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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夜半迷蹤

    第二天中午,二人準時赴約。薛湘盈見歐陽七來到,甚是歡喜,殷勤招待。雷小龍見桌上菜餚豐盛,顯見薛湘盈頗為用心。歐陽七連喝三杯酒便道:“多謝薛姑娘!打擾之處,還請見諒,在下告辭了。”

    薛湘盈沒料到歐陽七才剛到就要走,大吃一驚,道:“你這就走了?是不是湘盈做錯了什麼?或是怠慢了兩位?”

    雷小龍見歐陽七無詞以對,便道:“薛姑娘不要多心。實在是因為我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請薛姑娘不要見怪。”

    薛湘盈面露失望之色,道:“歐陽公子不能多待片刻嗎?”

    歐陽七驚道:“你怎麼知道我姓歐陽?”

    薛湘盈道:“我聽說昨日有五個姑娘上酒樓找歐陽公子。”

    歐陽七怕薛湘盈誤會,急忙解釋道:“我是被冤枉的。”

    薛湘盈道:“我明白!公子乃是俠義之人,斷不會做出輕薄之事。”歐陽七聞言,心中一陣歡喜。薛湘盈取下腰間玉佩,又道:“歐陽公子既然有要事待辦,湘盈不敢強留。相救之情無以為報,就請公子收下這塊玉佩,做個紀念,但願他日能再相見。”

    歐陽七遲疑道:“這──不好吧!”

    薛湘盈見歐陽七推辭,更加失望,道:“莫非公子嫌棄湘盈是個歌女,認為歌女的東西是不祥之物?”

    歐陽七右手一擺,道:“不是的!姑娘不要誤會!我收下就是了。”

    薛湘盈喜形於色,欠身道:“多蒙公子不嫌棄,湘盈永銘於心。”

    歐陽七收下玉佩,就要告別。薛湘盈送到門口,道:“請公子多保重!後會有期!”歐陽七百感交集,道:“無論他日能否再相見,也請姑娘多多保重。”說罷,與雷小龍相偕而去。

    兩人走過幾條街,雷小龍見歐陽七面色凝重,知道他心中實在捨不得薛湘盈,便道:“你這又何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帝──”歐陽七打斷雷小龍的話,道:“你想到那裡去了?我們只不過初相識,說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更何況就算我喜歡薛姑娘,她也未必看得上我。”

    雷小龍嘲弄道:“她看不上你?原來剛才那一桌酒菜是為我做的,玉佩也是要送我的,只是不好明說,這才送給你!”

    歐陽七不願多談此事,就轉移話題,道:“我們是不是要在紹興待三天?”

    雷小龍明知道歐陽七是指任秋雨的事,卻故作驚訝,道:“為什麼要待三天?喔!原來你還捨不得薛姑娘,捨不得走!”

    歐陽七苦笑道:“小龍!你別挖苦我行不行?”

    雷小龍見歐陽七神色慘然,心中不忍,正色道:“一天也不能待!我們明天就出城查探令師交代的事。”

    歐陽七不明所以,但覺雷小龍足智多謀,照他的話做便是。只是荷花負氣而去,歐陽七不免掛心,道:“不知道荷花現在在什麼地方?”

    雷小龍道:“她既然有心避開你,你絕對找不到她。不過你放心,早晚她會出現的。”

    兩人一回到客棧,才到門口,掌櫃便道:“歐陽公子,你總算回來啦!你再不回來,我這小店就要給那幾位姑娘砸爛了!”

    歐陽七聞言大驚,進得客棧一看,桌椅摔得東倒西歪,滿地都是碗盤、筷子。任秋雨和四名師妹背對著門,雙手叉腰,罵道:“歐陽七!你出來!你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嗎?”

    歐陽七道:“我沒躲起來!我在這裡啊!”

    任秋雨回過頭來,見是歐陽七,道:“你一個上午那裡去了?”

    雷小龍道:“咦?盯得這麼緊,你是他妻子嗎?”

