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的下午,上完課,班主任叫我去她辦公室一趟。
我隱約明白她想談什麼,果然,她講述著前幾年早戀的學生,用他們成績下滑,高考失敗的經歷教育我早戀絕對不正確。又用同是女性的角度,特意強調女生更感情用事,不管心理上,還是身體上,早戀對女生的傷害會遠遠大於男生。
她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小時,我一直沉默。
剛走出辦公室,我就立即把她說過的所有話都遺忘進了垃圾桶,不是她沒有道理,而是,她所說的大道理,我比她更明白,她太低估了我的心智。3
張駿也被班主任找去談話,肯定也在勸誡他分手。但我們都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甚至都不屑於交流這個問題。
老師,對我和張駿而言,十分煩人,卻構不成任何威懾力。
我和張駿依舊我行我素地“早戀”著。我有年級第一的光環,張駿是班級前四名,班主任和他姐夫又認識,老師們採取的教育手法都比較溫柔,可依舊不勝其擾,每週都要被請去辦公室談話。我都想告訴老師,如果我的學習被影響了,不是因為早戀,還是因為你們。
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我是年紀第一,張駿是年紀二十八名。
我鬆了口氣,這下子老師應該不會再在我們耳邊唸叨著早戀影響學習了吧?
週六的晚上,張駿約我去河邊散步。
秋色已經鍍染了河岸兩邊的白楊樹林。一眼望去,金黃一片,有種沉甸甸的輝煌。
我們坐在橋上,靜看著橋下的河水流過。
張駿將一箇舊鐵皮餅乾盒子交給我,我打開看,裡面裝著很多漂亮的石頭。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微笑著說:“遲到的生日禮物。”
我沒忍住,抿著唇角笑起來“我以為你今年忘記了。”
她說:“我不會忘記。”
“為什麼有這麼多石頭?你不是說一年只送我一顆麼?”
他抓起了幾塊石頭,又任它們從指間掉下去,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這些年,我喜歡你的時候就會撿石頭,不想喜歡你的時候就把撿的石頭都扔掉。還記得初中的時候,又一次看到你和許小波跳舞,我當天晚上就跑到這裡,把所有的石頭都丟了,邊扔石頭,邊對自己說,絕對再不喜歡你。”
過去的畫面浮現在腦海裡,清晰的如同昨天才發生,卻一晃已是三年多。
我苦笑著說:“那天晚上,我就在橋下。”
“嗯?”他沒聽懂。
“你丟石頭的那個晚上,我就坐在那裡一直看著你,你離開後,我才回的家,因為回得晚,被我爸臭罵了一頓。”我指著橋墩旁的陰影,當時我坐的地方。
他側頭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很古怪,估計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從橋下到橋上,我們用了七百多個日子才走到。
他低頭看著河水說:“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可後來你幫我藏槍,我就想著你不可能為誰都做這些事情,你不肯給我槍時,我表面上著急,心裡卻很高興,覺得你好像很關心我,否則不會去查什麼私藏槍支的定罪條例。後來你拿問題套我,我就想,你會不會是有一點喜歡我,可你和許小波一直在一起,我就拿問題也去套你,你說你不喜歡許小波,我特高興。後來,我被關在警局裡審訊,每次特難熬的時候,想到你,就覺得又是害怕,又是高興。”
那個時候,難過的不僅僅是他,我低聲說:“每次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就特難受。那天我和小波跳舞時穿的裙子是紅色,就是因為你……那誰老是穿紅色的裙子。”
“你當時為什麼不肯理我?”張駿猛地揉了幾下我的頭,又狠狠地握住我的胳膊,非常用力,非常用力,用力到我很疼,我也知道,他就是要讓我感受到這股疼。
我沉默地,喜悅地感受著他給我的疼痛。他嘆了口氣,放開了我。
他的眼神那麼哀傷,我心裡發酸,靠在他的肩膀上,第一次,非常溫柔,非常卑微地說:“我們以後不要再吵架了,如果你不想我和沈遠哲來往,我會和他疏遠的。”
他凝視著我,哀傷卻溫柔地笑了:“琦琦,如果你一直不變,該多好。”
我以為他講的是我的感情,低垂著眼睛,羞澀地說:“我會一直都喜歡你的,永遠不會變。”
他突然低頭在我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我的身體緊繃起來,心裡面有緊張又期待,閉上了眼睛,卻沒有轉開頭,帶著暗示的鼓勵。
