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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尼科爾森醫生

    第二天早上,弗蘭基對西爾維亞發起攻擊。

    她漫不經心地說道:“昨晚你提到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卡斯泰爾斯?我肯定以前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想你聽說過。他在他那一行裡頗有名氣。他是加拿大人,生物學家、巨獸捕獲者、探險家。我其實不認識他。我們的朋友——裡文頓夫婦——有一天帶他到這兒來吃過午飯。他真是個魅力十足的人,身材魁梧、青銅色皮膚、長一雙漂亮的藍眼睛。”

    “我肯定聽說過這個人。”

    “先前他從不呆在本國。去年他同那位百萬富翁約翰.薩維奇一起去作穿越非洲的遠遊。薩維奇自以為患了癌症。所以用這種悲壯的方式來了結自己。卡斯泰爾斯走遍了全世界:東非、南美,到處都去過。”

    “簡直是個富於精彩冒險經歷的人。”弗蘭基說。

    “哦,是的。魅力無窮。”

    “滑稽的是,他的經歷太像從馬奇博爾特的懸崖上摔下來的那個人了。”弗蘭基說。

    “我不知道是否人人都有相同的地方。”

    她們開始比較實例,談到阿道夫·貝克,又說起萊昂斯·梅爾。弗蘭基儘量不提及艾倫·卡斯泰爾斯,以免過分地對他表示興趣會引起麻煩。

    但是,弗蘭基現在心裡感到事情正在有進展。她堅信艾倫·卡斯泰爾斯就是馬奇博爾特懸崖悲劇的受害者。他完全符合所有的條件。在此地,他沒有親戚熟友,他的失蹤在一段時間裡不大可能會引起關注。一個經常跑到東非、南美的人,突然失去蹤影是可能的事。而且,弗蘭基注意到,雖然西爾維亞已經就報紙上的照片評論說他與死者很相像,但當時她並沒想到照片上的人實際就是那個男人。

    弗蘭基想,這倒帶點心理學的趣味。

    我們很少懷疑經常見到、遇到的不太熟悉的人。

    那麼,好,艾倫·卡斯泰爾斯就是死者。下一步得獲悉有關他的更多的情況。他與巴辛頓一弗倫奇一家的關係可以忽略,他只是偶然被朋友帶到這兒來過。帶他來的人叫什麼名字?裡文頓。弗蘭基在腦中記下了這個名字,以備將來用得著。

    這肯定是可行的調查手段。不過這事要慢慢來。有關艾倫·卡斯泰爾斯的調查必須非常小心地進行。

    “我可不希望被人下毒或敲腦袋,”弗蘭基扮個鬼臉,“他們實際上早就準備幹掉博比……”

    她的思路忽然轉到引起整個事件的那句令人著急的話。

    埃文斯:誰是埃文斯?埃文斯在哪兒?

    “一個販毒團伙,”弗蘭基斷定。也許卡斯泰爾斯的某個親戚受毒品所害,他決心摧毀這個團伙。他到英格蘭來也許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埃文斯可能是毒販之一,已經洗手不幹,到威爾士來定居。卡斯泰爾斯買通埃文斯讓他供出其他人。埃文斯同意卡斯泰爾斯到那兒去見他,但是某個跟蹤他的人下手殺了他。

    跟蹤者難道就是羅傑爾·巴辛頓一弗倫奇?看來不太像。如此說來,凱曼夫婦遠非弗蘭基設想的那種人,倒像毒品販子。

    不過還有那張照片。要是那樣,對那張照片就有解釋了。

    當晚,尼科爾森醫生和妻子受邀來吃晚飯。弗蘭基剛換完裝就聽見他們的車駛至大門口。窗戶正對著那條路,她朝外看了看。

    一個個兒很高的男人正從一輛塔爾博特車的駕駛座上下來。

    弗蘭基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收回來。

    卡斯泰爾斯是加拿大人,尼科爾森醫生也是加拿大人。

    後者開的是一輛深藍色的塔爾博特車。

    當然,靠這些來說明什麼是荒唐的,不過這不是正好可以使人產生一點聯想嗎?

    尼科爾森醫生身材魁梧,言行舉止如同大權在握的人。

    他說話很慢,話不多,但企圖使說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意義重大。他戴了副寬大結實的眼鏡,鏡片後淡藍色的雙眼反射出光芒。

    他的妻子身材苗條,大約二十七歲,的確漂亮。弗蘭基想,這個女人似乎有些神經質,說起話來相當興奮,好像在掩蓋真情。

    “我聽說你出了車禍,弗朗西絲小姐?”尼科爾森醫生在餐桌旁靠弗蘭基身邊坐下時說。

    弗蘭基便講述了車禍的經過。她弄不清自己在講話時為什麼感到特別緊張。醫生態度平和,聽得津津有味。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像是演練一場對毫無指控的罪名作抗辯的戲,究竟會有什麼使醫生懷疑她發生的車禍呢?

    也許細說事情不如簡明扼要的好,她說完後,醫生說:

    “那太不幸了,但你看上去康復得不錯。”

    “我們認為她還沒好,就把她留在我們這裡。”西爾維亞說。

    醫生把目光轉向西爾維亞,一絲微笑浮現在唇邊,但幾乎瞬間即逝。

    “我應該儘可能留她同你們在一起。”醫生嚴肅地說。

    弗蘭基坐在男主人與尼科爾森醫生之間。亨利·巴辛頓一弗倫奇今晚明顯悶悶不樂,雙手痙攣,幾乎沒吃東西,不參與談話。

    坐在亨利對面的尼科爾森夫人十分尷尬,只有在轉臉對著羅傑爾時才如釋重負。她同羅傑爾說話時漫無邊際,但弗蘭基發現她的目光從未長時間地離開過自己的丈夫。

    尼科爾森醫生正在大談鄉間生活。

    “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文化嗎,弗朗西絲小姐?”