    任秋雨怒道:“你少貧嘴!本姑娘是來問問你們,有消息沒有?”

    雷小龍道:“什麼消息?要是問你們家走失一頭牛,這我可不知道。要是問一件天下奇聞,我倒略知一二。”

    任秋雨當雷小龍已打聽到一些眉目,也不和他計較,道:“你打聽到什麼?快說!”

    雷小龍道:“所謂天下事無奇不有,有個男子好壞啊!怎麼壞呢?壞在那張臉,長得俊俏無比,勝過潘安再世,惹得五名女子為了他從武夷山追到紹興。女追男,還追得這麼緊,可真是曠世奇聞!”

    這番話說得歐陽七臉上一紅,任秋雨勃然大怒。任秋雨明知打不過歐陽七,但實在忍不下這口氣,長劍出鞘,直刺雷小龍。雷小龍一閃身,躲到歐陽七背後,道:“婚姻不成仁義在,怎麼可以殺媒人呢?”這話竟是把任秋雨的終身大事比做買賣,五名女子越發生氣,只是歐陽七擋在前頭,便也奈何不了雷小龍。歐陽七拱手為禮,道:“我這位兄弟就是愛說笑,並無惡意,請各位姑娘多多包涵!”任秋雨“哼!”了一聲,不答話。歐陽七又道:“三天期限還沒到,任姑娘未免操之過急。”

    任秋雨道:“只怕你做賊心虛,三天期限還沒到,人就先跑掉了!”

    雷小龍正色道:“這倒是!七哥,你可不能跑,你一跑,我可沒本事替她找第二個男人!”言下之意,任秋雨再也嫁不出去。眾人原先見雷小龍一本正經,只道他終於有句正經話,不料說到後來,竟還是在嘲弄任秋雨。任秋雨二話不說,雙手一揚,兩支袖箭飛出。四名師妹與任秋雨默契甚好,任秋雨手一動,便知她心意,四人亦同時出手。十支袖箭分射歐陽七額角、咽喉、胸部、腹部和四肢。雷小龍站在歐陽七身後,看不清楚,只要歐陽七一閃避,袖箭立即射中雷小龍,歐陽七自然明白這道理。五名女子雖說同時出手,卻也有間不容髮的一絲絲差距,任秋雨的兩支袖箭最先射到歐陽七身前。好個歐陽七,不閃不避,抓住任秋雨射來的袖箭,立即反射而出,打得緊接而來的兩支袖箭轉了方向,這四支袖箭又分別打落後到的四支,八支袖箭一起落地,最後兩支剛被歐陽七接住,五柄長劍刺到。歐陽七以袖箭做兵器,雙手揮動,交織成一片劍光,五柄長劍竟找不到一絲空隙得以刺進。任秋雨縱身躍起,飛到歐陽七頭頂,人在空中,長劍刺向雷小龍。歐陽七以袖箭打落另四名女子長劍後,袖箭往空中一射,直射任秋雨額頭,任秋雨大驚,這一劍再也不能刺出,翻身後退,又回到原位落地。

    雷小龍故作驚訝道:“什麼事這麼吵?”

    任秋雨怒道:“雷霆山莊是這樣主持公道的嗎?”

    雷小龍道:“那要看對方會不會數數了!一天認做三天,這樣的公道我可真的不會主持。”

    任秋雨一時語塞。歐陽七道:“任姑娘請放心,歐陽七說話算話,三天期限一到,若是不能給任姑娘一個滿意的答覆,歐陽七任憑處置。”

    任秋雨見他說得誠懇,不像有詐,自己武功又遠遠不及,只得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們走!”

    任秋雨等人走後,歐陽七對雷小龍道:“三天期限未到,我們還是不要離開紹興。”

    雷小龍道:“令師交代的事不要緊嗎?萬一三天期限到了,還是找不到證據證明你的清白,你真的任憑她處置?如果她要殺你,你真的讓她殺?我可不是天外天的門徒,天外天的興衰,與我何干!”

