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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個屎盆子

    沒有人能夠說貫穿光照市東西的桃花江不是美麗、迷人的,尤其是對於久居京城的老孫一行人來說。

    桃花江水的顏色,像童話世界裡的小精靈一樣變化多端。那湍急的流水,遠遠看去,是湛藍色的;江道稍寬之處,江水的色彩又凝重得像翡翠,變成翠綠色了;江道最寬而江水最淺的地方,江水又變成了土黃色,像黃江一樣的顏色,只是沒有了那份渾濁。江水的色彩,始終是那樣的飽滿,以致讓人懷疑江水是否被藍色的、翠綠的、土黃色的墨汁漂染過。徒步下行,伸手可以觸摸那江水的時候,可以清楚的看到桃花江水底的綠草,看到水底那奇形怪狀的鵝卵石,還可以看到那很不容易看到的名叫“黃蠟丁”的小魚,在水底的石縫間,自由地穿行,歡暢地遊嬉著。

    有一座水泥大橋橫跨桃花江的南北兩側,大橋的周圍便是光照市的城區中心。這座大橋叫“光明橋”,很高,長百餘米,橋面距江水則有四五十米;橋是個拱形橋,總共三個圓拱,中間的大,兩側的略小;橋面不寬,是單行的上下道,可以富裕地通過兩輛大卡車。孫組長髮現橋中間的護欄有一條很深的裂痕,據說是被一次車禍撞壞的,一直沒有維修。

    遠遠地望去,光明橋在青山綠水的映襯下,還是很漂亮的:那細高的橋體,顯得頎長而婀娜,像一個秀麗的南方少女一樣的窈窕。據說,這橋才通車不到半年,全部是用光照市水泥集團的水泥建造的。

    光照市的國商銀行和參股銀行的辦公大樓分別修建在光明橋的兩側。北岸那座白色的十二層樓,很漂亮,樓體從上到下,掛著一個很氣派的大牌子,上書幾個綠色大字:國商銀行光照市分行。而南岸參股銀行的辦公樓則小得多,只有五層,黑色,一層的招牌也不起眼。

    孫組長本來與鄭革新約定九點半由分行來車到招待所來接,可習慣起早的他,在招待所吃罷早餐,見已經到了銀行上班時間,便拿出了總行的廉潔作派,做微服私訪狀,拉著叢、牛兩個下屬殺奔分行而來。

    國商銀行一樓的營業廳不很大,大概能夠容下二三十個人;裝修嘛,與北京的銀行相比,卻也不算簡陋。營業廳的門是茶色的玻璃門;營業廳的地面是一種用當地的石材鋪成的深粉色、光滑的石地面;營業櫃檯也是貼著這種石材的石櫃臺;櫃檯上是有機玻璃的隔斷,把營業員與顧客隔離開來;櫃檯上,玻璃隔斷下面,分別挖了幾個小坑,營業員和顧客通過這一個一個的小坑,交換貨幣與票據;而在玻璃隔斷的中間,基本上是人體頭部的位置,分別開了幾個小孔,用於營業員與顧客的交流。

    一個穿綠色制服的保安員懶洋洋地坐在大門口的桌子後面,曬著早晨的太陽,他的眼神呈遊離狀,一副似睡非睡的樣子;營業櫃檯裡面,沒有北京國商銀行那熙熙攘攘排隊的人群,而且沒有一個顧客。他往櫃檯裡面查看了一下,只有三個上了年紀的女營業員,伏在櫃檯上看報紙,她們的穿著很隨便,看來這光照市分行是沒有銀行行服的。

    孫組長一行扶著樓梯,直接上了二樓,也沒有引起保安員的注意。他還沒有看到銀行的辦公室,卻先聽到了男女齊唱的歌聲:

    “1979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劃了一個圈,神話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蹟般地聚起座座金山……”

    這是由著名歌手董文華首唱的《春天的故事》,是一首很好聽的歌。

    “中國雖然已經入關了,可這裡倒看不出金融競爭的樣子,依舊是歌舞生平!”孫組長自言自語道。

    “他們活得好舒服!整個一個不務正業!”叢峰說。

    “他們居然在上班時間唱歌,不下企業搞貸後檢查,看來,總行的政策都白搞了!”牛有本感嘆著。

    順著歌聲,孫組長一行找到了二樓會議室的門口,從木門的玻璃窗探頭向室內望去,原來會議室裡,紅男綠女的三十幾個人正在排練節目:一個指揮在前面,二十幾個歌手在對面,旁邊還有四個小夥子,他們手拿樂器,在伴奏。

    那站在歌手中央的一個女孩非常漂亮:高高的個子;綜色的披肩發披散著;圓潤而線條清晰的大臉龐上,有一對大大的眼睛,有高而俏麗的鼻子,嘴唇圓潤而豐滿。

    指揮卻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是行長——鄭革新。此時,他大著嗓門叫道:

    “再來一遍,我們一定要在這次國商銀行全國文藝匯演中,拿得名次。展現光照市人民的風采,也展現光照市分行全體員工的風采。”鄭革新說罷,左手平指眾歌手,提醒他們精神集中並且先不要出聲,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著一根細細的指揮棒,指向樂隊。此時,大家全都屏住了呼吸,會議室內也鴉雀無聲。突然,鄭革新一甩稀疏的長髮,右手的指揮棒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四人樂隊同時準確地奏響了樂器。音樂響起來,只見那鄭革新拿指揮棒在空中點著音樂的節拍,待到歌手應該發聲時,他則把大嘴巴突然張開,示意歌手發聲,左手同時也瀟灑地舞動起來。在他的指揮下,演出又開始了:

    “春天的故事,春天的故事……”

    《春天的故事》唱完了,鄭革新從燕尾服內兜裡套出白手絹,擦擦滿腦門的汗,繼續用胸腔共鳴音大聲叫道:

    “大家歇歇,錢娜娜和胡主任不能歇。你們兩個再把我編的小品:《國商銀行支持中小企業大發展》彩排一遍。”

    老孫暗自叫苦:一來不知道鄭革新這自編自導的文藝節目何時是個頭,二來又不好竟直闖進去攪了大家的場子,影響了自己的領導形像。好在下面是美女出場演節目,老孫有了幾分好奇心,才又靜下心來,繼續站在門外觀看:

    此時,娜娜換上白上衣、蘭色短裙首先出場。她用帶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說道:

    “光照市水泥廠,是我們光照市的標兵企業,也是我們光照市分行重點支持的企業……”

    “停、停!”鄭革新叫道,“不是已經把水泥廠改成海藻石公司了嗎!怎麼還說水泥廠!”

    “我說順口了!總不由自主地說水泥廠!”娜娜半真半假地辯解道。

    “水泥廠現在已經是破產企業,不能再提他們過去的輝煌了!我們要跟著黨中央走,現在,要大談特談如何支持中小企業發展了!!接著來!”鄭革新對大家喊道。

    娜娜繼續表演起來:“光照市海藻石公司,是我們光照市的標兵企業,也是我們光照市分行重點支持的客戶。在我們支行的資金支持下,海藻石工藝品已經遠銷到了全國及世界各地。”

    胡主任穿著豆綠色的制服,一身工人打扮重新出場了,她手裡拿著一份合同,對娜娜說:“錢行長,海藻石是中國乃至世界的珍惜資源,我們公司今年要大發展,但是,一沒資金二沒技術,你給我們想個法子嘛!”

    “光照市水泥廠……不……海藻石公司……”娜娜意識到自己的臺詞又背錯了,改口之中,引起了口吃,自己先羞紅了臉。娜娜的再次失誤和窘態,引來了全場的鬨堂大笑。

    “怎麼老水泥廠!”鄭革新不滿地說道:“下面的‘光照市分行幫助企業做紅娘,讓海藻石廠與水泥股份聯姻,使得兩家企業雙雙獲利,比翼齊飛’的情節不準再錯了!更不準再水泥廠了!”

    “這是什麼破小品呀!銀行已經都是金融企業了,還一天到晚支持這個發展、支持那個發展呢!”叢峰在門外罵道。

    “整個是政治教科書!”小牛說。

    老孫聽了,終於,也忍無可忍了,敲了會議室的門。

    “呦!孫組長,你們怎麼自己過來啦!昨天休息得怎麼樣?”鄭革新熱情地迎出門來,沒有一點原總行副主任的架子,而後,對裡面練歌的人群喊:“今天就到這!”說罷,拉上孫組長,招呼叢峰、牛有本,就奔自己的辦公室而來。

    “好氣派的辦公室嘛!比你在總行當副主任時強多了!”進到鄭革新的辦公室,孫組長驚愕地嘆道。

    這是一間五十多平米的辦公室,中間用一個實木百寶格隔開,裡面辦公、外面會客。兩扇窗戶已經由原來半截牆、半截玻璃的舊款式,改為了落地式的飄窗,再配上乳白色的亞麻布窗簾,顯得很新潮、氣派和雅緻。辦公室的地面上鋪著猩紅色的地毯,地毯的毛很厚,孫組長用腳碾了碾,還好,鄭革新沒有奢侈到用純羊絨地毯,這地毯是化纖的;鄭革新的辦公桌是寬大的老闆臺,老闆臺上居然放著一臺IBM奔騰三電腦,一條電話線經過MODEN連接到計算機上。

    孫組長髮現鄭革新會客用的沙發是牛皮的,很寬大,他放鬆了身體往下一坐,感覺軟綿綿的身體舒舒服服陷進沙發裡,愜意好極了。

    “你這個茶几是什麼材料製造的?”叢峰好奇地問。

    “我以前還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牛有本也驚奇了。

    叢峰和牛有本沒有像組長一樣收到鄭行長的禮物!這也難怪,送禮也是講級別的,誰讓他們還沒有熬到有資格收禮的位置呢!

