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慈又來到那座矮城牆下,牆垛子半尺高,中間缺口處還有個小洞,他只要一彈身,就能躍上城,就好象在三官廟的時候在山中練武功一樣,總是由地面往樹枝上躍,從不由樹杆往樹上爬。
現在,他並未從城外往城牆上躍。
艾慈領著勞克與白小娟二人,三騎馬進了寶山城,不一會兒,便到了王家那個小飯館。
這時侯午飯己過,晚飯尚早。店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五匹馬一溜的全拴在店旁的木柱上。
艾慈心中明白,這正是從平鄉官道上來的,只是不知道這些人在平鄉是什麼玩意兒!
店裡的王掌櫃正愉快的招待著那四男一女,見艾慈走進,便立刻迎上前:“艾兄弟你們來了,快請坐。”
小二也咧嘴笑道:“我家小姐正念著你呢,這麼快又回來了。”他抹著桌子,笑臉卻扭向艾慈身旁的勞克。
夥計咧著嘴,又道:“我這就去請小姐出來。”
艾慈伸手一攔,道:“不用急,先讓我三人喘口氣。”
勞克看了一眼中間坐的四男一女,臉上露出輕視的一笑,他聳動著他那招牌的紅鼻頭兒。
那意思是,你們連我老人家的招牌標記都不認識,可知是一群沒有見過世面的後生小輩。
艾慈舒坦地坐下來,道:“王掌櫃,我們也算自己人,你只管去招待客人,反正今夜要在您這兒住一宿的。”
王掌櫃道:“好!晚上咱們就喝上幾杯。”
他停了一下,便走向中間的桌前。便聞得那個女子道:“平鄉崔家在豫西地面上算是大門大戶,我家老四能看上你家小姐,那是你老的造化,往後你也別開店賺這蠅頭小利了,關起門來吃香喝辣,披綢穿緞,當你的王老爺吧!”
王掌櫃在身上抹著汗水,苦笑道:“實在說我老頭子還真想高攀這門的親事,只是……只是……”
突見那女子一招手,道:“把包裹打開來。”
她的話相當威嚴,只見一個壯漢伸手把一個蘭花布包平放在桌面上,很快的把包裹解了開來。
立刻,這間不算大的飯堂裡,黃、白二光交互爭輝,金銀手飾足足有那麼好幾斤,好不驚人。
女子抬手把那些金銀珠寶往王掌櫃的手中推,說道:“大概也只有我們崔家才有這種大手筆,而這些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只要你王掌櫃點個頭,比這些更多的,兩三天全送過來。”
輕搖頭,猛揮手,王掌櫃幹啦啦地道:“大奶奶,無論如何你要體諒,我那個女兒她實在……”
“這個我知道,上回我們老四在她面前碰了個釘子,那是我們老四不會說話,他回去以後,到如今還念念不忘你家小姐,他已嚴重到茶飯不思,覺睡不著,我才親自來一趟,你可不能……”
突然——
艾慈呵呵笑道:“勞大叔,這年頭,上天可他孃的也太不公平了,有人苦了一輩子,集攢了些銀子,可是連個老婆也討不起,有的人卻擁有四個老婆,還不夠他折騰的,偏要湊上一巴掌,難道這小子長了兩個鳥不成,成了三頭六臂的金槍不倒人物了。”
王掌櫃急忙走過來,哈著老腰笑道:“艾少爺,這件事還請你袖手,惹不得,惹不得,惹不得呀!”
艾慈咧嘴笑道:“王掌櫃,我有點急事,得馬上同你家小姐說一聲。”
頓了一下,又對勞克道:“穿綢披緞這兒可沒有,吃香喝辣的馬上到,勞大叔,千萬稍做忍耐。”他一轉身,人已走進二門去了。
轉眼間,只見艾慈又走了出來,但令大家驚異的,那是在他的身後,王小倩已款擺柳腰走出來了。
她連一眼也不看中央桌邊的崔大奶奶。
但她的舉止卻引得崔家來的人目不轉腈的直瞪著她看,又仔細的瞧。
王小倩拉住白小娟,問長問短。艾慈大方的從懷中摸出個金元寶,那是從怡紅院弄來的。
“嘭!”