    歐陽七聞言,大為躊躇,道:“依你的意思呢?”

    雷小龍道:“我的意思剛剛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們明天就走!”

    歐陽七道:“那任姑娘呢?總要給她一個交代。”

    雷小龍道:“是任秋雨重要?還是你師父重要?你自己做個選擇吧!”這樣的選擇原本再容易也不過,只是歐陽七重然諾,這才令他內心不安。

    午時過後,雷小龍獨自外出,直到掌燈時分才回客棧。歐陽七向他問起這一下午的行蹤,雷小龍道:“給你做媒去了!”歐陽七知他不肯說,也不再追問。當天晚上,歐陽七躺在床上,想起師父所交代的事毫無頭緒,任秋雨的事又不知如何是好,急得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到了半夜,忽聽得雷小龍房中有異聲,歐陽七敲敲牆,喚道:“小龍!”卻毫無反應。歐陽七心知有異,出得房間,來到長廊一看,見雷小龍房門虛掩。歐陽七輕輕一推,房門立開。歐陽七進屋一看,桌椅東倒西歪,窗戶大開,雷小龍已不在房中。歐陽七暗叫一聲:“不好!”跳窗而出,不見任何異狀。歐陽七出了客棧,來到大街,躍上屋頂,四下張望,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歐陽七心中忐忑不安。從他聽見雷小龍房中有聲音,到他追上街來,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雷小龍已不見人影,只怕凶多吉少。歐陽七下了屋頂,在街上到處亂找,忽見地上有支金釵,十分眼熟,拾起一看,不由心頭髮涼。那金釵上綴著一朵荷花飾樣,正是荷花仙子從不離身之物,此刻掉在地上,顯然荷花仙子也遭到兇險。歐陽七正自著急,突然想到金釵正是線索,心頭略定,沿街追下,到得一處岔路,又見地上一張銀票,上書“高”字,想是雷小龍自高家莊借得的銀票,雷小龍故意丟在地上,好指引歐陽七前去救人。這樣看來,雷小龍與荷花仙子尚未遭到毒手,只是被同一敵人擄去。

    歐陽七精神大振,展開輕功追下,來到另一家客棧門前,地上又有一張銀票。歐陽七推測荷花與雷小龍可能被擄到這家客棧,飛身翻過屋頂,來到後進客房外,四下並無異狀。歐陽七仔細搜尋了一陣,發現地上竟染有血跡,只是在月光下不易辨認。歐陽七循著血跡,出了客棧,沿著客棧後一條小路再往下追,直追到東門,歐陽七憑著輕功翻出城外,血跡卻又沒了。歐陽七心中又著急起來。沒想到敵人行動如此迅速,已經把荷花及雷小龍帶出城去,看來敵方不只一人,不僅部署嚴密,而且武功不弱,憑自己一人之力,只怕不易救人。歐陽七站在城門前,想到自己一身好功夫,卻坐困愁城,救不得好友,心中又急又惱,不禁放聲大吼:“小龍!荷花!小龍!你們在那裡?”一邊吼,一邊向前走,突然看見地上插著幾根樹枝,大部分已被踢得東倒西歪。歐陽七想起這是雷小龍所佈之陣的殘餘。當時雷小龍幫他擺脫那對夫妻的糾纏後,兩人一路同行往杭州去。半途遭凌霄宮的人下迷藥截殺,虧得雷小龍的竹子陣才解了圍。雷小龍雖因此識破自己的來歷,卻不嫌棄他是魔教中人,二人反而因此結拜,情誼益加深厚。此刻雷小龍生死未卜,歐陽七不禁責怪自己,何以與雷小龍分房而睡?倘使如前日在杭州城外,二人共居一室,就算情勢再兇險,也可以同生共死,聯手抗敵,勝過此時獨自空著急。

    折騰了大半天,東方已微露曙光。歐陽七不知是該進城或是往城外找,正盤算著,突然眼前一黑,右頰捱了一巴掌。歐陽七不及細想,右掌自然而然拍出。但聞一女子慘叫一聲,歐陽七定神一看,不由大驚,只見任秋雨被他一掌打得口吐鮮血,倒在地上。歐陽七趕忙扶起任秋雨,道:“任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任秋雨冷笑道:“你半夜出城,是什麼意思?想溜嗎?你打我一掌,又是什麼意思?想殺人滅口嗎?”

