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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回  “東海”著道

    林雨樵回到龍宮,迎出來的不是西海巡使,而是彩虹仙子,林雨樵心知不妙。彩虹仙子道:“你捨得回來了?西海巡使差點沒命了!”林雨樵大驚,著人安頓秋若水,趕忙與三大巡使來到西海巡使房中,果然西海巡使躺在牀上,臉色甚是蒼白。林雨樵滿懷歉意道:“出了什麼事?”

    西海巡使道:“昨日有人潛入龍宮,我和他打了起來。那人戴著一個鬼面具,看不出是何人,但是武功很高,我不是他的對手。幸虧王母娘娘和彩虹仙子趕到,要不然,我可能已經沒命了。”天外天雖然高手如雲,但能與四大巡使相抗衡的並不多,能把西海巡使打成重傷的,就更加寥寥可數了。

    林雨樵道:“他用什麼武功把你打傷的?”

    西海巡使看了北海巡使一眼,遲疑道:“阿修羅指!”

    北海巡使聞言大怒,道:“阿修羅!有本事就衝著我來!”

    南海巡使道:“我們到阿修羅宮找他理論。”説著,就要往外走去。

    林雨樵攔住南海巡使,道:“先別衝動。如果打傷四弟的真是阿修羅,他既敢用阿修羅指傷人,又何須戴著面具?這不像阿修羅的作風。”

    東海巡使道:“大哥的意思,有人故意嫁禍給阿修羅?”

    林雨樵道:“這也難説。天外天的規矩,各部不得修習他部的武功,此人能使阿修羅指,武功又高過四弟,阿修羅不能説完全沒有嫌疑。這件事最好先稟告天帝,事情沒查清楚前,不要輕舉妄動。”

    自此以後,龍宮不僅捲入阿修羅宮和兜率宮的紛爭,龍宮內部,也是暗潮洶湧。北海巡使暗戀彩虹仙子,但他知道彩虹仙子心中只有林雨樵一人,每逢無名尊者糾纏彩虹,北海巡使就加以干涉,道:“我大哥的人,你也敢動!”兩人一言不合,便打上一架,贏的自然是北海巡使。相形之下,南海巡使對感情的事就毫不掩飾,經常對秋若水噓寒問暖。秋若水感激南海巡使曾救過她,但對南海巡使並無男女之情。林雨樵雖然不識音律,但覺秋若水琴聲悦耳,令人心曠神怡,聽久了更從中悟出一些武學之道,每每林雨樵練武,秋若水就在一旁撫琴,兩人原本無心,卻日久生情。南海巡使看在眼裏,越發相信林雨樵是故意阻撓他和秋若水之間的感情。鬼麪人又不停從中挑撥,南海巡使終於採信鬼麪人之言,只要逼走林雨樵,不但秋若水會變成他的人,龍王寶座也唾手可得。南海巡使遂數次在天外天和江湖上製造是非,再嫁禍給林雨樵。林雨樵明知是南海巡使所為,卻當他是無心之過,因此甘心為兄弟擔下所有責任,全未料到南海巡使已起了背叛之心。

    南海巡使到處闖禍,天外天內訌又日漸加劇,武林中討伐魔教之聲四起。天外天的弟子在江湖上每聞此言,一時氣不過,就與人起爭執,死傷頻傳。若是單打獨鬥,往往是天外天取勝,但天外天弟子有時寡不敵眾,也常有傷亡。阿修羅趁機在天帝面前告狀,要林雨樵負起全責。天帝深愛這個六弟子,也相信他行事自有分寸,但多次詢問,林雨樵為了南海巡使,總堅稱是他所犯的錯。天帝雖有心袒護,阿修羅卻一再進逼,當真為難之至。

    這許多紛爭尚未平息,從不給林雨樵添麻煩的東海巡使偏在此時生事,惹上凌霄宮。原來秋若水放心不下秋水齋,索性託東海巡使到海寧將酒樓賣了,了一樁心事。東海巡使辦事利落,到海寧不久就將事情辦妥。剛離開海寧,在城郊見有人打鬥,東海巡使心想,天外天已是武林公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欲搭理。正要繞道離開,卻聞一女子喊道:“公子救我!”