    “你指的是書本知識嗎?”弗蘭基略帶不解地問。

    “不,不。我指的是細菌。你知道,弗朗西絲小姐,它們在特製的血清中發育。鄉間就有點像這東西。有空間、時間和無節制的閒暇等適合發育的條件。”

    “你指的是邪惡的事物?”弗蘭基仍不解地問。

    “那就取決於,弗朗西絲小姐,被培育的細菌品種了。”

    弗蘭基暗付,真是愚蠢的談話,叫我總覺得毛骨依然:

    她於是失禮地開口說道:“我倒巴不得培育各種各樣的邪惡品質。”

    醫生看著她,神情鎮定地說:“啊,不,我不那麼看,弗朗西絲小姐。我想你總會站在法律和秩序一邊。”

    “法律”這個詞有點微妙的強調嗎?

    突然,尼科爾森夫人在桌對面說:“我丈夫引以自豪的是概括特徵。”

    尼科爾森醫生微微地點點頭。

    “說得對,莫伊拉。我對小事情感興趣。”他轉向弗蘭基又說,“你出事的情況我已經聽說了,有關車禍的一件事令我非常感興趣。”

    “是嗎?”弗蘭基心跳忽然加快。

    “當時過路的醫生,就是送你到這兒來的那位。”

    “是嗎?”

    “他的性格一定很好奇,他在動手救人前還把自己的汽車掉了個頭。”

    “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你失去了知覺。但小裡夫斯,就是送信的那個小夥子,從斯泰弗利騎自行車過來,並沒有汽車超過他。他騎到拐角處時,發現了撞壞的車,這時候那位醫生的車正對著他騎車的同一方向——去倫敦的路。你明白這點嗎?醫生不是從斯泰弗利方向來的,所以他肯定走的是另外一條路,是從山上下來的。如果那樣,他的車頭應該對著斯泰弗利,但又不是,所以說他一定把車掉了頭。”http://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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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然就是他從斯泰弗利來的時間更早一點。”弗蘭基說。

    “那麼,當你下坡時,他的車就一直停在那個地方,是嗎?”醫生淡藍色的眼珠透過厚厚的鏡片死死地盯著弗蘭基。

    “我記不起來了,”弗蘭基說,“我想不是那樣。”

    “你簡直像個偵探,賈斯珀,”尼科爾森夫人說,“你說的全沒有什麼意義。”

    “我感興趣的就是小事情,”尼科爾森說。他轉臉對女主人說話時,弗蘭基才鬆了口氣。

    他為什麼要如此盤問她呢?他怎麼對車禍的情況瞭解得這麼多呢?他說的“我感興趣的就是小事情”,難道這就是全部理由嗎?

    弗蘭基回憶起那輛深藍色的塔爾博特轎車,想起卡斯泰爾斯是加拿大人。她認為尼科爾森醫生是個險惡的傢伙。

    晚飯後,她儘量避開尼科爾森醫生,去接近性格溫和脆弱的尼科爾森夫人。她發覺這位夫人的目光一直仍然注視著她的丈夫。弗蘭基便想:這是愛呢還是怕?

    尼科爾森一直在與西爾維亞套近乎。十點半時,他掃了妻子一眼,兩人便起身告辭。

    “喂,”他們離去後羅傑爾說,“你認為我們的尼科爾森醫生如何?他具有一種非凡的個性,對嗎?”

    “我同西爾維亞一樣,”弗蘭基說,“我根本不喜歡他。我還喜歡他夫人一點。”

    “長得漂亮,但有點痴呆,”羅傑爾說,“她要麼是崇拜他丈夫,要麼就是對他伯得要命,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種。”

    “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弗蘭基贊同道。

    “我不喜歡他,”西爾維亞說,“但我得承認,他顯得極有能力。我相信他用一種極其奇特的方法來治療吸毒者。開始那些人極度沮喪,抱著一點最後的希望到那裡去,出來時卻完全治好了。”

    “說得不錯,”亨利·巴辛頓一弗倫奇突然說,“你們知道那兒發生什麼事嗎?你們知道那些令人恐怖的受難和精神折磨嗎?對一個慣於吸毒的人,他們斷絕毒品——切斷來源,直到他因為缺乏毒品而趨於瘋狂,把頭往牆上撞。這就是他所做的,你們那位‘有能力’的醫生折磨著他們,折磨著他們,送他們下地獄,驅使他們發瘋……”

    亨利的身體激烈地搖晃起來。突然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西爾維亞嚇了一跳。

    “亨利怎麼了?”她感到奇怪地問,“他好像十分不安。”

    弗蘭基和羅傑爾不敢相互對視。

    “整個晚上他都不對勁。”弗蘭基冒昧地說。

    “不,我注意到了。他最近很不開心。我希望他沒有放棄騎馬。噢,順便說說,尼科爾森醫生邀請湯米明天過去,但我很不樂意他去那兒,倒不是因為那些古里古怪的精神病人和吸毒者。”

    “我看醫生不會讓湯米同那些人接觸的,”羅傑爾說,“他似乎非常喜愛小孩子。”

    “是的,我看這是他對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感到失望。他的夫人大概也是這樣。她看上去很悲傷,而且過分優雅。”

    “她就像悲傷的聖母像。”

    “對,說得非常恰當。”

    “如果說尼科爾森醫生這麼喜愛孩子,那麼我想他來參加你們辦的兒童聚會了吧?”弗蘭基漫不經心地問。

    “那會兒他不巧離開了一兩天。我想他是必須去倫敦開個什麼會。”

    “我明白了。”

    他們起身回房就寢。睡前,弗蘭基給博比寫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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