    其實以歐陽七的武功,絕不可能任秋雨來到他面前還沒發現,更不可能讓任秋雨打那一巴掌,只是他心中掛念雷小龍與荷花仙子的安危,這才失了神。待任秋雨一巴掌打下,歐陽七直覺感到有人侵襲,自然出手相抗,沒想到打傷任秋雨。歐陽七心中有說不出的歉意,趕忙掏出天外天治內傷的聖藥,交給任秋雨,道:“你快把這藥吃了!”

    任秋雨道:“這是毒藥嗎?這倒好,打不死我,就想毒死我!”

    歐陽七道:“你別誤會。你剛才中了我一掌,須得趕緊服藥,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任秋雨道:“我死了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

    歐陽七見解釋不清,越發著急,道:“我求你,快把藥吃了吧!”

    任秋雨見他著急之情溢於言表,不像有假,這才服藥。歐陽七鬆了一口氣,道:“我半夜出城,是因為我兩位朋友荷花和小龍不見了,我擔心他們出事。我打你,是因為我找不到他們,急得一時失神,沒發現來人是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

    任秋雨緩了語氣道:“看你急成這樣,你一定很在乎他們兩個人囉?”

    歐陽七點點頭,道:“一個是我同門師侄,一個是我的拜把好兄弟,我怎麼能不急呢?”

    任秋雨嘆口氣,道:“那小子說的是,像你這樣至情至性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那麼下流的事呢?”

    歐陽七聽出她語帶玄機,連忙問道:“你見到小龍了?”

    任秋雨道:“豈止見到那小子,連你師侄都見到了!”

    歐陽七聞言大喜,道:“他們現在好嗎?人在那裡?”

    任秋雨道:“他們被我抓起來了。只要你還我一個公道,我就放了他們。”

    歐陽七和任秋雨交過手,知道她的武功不如荷花,而雷小龍聰明機智,按說也不至於著了任秋雨的道,除非任秋雨有了厲害的幫手,莫不是左冷楓到了紹興?歐陽七心下琢磨,口中說道:“任姑娘的意思要在下怎麼做?”任秋雨道:“這件事雖然與你無關,不過荷包上繡著你的名字,人人都認定是你做的。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那個混賬傢伙在山洞中趁黑對我有輕薄之舉,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我將來怎麼見人?眼前之計,只有賴上你歐陽七。你什麼時候──”話說到一半,欲言又止。歐陽七忙問道:“怎麼樣?”任秋雨一低頭,又道:“什麼時候上夢幻宮提親?”

    歐陽七沒想到任秋雨竟然提起親事,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任姑娘!這也未免──”

    任秋雨打斷歐陽七的話,道:“未免強人所難,是嗎?是啊!我就是強人所難,怎麼樣?你既然不答應這門親事,我也不能無條件放人,你說對不對?”

    歐陽七低聲下氣道:“怎麼樣你才肯放人?”

    任秋雨道:“條件我已經說了,答不答應隨你。你肯答應最好,不肯也無所謂。你那好兄弟說的,婚姻不成仁義在嘛!不過我也不能放人,只好帶他們上夢幻宮了!”