    東海巡使但覺那女子聲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那女子跑向東海巡使,喚道:“公子!”東海巡使仔細一看,猛然想起這女子便是劉芳姑。一名中年漢子追殺而來,道:“你跑不了的!”身形躍起,輕功甚是了得,一下子就到了劉芳姑身後,右手扣向劉芳姑頸後。東海巡使右掌拍出,出手如風。那漢子右手去勢不變,左掌跟著拍出,和東海巡使對了一掌。東海巡使內力深厚,急切中拍出一掌竟震得那漢子向後退了三步,那漢子扣向劉芳姑的一抓跟著落空,驚訝的望著東海巡使,道:“你是何人?竟敢管我的閒事!”

    東海巡使不願生事,拉著劉芳姑就要走。劉芳姑卻不肯走,衝著那中年漢子一笑,道:“他就是龍宮的東海巡使。你怕了嗎?”

    那漢子道:“笑話!要是龍王來了,我倒讓他三分。東海巡使我還沒放在眼裏!”

    劉芳姑道:“你聽見了嗎?他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裏!你忍得下這口氣?”

    東海巡使一皺眉,道:“你走不走?”

    劉芳姑道:“你不想教訓他?”

    東海巡使見劉芳姑竟是一味的想惹事,心想這檔閒事當真管不得,道:“你要走,我就護送你一程;要是不走,我可保不住你。”

    劉芳姑看了東海巡使一眼,道:“人家是為了你的面子著想,你都不領情!既然這樣,你別理我啊!你走啊!反正我和你非親非故,你也不會在乎,你就看著我死在他手上吧!”説著,走向那漢子,又道:“姓丘的!你不是想殺我嗎?動手啊!在東海巡使面前殺我,好讓天下人知道你有多大本事。”

    那漢子道:“你以為有他在,我就殺不了你?”從腰際拔出一把刀,道:“我送你上西天!”揮刀砍向劉芳姑。

    劉芳姑見那漢子大刀砍來,竟然不閃不避。那漢子一刀砍出,竟然恰好停在劉芳姑頸邊,分毫不差,也未傷及劉芳姑。東海巡使看在眼裏,心中暗暗贊好。那漢子見東海巡使並未出手相救,笑道:“你相好的不想你活命了!”

    東海巡使聽那漢子出言不遜,頗為不悦,道:“我和這位姑娘不過點頭之交,什麼相好不相好?你要殺她便殺,不關我的事。”

    那漢子道:“那就最好!”將刀舉起,又要砍下。卻聞有人喊道:“不要殺她!”半空竄出兩道人影,兩把刀齊齊揮出,將那漢子的刀硬生生給架開。那漢子怒道:“畜生!這是幹什麼?枉我丘津也是江湖上響叮噹的人物,怎麼會有你們這兩個不成材的兒子!”東海巡使這才知道那中年漢子就是凌霄宮掌門人丘津,聞他所言,趕來相救劉芳姑的二人必是丘津的兒子丘一平、丘一震。

    丘一平道:“爹!我和弟弟沒別的意思,只希望爹能夠手下留情,別傷害芳姑。”

    丘津道:“住口!凌霄宮和夢幻宮向來勢不兩立,你們膽敢為她求情,簡直不把爹放在眼裏!”

    丘一震道:“爹若執意要殺芳姑,孩兒就先死在爹的面前。”

    丘津聞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許久方才罵道:“畜生!”拂袖而去。

    劉芳姑嬌笑道:“兒子是畜生,卻不知老子是什麼?”丘氏兄弟聞言,有些不悦,但“畜生”二字確實出自丘津口中,兩兄弟又極喜歡劉芳姑,只得忍下這口氣。

    東海巡使見劉芳姑無生命危險,自己已無須逗留,正要離去,劉芳姑卻攔住去路道:“你這就走了?”東海巡使道:“有兩位丘公子在,姑娘是不會有危險的,大可安心返回夢幻宮。在下也要回龍宮覆命了。”

    劉芳姑道:“這麼久不見,難道你一點也不想我?”