    只見眼前那四方型的茶几通體呈玫瑰紅色,每一邊都有一米餘,摸起來材料應該是石質,奇怪的是那被拋光的石材表面的花紋,分明可以看出是海藻、海星和沙蟲。他們仔細敲敲桌面,想確定一下這石材是人工合成之物,但是,看來看去,從其材料的硬度、溫度和完整度判斷,這茶几絕對是用真正的石頭做成的。

    “海藻、海星和沙蟲融和著沙土變成了石頭,這應該是多少年前的東西了?這個茶几裡面應該包含著多少滄海變桑田的歷史了?”叢峰感嘆道。

    “這可以當作文物了?”牛有本嘴上發出了嘖嘖聲。

    鄭革新笑了:“這是光照市的特殊資源之一,土產品。”說著,把厚厚的一摞核呆材料推給孫組長,言歸正傳:“這水泥集團是小平南巡的時候建立的,十幾年過去了,企業已經完全不行了,那原來放出去的五千萬貸款本金和二千五百萬元利息,根本無法收回。報總行核銷之後,我們分行雖然損失一點利潤,但是,資產質量卻可以大大提高!”

    孫組長翻看材料,疑惑起來:“六年前就已經欠息的貸款,為什麼不早核銷呢?”

    鄭革新嘆口氣:“市府錢副市長為了讓水泥股份上市,硬是不批水泥集團破產!市委嚮明書記是個明白人,搞了個“百千萬工程”,說:‘市裡甩包袱,中央出錢,何樂而不為!’於是,該破和不該破的企業竟列出一百戶,都批准破產了。水泥集團這才也被批准破產,我們這才能夠辦理貸款的核銷手續!”

    “逃廢銀行債務,當然對地方官員有好處,典型的地方財政吃中央財政!”孫組長疑惑著,“水泥集團還有下屬的股份公司?”

    鄭革新幹笑一聲:“大家都認為兩者有關係,其實,從法律上沒有一點關係!水泥股份三年前就已經從集團公司剝離出去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債權債務關係了!原來集團公司的薛總和股份公司的路總是一家子,現在也已經離婚,而且打得仇人一般,也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孫組長詫異了:“怎麼?原來的水泥集團是家族式的私營企業?”

    鄭革新一口否認:“不是不是!水泥集團原來是水泥廠,從一開始就是集體企業!前些年,對私營企業,我那裡敢放五千萬貸款呢!而且,對私營企業市裡也不會列入一百戶企業名單呀!”

    鄭革新話音未落,外面有人敲辦公室的門了,不等鄭革新說“請進”,一個風韻尤存的中年婦女就已經直接走了進來。

    鄭革新主動上前打招呼:“你這麼快!”

    薛美同總行一行握了手,還沒有就坐,就急不可耐了:“我看,咱們還是按照孫組長的計劃,先看!而後到我哪裡,邊喝茶邊聊去!”

    孫組長坐進了薛美大紅色的寶馬轎車。

    叢峰和牛有本則進了鄭革新黑色的桑塔那2000,由於他們來總行晚,沒有被鄭革新領導過,所以讓原領導當司機,他們倒沒有感覺出拘謹來。

    車子沿著桃花江直行,饒過一座山,山勢漸緩,左側的桃花江也距離山路不足兩米高了。路的兩側建著民房。那兩旁的民房石牆灰瓦,依著山坡而建,錯落有秩,映襯著高山綠樹,那景緻和情趣,不亞於江南小街。

    “還遠嗎?”孫組長問,他在薛美充滿香水味道的小車裡感覺舒服而愜意,作官的感覺也在不斷地昇華著,已經開始有領導的派頭、領導的腔調了。

    “就在前面!”薛美回答。

    “水泥車間沒有汙染嗎?”