    歐陽七心中一凜。他曾聽天帝提起夢幻宮宮主左冷楓為人孤僻,故夢幻宮平時也不與武林中人來往,特別是對男人恨之入骨,所以夢幻宮上上下下全是女人。荷花倒還罷了,雷小龍一旦進了夢幻宮,必死無疑。歐陽七不能確定雷小龍是不是真的落在任秋雨手中,又不敢拿雷小龍的性命做賭注,想了想,道:“請恕在下直言,我怎麼知道小龍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

    任秋雨道:“你看這是什麼?”左手手掌攤開,正是一張高家莊的銀票。歐陽七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人命關天,只得寧可信其有,道:“婚姻不是兒戲,我不能隨便答應你。不過只要你肯放了荷花和小龍,我願意和你上夢幻宮。”

    任秋雨聞言有點驚訝,道:“只怕你有命走進夢幻宮,沒命走出來。”

    歐陽七道:“要是害怕,我就不去了!”

    任秋雨道:“好膽色!那麼你師父交代的事呢?”

    歐陽七沒想到任秋雨也知道他有任務在身,想必是從雷小龍或荷花口中套出來的。歐陽七心想此時此刻救人為先,別無選擇,便道:“只要歐陽七還能活著離開夢幻宮,必不負家師之命。”話說得客氣,心中卻有八成把握,心想只要見到雷小龍,憑他的武功加上雷小龍的機智,當可平安離開夢幻宮。

    任秋雨想了想,轉身背對歐陽七,道:“你寧可冒生命危險跟我回夢幻宮也不肯娶我,難道我長得這麼醜?這麼討人嫌?”

    歐陽七道:“任姑娘貌美如花,只不過終身大事總要三思而行。在下如果為了活命草率應允,他日反悔,豈不是害了姑娘!”

    歐陽七話說得十分誠懇,任秋雨聽起來心中卻百味雜陳,“呸!”了一聲,道:“滿口仁義道德!”想了想,又道:“你先跟我回夢幻宮,我才放人。”歐陽七道:“好。”任秋雨道:“不過我這次出來,是奉掌門之命到凌霄宮送個信,你得先陪我上凌霄宮走一趟。”

    歐陽七聽說要上凌霄宮,大喜過望,道:“我正好想去凌霄宮!”

    任秋雨冷笑道:“哼!便宜你了!”

    歐陽七回客棧結了賬,便與任秋雨動身往凌霄宮走。走了大半天,既未看見荷花及雷小龍,也沒看見任秋雨的四名師妹,歐陽七不禁納悶,道:“怎麼沒看到小龍跟荷花?”

    任秋雨道:“我師妹帶他們迴夢幻宮了。你如果想要他們活命,就乖乖聽我的話,別打歪主意。”

    歐陽七無奈,只得跟著任秋雨前行。到了正午,兩人又累又餓,正巧一名小販挑了包子和水酒打道上過,兩人買了包子和酒,坐在一棵大樹下吃。那小販大概也是累了,在一邊歇著,偶爾吼一聲:“包子!熱包子!”歐陽七覺得這小販的身影和聲音似曾相識,仔細瞧瞧,卻又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任秋雨道:“你幹嘛老盯著那賣包子的看?沒吃飽嗎?”歐陽七搖搖頭,道:“我們走吧!”任秋雨知道他急著趕路救人,偏偏不依,道:“我還沒休息夠呢!”任秋雨又磨蹭了大半天,歐陽七急得臉色越來越難看,任秋雨才又起身上路。任秋雨走得極慢,到了傍晚,還見不到宿頭。歐陽七道:“到了前面市鎮,我們買兩匹馬騎吧!”任秋雨道:“你想摔死我啊?姑娘我不會騎馬!”武林中人不會騎馬實在是個笑話。歐陽七明知任秋雨說謊,卻不便拆穿。任秋雨道:“我又餓了,你去給我找點吃的。”正說著,那賣包子的小販又出現了。任秋雨道:“喂!你去買包子。”歐陽七心想天底下絕無如此湊巧之事,心中起疑。任秋雨見他不動,吼道:“我叫你買包子,你聽見沒有?”說著,一巴掌打過去,歐陽七低頭避過,不發怒,也不說話。任秋雨一巴掌打空,頗覺無趣,道:“我不會自己買啊!”