他卻一直在猶豫,在緊張,不敢有下一步的舉動,我等了好久,他都沒有動靜,我帶著失望轉開了頭,尷尬羞赧下眼睛依舊閉著,可他又低下頭親了親我的臉頰,我順著他的方向片頭,唇從他臉上劃過,主動地親吻了記下他的臉頰。在緊張的肌膚挨擦中,兩個人的唇終於碰到了一起,他試探地輕輕吻了吻我,可又立即離開了,我沒有轉開頭,僅僅抓著他的胳膊,他好似突然下定了決心,猛地一低頭,終於真正地吻上了我,用舌尖輕輕撬開了我的唇。
因為我的笨拙,這個吻並不像小說中描寫得那麼動人,兩個人時常舌頭碰到牙齒,牙齒碰著牙齒,可我們依舊很投入。
當他結束之後,我依舊閉著眼睛,全身沒有任何力氣,軟軟地依靠著他。他緊緊握著我的說:“琦琦,對不起,我一直都是個很壞的人。”
我把臉埋在他脖子裡,小聲哼哼:“恩,你是個大壞蛋。可是,我喜歡大壞蛋。”
張駿喃喃地問:“他們說女生會永遠記住自己的初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笑著說:“十年後,你來問我好了。”
他沉默地看著我,笑了笑,卻笑得飄忽不定。
深秋的晚風帶著絲絲涼意,他把外套脫下,披在我肩頭。
我所在他的衣服裡,沉默地握著他的手,心情是很久未有的安寧。覺得以前爭吵都很無聊,別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很喜歡他,只要他也喜歡我,我就會很快樂。
他也一直沉默地坐著,緊緊握著我的手,讓我覺得特別溫馨。
他突然問我:“你想好將來讀什麼專業了嗎?”
“這段時間,光忙著吵架生氣了,哪裡有時間想這個?難道你有時間考慮這些?”我半是撒嬌,半是埋怨。
“我想了很多,尤其是關於你的未來。”
“什麼?說來聽聽。”
他猛地抱了一下我,笑著說:“今天晚上不說這些,好嗎?”
明明是你自己提起的話題啊,我笑著,滿心的歡喜下,只有對他的愛,輕輕點頭:“好。”
他握著我的手,抬頭看著天,笑著說:“給你講個笑話。”
在他的笑話中,我笑了又笑,而他一直看著我。
從週一到週五,張駿都沒有來找過我,和我一塊回家。
自從上週末。兩個人在橋邊談過後,我的心態變得平和,不再那麼患得患失,也就沒注意這些細節。
週六的白天正常上課,張駿還是沒來找我,我只好放學後去找他。
他和黃薇坐在教學樓下的噴水池邊說笑,黃薇對我視而不見,我也裝作沒看見她,只對張駿說:“晚上幾點鐘見?”
張駿默默地看了我一會:“你沒見到童雲珠嗎?”
“怎麼了?她找我嗎?”
張駿搖搖頭,又沉默了很久:“我今天晚上有事。”
在黃薇面前,我不想表現出任何失望的情緒,我笑著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
一邊走一邊開始生氣,生氣了幾分鐘後,又提醒自己,上週末剛說過不亂生氣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也許張駿就是有重要的事情,只是一時粗心忘了告訴我。
童雲珠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將一封信交給我:“怎麼剛一放學你就不見人影了?這是張駿託我轉交的,讓我放學後給你。”
我很是奇怪,他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信,怎麼突然給了我一封信?
顧不上回家,只想先找個安靜的地方,不受打擾地看完信。一口氣跑到河邊,把書包往地上一扔,就打開了信。
“羅琦琦:”
剛看到開頭,我的心就一沉,不能相信地又看了一遍。
羅琦琦:
本來想上週就和你說,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寫信。
小學的時候,我一直對你很愧疚,每次看到沉默的你,就會想為你做點什麼。那時候的你,真像一隻小兔子,還是那種最容易受驚的兔子,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會特別緊張,特別小心翼翼,生怕把你嚇跑了。
小學的回憶並不美麗,可因為有高老師,所有的不愉快都變得無關緊要。從來沒有一個老師像高老師對我那麼好,在每個大人都認為我不可救藥時,只有高老師肯誇獎我,如果沒有高老師我肯定會壞得徹頭徹尾,知道爛死在街頭。五年級的暑假,每天去聽高老師講課,再和你一塊回家。沒有菸酒,沒有打架,還要做很多習題,明明一點都不好玩,可是我就是很高興,每天都很高興,特盼著上學。
有一次,我們倆在河裡玩水,我躺在大石頭上,睡覺,你用涼帽給我遮太陽,我就故意裝睡,看你究竟能舉多久,你居然一直舉著,搞得我實在不好意思裝睡。你還記得嗎?肯定是忘了。你那時候可真傻,幹什麼都傻乎乎的,話也不會說,只要我和高老師都看著你,你就會結巴,明明會做的題,都說不出來。
上初中後,朋友越來越多,老師們對我也不錯,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會想起五年級的那個暑假,想起我們一起聽高老師講課,想起你很迅速地解出題目,卻結結巴巴怎麼講都講不清楚,還要我在旁邊幫你解說。我一邊說,你就一邊不停地點頭,也不怕脖子酸。還會想起你舉著涼帽給我遮太陽的傻樣子。
