是一怔!道:甚麼意思?
沈通笑著道:還是那句話:緣到不可拒,強求不可得!
阿玉再三咀嚼他這句話的意思,心中茫然,告辭出來。
那凌雲燕又跟自己有何關係?
我曾拒絕過誰的緣到?
我又對誰強求了?
本來要找蕭湘商量求援,她去了南嶽,卻失之交臂。
南嶽?他心中一動,林永言與他分手時,不是約了一月之後在南嶽見面麼?
林永言也是因為見盲老是一封信而匆匆離去的,他的信上又寫的是甚麼呢?
※※※※
原來凌雲燕就是女扮男裝的林永言。
原來盲老人給她的信函是師父召她趕回五臺山清涼寺。
信中語句甚急凌雲燕立刻就變得心急如焚,一刻也不願多停留,立刻別了阿玉,匆匆往北趕路。
凌雲燕的雅號而論,也確是名實相符,展開輕身縱提飛行絕技,人似穿雲之燕子,日夜不息的急趕。
到了第五天的黃昏時候,她已到了五臺山下。
凌雲燕就在山腳的一處小鎮上,找了一家小客店,匆匆的盥洗一番,叫了一點飲食,在房用罷,換好衣服,又服下兩粒丹丸,才上床調息運功。
等她從入定中醒來,已是三更過後,連日來的飢渴疲勞皆一掃而空,只覺得四肢百骸無比的舒暢。
她起身結紮停當,丟下一錠碎銀,出房騰身上屋,人似一縷輕姻,便向山上急趕。
當她正在輕登巧縱,渡澗穿林的急急飛行之際,忽然發現前面一座斷巖之下,有火光人影晃動。
在這一向平靜的五臺山下,深更半夜有這等事,頗不尋常,她就飛身隱在附近濃蔭之中,仔細的窺聽。
只見七、八個僧俗打扮不同的人,圍住一個瘦削老者,正在爭論。
只聽一個胖大和尚,洪鐘似的大聲吼道:老偷兒,識相點,快說出藏寶的地方,佛爺還可讓你死個痛快。
凌雲燕聽了,才知道那看起來乾巴巴的瘦老頭,竟是江湖上頂頂大名的鬼爪神偷方圓。
只見方圓眨眨眼睛,道:甚麼藏寶?
胖大和尚吼道:老偷兒,你少在這裡跟我裝糊塗,所謂藏寶,當然是指玉匣真本!
那老者慢恨的說:哼,誰不知道你智光和尚是五臺派的惡煞,今天硬要栽贓到我方圓身上
另一彪形大漢亦吼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江湖傳言你老偷兒盜走了玉匣真本可別跟咱們說沒有!
方圓長嘆道:也不知哪個缺德帶冒煙,生了兒子沒屁眼的短命鬼,造謠生事,栽贓到我頭上來了
又一名乾瘦道人陰陰笑著,道:看看,他可推得真乾淨呀!
方圓哼道:只怪我做小偷太出名,今天是百口莫辯
智光和尚吼道:你辯也無用!
方圓道:算是倒了大黴,要殺要剮,儘管動手就是,用不著假慈悲。
那胖大的智光正要發火,他身旁另一名瘦小老頭,卻搶先說道:老偷兒,你不說出玉匣真本的藏寶地方,你就休想死得痛快!
方圓更生氣了,說:老殺胚,你今天可是狗仗人勢啦,告訴你們,老子不知道!
智光一聽,只氣得呱呱大叫,就要撲出,忽聽一聲:且慢!
就由人圈中走出一箇中年人來,只見他三角臉、吊帚眉、鷹鼻鶴眼、猴嘴狗腮、邊嘴角倒排兩撮老鼠須,面黃肌膚,駝背彎腰。
他踱起方步,搖著摺扇,一派斯文調調兒,先衝著智光一抱拳,然後掉頭用扇子一指方圓說:方大俠,你是聰明人。
方圓冷哼道:好說。
這人搖頭晃腦的接著說: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要說出藏寶所在,就由兄弟我同智光大師求個情,讓你安然離去。
又一頓,並眨動著一對滿含機詐的鷂子眼,掃視了眾人一圈,見無表示反對,接著說:我想在場的朋友,衝著兄弟的薄面,也不會給我過不去吧?
