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牽掛的那個人
並非起初便讀懂了你,
並非起初就愛上了你,
並不相信人們所以說的一眼便看穿人心思的話,
也不相信人們所說的“一見鍾情”
————具光本:《三十年》
與本不應該的對象出乎意料地接了吻,這個舉動帶來的副作用是非常嚴重的。這些日子,三順和真賢像惟恐被惡性病毒傳染了一樣互相躲避著對方。但是公開了戀愛關係的情侶不可能總是愁眉不展地整天躲著對方吧。
幾天後,男方向女方提出了面談的要求。
“像躲惡性病毒似的總是躲避對方是不行的。我們現在好好整理一下吧。”
在那個他們籤合同時去過的咖啡館,面容略顯乾澀的真賢對三順說。
“好啊,那你就好好整理一下吧,我洗耳恭聽。”三順回答道。
“首先,我們是假裝戀愛,並不是真正的戀愛。”
“對呀,可是那你為什麼突然撲向我?”
三順用氣呼呼的語調問道。其實,她並不想用這種方式來挖苦他。畢竟挖苦人是他玄真賢的專長,而不是金三順的。今天她應約來到這裡,原本是想坦然地對他說,自己在那幾分鐘裡縱容了他的無禮舉動,也算犯了錯誤,既然他們雙方都有過錯,乾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算了。因此三順對那男人說了上面那番氣話。誰想那個男人並沒有被激怒,而是心平氣和地熱愛了她的責難。
“嗯,當時,那個瞬間你看起來的確是誘人。”
這個妖怪厚顏無恥的話讓三順的臉頓時燒得滾湯,什麼?他竟然不說是因為自己長得漂亮,而說是因為自己看起來誘人?
“真下流!”
“既然事已至此,我還是坦率地承認了吧。我也覺得我當時的行動不可理喻,可惡,還以為只有道鎮那傢伙才會幹出那種沒頭腦的傻事,沒想到我……過了幾年的禁慾生活,沒想到那一剎那竟喪失了理智,就算你那時看起來忽閃忽閃發著亮光,怪誘人的,也不能就那樣撲上去啊。”
即使是他一時衝動,但如此坦白地承認那僅是一次失誤的這番話,讓三順聽起來不怎麼舒服。但聽到他說自己看起來亮閃閃的,三順的心情又變得好了一些。此刻三順的心情既說不上是憤怒也說不上是高興,竟變成了一片空白。說自己亮閃閃很誘人,這分明是在稱讚她。多久沒有男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了?現在這種感覺竟然比和他接吻還要美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看起來亮閃閃的嗎?”
“是啊。”
他的回答很簡單,但此刻腦袋裡卻非常複雜。為什麼這個女人看起來好像忽閃忽閃地放著閃亮的光?她只不過是個快三十歲的,沒什麼看頭的老處女。
但真賢覺得有時她就像一枚玻璃珠,在被陽光照射的那一瞬間會發出炫目的光芒。以前別的女人也曾給地這他這種感覺,僅有過一次,是在很久以前。偶爾他竟能從這個叫金三順的女人身上看到以前那個她的影子。雖然長相有著天壤之別,年齡、性格也都不同,可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這兩個女人有很多相似之處,雖然他也知道這種感覺太有真實。
最初,三順告訴真賢自己叫金熙真的時候,不禁讓真賢聯想到了另一個熙真,那個他曾經愛過的俞熙真。他有些吃驚,心裡有些酸澀。當三順第一次去他家,懇求他彈奏《彩虹之上》的時候,這種吃驚變成了不寒而慄。在三順談起自己夢想時,那極為可愛的模樣和熙真也非常的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他甚至曾有過這樣一種荒唐的想像:難道是熙真鑽進了這個叫金三順的女人的軀體裡,重新回到他身邊了?