金元寶放在桌面上。
艾慈說道:“小倩姐,這是我特意給你送來的,你先收著,且等我選個風水好的地方,弄個新屋,然後把你接去住,你若願意,就當面收下來,”
王小倩驚喜萬分。
她紅著臉,低著頭,便伸手去取那桌上的金元寶。
突然,一聲嬌叱:“等等!”
粉紅的影子急閃,有如一道長虹,一支帶鞘的寶劍已按在小倩的手臂上。
崔奶奶冷喝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也不打聽打聽你姑奶奶是誰,竟敢橫插一手,看來是不想活了。”
王小倩想要抽回手,但卻無法動彈,就好象手臂被卡住似的,痛得她快要掉下淚來,直楞楞地望著艾慈。
艾慈從筷子筒中抽出一棍竹筷子,猛的投在崔大奶奶的劍身上,口中冷冷罵道:“去你孃的。”
崔大奶奶真聽話,她應聲而後退三四步,生生被一張桌子擋住。
於是,她楞住了。半天,她也無法開口。
她心中思忖著:“哪裡冒出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武功高的嚇死人。”
勞克聳著紅鼻頭,搖搖晃晃地道:“這下子可好,你小子又惹禍了,我老人家曾聽說過,平鄉出了四惡虎,他們可是遠近通吃的人物,惹上他們,看你小子要往哪兒躲,何處藏啊?”
艾慈呵呵笑道:“且等我腰包缺銀子的時候,我一定會殺虎剝皮賣,不信你就等著瞧好了。”
崔大奶奶一掄手中劍道:“哪裡冒出個小潑皮,不給你點教訓,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她叱完手一揮,又道:“殺!”
四個漢子早撥刀在手,此刻發一聲喊,舉刀就要欣。卻被艾慈忙搖手阻住,道:“各位,千萬別行動,我有話要說,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出來。”
崔大奶奶冷冷哼了一聲,怒叱道:“原來也是個怕挨刀的呀,小王八蛋,你有什麼話,快說!”
艾慈滿面無奈的苦笑道:“剛才小子瞎眼冒犯,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該,我是該宰,不過……”
他伸頭引頸看了看店裡面,又說道:“只不過血流掉肉不能在這個地方吧?你們仔細看看,那位白髮蒼蒼的老頭兒,那麼一大把年紀,如何驚得起?桌邊的兩位姑娘也只十幾歲,更是設有見過殺人的場面,所以我認為能免則免了,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免的話,那麼——”
崔大奶奶雙肩一提,脖根一抽,怒吼道:“今天非教訓你小子不可,絕不能免,你小子橫插一腿太可惡了。”
艾慈道:“我真替崔家四隻老虎感到驕傲,因為他們有一位母老虎,更為第四隻老虎有這隻母老虎撐腰而打自內心的愉快,他有你這位母老虎老嫂為他跑腿找媳婦,孃的,誰要是不羨慕,誰就是王八蛋。”
崔大奶奶沉聲道:“你懂個屁,長嫂有如為母的,做大嫂的不去疼愛他,誰會疼愛他?”
“說的也是,說的不假。”
艾慈一聲苦笑,又道:“怎麼辦,好象我要挨刀了。”
“你括該,放著大路你不走,拐個彎兒找麻煩。”
她真動了肝火,果然要動刀子。
艾慈不動分毫。
白小娟和王小情已被勞克拉著到了二門口,淡淡地說道:“躲著點,小心血濺到身上。”
艾慈露齒一笑,道:“崔大奶奶,你本是來拉皮條的,難道真的要把平鄉崔家的威風擺出來?我看算了呀,因為……因為……”
“因為你怕了是嗎?”
艾慈搖搖頭道:“到了這節骨眼,就算怕又管何用?”
崔大奶奶一怔,道;“那你在因為……什麼呢?”
艾慈搓揉著雙手,似笑非笑地道:“我是因為我一向有個毛病,也算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不事先交待清楚,就算你們流了血掉了肉,吃虧還是我。”
“是什麼樣的狗屁規矩?”