再掃了眾人一眼,又含有深意的接道:況且
但他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就聽智光吼道:老偷兒,這是敬酒哩。
方圓一聲冷笑,說:黃鼠狼給雞拜年,絕沒存著好心。
一頓又說:我鬼爪神偷方圓,雖是劫富濟貧,取的盡是不義之財,從未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但到底幹了幾十年偷兒,就是死也罪有應得,現在既已落在你們手上,廢話少說,有種的就上吧。
智光已是火冒三丈,哪能再忍,怒吼道:老鬼,你找死!
說著跨步而出,一輪手中方便鏟泰山壓頂呼的一聲劈下!
方圓伏身一竄,躲過一擊,只砰的一響,那一鏟用力過猛,砸在地上,只打得砂飛石濺,好駭人的神力。
緊接著,他錯步旋身,呼的又是一鏟,攔腰橫掃而來,因為他使的是重傢伙,而且勢急力猛,方圓哪敢硬接?急得瞪足縱起,鏟帶風聲,恰從他足底掃過,危極險極,已經嚇出他一身冷汗。
但他身子剛剛落地,智光的第三鏟又是泰山壓頂之勢斜劈而下!
這一下他自知萬難躲過,而且肉跳心驚,手足已不聽使喚,想躲也無能為力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當這千鈞一髮之頃,忽聽一聲嬌叱:住手!
隨聽噹啷一響,那方便鏟已經落在地上!
智光他也傻怔怔的,瞪著一對銅鈴眼,盯著他面前一個人。
所有在場的人,都盯著那個人,瞧呆啦。
只見換了女裝後的凌雲燕已經是一位白衣飄飄的妙齡少女,神韻和氣質清雅高潔,卓然出塵
就當眾人都著得神搖目眩,如痴如醉之際凌雲燕道:你們這些無恥之徒,怎可以恃眾凌弱呢?
可是奇怪,這些傢伙似乎沒有一個人聽見,都還是痴痴呆呆在那兒不言不動啦。
她伸出纖纖玉手,遙遙照準智光的胖臉上一摑,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智光一聲哎喲用手撫住了左頰,這才回過神來。
而其他的人,也因他一聲驚叫,喚回了三魂七魄。
凌雲燕又道:下次再敢以眾暴寡,犯在姑娘手裡絕不輕饒!
智光和尚又驚又怔,竟只會吶吶道:我我
凌雲燕怒喝道:還呆著做甚麼?還不快滾!
說著她兩袖向左右一揮,一股狂飆急掃,只聽咚隆了幾聲響,眾人恰似滾瓜一般倒了一圈,然後爬起身抱頭鼠竄而去,眨眼已跑得無影無蹤啦。
她這才回身一看,只見方圓正跪在地上衝著她叫,頭如搗蒜。
凌雲燕驚道:哎呀,老人家別這樣,快請起來!
說著兩手向上一託,方圓忽覺有左右兩股潛力把他往上一擠,他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他心裡真是又驚又喜,還是俯首抱拳說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還請賜告名號,也好謹記在心,終生為女俠祈福。
凌雲燕坦然一笑說:我叫凌雲燕不敢當女俠之稱,常言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們俠義道應當做的事,房老人家請勿多禮才好。
方圓道:是,是
凌雲燕又說:他們究竟為了何事,要攔劫你?
方圓頗感為難:唉,只因為
他下面的話尚未出口凌雲燕就揮手製止他再說下去,並說:我還要趕去凌雲寺辦點事情,房老人家如無事的話,就請與我同行一程如何?