    任秋雨買了幾個包子、一壺酒,遞給歐陽七,道:“叫你買你不肯,叫你吃總可以吧?”歐陽七接過酒壺,喝了幾口,一面暗中運勁,將酒由手指滴出。那小販這次倒不停留,做完買賣便即離去。不久,任秋雨突然叫一聲:“有毒!”隨即昏倒在歐陽七身上。歐陽七見狀,也假裝昏迷。等了片刻,卻無動靜,歐陽七知道敵人必是躲在暗處,要確定他已經中毒才會出手,便耐著性子,一動也不動。過了約半炷香的時刻,果然有人走近。歐陽七閉著眼睛,聽音辨識,知道來人有兩個,步履輕盈,顯然輕功極佳,若不是歐陽七這樣的高手,倒也不易察覺。兩人走進歐陽七和任秋雨,其中一人冷笑道:“我送你上西天!”右掌直拍歐陽七腦門。歐陽七睜開眼睛,左手一擋,右掌同時拍出,那人大吃一驚,道:“你沒中毒?”身子急速飄退。

    歐陽七一張開眼就看清楚來人一穿黑衣,一穿白衣,兩人皆以布巾蒙面。從打扮和身材看來,那穿黑衣的是一名男子,穿白衣的是一名女子。歐陽七想起向任秋雨報訊的兩張紙條,字跡正是一男一女,恐怕便是眼前這兩人。歐陽七起身道:“是你們栽贓嫁禍,讓任姑娘誤會我?”

    那黑衣男子道:“你倒也不笨!”“笨”字方出,人已欺近,右拳直搗歐陽七胸部。那白衣女子亦同時出掌。歐陽七左手一格,化去那黑衣男子攻勢,右手和白衣女子對了一掌,立刻察覺兩人內力不弱,若是一對一,自己當可勝一籌,以一敵二,則縱然得勝,也頗傷元氣。如果敵人還有後援,於己便大大不利。那黑衣男子一招未能得手,立即又出第二招,白衣女子身子滴溜溜一轉便到了歐陽七身後,又快又輕巧,左掌同時拍向歐陽七背後。歐陽七怕消耗內力,不願與他二人對掌,雙手一回,使一招“潛龍在淵”。這一招卻只是虛招,騙得那黑衣男子雙手一沉,上盤門戶大開。歐陽七隻使三分便即變招,使出擒拿手,右手急探黑衣男子門面,左手反勾白衣女子小臂。歐陽七變招迅捷無比,眼看就要得手,敵方二人手一晃,掌中突然各多出一柄短劍。歐陽七差點被削去手指,幸虧他武功既高,人又機警,迅即撤招,身形拔起,人在半空,“阿修羅指”分別點向二人手腕。歐陽七內力深厚,指風凌厲,這一點便令得敵方二人手一麻,短劍脫手。歐陽七人甫落地,那二人左掌同時拍到。歐陽七正待接招,那二人右手一晃,又是兩柄劍刺到。歐陽七使一個“鐵板橋”向後一仰,再一挺,雙手拍出,使一招“龍現雲端”。“龍現雲端”掌式繁複,虛中帶實,實中帶虛,有如雲中之龍若隱若現,威力強大,卻不會太耗內力,乃是歐陽七的六師兄龍王生前得意之作。歐陽七在敵方二人第二次亮劍時,就發現他二人練的是袖中劍,劍在袖中,收發自如,往往令人防不勝防。為求速戰速決,只得使出絕招。果然敵方二人難以抵擋,各自中了一掌。二人知道打不過,不敢戀戰,飛身欲逃,身形甫起,半空中兩條綵帶飛出,捲住二人右腳。那白衣女子揮劍斬斷綵帶,飄身而去。那黑衣男子因被歐陽七右掌打中,傷勢較重,揮劍動作較慢,也只慢了這麼一下,那條被白衣女子斬斷的綵帶一抖,已纏住黑衣男子右手,黑衣男子這一劍便再也斬不下。兩條綵帶一扯,黑衣男子便摔在地上。歐陽七見狀大喜,叫道:“荷花!”樹上輕飄飄落下一人,正是荷花仙子。

    歐陽七見到荷花仙子,又驚又喜,道:“你怎麼──怎麼──”

    荷花道:“怎麼沒死是不是?真可惜啊!我死了,就礙不著你跟薛湘盈卿卿我我了!”

