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上午,項明春陪杜書記參加了一個政協組織的各界人士發展縣域經濟的懇談會。開到一半時,杜書記接到通知,市裡要開一個穩定工作緊急會議。杜書記安排,把項明春留下來繼續參加會議,然後整理一下,交給他看。交待完,就讓小翟開車出發了。杜書記一走,大家發言就不再熱烈,政協主席宣佈,會議草草地收場,弄得項明春的心裡也是懶洋洋的。
到了中午,鄔慶雲抱著小狗“逗逗”,到了項明春家裡,孫秀娟眉開眼笑地迎接鄔慶雲:“大局長來了,快屋裡坐,中午就在這裡吃飯!”
鄔慶雲說:“不啦,嫂子。一會兒我還要去趕車。這幾天我要出去一下,這個小狗就拜託給你了。”
孫秀娟非常高興:“我就喜歡你家的這條小狗,也不知好喂不好喂。喂瘦了,你可別埋怨我。”
“好喂,你別慣它,人吃什麼就給它吃什麼。”說罷,用手細心地理了一下小狗全身的絨毛,親了小狗額頭一下,就交給了孫秀娟。項明春一直沒有搭上話兒,鄔慶雲看也不看他一眼,一陣風似的走了。小狗想從孫秀娟的懷中竄出去,追自己的主人,被孫秀娟緊緊地抱著,“嗚嗚”地狂叫。
下午上班,小冬子交給項明春一封信,說是上午小鄔姐交給他,讓他轉交給項主任的。
項明春心裡突突地跳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湧動。他急忙打開,鄔慶雲雋秀的字跡就進入了項明春的眼內:
“親愛的明春哥:
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同時給主任們遞交了辭呈。
我這次出走,多半是因為你,有一點是在辦公室沒有幹頭,我必須和馬小飛在一起。
因為你,就是因為捨不得離開你,才必須堅決離開你。我太愛你了,愛得發瘋、發狂。我曾經心情鬱悶到了極點,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我看到嫂子你們是那麼地恩愛,就像一個小偷,盜取了不是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也知道,愛,是不需要理由的,但它需要一個牢固的根基。你我的根基我們都搖撼不了,尤其是你,更不能觸動它。我和馬小飛吵過、鬧過,多少次想和他分手,儘管不能與你相聚,也要到深山裡剃髮修行。但我也懷疑自己,假定我伴了青燈古佛,敲著冷冰冰的木魚唸經,也會銘心刻骨地想你!
我做過文學的夢,做過愛情的夢。現實把我的夢一個一個地粉碎了。命運給我開了這麼大的玩笑,不能不使我萬念俱灰。幸喜得,我總算有了你。不多的時日,讓我一度心滿意足,了卻我多年的心願。可我回頭看看,依然是一個美麗的夢幻。愛你,就必須佔有你的心靈和身體,與其說不能佔有你的身體,連心靈也不可再度佔有。我和你有幸福的一面,也讓我們相互傷痕累累。割愛,是要忍痛的,我們都要像戒毒一樣,把我們心中的愛徹底刪除。
馬小飛在家裡呆不下去了,到南方辦了一個公司。他催我去,我是一個軟弱的女人,又有什麼辦法?離開你,才是我唯一的選擇。縣委辦的日日夜夜裡,因為有你的存在,讓我感到輝煌。又因為有那麼多的煩惱事而讓我逃避。我在政治上一生都不會有大的建樹,我懂得自己。我感謝這一段生活,陰差陽錯讓我到了縣委辦公室工作,又陰差陽錯讓我和你走到了一起。我終生無悔、無憾。我也許會拿起筆來,把我們傳奇般的情愛傾注在天藍色的頁面上,那將是一幅五彩斑斕畫圖。我不知道自己有無這個能力。
忘掉我吧,哥哥。
絕情的小妹即日泣筆”
讀完這封含血帶淚的信,項明春止不住眼淚“撲嗒撲嗒”地掉。他恨不能立刻出發,到唐都火車站去,把鄔慶雲追回來,至少也要給她送別。但他做不到這一點。他一遍一遍地讀這封信,等到像當年鄔慶雲背誦他的那篇《毛主席紀念堂在我心中》一文一樣爛熟時,他把這封信燒掉了,因為所有的話語,還有鄔慶雲未及說出的那些話語,已經雕刻在了他的心中。這樣的時刻,他的心潮很難平靜下來。他迷迷糊糊地騎上車子,去了城皇廟的那個高樓上,眺望南方,心裡滾動著鐵軌運行時“咔喳咔喳”的聲音,隨著鄔慶雲而去。心裡唸叨著,別了,我的摯友,哥哥永遠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