我後來常想如果我們沒有上同一所中學,也許那隻會變成一段異常美好的回憶,你也只會成為我帶著抱歉和快樂的回憶,可是,我們在一所學校,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還有歌廳舞廳,不管我到哪裡,總是能碰到你。
我擔心你和許小波混在一起變壞,擔心傻傻的你應付不了那幫流氓痞子,心疼你倔犟地用最愚蠢的方式和聚寶盆作對。可你一直沒變壞,不但沒變壞,還越變越好。從和人說話是總低著頭,到站在幾千人面前,演講得獎;從緊張時結巴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到代表學校參加辯論賽。你每一次演講辯論比賽,我都去聽過;你出的板報,我也去看過,我還特意錄下了電視新聞中有你的片段。看著你一點點變得更自信,更開心,我衷心為你喜悅。
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因為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因為愧疚,所以格外希望你能過得好。當我突然發現我在嫉妒許小波時,我才明白我已經喜歡上了你,我竟然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高一的時候,你在隔壁班,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你。你從來視紀律為零,總喜歡遲到。大家都已經在教室坐好,你才踩著預備鈴走向教室。我利用班長的權力,霸佔了實現最好的位置。我很喜歡看那個時候的你,豎著高高的馬尾巴,走起路來,目不斜視,高昂著頭,一大步又一大步,馬尾巴在腦後快樂的搖晃著。你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自信,像一個鬥士,不管前面有什麼,你都會昂著頭大步的跨過去。每次看到你,就會覺得自己好像有了很多力氣。
你經常因為遲到悲歌柯老師訓話,可依舊我行我素,又一次你又遲到了,老師沒讓你進教室我看到你專心致志地欣賞著窗戶外的風景,還用手指蘸著水,在窗玻璃上畫畫,顯然非常享受被老師趕出教室,連看你的人都會覺得高興,我但是甚至暗暗地想,最好你能被老師經常罰站,我就能經常上課時看到你。
那時候,我每天都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是一想到我暗中偷偷護送你回家時,你大聲叫的名字是“小波”,一想到宋鵬想你表白時,你當眾把情書拍回宋鵬面前,我就膽小了。
因為夏令營,我終於有機會真正靠近你。我耍了無數花招才追到你,和你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驚喜萬分,忐忑萬分,我總是害怕自己不夠優秀,不能讓你足夠喜歡。
大概因為從小就認識,我心裡一直有一個小小的你,我總是企圖保護你、照顧你,可你已經長大了,不僅長大了,而且比一般人更堅強、更優秀,我在你面前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男生,你根本不需要我的保護和照顧。
和你剛在一起時,我曾欣喜若狂地暗暗發誓,我一定要讓你永遠快樂,可現在我發現我沒有做到,我也再沒有能力做到。
我曾經很愛你,但是那些感情,已經在無數瑣碎的矛盾和一次又一次的吵架中被消耗殆盡。
我考慮了很久,覺得分手時對你也是對我最好的結局。你將來肯定會遇見一個優秀的男生,他會讓你永遠都昂著頭、大步地往前走。
張駿
我沒有掉眼淚,也感覺不到難受。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我把信隨意往口袋裡一塞,拎著書包,平靜地回了家,卻是放下書包,和媽媽撒了個謊,就又走出了家門。
我去張駿家找他,給甄公子打電話詢問他的下落,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他,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我要見到他。
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找遍了家、學校、旱冰場、K歌廳、舞廳……都沒有找到他。
我走到他家樓下,坐在花壇邊的臺子上,等著他。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他仍然沒有回家,我依舊等著,絲毫不去考慮父母會如何處理我的晚歸,直到十二點多,昏黃的路燈下才出現了熟悉得人影。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低著頭,慢慢走著。
“張駿。”
他回身,怔怔地看著我,絕沒有想到十二點多了,我還在這裡。
我走到他面前,不想哭,只能努力微笑:“我看過你的信了,我想知道你是認真的嗎?”