    東海巡使見劉芳姑嬌嗔的模樣十分可愛,不覺有些心動,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妥,道:“令師姊想必也惦著你,你還是趕緊回去,免得她懸念。”

    劉芳姑道:“我不回去!師姊才不會想我呢!”拉住東海巡使的手,又道:“你帶我去天外天玩!”

    東海巡使對劉芳姑雖然有幾分好感,但他生性嚴謹,見劉芳姑毫無男女分際,心中不免有些不以為然,甩開劉芳姑的手,道:“姑娘請自重!”

    丘氏兄弟雙雙上前,道:“芳姑,他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跟他這麼好?”

    劉芳姑道:“我喜歡跟誰好,就跟誰好,要你們多管閒事!”

    丘一震道:“我為了你,跟家父翻臉,你怎麼能這麼説呢?”

    劉芳姑冷冷一笑,道:“翻不翻臉是你們丘家的家務事,與我何關?我又沒讓你們救我。有東海巡使在我身邊,就憑那個糟老頭子三腳貓的功夫也奈何不了我。”

    丘一平臉色一沉,道:“依你的意思,倒是我們多事了!”

    劉芳姑道:“我沒説你多事啊!”嫣然一笑,又道:“瞧你,跟你説笑也不成嗎?你看看,震哥哥都不生氣,你就是這一點比不上震哥哥。”一席話説得丘一震喜上眉梢,丘一平臉色益發難看。

    東海巡使無意捲入丘家和劉芳姑的瓜葛,趁著他們三人説話的當口,邁步就走。劉芳姑一見東海巡使走了,喊道:“東海哥哥!你等等我呀!”東海巡使怕她真來糾纏,縱身躍起。東海巡使輕功比劉芳姑高出不知凡幾,幾個起落,就擺脱了劉芳姑。

    這一夜,東海巡使借宿在一座廟中,到了二更時分,忽聞有女子喊救命。東海巡使原本睡意甚濃,不想理會,那呼聲卻不斷響起,仔細一聽,竟是劉芳姑。東海巡使一躍而起,循聲追去,進了一片樹林,不見劉芳姑,但見地上躺著八具屍體。其中一具似是女人,面部朝下,看不見臉。東海巡使心頭一震,心道:“可別是劉姑娘!”上前將那女子的臉轉過來,倒不是劉芳姑。東海巡使鬆了一口氣,卻聞有腳步聲走近,轉頭一看,有六人進入樹林。其中一藍衫漢子一走近就指著東海巡使道:“就是他!就是他殺害四師弟!”

    另一人道:“他就是魔教的東海巡使!別讓他逃了!”這人東海巡使倒是認得,便是凌霄宮丘一平。

    一灰袍漢子道:“東海巡使,我崆峒派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殺害我四徒弟?”

    東海巡使近日並未殺人,料想這當中必有誤會,道:“但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令徒姓字名誰?”

    灰袍人道:“你還裝蒜?好!我就把話挑明瞭説。在下姜奎。”指指身旁一黃衫漢子道:“這是我大徒弟高鷹。”指著藍衫漢子又道:“我二徒弟孟昭。我四徒弟馬亮三日前在海寧被閣下所害,你想否認?”

    東海巡使見一旁還有兩位黃衫青年,灰袍人卻未介紹,想來並非崆峒派門人,問道:“這兩位朋友呢?”

    黃衫人中較年長者道:“在下雷霆山莊雷方,這是舍弟雷平。”

    東海巡使心想,崆峒派請來雷霆山莊兩位少莊主,此事若不解釋清楚,只怕難以善了。道:“三日前在下確實是在海寧,不過只是替朋友料理一些私事,並未與人動手,更未殺人。姜掌門誤會了。”

    孟昭道:“我親眼所見,你還想賴!”

