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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合歡

    項明春在市委辦學習期間,信息處沒有招待過他。但他並不是一直在那裡苦熬,豐陽的幾個老鄉們輪流地請過他幾次,市委辦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曹局長請過一次。每次他都要帶錢碩科長一同去,錢碩科長受到邀請時,也帶他一塊去,他們兩個穿插著,每週總有一些酒場需要奔赴。所以,雖說這種學習比較刻苦,中間沒有少打牙祭。

    管主任雖然不太過問辦公室的瑣事兒,可這次心細,特意派惠主任帶信息科的幾個同志來看項明春一次。說是看項明春,其實也是為了宴請信息處的領導們。他們在唐都賓館設上一席,把三位處長請去,培養感情,加深印象。據說,回到縣裡,惠主任彙報了宴請的情況,管主任抱怨他,為啥不設兩桌呢?應該把所有人員都請去,誰知道他們哪一天能夠成龍變虎咧?惠主任就有些後悔,說下次一定把全體人員都請到,但是,因為忙,就沒有了下次。可能人家錢碩也把這個信息透露給了他們的縣委辦公室領導,他們領導也來了,不過請的也是三位處長。項明春把這個信息傳遞給惠主任時,惠主任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週末,一般項明春都要回縣城,與家人團聚。所以,孫秀娟雖然思念和牽掛,也沒有必要打電話聒噪他,況且她也不知道電話號碼。她曾經問過項明春,項明春說,人家大機關,隨隨便便要什麼電話?有要緊事給縣委辦值班室說一下,辦公室的弟兄們自會轉告的。可鄔慶雲就有這個便利條件,她知道怎樣轉圈兒要到市委辦公室信息處,有時直接打到賓館總檯,和項明春通個話兒,所以每週都會來一兩次電話。小曲和女小刁接到電話總是說,項秘書,你愛人來電話啦。估計這話鄔慶雲聽到了,說話就特別注意,從來不扯工作上的事情,只表達一些問候和思念,項明春就那麼含含糊糊地應答著,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項明春的心就這麼整天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著,時而甜蜜,時而煩惱,丟不開,放不下。他不知道這種狀況究竟能走多遠,只好順其自然發展。有時他想,這算哪一門呢,一個大男人,背上了情債,是一生都不能夠還清的。他現在見到兩個摯愛自己的女人,就覺得對哪一方都有愧。他確實想對鄔慶雲說,中止這種不正常的關係吧,可一見到鄔慶雲執拗的表情,想一想她不露聲色的關心和體貼,又從來沒有向他渴求什麼,再聯想一下她那些糟心的生活,對他的關愛不過是一種百無聊賴的寄託,就說不出口來,不忍傷害一顆質樸善良的心。孫秀娟對這種情況渾然不覺,可小鄔畢竟心裡明明白白的。所以,項明春有時就想,“愛”,可能就是一種沒有解藥的迷魂湯,喝下去後,也不知到哪一天才能夠甦醒過來。

    臨到學習即將結束前的兩週,中午下班時,鄔慶雲來了,就站在市委大院的門口等他。他和錢碩走出大門,就看見了這個楚楚動人的女人,身穿一件粉紅色的風衣,迎著凜咧的寒風,臉蛋凍得通紅,提著一袋子東西等他。錢碩說:“咱們和嫂子一塊兒到賓館吃飯吧。”項明春慌亂地說:“不啦,我們還有別的事情。”

    他本來想陪鄔慶雲到一個飯店吃飯,然後找個地方說說話兒,下午把她送到車站。鄔慶雲說,不用,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鄔慶雲把他帶到一個家屬區,順著一個樓道,上了四樓,打開了一個房門。項明春心裡納悶,這小鄔真是個仙女,要不然就是會變戲法,想不到在唐都還會變出這麼一套房子。他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大房子,牆上掛的幾個大鏡框裡,滿滿的貼著照片,有老人,有年輕夫婦,更多的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這些人在項明春的腦子裡一點印象都沒有。鄔慶雲沒有說明什麼,她讓項明春坐下,自己到廚房端到客廳熱騰騰的飯菜,說:“明春哥,看什麼呢,快吃吧,要不飯菜就涼了。”

    一邊吃飯,鄔慶雲才告訴他,原來這是小鄔姑姑家的房子。他姑夫、姑媽已經退休了,兒子、媳婦和孫子都在北京,他們要去北京過年,拐到豐陽縣城,把鑰匙留給了鄔慶雲,讓她抽空去唐都家裡,把花草澆灌一下,不然,過一個月他們回來時,恐怕這花草就幹了。

    鄔慶雲說:“我本來多次想找一個機會,好好地伺候你幾天,正在瞌睡時,有人送來了枕頭。你在這裡學習,我算算時間也不多了,我就請病假,把活兒安排給他們兩個,準備在這裡住上兩週。你一定得答應我,天天回來吃飯就行了。”

    項明春說:“我和錢碩天天在一起,怎麼對他說呢?”

    鄔慶雲嗔他一眼:“你那麼聰明,竟然這樣笨!你不會說,在親戚家吃飯嗎?”

    臨去上班的時候,鄔慶雲一把抱著了他:“我原來想,你只在這裡吃飯我就心滿意足了。現在我又反想了,你一定得住下來,一是了卻我多年的心願,二是對別人也好交待。”

    到這個時候,項明春還能說什麼呢,他只有答應了這個有點過分又順理成章的要求。小鄔的眼裡流露出幸福明亮的光彩,讓項明春的心裡好感動,好激動。

    下午,他按照鄔慶雲的說法,對錢碩講了要在親戚家看門的話。錢碩說:“嫂子來了,你就要和弟兄們分手了,你可是有點重色輕友啊!”項明春作了一個苦笑的嘴臉,算是應答。

    夜裡,項明春和鄔慶雲開始時和衣相擁而臥,說不盡纏纏綿綿的情話。項明春覺得自己十分冷靜,他知道自己是在騙別人,也在騙自己。他又像一個結繭的蟲子,由不得自己作主。他想留守自己最後的一道防線,強烈的生理衝動和一種無名的心理恐懼,讓他上牙打下牙,渾身不住地哆嗦。鄔慶雲問:“明春哥,你是不是有點冷?”

    項明春說:“不,不,不是哩,說不清是怎麼啦。”

    鄔慶雲“嚶嚶”地哭了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並且翻身背向了他。

    項明春扳著鄔慶雲,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憐惜地問:“咋,咋啦,我那點惹你不高興啦?”

    鄔慶雲怨哎地說:“我長得醜,配不上你!”

    項明春調侃她:“我的好妹妹,誰嫌你醜啦,給哥說說。成語都說,‘美女如雲’,你就是那個‘雲’嘛。哪個人嫌你醜了,我揍扁他!”

    鄔慶雲“噗哧”笑了,翻過身來,用拳頭捶打著項明春的胸脯:“我叫你壞,我叫你壞!你說,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項明春一下子明白了鄔慶雲的心事。烈火就嗶嗶剝剝地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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