昨天他吻的到底是那個興奮地講述夢想的,晶瑩剔透的金三順還是扮成金三順模樣的俞熙真?連他自己都開始混亂起來。這讓向來做井井有條,乾淨利落的玄真賢非常不痛快。但是真賢知道這種混亂的感覺是自己造成的,因此,他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和不快對三順說道:“再重新整理一下當時的情況吧,只能說是因為你那天晚上亮閃閃的太誘人了,所以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違反了合同。但是我敢保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會按照合同上說的去做,不會妨礙你未來的婚姻大事的,你就放心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真賢用看似平淡的語氣乾淨利落地作了個總結,似乎要給三順吃下一顆定心丸。可說來奇怪,這一刻三順並沒有安下心來,反而有些煩躁,但她還是掩飾了自己的感情,淡淡地說道:“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我也沒什麼好補充的了。”
那天那個接吻事件對他們兩人來說只是意味著一時衝動和不會再有下文的偶發事件。至少在那一瞬間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有個男人,而且是條件很不錯的男人,對我說想擁抱我吻我的話,這不是件壞事吧,不,應該說是件不錯的事吧,難道不是嗎?這說明雖然我現在有些發胖,但還是散發著女人的魅力的,難道不是嗎?”
望著下班回家後,已經解決了兩袋炸薯片,正在撕著第三袋的妹妹,姐姐二英用迷惑不解的神情問道:“誰吻你了?哎,快放下那袋薯片,再怎麼說自己有女人的魅力,也不能三更半夜吃三袋薯片呀,會長胖的,你的魅力眼看就要葬送在一身肥肉上了。啊,對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說說哪個不錯的男人對你耍了花招了?是誰啊?”
二英一直因為這場沒有意義,又危險重重的合同戀愛替妹妹擔心,這時,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你和那個披著人皮的妖怪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不是妖怪,只不過是個行動有點怪異的人而已。”
什麼?這個總是念叨著自己老闆是“披著人皮的妖怪”的人,現在竟然在偏袒對方。
二英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妹妹,強調說:“是你告訴我那個人是妖怪的。你現在已經是奔三十的成年人了,我原本不想多說什麼,但那個男人不管對你耍什麼花招,你也千萬不要上當,記住了嗎?你不是還曾經對我說過,如果看到你鑽進無聊男人的圈套,讓我給你敲警鐘。這是不久前你對我說的話,不會已經忘到腦後了吧?”
姐姐的話沒錯,三順當然清楚地記得自己說過那些話。但是姐姐那種把她當成小孩子的態度讓她非常生氣。於是,她把火發洩到了美麗的姐姐身上。
“我做了什麼?姐姐還是先管管自己的事吧,我知道你是後悔當初上了姐夫的當,可你是你,我是我,不要一概而論。”
氣頭上的話脫口而出,三順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心裡“哎呀”一聲叫了出來。可是已經沒有辦法可以收回說出去的話了。看著姐姐臉上露出了自我解嘲似的笑容,三順頓時覺得羞愧難當。再也不能在房間裡呆下去了,她快速地走了出去。
望著妹妹的背影,姐姐問道:“三更半夜,你去哪兒?”
“問那麼多幹什麼?我去商店買一堆好吃的,吃成個胖豬!管得著嗎?”
說著三順飛快地跑出門去。
“你早晚會後悔的!”背後傳來姐姐的冷笑。
在商店裡,三順泡了盒碗麵,並挑選了各種各樣的點心,這時她開始回味起姐姐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早晚會後悔,她現在就已經後悔了,而且後悔很多事情。
和那個妖怪簽訂了假戀愛的合同,還和他接吻,竟還忍不住對姐姐講了這些事,所有這一切都讓她後悔不迭。最初在姐姐面前罵那男人是妖怪,惹她擔心,還嫌姐姐多管閒事,對她說了那麼多沒心沒肺的話,現在還跑到商店裡吃方便麵,這些都讓她後悔不迭。
“就連比我聰明上百倍的二英姐姐還吃過後悔藥呢,更何況我呢。”
三順邊自我安慰著,邊將剩下的方便麵湯一飲而盡,然後用紙巾擦了擦嘴,提起那一大兜零食走出了商店。雖然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但總是掂量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也是愚蠢的舉動。還是謀劃一下怎樣做才能不後悔吧。現在要做的是把這些零食拿回家去送給喜歡點心的外甥知悠,再給姐姐賠個不是,至於那個叫玄真賢的男人,還是跟他劃清界限為好。
三順拖著沉重的雙腿朝家中一步步挪去,邊走邊努力地盤算著,突然一個在她家門口等著她的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好久不見了,這麼晚你上哪去了?”