他緩慢地點了下頭:“認真的。”
“真的沒有任何挽救的機會了嗎?”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還能把話說得這麼有邏輯。
“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你專心學習吧,不要再勉強自己遷就我。”
“我喜歡你,你知道嗎?不管做什麼都是我願意,我沒有勉強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眼睛看著別處說:“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他好像怕我不相信,又說,“和你在一起很不快樂,時間長了,再多的喜歡都會被消耗完。”
我痛苦得喘不過氣來,就好像心裡面一座一直在小心翼翼維護的房子在轟隆隆地倒塌,好似整顆心都要碎成粉末,臉上卻奇異地笑起來,也許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也許只是這麼多年習慣性的反應,越是受傷時,越是要用微笑掩蓋。
他說:“我送你回家。”
我們默默地走著,經過熟悉的小橋時,我在臺階上絆了一下,他扶住了我,身體的接觸,讓我突然之間,再顧不上什麼自尊驕傲,抓著他的手,近乎哀求地問他:“我們能不分手嗎?不管什麼,我都願意改,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
他默默地凝視著我,眼中好似有留戀,可就在我以為他會同意時,他抽出了手:“你現在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知道沒什麼大不了。”
我的驕傲和理智已經不允許我再說什麼,可我的脆弱和感情卻不願意,我用力抓著他逐漸離去的指尖,希冀著他能心軟,可他的力量更大、更決絕。終於,他用力抽出了手,遠離了我。
他在前面走著,我在後面走著,兩人指尖保持著一個疏遠的距離。
我忽然想起他給我講述的他戒菸的故事。他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抽菸,一直抽到初三,煙癮想當大,一天至少要抽一包。高一時,他決定要當一個正常的學生,開始戒菸。很難受,周圍的朋友還時常故意誘惑他,給他發煙,但是他說既然決定了,就一定要堅持,熬過最難受的日子,一切就會好起來,果然,熬過最難受的幾周後,他對抽菸再沒有任何慾望。
我想這一次,他也下定了決心,要把我戒掉。
走到我家樓下,我遲遲不肯上樓,一直站著,他卻轉身就要離去:“我回家了。”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目送我上樓,沒有微笑著叮囑我給他打電話。
我為自己的戀戀不捨感覺羞恥,立即咚咚得跑進樓門,可剛衝到二樓,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送我回家,從此後,他再不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我就心如刀割,彎著身子,痛得幾乎不能呼吸,所有的自尊都不算什麼了,又向樓下衝去。
他已經走遠,路燈下,他的身影變得異常輕薄。
“張駿!”
我所有的感情都融於撕心裂肺的大叫聲中,我多麼希望他能明白這一刻我有多麼傷心,我有多麼傷心,我有多麼希望他能回頭。
他好像壓根沒有聽到我叫他,依舊走著。可是我知道他聽到了,因為他的腳步停了一停。
我一直盯著他,他一直沒有回頭。
他的身影消失很久後,我才失魂落魄地爬上樓,爸媽非常生氣,質問我去了哪裡,我直接衝進臥室,反鎖上了門。
爸爸媽媽不停地罵我,可一切都似乎與我隔著一層。我的身子坐在這裡,靈魂卻不知道在何處。
漸漸地,聲音都安靜了,只有我,坐於黑暗中。
等我想起來看錶時,已經凌晨三點。
我沒洗臉,沒刷牙,直接躺倒,卻怎麼都睡不著,想到從明天起,張駿就和我再沒有任何關係,我難受得如同被人凌遲,覺得噁心反胃,似乎馬上就要吐,跑到衛生間,可是壓根兒沒有吃晚飯,怎麼都吐不出來,只是蹲在地上乾噦。
一夜折騰,根本沒有閉眼,很快就六點半了,鬧鐘一如往日,沒有絲毫感情地響著,提醒著我應該背誦英文了。
我好像終於在倒塌的世界中找到了一點能做的事情,拿出英文書,把自己關在陽臺上,扯著嗓子吼,瘋狂地念著英文,可腦子裡究竟有沒有記住,根本不清楚。
媽媽起床後,本來想接著教訓我昨天晚上的夜歸,可發現我已經在陽臺上刻苦學習,她就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媽媽做了雞蛋餅,熱了牛奶。我沒有任何胃口,媽媽問我:“怎麼了?早飯一定要吃,要不然一天都會沒力氣。”
我不想她看出異樣,端起了碗,強迫著自己開始吃早飯。
妹妹一邊吃早飯,一邊和媽媽討價還價著這個月究竟該給她多少零花錢。我腦袋一片空白,耳邊嗡嗡地響著,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什麼,可媽媽問我話,我卻能如常對答。