    丘一平道:“不錯!當時我也在場,看得清清楚楚,不容你狡辯!”

    高鷹道:“就算馬師弟不是閣下所殺,這八具屍首,你又作何解釋?”

    東海巡使見對方竟是一意要栽贓,不由怒從中來,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們不過是想找天外天的麻煩,説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姜奎道:“這麼説,你是不認賬了?”

    東海巡使道:“沒有做過的事,我是不可能承認的。你們要打就打,少囉唆!你們縱然人多勢眾,我東海巡使也不是好惹的。”

    姜奎道:“好!就讓我來會會龍王手下第一把好手,看看你東海巡使究竟有多大能耐!”拔劍出鞘,直刺東海巡使中盤。東海巡使讓過這一劍,右掌拍出,使的正是龍王八式。

    孟昭道:“跟魔教的人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家一起上!”説著,孟昭、高鷹、丘一平一齊襲向東海巡使。雷氏兄弟生長於武林世家,雷進又是武林盟主,於“道義”二字看得很緊,不免有所躊躇。丘一平道:“眼前就有八個無辜的人死在這裏,兩位不想主持正義嗎?還猶豫什麼?”雷氏兄弟經丘一平這一激,對看一眼,跟著出手。

    東海巡使武功雖高,卻也難以抵擋這麼多人圍攻。高鷹、孟昭和丘一平倒還罷了,姜奎和雷氏兄弟卻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雷氏兄弟從小一起練功,默契絕佳,每次出手,一前一後,一高一低,配合得恰到好處,令東海巡使顧此失彼,迭遇險著。東海巡使知道再打下去兇多吉手,使一記虛招,騙得高鷹、孟昭分向左右一讓,東海巡使乘隙一竄,便即逃去。眾人在後緊緊追趕。

    這片樹林極大,東海巡使跑了許久,猶在林中打轉。忽而起了一陣霧,漸漸看不清方向,東海巡使心中暗叫不妙,冷不防一棵樹後伸出一隻手,拉住東海巡使。東海巡使心中一驚,正待出掌,但聞那人道:“跟我來!”卻是劉芳姑的聲音。劉芳姑帶著東海巡使又跑了一陣,終於出了樹林。

    東海巡使逃過一劫,對劉芳姑好生感激,道:“多謝姑娘相救。”劉芳姑嫣然一笑,東海巡使忍不住讚道:“真美!”劉芳姑道:“什麼真美?”東海巡使一楞,岔開話題道:“你怎麼會在樹林裏?”

    劉芳姑道:“去救你啊!那陣霧是我起的。”

    東海巡使詫異道:“你起的霧?”

    劉芳姑道:“夢幻宮除了飄雲劍法馳名武林之外,我們還有一樣本事,就是能施放煙霧,外人要是到了夢幻宮,一進去就會被煙霧所困,所以叫夢幻宮。”

    東海巡使好奇道:“怎麼才能起霧呢?”

    劉芳姑道:“你真壞!這是夢幻宮的秘密,怎麼能告訴你?你卻偏要問!是不是問明白了,好去告訴姓丘的來對付我們?”

    東海巡使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只是一時好奇,並無惡意。”

    劉芳姑笑道:“瞧你急的!我知道你不是凌霄宮的人,如果是的話,我才不會救你。”

    東海巡使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

    劉芳姑道:“我先問你,你怎麼會三更半夜到樹林裏去?”

    東海巡使道:“我聽到有人喊救命,那聲音好像你。”

    劉芳姑嬌笑道:“什麼好像不好像!根本就是我!是我故意把你引進樹林去的。”

    東海巡使聞言,隱隱覺得不安,道:“那八個人──”

    劉芳姑道:“是我和震哥哥殺的!姜奎是震哥哥引來的。”

    東海巡使聞言,驚得説不出話來,直過了好半天才又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芳姑道:“還不是為了你!”