當看清門口那個男人的時候,三順驚得頓時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賢宇君?”
這個男人此刻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這個移情別戀,冷漠地從她身邊離去的男人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為何又出現在她家門口?而且看他的表情,彷彿是剛從不遠處旅行了一遭回來了似的。頓時,三順覺得胃裡的方便麵劇烈翻騰,像要從嗓子眼裡湧出來似的。呃,呃。
早上起床後看到自己腫得像大饅頭一樣的臉,三順不禁皺起了眉頭。晚上睡覺之前吃方便麵的話臉會腫的,這是個眾所周知的事實,但三順又證明了另外一個新的事實,那就是如果某天晚上分手了的戀人突然找上門來,第二天醒來後,臉也會像臨睡前吃過方便麵那樣腫脹起來的。‘
“昨晚睡覺之前是不是吃方便麵了?臉看起來又圓了一圈呢。”
這個假男友簡直把挖苦別人、往人家傷口上撒鹽當作了自己的專長,三順怒目圓睜回答道:“你怎麼能隨口說出這樣的話?怎麼說我也是你正式交往的女友,哪能數落自己女友的臉圓呢?”
“本來臉就圓嘛,讓我怎麼說?總不能把圓的說成方的吧?啊?圓通通的金三順?”
這個男人仍舊冷漠地挖苦著她,她也仍舊為此而衝這個男人發火。他們之間,那天那個熱吻帶來的後果好像已經不復存在了。三順一邊默默慶幸著,一邊壞視了一下四周,低聲吼道:“小聲點,大家都在看著呢!”
在此之前,三順曾囑咐過他在大家面前要叫她“金熙真”,因此,剛才從他嘴裡吐出來的金三順幾個字在她聽來十分刺耳。但這個男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聳了聳肩說:“再小聲大家也會注意我們的,因為我是放棄賓館事業開起了餐廳的傻子,傷了腿的玄真賢,你呢,是我帶過來的隨行。”
正如他所說,周圍人們的視線毫無遮攔地齊刷刷地射向他們。真賢的父親和叔叔們經營的酒店集團在濟州島建了一家新的連鎖店,今天是新店開業的日子,真賢是不能不參加這樣一個慶祝會的,同樣,三順也不得不隨他出度。這對迫於無奈的男女在心中默默地嘆著氣。
“又來到這種亂糟糟的地方,真可惡!簡直把人當動物園裡的猴子耍,幸虧今天父親沒有從國外趕回來,不然,還不知道怎麼熬過這一關。”真賢心裡忿忿地想。
“真該死,在這麼嘈雜的地方還要裝腔作勢扮他的戀人!還是二英姐姐說得對,這裡的人和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我該不會有遇到熟人的危險。”三順也在心裡揣摸著。
姐姐曾說過,那個世界的人們不會把我們看成是他們的同類,他們認為只有自己才是地球人,而把我們看成是從火星木星上來的外星人。
但是,三順腦海中又閃過另外的念頭,臉上隨即露出狡黠的微笑。地球人當然認為自己是地球人,其他的人則是來自月球上的外星人,月球上的金三順暫來到濟州島參加地球人的聚會,又能有什麼非議呢?給自己介紹過對象的大嬸,父母糕餅房裡的老主顧絕對不會看到她今天穿著新衣,做了頭髮,化著妝來參加聚會的樣子。這裡不是自家的糕餅房,也不是自己住的小區,這裡是濟州島,地球人的地方。
想到這裡,三順安下心來,隨即將桌上銀盤子裡各色名樣漂亮的蛋糕一一夾到自己盤子裡。她一口接一口地吞著蛋糕,既填飽了肚子,同時又長了見識。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向正埋著頭集中精力品嚐奶油蛋糕的三順。
“怎麼在這兒又見到了你。”
這個聲音在幾個月前聽起來還頗有磁性,不知為何現在聽起來非常膩人,不錯,正是她的前男友閔賢宇的聲音。三順這才感覺到世界真的很小,小到竟然連她這個月球人參加地球人聚會時還能碰到熟悉的面孔。是啊,這世界真是太小了。
“玄真賢,真沒想到你的眼光竟然變得這麼獨特?”
