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慶雲走後,一直沒有音訊,這女人做得如此決絕,讓人傷感。項明春心裡空落落的,又不便同她聯繫,整天靠忙碌排解苦悶。
一段時間以後,孫秀娟曾經問項明春:“小鄔什麼時候回來?”
項明春陰著個臉說:“回來什麼?人家已經遞了辭呈,跟馬小飛到廣州辦公司去了。”
孫秀娟立即滿心歡喜,抱著小狗逗逗親了又親。女兒也歡呼雀躍,說“小鄔姨不回來了真好,小狗逗逗就成我們的了!”項明春心裡“咯噔”一下,想自己的老婆真是一個善良的女人。自己和小鄔的那些不道德的作為竟然沒有傷害著她,真是一種萬幸。
從這以後,項明春產生了不少古怪的念頭。他想,古今中外,食色性也,男男女女之間,總會產生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糾葛,叫人丟不開放不下,蠅營狗苟之間,就不再按照正常軌道前行。可是,又擺不到光天化日之下,過於放縱就意味著道德淪喪。從古到今,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衛道士們,捍衛的是體面,並不是為了保障婦女的權益。法律讓男女之間的情愛規範,但不能遏止多少婚外情的發生。男性的本能都是多向的,女性的情感相對專一。這個時代裡,不允許一個男人娶兩個老婆,那是犯重婚罪。所以,一個男人的心可以裂開,身子是無法裂開的。精神遊離在兩個女人之間,並不幸福,是很累的事情。無怪乎有一個作品裡說,請客一天不安生,蓋房子一年不安生,有個情人一生都不安生。他與鄔慶雲的交往,起點是一種機緣,彷彿在冥冥之中,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支配著,有一種天意;發展於整天朝夕相處,對面工作,耳鬢廝磨,你幫我助,由戀生情,由情生愛;爆發於小鄔積壓太久的痴戀,了卻心願的渴望和項明春心理裂變,貪得無厭;結束於小鄔揮刀斬斷情絲,用極其特殊的方式告別,中斷於兩人不可自拔之前。這是一種大智大勇,只有小鄔才能做得到。這更讓項明春惋惜之餘,不由得不產生出對鄔慶雲由衷的敬佩。
除了項明春,管主任、惠主任和顧主任對鄔慶雲的辭職,都感到十分驚訝,但也無可奈何。管主任把他們四個人叫去,專門開了一個小會,研究了這個問題。
顧主任說:“這女人們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小鄔長期兩地分居,在機關工作終究不是長法。啥是丈夫?一丈之外就不是夫了。馬小飛經常不在家,南方又是花花世界,有錢的男人就變壞,保不住要做對不起鄔慶雲的事兒。再說,兩口子結婚這麼多年,小鄔連個蛋都沒有下一個,是得去和男人一起生活,不圖掙錢,也要掙個肚子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就讓人家去吧。”
顧主任這麼一語中的,讓大家都感到十分好笑。
別看鄔慶雲對惠主任那麼有成見,可這時惠主任卻說:“小鄔辭職確實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只可惜走得過於決絕,連一個叫我們挽留一下的機會都不給。”
項明春感到說什麼都是虛偽的,就一直沒有吭聲。
管主任總結說:“咱縣委辦公室是多少人嚮往的地方,可偏偏出了趙哲、鄔慶雲兩個怪人。真是時代變了,人們就業的選擇餘地大了。這件事情說出去影響不好,顯見得咱辦公室留不住人。對這件事,咱們四個就不要再張揚了。我看最好的辦法是把小鄔的一切都保留著,作為留職停薪處理。惠主任你去對同志們交待,小鄔只不過是請了長假,免得引起大家的思想動盪。後邊保密局的工作,暫時讓現在的副局長老段主持,把沈玉珺調過去,到以後鄔慶雲真的不回來了,再慢慢調整不遲。”
項明春想,還是管主任老謀深算,這樣處理是再恰當不過的辦法,可惜現在小鄔不知道主任們的良苦用心,要不,她應當感動的。
不知道小鄔出於什麼考慮,把小狗逗逗留給了孫秀娟,等於給項明春無形中造成一種心病。看見了小狗逗逗,他就會想起鄔慶雲。想起了鄔慶雲,就對小狗逗逗十分憐愛。每當下班回家,小狗逗逗總是在多遠的地方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歡叫著迎接他,讓他好生感動,忍不住要抱抱這個可愛的小傢伙,心中多少得點安慰,把對於鄔慶雲的情感轉移到小狗逗逗的身上。
小狗逗逗換了新主人,也有一個適應的過程。開始的幾天不吃不喝,渾身瑟瑟發抖,夜裡也不停地哀鳴,就好像小孩子失去了母愛。見了他們一家三口,就躲在牆角起,怎麼招呼也不出來。他們抱起這個家庭新成員,只見這小傢伙兩眼充滿陌生和驚恐。沒過幾天,在孫秀娟和女兒的精心照料下,它就適應了,嬉鬧無常,活潑無比。項明春從它的這種變化,又產生出一些感想:一個秘書大約與這個小狗一樣,需要主人的鐘愛,才賴以生存。換了新的主子,恐怕食物也會變換,但終究會適應的,只要有餅子和骨頭啃,伺候誰都是如此,沒有太大的差別,討人喜歡的本性不會改變。就好象宋書記走後,查志強和他喝醉酒,失落得哭泣,後來杜書記說他們是“同學”、“同行”後,又喜不自勝一樣,這是一種典型的“小狗情結”。這個比方太過刻薄,項明春想,這是我自己心裡想的,千萬不可說出去,說出去會很傷人的,只是算作說自己,對,只是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