    東海巡使道:“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劉芳姑道:“有人告訴我,只要我這麼做,他就有辦法讓天帝把你逐出天外天,江湖上既無你立足之地,你就只有投靠我。”劉芳姑見東海巡使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笑道:“你不用擔心,那個人要對付的不是你,而是林雨樵。他説只要四大巡使離開龍宮,龍王孤掌難鳴,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東海巡使心頭一寒,道:“是誰要你這麼做的?他為什麼要害我大哥?”

    劉芳姑道:“那人戴著鬼面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不過這些都跟我無關,我要的只是你和我在一起。”

    東海巡使沉聲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跟你在一起?”

    劉芳姑道:“如果你還是躲著我,就會有更多人死在東海巡使手上!”言下之意,她會繼續殺人,嫁禍給東海巡使。劉芳姑説話時,臉上一派純真的表情,彷彿她所談的並非血光之事,而是竹馬繞牀弄青梅,兩小無猜童稚之情。東海巡使不寒而慄,後退了兩步,道:“你太可怕了!像你這樣的女人,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別想威脅我!你休想!”轉身就走。劉芳姑卻也不追,喊道:“我們會再碰面的!”

    東海巡使既然知道有人要對林雨樵不利,益發急著要趕回龍宮。偏偏冤家路窄,半道碰上曹彬和尤寒江。黑風寨毀在四大巡使手中,林雨樵救走秋若水,又戲弄了曹彬,曹、尤二人耿耿於懷,誓報此仇。二人投身同樣惡名昭彰的萬年寨,伺機報復。萬年寨在徐州城外,原本並非往天外天必經之路,東海巡使為了避開崆峒派和劉芳姑,略作繞道。一天中午,在徐州城北郊一間小店吃飯。這小店本是萬年寨所設的黑店,專以蒙汗藥打劫過往富商。東海巡使喝了幾口酒,感到不對勁,正想起身,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曹彬、尤寒江早得萬年寨探子報知東海巡使來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曹彬咬牙切齒道:“你終於落在我手裏!今日曹某送你上西天!”舉起右掌正要往東海巡使額頭拍下,東海巡使口中突然噴出一口酒,直衝曹彬。曹彬一驚,向左一讓,東海巡使已然躍起,道:“曹當家!多日不見,別來可好?”原來東海巡使明白這一路危機四伏,早已提高警覺。酒一入口,就知道有問題,並未喝下,故意假裝暈倒,好引出敵人。

    曹彬道:“原來你早就發現了!”

    東海巡使道:“沒想到失去黑風寨,曹當家就沒了主張,連蒙汗藥也捨不得用個好一點的。”

    曹彬道:“不錯!不錯!對付東海巡使,是該用好一點的迷藥,尋常的蒙汗藥不但起不了作用,還會被閣下識破,徒然貽笑大方。”

    尤寒江道:“所以我們在碗、筷、酒杯、板凳上都下了藥,雖然藥效慢一些,不過不會被尊駕察覺。這個主意好不好,還請東海巡使指教指教。”

    尤寒江話剛説完,東海巡使就覺有些暈眩,便知尤寒江所言不假。但大敵當前,無論如何也要撐住,當下笑道:“在下既知你酒中有毒,難道不知板凳上也下了藥?這一點雕蟲小技還難不倒區區。”説著,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一方面是來個下馬威,唬住曹彬和尤寒江,二方面順勢將手放在桌上,撐住身子,免得一個搖晃,露出馬腳。

    曹彬和尤寒江對於龍宮的威名本有三分顧忌,見東海巡使上身不搖,下身不晃,只當他真的未被迷藥所侵,心中大駭。曹彬道:“東海巡使果然名不虛傳。曹某改日再來討教。”説罷,便和尤寒江離去。

    東海巡使見曹、尤二人走了,立即離開黑店,找了一處竹林,盤腿而坐,運功想把蒙汗藥逼出。不料才剛坐下,就聞曹彬的聲音道:“難怪林雨樵要把龍王之位讓給閣下。東海巡使果然機智過人,曹某差點上了閣下的當!”