媽媽問我:“你今天下午還出去找同學嗎?”往常的週末,我都要去見張駿。
猝不及防間,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連掩飾的時間都沒有,我立即低下頭,將碗半舉到臉邊,假裝在喝牛奶,用碗擋住臉,可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眼淚一顆顆掉進了牛奶裡,在平滑的乳白色上,滴打出一圈圈的漣漪。
恍惚中,我聽到一個聲音平靜地說“不出去”,遙遠陌生得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一整天,我都捧著書,孜孜不倦地學習,可從早上六點半到晚上十點,我總共看的書加起來,只有一頁。
晚上,我躺在床上,告訴自己,這世界上誰離開誰都照樣活,我現在痛不欲生,一年後,我就會完全不記得現在的痛苦,十年後,當人家提起張駿的名字,我會思索半天才記起他是誰。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
在一遍遍的自我勸解中,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去上學。
楊軍看到我時,驚訝地問:“你是不是熬通宵用功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嗯,做題做到三四點。”
楊軍大受刺激,立即開始用功。
我知道,要不了多久我和張駿分手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學校,很多雙眼睛會看著我,我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因為失戀而頹廢,一整天,我都逼著自己看書學習,即使效率低得幾乎沒有效率。
張駿“甩”了我後,他的紅顏知己黃薇每天都陪他回家。
我一直都知道黃薇喜歡他,張駿卻很遲鈍,他總認為黃薇和他是純潔的友誼。我不知道他現在和黃薇究竟是什麼關係,可他們出雙入對是事實,所有同學都開始說張駿的新女朋友是黃薇。
我一直以來的恐懼實現,我成了張駿的前女友之一,所有人都將同情和幸災樂禍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努力地裝作不在乎,在班裡,我變得異常活潑,和楊軍惡作劇不斷、打鬧不停,每天都笑口常開,唯恐別人不知道我高興。
沈遠哲放學後經常陪我回家,陪我聊天,偶爾還會接我一塊上學,如此明目張膽地出雙入對,很快關於我和他的流言就如火如荼,我不但,沒有避嫌,反倒用頻率更高地和沈遠哲一起回家、一起上學來讓這個流言更加活靈活現。
林依然每個週末都約我去圖書館一塊學習,楊軍幫我整理難題攻略,假借要和我比賽,陪著我一塊做作業,後來,沈遠哲也加入了我們的週末學些小組。
我很欣慰,在這個最難捱的時間段,我身邊還有友誼,他們沒有提過任何問題,卻用各種方式的陪伴做了一個朋友所能做到的極限。
學校在大禮堂召開無聊乏味的學習經驗介紹。我向陳勁學習,用一分鐘完成了三分鐘的任務。到現在,我才明白,不是陳勁不想說真話,而是老師不高興我們介紹什麼上課沒必要全聽、作業沒必要都做。
散會後,我很快就走出了大講堂,到教學樓外時,被高二的年級第一叫住,向我求教幾個學習上的困惑。我沒有絲毫心情,可忽然想起了陳勁,於是站住,耐心聽他講他的疑惑,再給予最中肯的回答。
漸漸地,我身邊旁聽的人越來越多,彙集成了一個小圈子,還有師弟買了飲料給我。
我正在耐心解答,看到張駿和黃薇並肩而來,大概黃薇的笑容太刺眼,於是我也明媚地笑著,還和張駿揮揮手,輕鬆地打了個招呼,他卻驀然色變,狠狠盯了我一眼,快步離開。
我依舊笑得陽光明媚,愉快地回答師弟師妹們的問題,等解答完問題,我保持微笑,走進了教學樓,站在樓道窗戶旁的童雲珠,寒著臉問:“你喜歡過張駿嗎?”
我笑了笑,沒說話。我一直都知道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視他如普通人,我一向善於偽裝。
我十分不快樂,十分痛苦,可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很痛苦。
我很慶幸心靈被一具皮囊包裹,所以,我們可以心靈歸心靈、肉身歸肉身地過著每一天的日子。
那段時間,我都不敢回憶,每次回憶起來,只有痛苦,每天到底幹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似乎,每天去上學時,都需要深吸一口氣,感覺我不是去上學,而是去打仗。
就那麼渾渾噩噩地到了期末。
期末考試的成績公佈後,我竟然仍然是年級第一,我自己都不相信。林依然、楊軍、沈遠哲都知道,這兩個月,我全部的精力都在堅強地裝高興,在學習上並沒有投入多少精力。可學習大概就如開火車,只要上了軌道,一切自然而然地就會前進。
我雖然不知道我怎麼拿的第一,但是,我很高興我仍然是年級第一。年級第一的成績能明確無誤地告訴所有人,羅琦琦沒有受傷害!羅琦琦壓根不在乎張駿不喜歡她了!