突聞那年輕的漢子吼道:“大奶奶,咱們有什麼好同這小子說個不完的,砍了他,王家姑娘就順理成章是四爺的人了。”
艾慈拍手道:“對!對!各位只要把我趕跑,王家姑娘就等崔四老虎用花轎兒來抬了。”
崔大奶奶冷冷笑,道:“一語提醒了夢中人,今天就算留你一條命,也要叫你變成一個殘廢。”
艾慈道:“成!不過我還得表明一下我的規定,等我說完之後,咱們約個地方幹,到時侯隨你們挑肥減瘦我全都認了。”
崔大奶奶忍無可忍地叱道;“快放你的狗臭屁。”
艾慈一笑,道:“凡是同我動上傢伙的,必需是腰纏萬金的人物,當然,千兒八百的銀子不算少。”
他咧著嘴,好象要吞金似的,又道:“我的崔大奶奶,年頭不對了,幹什麼事全離不開銀子呀!就如同你崔大媽,如果你三餐不吃,你還會有閒功夫老遠的跑到寶山城,給你那位吃人肉不吐骨頭的小老虎拉皮條說客?”
崔大奶奶怒罵道:“王八蛋,你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
四個壯漢早憋不住了,一個個就要動傢伙,其中一個破口罵道:“這小子狗掀門簾全靠一張嘴,大奶奶,別聽他的,做了再說。”
艾慈無奈地道:“既然不想聽,咱們就出城去,就在西城外有個五閻殿,我們到五閻殿的廣場上去比劃,從那兒到鬼門關最近,免得讓五閻殿上的小鬼多一份麻煩。”
崔大奶奶一揮手,道:“走!”
艾慈指著桌上,道:“你忘了桌上那包珠寶呀!那也許就是救命的東西。”
王掌櫃一把拉住艾慈,道:“小兄弟,惹上一家就等於惹上兩家人,我看這事算了吧,咱們敢惹誰呀!因為平鄉崔家與此地的熊家,都是同號人物,他們的胳臂腿扭在一起,這是你不知道的。”
艾慈看看門外已走的四男一女,發覺他們沒騎馬,急忙喊道:“喂!騎馬呀,早點解決早完事。”
一個漢子回頭罵:“膽小鬼,你可要來呀!來呀!”
艾慈咧嘴冷冷地笑,道:“衝著各位帶的那包黃、白貨,我是非去不可的。”
於是,蹄聲得得,車聲轆轆,四男一女疾馳而去。
艾慈這才對王掌櫃道:“說了半天,原來平鄉崔家四虎與熊天剛那老頭是同類,那可好,我抄了熊天剛的怡紅院,挖瞎了他兒子一雙眼,算是惹上他們兩家了,不過你老放心,等我再把平鄉崔家搬倒,往後你過日子就不用心驚肉跳了。”
王掌櫃一聲苦笑,道:“到了這種地步,我還能再多祈求什麼,我……”
艾慈卻大步的跨出大門外。
他走的相當的輕鬆。就連勞克的喊叫也未聽,只顧自己往城外奔。
店裡面的人,誰不替他捏把冷汗的提心吊膽。
寶山城西不過三里地,有座不算高的小山坡,看上去山坡有點兒禿禿的,坡頂上種著許多巨竹。
每當風大的時候,不論人站在河岸或是寶山城牆上望過去,就好象那座小山坡在搖晃。
這兒就叫做閻王坡。
閻王坡上有一座閻正殿,一連五大間相連,廊堂上五座閻王像,他們的姿勢各自不盡相同。
五殿閻君中,五閻王的像最嚇人。每間殿堂上也各有不同刑具,而且機關重重,即使白天,一個人也不敢走進去。
閻王殿正面,有個不算大的廣場,廊對面是個戲臺子,經常會有野臺戲在這兒上演。
這時候——
河水被夕陽照得泛著金色閃亮的星光,那個火紅的日輪,就好象快要掉進河裡似的,令人替天上的日頭捏一把冷汗。
河上帆影點點。
官道上馬蹄忙。
崔大奶奶一車當先地繞上了閻王坡。三騎一車全部停在閻正殿的正前面。
崔大奶奶氣呼呼地對四個漢子說道:“那小王八蛋只要一到,咱們就出手搏鬥狗東西,小小年紀也勾引起王家姑娘,我們無論如何留他不得。”
四個壯漢都點頭,卻沒有一個開口。
突然——
廣場南面的戲臺上,艾慈高聲叫喊:“各位才來呀,害我久等了,唉!這也是投法子,誰叫我看中你們那包黃白貨呢?”
崔大奶奶五人舉首望過去,大夥還真一楞。
離開店的時候,這小子分明還在店裡面,怎麼一下子卻先趕來了,難道……難道他會縮地功?