在離三順二十步無的地方,有個人上下打量著真賢帶來的這個女伴如此評價道。他是真賢的朋友宰碩,和真賢同是出生在酒店世家,從小一起長大但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麼往來。聽到對自己名義上的戀人這樣澀澀的評價,真賢笑嘻嘻的反問道:“我的眼光到底怎樣啊?難道你比我還清楚?”
“我是說,和你先前的女友比簡直是一百八十度轉彎啊,曾經有那麼多女人死心塌地地鍾情於你,現在你卻選擇了這樣一個女人……”
其實,真賢的朋友接下去想說:“你是不是在自暴自棄?”可最終還是忍了下去。因為聽到了他苛刻的評價後,真賢不但沒有生氣,倒是反常地咧嘴笑了起來。記憶中真賢是個看不透心思的妖怪,這個妖怪在並不可笑的場合露出笑容的時候,後果是不堪設想的。難道是自己沒看出那女子身上有什麼特別的魅力?宰碩再次打量了一下幾步之外正專心吃蛋糕的女人。唔,再怎麼看也還是胖嘟嘟的。
過了片刻,真賢的話在宰碩耳邊響了起來:“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
“在你真賢眼裡,那樣子很可愛?”
瞧著那幾乎將頭埋在蛋糕盤裡的胖嘟嘟的女人,宰碩反問道。那個模樣?可愛嗎?聽到朋友的質問,真賢凝視著女人不知在努力思索著什麼,十秒鐘後他簡單明瞭地回答道:“嗯,我這麼覺得。”
雖說只是假裝在談戀愛,並不是真正的戀愛關係,雖說不會吻她第二次,但在他眼裡她確實是很可愛的。當她臉頰泛著桃紅,嘰嘰喳喳講述自己夢想的時候是那麼的可愛。哪怕苗條女人中流行的服飾穿在她身上顯得並不合適,但她的樣子還是那麼的可愛。
聽了真賢真摯的回答後,宰碩的腦海中產生了這樣的想法:這便是愛情。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毫無疑問妖怪玄真賢真的墜入情網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該怎麼解釋這妖怪小子臉上那柔和的表情?其實,今天宰碩見到真賢原本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但現在看到真賢的表情,他遲遲張不開口。猶豫了許久,好容易鼓起勇氣剛要說話,真賢的心思已經轉向了其他地方。
“真賢,我……”
“不好意思,下次再聊吧,我現在有急事,回頭見!”
這時,宰碩發現真賢臉上的微笑迅速消失,順著真賢冰冷的視線,宰碩看到那在真賢眼中十分可愛的女子身邊不知何時竟湊過去了另一個男人。是啊,還有什麼事情比看到其他雄性接近自己的配偶更十萬火急的。望著疾步朝自己戀人走去的真賢,宰碩臉上浮現出讓人捉摸不透的複雜微笑。
“這小子,真的陷進去了。”
幾年前經歷了那場交通事故後,真賢變得萬念俱灰的樣子至今還留在宰碩的記憶裡。雖說新聞裡每天要出現數十起交通事故,但是那場事故讓朋友真賢失去了哥哥、嫂子,失去了可以行走自如的雙腿,也失去了曾經海誓山盟的戀人。當去醫院探望他的時候,他就像一觸即發的爆炸物一邊將花瓶砸向宰碩,一邊朝他吼道:“滾開,來看什麼?反正是具死裡逃生的空殼,想來看看了不起的玄真賢被毀成什麼樣子是嗎?滾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嗚……嗚……嗚!”
