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志強同餘樂萌的關係微妙,不用查志強去領導處打小報告,史主任和丁主任都看了出來。史主任安排丁主任,適當的時機,要對餘樂萌敲打敲打,批評餘樂萌一頓,好好地給他上一堂政治課。
於是,一天下午,在快要下班的時候,丁主任把餘樂萌叫了過去,給他談話。
丁主任說話很直率:“小余,史主任我們倆都知道,志強和小項來了以後,重新進行分工,你心裡不大痛快。可這文字功夫,你應該明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出來的。我和史主任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上,主要是讓你過渡一段,認真地學習一下,努力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寫作水平。這本來是對你好,你卻片面地理解不重用你了。你這樣做,只能是害自己。你不要對工作撒氣,如果有意見,可以向我們身上發。不然,如果再這樣下去,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一席話,說得餘樂萌臉一下子紅到了鎖子骨上。他不敢頂撞丁主任,只一個勁兒地唯唯稱是,連聲檢討自己。反覆說:“請丁主任放心,我如果做得不對的地方,請您狠狠地批評我!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期望,今後配合好志強,好好幹。”
下來後,心裡到底不服氣。媽的,人家趙哲是有真本事,過去配合他時,自己當然無怨無悔。趙哲走後,全體人員都是配合老子的,幹麼現在要老子配合別人?你查志強算老幾,才進來不幾天,還沒有下一個完整的蛋,就成了品種老母雞了?再說,你不就是一個幹事嗎?老子是上了組織部文件的秘書!什麼史主任、“尿”主任,丁主任、“眼”主任,狗屁!哪有當領導的,這樣分配工作的?上下顛倒,卻把幹事封成了秘書的上司,這不是把屎尿往我頭上拉嗎?這種安排真是要在我這個“眼子”頭上楔釘子了!就這還他媽的有臉批評我,到大街上問一問,叫誰也擺不平這個心理!
這餘樂萌是個有來路的人。他畢業於本地區的一所中等師範學校,按理說,分配工作時應該安排在教育上幹。可他剛畢業時,就不願意當老師,通過他在湖北省工商銀行當行長的表哥,把他的檔案調去,安排在湖北的一個國營大廠裡,當了幾年廠辦秘書。後來,因為嫌在那裡離家遠,家裡幫不上光,表哥又通過與中原省的關係,介紹他進了豐陽縣委辦公室。他這個人長得相貌堂堂,從外表看,很有一些氣象,從小就認為自己是一個當官的材料。由於缺乏自知之明,屬於志大才疏的那一類人,在學業上從來只想找竅門,不下真功夫,要不然,也不至於只考上了中專。到了縣委辦公室以後,除了趙哲還多少讓他服氣一點外,其他人沒有能夠擔當大角色的,他更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經常目空一切,說話辦事挺佔位置,搞得同志們並不喜歡他,他也毫無知覺。
人只要心裡有氣,往往不容易掩蓋。丁主任批評餘樂萌的事情,實際上同志們並不知道。但餘樂萌以為大家都知道了,覺得很丟面子。不幾天,他不知在哪一本雜誌上的一個小品文上讀到了一幅對聯,深有感觸,上班後,龍飛鳳舞地抄在了大辦公室的小黑板上: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不服不行”
同志們知道他是在發牢騷,就沒有人敢勸他擦掉。況且他當“第一支筆”時,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大家都領教過,非常反感,更沒有人肯給他提個醒兒。
上班時,丁主任習慣地到各個辦公室看上一遍。到了大辦公室裡,對著這幅對聯看了又看,一臉慍怒之色。話也沒說,只“哼”了一聲就走了。一連幾天,大家每天上班,沒有人去唸它,沒有人去看它,當然也沒有人去擦它。最後還是範德保覺得長時間保留這幅對聯不妥,看著餘樂萌說:“換內容,換內容。”上前給擦掉了。另寫上了一句加強辦公室人員修養方面的警句。
又過了一段,餘樂萌在縣委招待所喝醉了酒,回到大辦公室裡耍酒瘋,瞎胡鬧,對著一群勸他的人,異常興奮地說:“在咱辦公室,老子怕過誰?可就是有人在背後搗我!”說著說著,拿了一個粉筆,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在背後搗我的人,你給我站到這裡邊來,老子日他的媽!”正巧丁主任過來,雖然也不知聽到還是沒有聽到他這幾句罵人的話,心裡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忍了忍又走了。在場的人面面相覷,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