這就是做雄鷹的好處,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強者,受傷這種情緒不會與你共存。
高三的人已經沒有權利過寒假,學校宣佈只過年放假,別的時間照常上課,所以考完試後,我們仍舊上課。
寒假的時候,我沒有去給高老師拜年,只寫了一封賀卡,郵寄給她。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不知道怎麼解釋。
我開始數著日子盼望高考,希望快點結束這裡的生活,我竟然又一次像小學的時候,只想往前逃,原來這麼多年過去,我仍然是那個遇見事情只想逃避的人。
過完年,高考進入倒計時,教室後面豎起了紅色的阿拉伯數字大牌子,每天老師都會親手更換數字,提醒大家距離7月7日又少了一天。
在高考的巨大壓力下,同學們都在埋頭苦讀,人人臉上都蒙著一層灰色,希望就在前方,可眼前的痛苦是要用肉身一日日去挨。
我開始真正接受我和張駿已經分開的事實,我變得很沉默,不再大聲地和楊軍打鬧,也不再笑口常開。不過,在壓抑的高考前,人人都變得沉默和不快樂,我的變化顯得分外正常。
一日日過去,張駿好像消失了一樣,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
上初中時,我們進出教室完全走不同的樓梯,都時常會“偶遇”,可如今我們日日走同一個樓梯上下樓,卻從未碰到。今昔對比,我才明白他當日的有心,今日的無情。
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想我究竟是怎麼弄丟了他。不用等到十年後驀然回首,我都知道自己肯定做錯了很多事情,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錯了。
難道我不應該好好學習?難道我應該只談戀愛,不讀書?難道我不應該做一個堅強獨立的女孩?難道我不該自尊自愛?難道我應該用消極頹廢表達對他的重視?難道我應該痛哭流涕,割腕跳樓地去挽留他?
我的痛苦沒有辦法告訴任何人,我只能全部傾訴給日記。在我的日記本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幻想,幻想著幾年後,我和張駿仍能在一起。我幻想這各種各樣重逢的版本,把他們寫在日記本上。
我甚至用這些幻想來鼓勵自己認真學習,努力改掉身上的缺點,我告訴自己只有這樣,我才能在將來的某一天,足夠優秀地走到他面前去,讓他再次喜歡上我。
在對未來的希望中,眼前的日子不再那麼絕望,我也不再那麼難過。
我學得非常輕鬆,和被題海淹沒的同學比較,我簡直像另一個世界的人,每天按時睡覺,從不熬夜。
同學們覺得我很神奇,上課不聽講,幾乎不做作業,可竟然能穩坐第一,連我妹妹都特想不通。我告訴她,高中三年的關鍵是高一和高二,所有的知識都已經在高一和高二學完,高三隻是一個系統化、條理化的過程,如果在高一、高二就把所有知識都真正吃透、刻進腦海裡,高三當然不用費力。
妹妹正在上高一,我說的話很有深意,可她完全沒聽進去。
在煎熬中,終於到了六月份。
兩次模擬考試,我穩居第一。關荷在年級前二十名,張駿的成績穩定在了年級三十名左右。
最後一次模擬考試結束後,除了高三的學生,學校已經都放假。老師講完考卷,我們也會放假。剩下的一週時間,學校的圖書館和教室對高三學生開放,讓我們自由複習,準備高考。
一週,我就翻了翻英語,其餘什麼都懶得碰,楊軍實在看不下去,把我揪到圖書館,逼著我做了一些他勾出的習題。
我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上了考場,非常輕鬆地答完了所有科目。我家對門的阿姨發現我兩門考試之間的中午竟然還守著電視看,直到距離考試四十多分鐘,才跑著去學校,她目瞪口呆。
7月10號早上,考完最後一門,大家正式解放。
走出考場的一剎那,不管結果如何,人人臉上都有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
整整一年的題海題山,起早貪黑,一切終於完結!