記得真賢曾說過,即使以後能獨立行走了,自己也不會再去談什麼愛情。那場交通事故讓自己失去了哥哥,傷了雙腿,也讓他對愛情死了心。所有的這一切都不會再死而復生。曾是這樣一個不像凡人倒像是個妖怪的朋友,現在竟然稱讚一個胖乎乎的女子說她可愛,看樣子真賢是從妖怪變成正常人了。想到這裡,宰碩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望著走向戀人的朋友的背影,半晌,他嘆了口氣:“你現在的樣子比傳聞中你相親時的霸道度強上千百倍。看到你這樣,我怎麼忍心將熙真已經回國的消息說出口呢?你的這次轉變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這時,真賢已經走遠,因此並沒有聽到朋友這幾句喃喃之詞。宰碩聳了聳肩決定守住這個秘密。畢竟玄真賢和俞熙真的問題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他們之間將作個完全的了斷,還是繼續維持關係,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玄真賢和俞熙真之間將作完全的了斷,還是繼續維持關係。但是金三順卻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她和閔賢宇之間是徹底的結束了。而且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結束了。去年聖誕節的時候賢宇主動對三順提出了分手的真相時,她內心僅存的那一絲絲留戀也被斬得一乾二淨。真搞不懂,為什麼這個曾主動提出分手的男人最近總在她眼前晃悠?
“賢宇君,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想昨天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過了。”
三順冰冷的語氣似乎與她的氣質不太相符。賢宇用急促的語氣幾乎哀求道:“三順,你別這樣。”
要是在以前,賢宇用這種表情向自己提出請求時,無論是什麼,三順都會答應他,但是說來奇怪,同樣的面孔,同樣的聲音,當時感覺是那麼的帥氣,曾一度讓三順產生自卑感的這個賢宇,現在竟像個乞求主人憐憫的小狗。天哪!變化竟然如此之大,是他變了呢還是三順變了呢?
——應該是兩個人都變了吧?
是閔賢宇先改變的。由最初那個愛著三順的多情男人變成了移情別戀,為和三順分手竟公然撒謊的感情騙子。在這之後,金三順也變了,不僅臉頰變圓了,肩膀變寬了,而且眼睛也擦亮了,現在成了什麼都不會看走眼的女人。人改變了,心也變了,愛情也隨之改變了。總之,一切竟是那麼的悲傷。
一絲惆悵湧上她的臉龐。賢宇誤認為這個女人還沒有徹底忘記自己。真是再好不過了,賢宇在心裡默默喊了聲“有戲”,於是作出更加惹人可憐的表情靠了過來,咬著三順的耳朵小聲說道:“這是世真集團的宴會,所以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昨天已經跟你說過,我很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非常後悔,當時真是一時昏了頭,怎能被彩麗那個不正常的女人勾引了呢?怎能就那樣把你拋棄了呢?那個女人雖然長相還說得過去,但其實是個嬌氣的公主,就連上廁所的時候都要我去給她守門。幸好,現在我的精神又恢復正常了,我發現我還在唸著你,三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次我一不定期會好好把的。我……”
怎麼和昨天晚上說的一字不差呢?簡直比錄音機的記憶力還要好。三順默默地感嘆著,雖說曾兩去外國留過學,但眼前這個男人的腦子的確有些問題。難道他不知道,和昨天說一樣的話得到回答也會是一模一樣的嗎?