    原來曹彬和尤寒江出了黑店,心有不甘,偷偷跟在東海巡使身後,見他行走之際,下盤虛浮,懷疑東海巡使只是虛張聲勢。來到竹林,見東海巡使運功,曹彬便即確定東海巡使確實中了迷藥。

    尤寒江道:“東海巡使,我們的賬也該好好算一算了!”

    東海巡使道:“憑兩位就想打贏我?”

    曹彬道:“你不用再裝了。你中了迷藥,我一個人就能打贏你。”

    東海巡使知道已被曹彬識破,眼前之計只有想辦法拖延時間,只要能將迷藥逼出體外,縱然曹彬、尤寒江二人聯手,東海巡使也不放在眼裏。當下笑道:“曹當家這麼有把握?那你就試試看!”

    曹彬見東海巡使如此篤定,心中不免疑慮,不知東海巡使究竟是虛張聲勢,抑或有意引誘二人出手。尤寒江靠近曹彬,低聲道:“大當家,你看怎樣?”曹彬道:“難説!我試試他!”手一揚,數支飛鏢射向東海巡使。

    飛鏢分射東海巡使不同穴道,東海巡使難以閃避,若要出掌,立時就露出馬腳。東海巡使一時拿不定主意,心想,總不能坐著等死。眼見飛鏢已射到,東海巡使順手在地上撿起幾顆小石子擲出。東海巡使體內迷藥未及逼出,內力不濟,力道不足,小石子撞上飛鏢,飛鏢去向略微一偏,仍然飛向東海巡使。東海巡使雙手手指一彈,打落四支飛鏢,仍有一支射進他左腿。曹彬見狀大喜,道:“你死期到了!”釣竿一甩,魚鈎直探東海巡使咽喉。尤寒江縱身而上,右掌拍向東海巡使腦門。

    東海巡使右手食、中二指夾住魚鈎,用力一扯,卻拉不動曹彬。左掌拍出,抵住尤寒江攻勢。但他力道不足,尤寒江這一掌只緩了一緩,一催勁,再度壓下。東海巡使用盡全力阻擋尤寒江這一掌,曹彬卻棄了釣竿,射出三支飛鏢,同時飛身而至,掌拍東海巡使。東使巡使暗暗叫苦,心道:“吾命休矣!”

    曹彬這一掌到了東海巡使胸前三寸之處,一柄劍斜地刺出,差點穿透曹彬手掌。曹彬大驚,及時撤掌。那柄劍唰唰唰連刺三下,招招攻向曹彬要害,迫得曹彬連退數步。曹彬驚道:“飄雲劍法!”同時間,另一柄劍已挑落三支飛鏢,改刺尤寒江。尤寒江一時之間不及分辨對方來了多少幫手,為了避免吃暗虧,急急向後一躍,退到曹彬身邊。原來逼退曹彬的是左冷楓,挑落飛鏢、劍刺尤寒江的則是劉芳姑。

    左冷楓道:“曹彬!上次你挾持芳姑,我還沒跟你算賬!”

    曹彬道:“女流之輩,我曹彬不放在眼裏。”

    左冷楓道:“今日就讓你試試女流之輩的能耐!”話音剛落,一招“上窮碧落”刺向曹彬前額。劉芳姑道:“二當家,我們也別閒著!”

    尤寒江冷笑一聲,道:“打不過你,我跟著你姓劉!”説罷,欺身而上。劉芳姑尚未出招,但聞一人道:“誰敢欺負芳姑!”一把刀砍向尤寒江,正是丘一震。

    左冷楓彼時雖仍年輕,但她悟性極高,飄雲劍法已有七成火候,與曹彬相鬥,絲毫不落下風。劉芳姑本非尤寒江對手,但有丘一震相助,情勢就大不相同。二十招之後,尤寒江敗象漸露。曹彬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偏偏左冷楓纏得極緊,無法分身相助尤寒江。