她是耽心方圓再落單,必會又遭那些人攔截。
方圓自然會意,就點頭答應,隨在凌雲燕之後,向山上如飛而去
※※※※
五臺山是佛教聖地。
五臺山不大,方圓只數百里,卻有大小寺廟近百間,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清涼寺。
此刻夜深人靜清涼寺的大殿上雖然燈光如晝,卻靜寂如死。
只有一個老僧,和一位老尼,分坐左右蒲團之上,相距一丈五、六,兩人都是眉垂目合,狀似入定。
每人均各舉起一手掌,遙遙相對,正在默運神功,進行著人眼難見的生死之鬥。
像這樣拚鬥玄功全仗修為的深淺,與持久能力的強弱而決定高低。
只要一方功力稍遜,拚到最後不能支持時,那是必死無疑,半點也不能取巧。
且不能半途而廢,一經開始拚上了,生死就不能由你。
這一僧一尼,如此這般的舍死相拚,已經持續了三日三夜
此時雙方的臉色都已經極為難看,兩人的面上皆已失去了素常的光采,而泛起了一層灰敗之色。
尤其那個老僧,更是熱汗蒸騰,氣喘如牛。
再看那老尼,雖也略現吃力的樣子,但卻依然是氣定神閒,似還尚能支持。
在這種情形對比之下,不難看出,那老僧似已註定了必敗的命運。
正在此時凌雲燕和方圓二人趕到了,他們才到大殿之下凌雲燕即已看清了殿上兩人拚鬥的情形。
於是她安心大放,就傳音告訴了方圓說:方大俠,左面那位老尼就是我師父靜圓神尼且不管他們為何在此拚鬥玄功,此時萬萬不能讓人驚擾請你助我注意周圍動靜,如發現有人潛伏接近,必須立即驅逐。
方圓點頭應了,便提聚功力注意四圍,暗暗搜索,小心監視,以防萬一。
在此同時凌雲燕又以師門秘傳心法,用化氣成絲之術,以特定暗語稟告了神尼幾句。
其實以靜圓神尼的無上修為,她不稟告也已知她來到了,於是凌雲燕的耳邊也聽到了靜圓神尼的吩咐,道:燕兒莫怕,為師必能取勝,切勿妄動。
凌雲燕聽了,自然更是放心啦。
但就在此時凌雲燕看到神尼的情形突然惡化了,不禁大吃一驚!
她以為,不該與恩師以心法交談使她分神,才為對方乘虛突施最後的雷霆一擊,致陷恩師於行將敗死的慘局。
此時的靜圓神尼確是因為與愛徒分心說話之際,被對方察覺,猛的拚卻最後一點真元,潛力如缺堤之水一湧而出!
這一萬鈞之勢的壓力,突然暴攻而來,開始時真使神尼幾乎承受不住,所以才迫現出氣喘汗流的危險之狀。
可是,對方也正因為拚出了最後一點真元,所以其勢雖猛,而其力易衰,在一度猛衝之後,也就如同強弩之末一蹶不振啦。
但神尼此時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她在擊倒了對方之後,也覺得眼前一黑,就要昏倒。
凌雲燕眼明手快,趕緊飛身搶到,一手扶住了恩師,另一掌已貼在神尼的後闕穴上,以本身真氣緩緩渡入她的體內
只經過眨眼工夫,神尼也就緩過一口氣來。
當下默然提聚真氣,與外來的潛力,會合導引而行,又經過盞茶時光,已入泰然之境。
她怕愛徒受損,趕緊示意要她收功退開。
凌雲燕見恩師已度過難關,也就慢慢收功,並給神尼喂下兩粒丹丸,然後就在旁邊小心戒備,由神尼自行入定,行功調息。
正當這緊要關頭,全寺僧眾已得訊趕到,齊集在殿前廣場之上,氣勢洶洶聲言要為他們的方丈報仇。
此時方圓已取出條綿鬼爪鉤擋在大殿門口,嚴加戒備。
凌雲燕一看形勢,料定難免一戰,就以傳音告訴方圓:方大俠,你暫且在門口和他們為首的慢慢談判,拖延一段時間,萬一真要動手自有我上來應付,那時你只返到家師身旁保護就行了,一切不必耽心。
方圓是見過她的身手,所以他並不害怕,高聲對那些僧眾說道:請你們領頭出來答話。
就見一個老僧走到場中,合十說道:老衲智果,請施主賜示名號,以便稱呼。
方圓尚未答話,就見智光急步而出,他來到智果的身側,咬著耳邊說了幾句。
那智果霜眉一皺,態度立改,就洪聲說道:原來是名震天下的鬼爪神偷方施主,但是,你自問能夠管得了這件事麼?
方圓一聲冷笑說: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要不要管,又是另一回事你且說說今日之事,要如何了斷?再定我管是不管吧!
智果冷哼一聲,說道:那老尼上門尋事,謀殺了我們方丈智通,現在我們只要她一人抵命,旁的人若不干預,我們也不株連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