“賢宇君不知道啊,不敢一個人去廁所是彩麗原本就有的習慣,如果愛彩麗,陪她一起去廁所也是應該的嘛。”
聽到三順和昨天一樣冷冷的回答,賢宇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他急忙抓住她那並不纖細的手腕,懇切地重複著:“三順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女孩兒呀?你現在正和世真集團的老二談戀愛,心裡歡喜得很吧!可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傢伙的口碑非常不好,與女孩子交往從來沒有長久過,還有傳聞說他喜歡男人。”
竟然調查別人的底細!而且還在背後嚼人家舌頭!
三順頓時火冒三丈。是因為後悔自己曾喜歡過這樣一個男人,還是因為賢宇說了妖怪玄真賢的壞話?她也說不清楚。她一邊努力地想掙脫拽著自己手腕的賢宇,一邊吼道:“我就是這麼一個庸俗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嗎?我也沒想到賢宇君是個背後嚼人舌頭的俗人,我們算扯平了。還有,不要總是叫我三順,我現在叫金熙真!”
但是無論她怎麼掙扎,賢宇也不肯放開她的手腕。三順心裡開始盤算起來,是用腳上穿的尖尖的高跟鞋踹他的小腿呢?還是用手中的提包狠狠砸他的頭呢?要不是這時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顫抖的女聲,說不定她真的就那麼做了。
“三順,到現在你也還是不願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啊?這倒讓我想起了咱們上學的時候,你動不動就做個金熙真的假名牌帶在身上,經常被班主任發現了沒收去。哦,對了,你來這裡幹什麼?”
三順順著聲音轉過頭去,只見那聲音的主人便是連廁所都不敢一個人去的公主彩麗。她正用憤怒的表情注視著自己和賢宇,那目光就像是發現獵物的禿鷲。看來,就算是公主,在特定的情況下也會做出這樣出格的表情。
三順感到突然,但隨即眉頭就像這個偽公主的一樣緊皺了起來。自己的名字在這種情況下被這偽公主叫了出來,並且當初是她搶走自己的愛人,現在反倒好像自己是個被她抓住的第三者,真是忍無可忍了!想到這兒,三順使出了全部力氣,用最尖利的聲音喊道:“你難道沒看見嗎?你的男朋友說受夠了陪你一起去廁所的折磨。這不,正抓住我的手腕求我回心轉意呢!”
這時那個抓住三順手腕不放的男人也趕緊點點頭,鼓起勇氣說:“是的,彩麗啊,我想我是忘不掉三順了。你我之間也許並不合適,當時我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幾個月沒見三順一時難耐寂寞,你卻偏偏在那時出現在我的面前,所以……”
被抓住手腕的三順心裡忿忿地罵道:“大騙子!當初你見到我的時候說終於等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見到彩麗時竟又對她說同樣的甜言蜜語,簡直是信口開河,鬼話連篇!放開我的手,放開我!”
正當她想大喊:“放開!”的時候,從彩麗的對面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放開那隻手!現在那隻手的主人好像是我,而不是你。”
三順轉身望去,看到的竟是那個揹著妖怪,同性戀,花花公子罪名的男人,無框眼鏡的後面,一雙眼睛放射出憤怒的光芒。只見他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走向抓著自己手腕的男人。
兩男兩女四個人都互相逼視著對方,又不是什麼四人會談,到底是幹什麼!如果只有三個人的話,也許會咆哮著廝打成一團,但四個人碰到了一起反而安靜下來,也許是因為最後插進來的真賢的緣故。雖然傳聞中說他是喜歡男人,又頻頻更換女友的惡棍,但現在他盯著其他三個人的表情中卻瀰漫著一種可抗拒的威嚴。他用嚴厲的語氣再次命令道:“我不想再重複第二次,你耳朵聾了嗎?我讓你放開她。”
但是,在兩個男人的爭鬥中,賢宇自然也不會輕易示弱,他更加抓緊了三順的手腕,似乎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雖說兩個人是第二次見面,說話本應該禮貌一些,但真賢對賢宇用了毫不客氣的語氣,賢宇也因此變得更加強硬起來。
“我和三順從在巴黎的時候就開始交往了,已經交往了很長時間。她和我的關係有多深,你知道嗎?她是因為一時耐不住寂寞才和你談朋友的。昨天晚上我見到她時,她一臉的憂鬱,如果她和你在一起真的幸福的話,為什麼還那樣愁眉苦臉的?我絕不甘心把三順拱手讓給一個名聲極其惡劣的男人,所以……”
看著賢宇,真賢的嘴角微微翹上去,臉上竟露出燦爛的笑容,隨即這個名聲極為惡劣的男人打斷了對方的話:
“聽你的意思,是想當個有騎士風範的王子把公主從妖怪手中救出來嘍?”