    “有一點,不嚴重。”

    寶馬轎車一拐彎,剛才的美景便蕩然無存,孫組長那因美景而引發的內心的審美感受,也頓然消失了。

    在土路的前方,光照市的青山失去了靈秀,變成了灰土土的;光照市的綠樹也失去了綠色,也變成了灰土土的;車開過時,揚起的漫天塵土,讓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失去了山裡的清澈,也彷彿被弄成灰土土的模樣了。

    在山右側的開闊地上,有一堵長長的圍牆,圍牆內高聳著三隻巨大的煙筒。

    “這就是我們的水泥集團,原來的老廠就在這裡。這裡一直是我們市裡的重點企業,也是你們銀行支持的重點企業。”薛總感嘆著。

    “這水泥集團也太汙染環境了嘛!早該破產!早該破產呀!”孫組長一下車,便感嘆幾聲。此時,那輛大紅色的寶馬轎車已經被一層厚厚的塵土蒙了起來,像剛從泥水裡爬出來的水牛一樣骯髒而沒有生氣了。

    光照市水泥集團左右對開的兩扇大門是用鐵管焊制的鐵柵欄門,門很寬,足夠兩輛大解放牌貨車對開通過。門口左側牆壁上的工廠名牌也是髒兮兮的,讓孫組長吃驚的是在工廠名牌的旁邊還有一塊半米見方的銅牌,銅牌上赫然寫著:“國家級科技成果推廣計劃示範企業”。

    一個穿藍色舊中山裝的瘦老頭,給大家拉開了鐵門。他的臉長長的,像個瓦刀的模樣,腦門兩側,各暴出兩條清色的筋。

    孫組長似乎看出了名堂,不覺脫口而出:“噢,原來你們過去往我們總行報批貸款規模的項目就是這樣的企業呀!原來什麼成果推廣呀、什麼星火計劃、什麼863工程呀,都是這些東西!”

    鄭革新也下了車,聽老孫如是說,心裡罵道:“雖然這老孫已經由副處級變成了副處長,可老毛病一點沒有改!還是得誰攻擊誰!”嘴上卻耐心地解釋道:“這在當時,的確是我們光照市唯一能夠還本付息的生產企業。”

    薛總也補充:“光照市所有的建設項目都用我們的水泥,咱們路過的光明橋,也用的是我們的水泥!”

    這水泥集團是依山而建的,辦公樓建在靠山的一側,是兩層的簡易樓,廠房建在開闊地上。廠房呈長方型,足有近千平方米,內部很黑暗,幾臺高聳的大攪拌機和傳送裝置全部靜悄悄地停在那裡。廠房的裡面一側堆著成袋的水泥,那些袋裝水泥碼了四五排,只有一米來高,應該說庫存並不多。水泥集團裡靜悄悄的,機械沒有轟鳴、煙筒沒有冒煙、廠區裡也見不到一個人影。

    “這點機械設備和庫存怎麼就能夠貸款五千萬吶!一會兒,我要好好翻翻帳本!”孫組長自言自語。

    薛總做痛苦狀:“最早不是這個樣子,只是賺錢之後,左一次投資失誤,右一次投資損失,利潤沒有了,資產也賠光了!”

    鄭革新也順勢道:“所以我們要趕快核銷呆滯貸款,五千萬總掛在這麼一個企業上,不好看也不好說!”

    雖然現在鄭革新依然比自己的級別高,他孫組長也依然是“長”裡最小的,可如果沒有鄭革新和薛美的綠洲飯館救駕之恩,沒有鄭革新和薛美的種種熱情,現在,他孫組長一定還會代表總行和他鄭革新翻了臉:你這個行長是怎麼當的,怎麼閉著眼睛瞎放款吶!

    孫組長強壓心裡的話,悻悻地問:“實收資本有多少?”

    “最早是十六萬。”薛總平靜地回答。

    “只有十六萬!”孫組長驚詫了,嗓子都有些叉了音。

    “當時市財政沒錢,自有資金有限嘛。”鄭革新解釋,“不過在當時,這還算不小的好企業呢!”

    “那,你們怎麼給了五千萬貸款!”孫組長依然悻悻地問。

    鄭革新解釋道:“最早,是科技開發貸款,而後給了流動資金貸款,再而後,又給了技術改造貸款,一點一點滾大了。”

    “還過沒有?”孫組長問。

    “當然還!前些年水泥集團好的時候,是光照市最好的企業,貸款本息,全部按時歸還!”鄭革新和薛美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看完車間,薛總帶大家走上辦公樓。一層有幾個辦公室,屋子很簡陋,辦公桌椅也很破舊。

    大家順著架在外牆邊上只有一米見寬的鐵梯子爬上二樓,卻發現一個大會議室。會議室擺放的幾十把長條椅,款式、木料都已經很陳舊。會議室前面的牆上有一塊十餘米長的黑板,黑板上寫著:“為光照市經濟騰飛大幹每一天!”

    孫組長和叢峰、牛有本看了,都不知應該哭好,還是應該笑好,無言地呆立著。薛總平淡一笑:“這還是一年前寫的,騙騙工人而矣!”

    鄭革新在長條椅上坐下來,望著孫組長直說了心裡話:“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企業已經完了,破產手續也全部辦完了,就希望總行把這五千萬貸款儘快核銷掉!”

    鄭革新話音未落,孫組長卻突然站起來,莫名其妙地問:“廁所在哪裡?我得方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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