艾慈當能不會縮地功,但他的輕功可是一流的,這點路對他來說可是輕而易舉的,絲毫不費事。
崔大奶奶仰臉尖叱道:“小王八蛋,還不快滾下來受死!”
艾慈吃吃一聲笑,忽然投身而起,空中連著就是七個空心筋頭,人已到了崔大奶奶的面前。
只見這小子的雙手往下一挾道:“各位,這地方動手真夠寬敞,不論你用的是七尺三節棍,八尺鏈子錘,九尺紅纓鏈子鏢,或是三寸鉚葉小利刀,你都可以耍得開,只不過……”他似笑非笑地又說道;“不過,我是一個不喜歡看到血腥場面的人,能不能……先商量一下!”
他的話聲剛落,突見冷焰近身,雙芒披面。
再一次空中彈飛。
艾慈便在一片刀芒中、利刀已掣在手中,便也撩起一陣脆響。
艾慈斜落地面,他不看四個漢子那種驚悸表情,他只把左手拇指在他們的利刀刃上橫著刮。
四個漢子誰也沒流血。
好象艾慈真的不喜歡看到血腥似的,他只以刀背敲打在四個上來的大漢的肩頭上。
他的手法十分俐落,因為每個人都以左手撫摸著自己的右肩頭。
崔大奶奶不由大怒,叱道:“沒有用的東西。”她的寶劍便在她的吼叱聲中出手了。
艾慈冷哼一聲,道:“你是個可惡的賊婆娘!”利刀忽然指向劍芒中,可也真玄!
艾慈的利刀竟然點中崔大奶奶的劍尖,然後順者劍身滑過去,刀劍相貼發出“沙沙”刺耳聲。
就在短暫的“沙沙”聲中.艾慈忽然一個急側,利刀帶過崔大奶奶的前胸,便也令崔大奶奶發出“哎呀”一聲叫。
緊接著“蹬蹬蹬”連三蹬,崔大奶奶一屁股坐在五閻寶殿的臺階上.臉色一片蒼白。
“你們……你們上呵……快殺了這臭小子。”
幾個大漢真快,模樣兒就好象卯上了。
四把鋼刀四個樣,四種聲音四個調,全都是打丹田發出來的吼叫,好似虎狼爭食似的一擁而上,恨不得一傢伙把黑桃爰司剝成八塊。”
艾慈看得真切,這種不要命的殺法十分明瞭,完全玩命的幹,目的就是要放倒自己。
艾慈的利刀忽然刺殺,刃芒咣咣中,人已彈旋上升一丈一尺高。
他往側閃掠,閃掠在兩個大漢的背側。
弧形的冷焰出現了,也是他的殺著出現了。
那道弧形刀芒尚未消失,淒涼的慘叫已自兩人口中像風洞中發出來的一陣強風般爆發出來。
緊迫過來的另兩個大漢尚未把刀劈落下來,艾慈就好象一條泥鰍似的自二人中間滑過去。
鮮血迸濺得地上的幾株野草也染上了鮮豔的紅色。
而艾慈卻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他已站在臺階前。
利刀的刀尖挑著驚怒交加的崔大奶奶下巴,艾慈口中發出可惜的聲昔:“嘖嘖,原是歡喜一場,如今變得如此傷感情,卻是何苦呢!”
“你想怎樣?”
艾慈冷然拉長臉,雙目怒芒進射,道:“你們不是要砍了我嗎?你們既然要殺人,也得有破人殺的雅量,我說崔大奶奶,你們要不了我的命,我殺你們,對我而言,完全出於自為,自為殺人是不償命的,你知道嗎?”
崔大奶奶僵硬地道:“你要殺死我們五個人?”
艾慈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是如來佛投胎?”