    歐陽七見荷花平安無事,心中歡喜,也不在乎她冷嘲熱諷,道:“你沒事就好了。小龍呢?你們不是被夢幻宮的人抓去了嗎?”剛說完,就聽得身後響起任秋雨的聲音:“那個小子滑不溜丟,也不知道上輩子是泥鰍還是蛇,誰抓誰倒楣!”任秋雨話聲剛落,又響起雷小龍的聲音:“你心上人跟不知道是泥鰍還是蛇的拜了把兄弟,那你又算什麼?”歐陽七轉身一看,任秋雨和雷小龍好端端站在他眼前。雷小龍身上穿的正是那賣包子的小販所穿的衣服,這才明白原來小販就是雷小龍所假扮。歐陽七想起與雷小龍初識時,他扮成個相命術士,不禁笑了起來。

    歐陽七這一笑,任秋雨卻會錯意,道:“呸!誰是誰的心上人?憑他也配!”說著,瞪了歐陽七一眼。

    雷小龍道:“誰是誰的心上人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有人見不得人,非要把臉遮起來。他越是不給看,我就偏要看。”說著,伸手去揭那黑衣男子的布巾。手剛碰到布巾,歐陽七突然大叫一聲:“小心!”歐陽七抓住雷小龍的手,往後猛力一帶,雷小龍身子剛被拉開,一把黃色粉末撒到,落在那黑衣男子臉上。那黑衣男子慘叫起來,痛苦的在地上打滾著,不一會兒便即斷氣。眾人低頭一看,那黑衣男子臉上血肉模糊,狀極恐怖。那黃色粉末顯是極為霸道的毒藥,適才若是撒在雷小龍手上,雷小龍此刻只怕也已變成死人了。

    歐陽七一拉開雷小龍,立即向黃色粉末來源追去。只見一人臉戴鬼面具,從路旁草叢中竄起,速度飛快。歐陽七怕中了調虎離山計,不敢再追,回到眾人身旁。雷小龍道:“七哥,這人只怕與你有些淵源,所以對方不但殺人滅口,連他的面孔也給毀了,怕你認出來。”

    歐陽七點點頭,道:“不錯!剛才我和他們二人交手,已經覺得有點蹊蹺。這兩人的武功路數和我們天外天頗為相似,卻又不完全一樣。”

    荷花聽歐陽七一說,便即醒悟,道:“是啊!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這男子一開始打你的那一拳,分明是‘羅漢打磬’,只是‘羅漢打磬’打的是前額,他卻打你下顎。那白衣女子打你背心那一掌應是‘比丘撞鐘’,只是把拳法改成掌法。”

    雷小龍道:“他的招式是阿修羅宮一路的嗎?”

    歐陽七搖頭道:“不是!是兜率宮。”

    雷小龍驚道:“帝釋天?”

    任秋雨不明白天外天之事,越聽越糊塗,問道:“什麼阿修羅、帝釋天?你們唸經啊?”

    歐陽七不願對外人多談天外天之事,岔開話題道:“小龍,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現在可以跟我說清楚了吧?”

    雷小龍道:“害你擔心著急,小弟先給你賠個禮。不過你要是不著急,怎麼引得出這兩個人?再說,不讓你受點罪,有個人一股怨氣不消,說什麼也不肯見你。”

    荷花心中著實在意歐陽七,但在任秋雨面前怎麼也不肯承認,故做瀟灑道:“關我什麼事?”

    雷小龍道:“我說你嗎?”

    荷花不打自招,頗為尷尬,找個話題道:“你們去不去凌霄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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