晚上,學校為我們舉行畢業聯歡會,之前大家都在為高考拼搏,不可能像小學、初中畢業那樣,專門準備表演節目,可高三的畢業明顯比其他兩個年級的畢業更重要,學校只能在硬件上下足工夫。
今年負責此事的教導主任選擇了露天,在所有的樹上都掛上小燈泡,又架起了大的投影屏幕。
當夜幕降臨,晚風輕送,無數個小燈泡都亮起時,氣氛變得浪漫而傷感。
原定計劃是高中部的兩名音樂老師當主持,可女老師臨時有急事不能來,所以只能從學生裡現找。教導主任急得蹦蹦跳,向沈遠哲求助,沈遠哲推薦了我。男主持李老師來邀請我幫他主持玩會,我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一個瞬間後,卻又改變了主意。
從小學開始,我和張駿一直在一個學校,今夜,是我們同校的最後一夜。我希望他只要記得這場畢業晚會,就會記住我。
我現在的願望已經卑微到,只是希望他不要忘記我。
音樂老師幫我挑選了一條素白的蓬蓬裙,腰身被勒得非常細,裙裾不長,剛到膝蓋,卻墜有無數亮片,走動起來,如有星芒閃爍,戴上配套的水鑽髮箍,完全是所有女孩都渴望的公主裝扮。
音樂老師穿的是白襯衣、黑西褲,當我們並肩走向燈光閃耀的會場時,所有的老師同學都已經坐好。
老校長帶頭熱烈地鼓掌,老師也開始鼓掌,四周漸漸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慶賀著苦難的高三真正結束。
我帶著自認為最美的微笑,向大家宣佈今夜的晚會正式開始。
“所有的節目都來自大家,任何同學有想表演的節目都可以去找沈遠哲,他會登記下大家的要求,然後由我和李老師協商安排。今天晚上,我們敬愛的教導主任雖然在場,可我們不用理會他了,主題是否健康積極向上,不屬於今天晚上。”
大家都笑,李老師說:“今晚的第一個節目是鋼琴獨奏,表演者就是在下,請同學們利用這個時間考慮下自己想表演的節目。”
李老師坐到鋼琴邊,開始彈奏,是激昂的《畢業歌》。
同學們陸續來拿字條,思考商量著要表演的節目。
我笑坐在沈遠哲旁邊,和他低聲聊著天,實現卻沒忍住地搜索著張駿。終於,看到了他,他沒有坐在自己班級的座位區,而是和甄公子、賈公子跨坐在花壇的欄杆上,說說笑笑。恰好與我和沈遠哲是面對面。
等李老師彈奏玩一曲《畢業歌》,才剛有同學交字條,卻已經來不及準備道具,沈遠哲問我:“要不要讓李老師再彈奏一曲?”
我笑和他說:“那樣就太沉悶了,看我的。”
我拿著話筒,一邊向會場中心走,一邊笑著說:“如果現在舉行一個投票,選舉大家最恨的老師,不知大家會投誰?每個人的選擇肯定各有傾向,但是有一個老師一定榜上有名,大家猜猜是誰?”
同學們都笑,在座的老師也笑,畢竟晚會剛開始,氣氛還不熱烈,同學們仍沒擺脫做學生的束縛,所以只是笑,卻沒有人真正敢說出來。我笑著衝教導主任敬禮:“主任,祝賀您,您正是得票最好的老師。”
大家鬨然大笑,我說:“作為我們最恨的老師,我作為本屆畢業生的代表想邀請老師為我們即興表演一個節目。”
話筒被遞到教導主任手裡,他拿著話筒,不停地咳嗽清嗓子,卻沒有說表演什麼。
我開始高聲大叫:“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我們等得好難受。”
我笑著揮手,示意大家和我一起說,這是高一剛入學,我們就學會的口號,全年級無人不曉、無人不會,又是起鬨向來嚴厲的教導主任,大家立即齊心合力地加入進來。
可當大家都開始叫時,我卻有些走神,真的已經三年了嗎?似乎被馬力嘲笑還在昨天,似乎才剛和宋鵬鬥過氣,那真的已經是上千個日子之外了嗎??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著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老師你到底有沒有?”
全場五百來人的吼叫聲可非同小可,教導主任忙說:“有了,有了,我給大家唱首張信哲的《過火》。”
“哇!”我驚叫,衝同學們做了個不可置信的表情,表示是嚴重超標的歌曲,同學們都笑。
是否對你承諾了太多還是我原本給的就不夠你始終有千萬種理由我一直都跟隨你的感受讓你瘋讓你去放縱以為你有天會感動關於流言我裝作無動於衷
教導主任邊走邊唱,把滿場同學都震了,因為他的聲音簡直和張信哲一模一樣。
我沒有任何意外,因為教導主任和沈遠哲私交甚好,我聽沈遠哲提過他唱張信哲的歌唱得非常好,要不然,我也不敢隨便拿他開涮來活躍氣氛。
我坐在黑暗中,藉著夜色,毫無顧忌地凝望對面,張駿仍然在坐在那裡,身影隱約可辨,可他的面容,我卻怎麼努力,也看不清。
他究竟有沒有看到我?
我知道他現在壓根不會留意我,但是,沒關係,我走到最明亮的舞臺中央,讓你一眼看到。
我每一次上場,都在隨意中深藏著思考,使出渾身解數,製造一個又一個精彩,卻並不是為了同學,只是為了那隱藏於角落裡的一個人。
我對著全場展現精彩,只是為了讓他看我一眼,只是為了讓他記住我。
他能明白我的心思嗎?