崔大奶奶指著地上翻滾哀號的四個漢子,道:“你小子已經把我們全放了血,難道你一點人性也沒有?殺了我們,你小子就能在關洛道上揚名立萬了?”艾慈斜看了地上四個大漢,他心中明白,四個人傷在大腿肉厚的地方,就好象他敲在每個人的肩頭上一樣。
他更知道,那個地方流血不會太多,痛卻徹骨,大概馬也騎不得了。
露齒一笑,艾慈道:“在下黑桃愛司,除了愛財通吃以外,最愛惜自己小命,我可是不打沒銀子的仗,崔大嫂,話我也說露骨了,再要小子加以解說,連我自己也覺得臉上不好意思了。”
望著崔大奶奶滿面驚慌的模樣,艾慈變得十分自在,道:“怎麼啦?難道你的魂兒已經奔進閻寶殿去報到了?我還未把刀子戳進你心窩呢,你便成了這付德性,真是三魂七魄出了竅。”
呵呵一笑,又道:“既然捨不得花銀子,那我就請你大奶奶閉上眼,細細的品味著我刀子的味道,你放心,我慢慢的把刀送進你的心窩裡,萬一吃不消,你大聲叫,我再用刀猛一送,你再進去報到。”
他還用左手指著閻王殿。
“你……你……”
“我怎麼啦?你閉上眼睛吧,我要送你進去了。”
艾慈的利刀猛—收,便對準崔大奶奶的心窩處。
“等……一等……”
利刀貼在崔大奶奶的血農上,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會叫崔大奶奶死的。
他當然是不會下殺手的。
至少,這時候他不會,因為銀子還未到手。但他卻露出滿臉的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崔大奶奶雙目忽然一亮,道:“我忽然想起來了。”
艾慈道:“你又想起什麼了?”
“我想起與你一起的那個紅鼻子老頭了,那傢伙是否姓勞?”艾慈一怔,也未開口。
崔大奶奶不等他開口,又道:“神偷老克,是嗎?”
艾慈道:“你認得勞克?你們是什麼親呀?”
崔大奶奶道:“我們什麼親也不是,平鄉崔家是大戶,不屑於同三隻手的人物拉關係。”
艾慈淡淡一笑,道:“三隻手怎麼了?你們這些自然是大戶,我就不相信你們生來就睡在金山銀河裡,你們的金銀也不是與生俱來的,還不是明槍暗盜弄來的,多少人的生命,凝聚成你們這些惡霸們享用的銀子,你竟然還看不起勞大叔,看我饒不了你。”
他的利刀又舉了起來。這一回他好象連銀子也不要了。
崔大奶奶忙又偏頭搖手,道:“你小子告訴我,為什麼勞偷兒不同他的老夥伴在一塊兒了?”
艾慈又是一愣,道:“什麼老夥伴?”
崔大奶奶道:“幾年前我就聽我當家的提過,關洛道上的俠盜神偷名號,俠盜指的是‘嵩山老怪’趙光鬥,如今怎麼不見了趙老怪,卻出了個小潑皮呀!”
艾慈笑了笑,道:“你說的是我師父。”
“趙老怪呢?”
“死了。”
崔大奶奶哈哈一聲笑,道:“真是‘瓦罐不離井邊破’,愛整人的趙老怪這回死了,哈哈……!”
艾慈面色一寒,冷冷地道:“可是我師父不是挨刀子死的,他是生病而死的。”
“那老偷兒竟與你合股了,太意外了。”
艾慈冷笑道:“崔大娘,勞大叔那麼一把年紀,你卻叫他老偷兒,你又是什麼東西,真可惡。”崔大奶奶手按傷處,欲哭無淚地道:“太意外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我早該想起俠盜神偷,唔!關洛道上又將起風雲了。”
艾慈道:“我們名聲不太好,不少魔頭想剝我們的皮,喝我們的血。”
崔大奶奶道;“你知道就好,小子,你千萬要牢牢記住,人有失神,馬有亂蹄,吃燒餅還要掉芝麻粒,只要你們一個失手,也就是你們二人來此過堂受苦之時。”
她指著身後的閻王殿,咬牙切齒。活像個發怒的母老虎。
淡淡一笑,艾慈道:“你說的那是以後的事,天下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夜晚脫掉鞋,明日還能穿上腳,走在路上摔一跤,說不定就來看閻王,小河之水一尺深,照樣也會淹死人。”
他頓子一下,又道:“別管那麼多,眼下先送你進去過堂受苦,也免得五閻君在裡面投事幹喝茶吃花生米連帶看小鬼們的脫衣裳。”
崔大奶奶急道:“小子,我當家的說過了,俠盔神榆見錢眼開,如今為了活命,更為了將來能目睹你的大限到期,大奶奶我願意花銀子。”
艾慈咧嘴一聲笑,道:“好,為了你將來能如願以償的看到我黑桃愛司的末日到期,我就成全你這一次吧!”
