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夢雲正在整理衣服,聽到文三兒的話突然僵住不動了,她慢慢地轉過身:“文大哥,你說的是方……”
“是方警官,就在院門口,我要進來時跟我說的。”
“你再說一遍……”
“方警官說,要多想想自己的親人,親人們都盼望著您能平安地回家。”
羅夢雲轉過身子,面對窗外小聲說:“知道了,文大哥,你走吧……”
“小姐,您還是……”
“別說了,你走吧,告訴那個姓徐的,那幅《蘭竹圖》我收下了,至於錢……我用命來抵吧,我們兩清了。”
文三兒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大聲喊:“羅小姐,您聽我說……”
羅夢雲的口氣變得嚴厲起來:“快走,不要再說了。”
文三兒無奈地退出房門,“砰!”房門被重重地關上……
徐金戈和方景林焦急地迎來了文三兒,徐金戈劈頭就問:“怎麼樣,她說什麼?”
文三兒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嘴裡不停地嘮叨著:“完了,完了,羅小姐不想活了……”
方景林厲聲道:“你哭什麼?快說,羅小姐說了什麼?”
“她說,那幅畫兒她已經收下,錢就不付了,她用命來抵,她和徐爺兩清了。”
徐金戈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嗯,這位羅小姐實在不會做生意,這幅畫兒可遠不如她的命值錢,這哪裡是兩清啊,分明是我欠她的。你說呢,景林兄?”
方景林沉默了,徐金戈發現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徐金戈來不及多想,見憲兵連長跑來報告:“長官,趙明河將軍到。”
只見擔任外圍警戒的憲兵和警察們閃開了一個口子,一輛黑色的“奧斯汀”轎車開進來,副官先跳下車,拉開了後車門,身穿黃呢軍服的趙明河下了車。
徐金戈向趙明河規規矩矩敬了個軍禮:“將軍,我是保密局徐金戈中校,此時正在執行上峰命令,請訓示。”
趙明河的臉色不太好看,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他不耐煩地還了個禮,略帶譏諷地說:“不敢當,我哪敢有什麼訓示?不過是奉剿總司令部的命令,以共黨嫌疑犯的身份命令我的衛士放下武器罷了。”
徐金戈站得筆挺,目不斜視地回答:“趙長官言重了,我們並不認為您是共黨分子,不過,我們有充分證據表明您家裡確實藏有共黨分子和秘密電臺,這個電臺剛才還在發報,還請趙長官配合我們執行公務。”
趙明河冷笑道:“中校,你很會說話呀,看來我得向你們王蒲臣站長保薦你,給你個嘉獎什麼的。”
“卑職不敢,請趙長官息怒!”
趙明河轉身向院內喊:“徐元成。”
警衛班長徐元成從沙包工事後站起來回答:“到!請長官指示。”
趙明河鐵青著臉下了命令:“給我把工事拆除,全體衛士交出武器,撤出哨位,聽候憲兵的檢查。”
徐元成順從地將衝鋒槍扔在地上,衛士們也紛紛站起來把武器扔掉,憲兵連長指揮憲兵們衝進院子……
突然,負責偵聽的中尉在電訊測向車裡大喊道:“長官,那個電臺又開始發報了……”
徐金戈、方景林等人衝進車內,頭戴耳機的中尉正在全神貫注地邊聽邊報告:“長官,這次她居然用的是明碼。”
徐金戈驚訝地說:“明碼?你把它譯成文字念一下。”
中尉將四個一組的阿拉伯數字依次寫在紙上,用明碼本把數字譯成漢字並念出來:“親——人,親——人——們,我——愛——你,我——愛——你——們,永——別——了!”
中尉的話音沒落,院內“轟”地傳來猛烈的爆炸聲,徐金戈等人躥出汽車向院子望去,只見那座二層小樓騰起一股烈火硝煙,破碎的磚木、瓦塊被高高揚起,向四邊飛濺開來……
方景林覺得自己的心臟也隨著爆炸聲變成了無數碎片,他的思維在一瞬間變成空白,渾身像虛脫了一樣軟軟地癱坐在汽車腳踏板上……
方景林恍惚中聽見徐金戈在大聲喝令坐在偵聽車裡的人下車,又覺得一隻有力的手將他拽進了汽車,方景林清醒過來,他發現徐金戈正在默默地注視著自己,他的目光很複雜,方景林鎮定了一下問:“金戈兄,有事嗎?”
徐金戈卻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他:“沒事兒,把臉擦一擦再出去。”說完他走下汽車。
方景林疑惑地用手帕擦了擦臉,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滿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