我不希望他明白,我只希望他能記住我今夜的美麗,我知道我今夜很美麗,因為我使用了所有的智慧和對他全部的愛在美麗。我把我所有的青春年華,凝聚在今晚,為他綻放。
關荷來登記節目,我開她玩笑:“美女要重出江湖了?”三年間,關荷真的沒有參加過任何和文藝有關的活動,她的同學幾乎都不知道她拉得一手好二胡,有一副好嗓子。
她只朝我笑著點了點頭,平靜淡然,如對最普通的同學。她告訴沈遠哲:“我的節目是《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我特意把關荷的節目留給自己來報幕。
四周的小彩燈閃爍不停,同學們的面容模糊不清,當我走向舞臺中央時,忽然想起了初三的文藝會演,關荷邀請我與她一起表演節目,那是我們還很親密。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變得陌生。
“在每個人的成長中,都會有一些重要的人留下濃墨重彩的篇章。在我的生命中也有一個這樣的人,她的出現曾讓我覺得是生命中最大的災難,我嫉妒過她,羨慕過她,可就在對他的羨慕嫉妒中,我不停地追趕著她,希望自己變得好一點、再好一點。我曾經為這種追趕無比痛苦,現在才終於明白,我今天能站在這裡,離不開她,因為她的出現,我才成為今天的我,我要謝謝她。《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表演者:關荷。”
關荷從黑暗中走來,走向明亮的舞臺中央;我從舞臺上走下,走向黑暗。在光和暗的交界處,兩人擦肩而過,我看著她,她卻微笑地看著臺下。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明白我的話,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終於放下了心結。我不再羨慕別人,我開始喜歡自己。
關荷朝臺下鞠躬,微笑著說:“在一中六年,我有過歡笑,也有過哭泣;有過驕傲,也有過自卑;犯過錯誤,也糾正過錯誤,也許我沒有父母期盼的優秀,可是我已近盡力,我對自己沒有遺憾。我把這首歌送給所有給予過我幫助和關愛的老師同學,謝謝你們,《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看時光飛逝我祈禱明天每個小小夢想能夠慢慢實現我是如此平凡卻又如此幸運我要說聲謝謝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看時光飛逝我回首從前曾經是莽撞少年曾經度日如年我是如此平凡卻又如此幸運我要說聲謝謝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晚會接近尾聲,氣氛越來越傷感,很多女生唱歌時,都泣不成聲。
時間已經差不多,必須要告別了。
李老師悄悄叮囑了我幾句,由我為最後一個節目報幕。
“最後一個節目是大合唱,歌曲名稱,《送別》,表演者,全體老師。”
所有老師都走到舞臺中央,一排排站好。
李老師彈奏起了弘一法師的《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和藹可親的老校長、白髮蒼蒼的地理老師、白面書生的政治老師、曾經愛臉紅的英語老師、邋遢鬼數學老師、講課糊塗的物理老師、刻板嚴肅的教導主任……
我的眼睛潮溼了,我相信這一刻,所有同學的眼睛都會有點發酸。
三年,最青春絢爛的三年!高一,我們無憂無慮的軍訓,流著汗唱軍歌;高二,分文理科、快慢班時,焦灼痛苦;高三,無邊無際的題海,我們三更眠、五更起。
我們曾一起踢著正步,一起發展,一起逃課,一起罵老師,一起玩鬧,一起學習……
不管我們愛也好,恨也罷,高中三年都在我們生命中留下了最不可磨滅的回憶。
老校長在歌聲中,和大家告別:“畢業是一個終點,更是一個起點,拼搏的高三結束了,拼搏的人生卻才剛剛開始。我謹代表全體老師,給所有的同學臨別贈語‘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老師們陸續離去,我按照李老師事先的吩咐,告訴大家:“下面是學校留給大家的舞會時間,老校長說只要還有一二個同學願意跳,音樂就會為他響奏。”
剛開始,同學們還你看我,我看你,不好意思上場,很快就有大膽的男生帶著女朋友如常,不少地下情曝了光,惹得很多男生嗷嗷地起鬨。
很多同學不會跳,會跳的教不會跳的,彩燈閃爍的露天舞池裡到處都是或優美或笨拙的身影。
楊軍跳坐到我旁邊的桌子上,凝視著正在跳舞的童雲珠發呆。
我說:“你要是想,就去請她跳一支舞。”
楊軍神色黯然:“我不會跳舞。”
我走過去,拍了拍童雲珠的肩膀:“你去請楊軍跳一支舞吧!”
童雲珠愣了一愣,立即說:“好的。”
她過來邀請楊軍,楊軍扭捏著說:“我不會跳。”
童雲珠落落大方地笑著說:“所以,你的第一支舞才需要一個會跳的舞伴。”她向他伸出了手,我搡了楊軍一下,楊軍漲紅著臉,握住了童雲珠的手。
在舞曲聲中,同學們開始三三兩兩的離開。
我藏匿在黑暗中,四處搜尋者張駿的身影,卻看不見他,這就是他選擇的告別方式嗎?
舞臺上火樹銀花、星光會聚,卻是為離別而璀璨。
在溫柔傷感的樂曲聲中,我走向了校門。
再見了,一中!
再見了,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