崔大奶奶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黑桃採司是我的名。”
“什麼叫黑桃愛司?”
“簡單啦!就是統吃的意思。”
崔大奶奶道:“算了,快開個價吧!”
艾慈把臉湊近崔大奶奶的面,道:“就那包十分誘人而又令我唾挺欲滴的金銀首飾吧!”
崔大奶奶一叫,破口大罵道:“這包手飾有三斤三,是我家老四專門為了王家大小姐才訂做的,全都是汴梁城馬道街老鳳祥大師父做的上上品,怎可以送給你小子?休想!”
艾慈的怒目蹬得圓,利刀一下閃在崔大奶奶的頭頂上。他真火了。
崔大奶奶一哆嗦:“你幹什麼?”
艾慈的俏鼻子猛一抽,道:“我要殺活人,殺了你們,誰也不知道是我下的手,而那包首飾便也順理‘不’成章的、且又大方的落到了我的腰包,何用你那麼多的嘮叨呀!”
崔大奶奶怒叫道:“黑桃愛司,你們這算是哪門子的俠盜?全是大盜作風,就算是黑啃黑,也投有你這種啃法的。”
艾慈大怒,道:“黑桃愛司就是王,王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崔大娘,我心雖然是黑了一點,可還是把天地良心放中間,可不比平鄉四隻虎,除了魚肉地方,甚至勾結熊天剛與丁百年,坐地分贓之外,還包括水旱路上大買賣,傷天害理的事情天天有,男盔女娼的活動兒你們照樣幹,就算老天不開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今日留你活命在,目的就是借你這張拉皮條的臭嘴巴,回去告訴那四隻虎,叫他們好生養肥,把虎皮擦洗淨,不定哪一天我去殺活人。”
崔大奶奶咬著牙,心中在思忖著。
如果,不把那包首飾送上,這小子絕不會善罷甘休,萬一惹了他,自己五條命真要奔向閻王殿了。
到了那時……這包首飾仍然是他的。
帳已擺明,話已說情,崔大奶奶惡狠狠地道:“黑桃愛司,算你小子狠,不過你今拿走這包首飾,他日你必以十倍百倍連利的還。”
艾慈道:“只說狠話不管用,總得拉把架式出來,才能讓人相信。”
終於——
崔大奶奶忍著傷痛,一步三晃走到馬車旁。她取出了那包首飾,一下子全擲給了艾慈。
她的雙目幾乎蹦到眼眶外,重重地道:“他日你小子必用血來還。”
艾慈掂著那包首飾,笑道:“我的乖,這包首飾三斤三,平鄉崔家真有錢,希望下一回再遇上,我再弄上一個三斤三。”
他把包裹掛在肩頭上,收起了利刀,笑容可掬地對崔大奶奶道:“如果四隻老虎要衝著我發威,一句話,叫他們西去長安找我去,不過,我得把話先說在前面,你們可要細心地琢磨了。”
崔大奶奶淚往肚裡流,道:“老孃琢磨什麼?”
艾慈笑嘻嘻地道:“如果再想打王家姑娘的主意,最好先將我扳倒後再說,否則,我照樣能把你們平鄉崔家抄翻了天。”
艾慈大步的走下閻王坡。他又唱起那段梆子腔。
崔大奶奶聽的清,一聲厲吼道:“去你的閻王老子。”
她的話剛落。
突然——
她身後面發出“轟隆”一聲大震。
五閻殿裡沒有人。
哪裡突然來了一聲,真叫人全身起雞皮疙瘩。
崔大奶奶,心裡就發慌。立刻大聲叫:“走!我們快走,這鬼地方!”
五閻殿內發出“吱吱”聲,好象厲鬼叫。
崔大奶奶再也不敢罵,她還把車簾放了下來。
這一行人帶著一身的傷走了。
全部擁坐在大車上,大腿上的傷可不輕,誰還能再騎馬呈威風呀!
蹄聲遠了。
車聲也遠了。
五閻殿內有個人頭伸出來。
唔!是個紅鼻頭的老頭兒。敢情是紅心老克在搗亂!
他正在五閻殿內耍活寶了。
紅心勞克翻過牆,從小路又奔回寶山城。
他還在路上得意地吃吃笑。笑得眼淚都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