真賢那平和的語調,溫和的笑容顯然很不合時宜。賢宇以為真賢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臉上又重新閃現出喜悅的神色。但是作為女友和妖怪真賢交往了幾個月的金三順,此刻聽到這一反常態的聲音和微笑,腦子裡立刻響起了警笛。在那一瞬間,三順真想衝前男友喊:“賢宇君,快點躲開!”說時遲那時快,僅僅兩秒鐘後,賢宇嘴邊的微笑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慘叫:
“嗚啊啊啊啊啊!”
在公眾場合慘叫不已,出盡洋相的經歷對於自認為是王子的閔賢宇來說還是第一次。但是他現在卻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因為金三順新任男友的腳狠狠地踩在了他穿著名牌皮鞋的右腳上。而且似乎暗暗地將全身的體重全壓在了他的腳上。這個體重超過七十公斤的男人在用力碾壓賢宇的腳的同時臉上竟還保持著自然的微笑,如果不看兩人的腳,真還以為他們正談笑風生呢。
“最後一次警告你,小子!放開她的手。”
真賢似乎猜到了一些這個男人的心理。這個愚蠢的男人和三順分手後與別的女人訂了婚,即使如此,看到被自己拋棄的女人悲傷過後竟勾搭上了一個出入上層社會的不錯的男人時,自尊心還是受到了重創。另一方面自己也漸漸厭倦了現在的女友。但無論怎樣,也不能厚著臉皮再去招惹以前的女友吧,而且眾所周知這女人現在已成了他玄真賢的人。對,不能饒恕他,絕對不能!
想到這裡,真賢故意將力量集中壓在了對方的腳趾部位。賢宇似乎覺察出如果再僵持下去的話自己的腳趾會被踩斷,於是他無奈地放開了三順的手腕。這時,仍舊保持著良好微笑的妖怪最後一次使出全身的力量壓住賢宇的腳,說道:“你終於聽懂韓國話了,真為你高興,雖說兩次出國留過學,但總不至於那麼愚笨吧,要是再聽不懂我的意思,我還想著要把你的鼻樑揍斷呢!”
聽到侮辱自己的話,賢宇狠狠地瞪著這個男人,但對方似乎並不在乎他那尖利的目光,而是將視線轉向剛被別的男人抓住手腕的女友。三順頓時被真賢看著自己的冷峻的表情嚇得一激靈。這個男人要幹什麼?幹嗎那樣的眼神看我?
這個剛踩過別人腳的男人臉色竟比被踩的人還要不好看,愣了半晌,他冷冷地丟過來一句話:“今天看樣子要結束得很晚,原本想當天返回的,現在恐怕不行了。”
停了一下,他用胳膊一把攬住三順的腰,用捉摸不透的神情凝視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現在就給家裡打電話,說今天晚上回不去了。”他清晰的聲音讓在場的其他三人聽來竟那麼的縹緲,尤其是三順,竟感到他的聲音是那麼的不真實。
真賢的眼睛透過無框眼鏡霸氣十足地凝望著三順,好像是公然標記自己領域的雄性動物。他將手機交給了三順命令她今天晚上不要回家,守在自己身邊。猶豫了片刻,三順在前任男友和前任男友準新娘的睽睽注視下接過了現任男友的手機。閔賢宇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