    過了約半炷香的時刻,東海巡使體內的迷藥漸漸逼出,功力恢復了九成,便起身道:“曹當家,在下陪你打一場!”曹彬聞言,益發著急。單隻東海巡使一人,便勝過曹、尤二人聯手,看來今日凶多吉少。

    果然東海巡使一出手,曹彬就節節敗退,連中數掌。尤寒江在丘一震、劉芳姑夾擊下,也受了重傷,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丘一震道:“你敢欺負芳姑,我就讓你死得很難看!”一刀劈向尤寒江頸部。

    就在此時,卻又竄出一人,右掌拍向丘一震前額。丘一震左掌拍出,與那人對了一掌。那人這一掌卻只是虛招,左掌迅捷無比扣向丘一震持刀的右手手腕,右手隨即在丘一震右臂一點。丘一震但覺手一麻,急忙撤招。那人忽而將右臂一抬,手肘撞向丘一震下巴。丘一震被撞得倒退好幾步。

    那人這一連串攻勢只不過在彈指之間,直到丘一震開始後退,眾人才注意到來人戴著鬼面具。劉芳姑使一招“翼若垂雲”,刺向鬼麪人。鬼麪人左手一扣、一帶、一卸、一戳、再一奪,劉芳姑的劍已到了鬼麪人手上。鬼麪人奪過劍,道:“想過河拆橋嗎?”一掌打得劉芳姑和丘一震撞成一團,順手將劍射向東海巡使,同時飛身撲向左冷楓,人在半空,右掌已拍出。左冷楓見鬼麪人來勢洶洶,棄了曹彬,回劍改刺鬼麪人。

    東海巡使見劍射到,頭一偏,右手在劍柄上一彈,那劍倒射鬼麪人。鬼麪人抓住來劍,與左冷楓拆了三招,左冷楓連退三步。曹彬見來了幫手,登時精神大振,拾起釣竿,轉瞬間連點東海巡使四大死穴。東海巡使剛避過曹彬這四擊,尤寒江右掌拍到。東海巡使一招“龍游於天”,剎那間連拍尤寒江前額、胸口、腰際。剛出招,曹彬魚鈎又到,東海巡使左手在尤寒江肩上一按,翻身躍起,人在半空,雙手一揚,四片水鱗甲分射曹彬、鬼麪人。

    尤寒江中了東海巡使三掌,還來不及喘息,丘一震、劉芳姑雙雙攻到。尤寒江不敢戀戰,虛晃一招,跳向曹彬身旁。正巧鬼麪人一劍擊退左冷楓,左手一撈,抓住東海巡使射出的水鱗甲,反手射向丘一震、劉芳姑。丘一震單刀一揮,雖然打落兩片水鱗甲,卻被震得右手一麻。

    曹彬躲過一片水鱗甲,另一片水鱗甲卻嵌入他左肩。尤寒江在曹彬耳邊低聲迅速説道:“我們打不過東海巡使,不如專心對付丘一震和劉芳姑。”曹彬道:“我正有此意。”主意打定,曹彬釣竿一抖,魚鈎直襲丘一震,尤寒江掌拍劉芳姑。另一邊,鬼麪人對上東海巡使,猶能分身對付左冷楓。

    這一來,形勢漸漸逆轉。鬼麪人對付東海巡使和左冷楓二人,一時雖取不下,卻明顯佔了上風。曹彬武功略勝丘一震,丘一震迭遇險著。尤寒江雖然有傷在身,劉芳姑被鬼麪人打了一掌,內傷也不輕。同樣有傷,尤寒江勝在底子深厚,劉芳姑相形見絀。

    鬼麪人與東海巡使、左冷楓過了三十幾招,賣個破綻,引得左冷楓刺向中宮,左手一伸,迅速點中左冷楓的穴道。東海巡使又射出兩片水鱗甲,鬼麪人劍交左手,刺落水鱗甲,右手點向東海巡使。東海巡使但覺一陣指風破空而來,驚呼道:“阿修羅指!”東海巡使深知阿修羅指的威力,連忙一閃,鬼麪人長劍脱手,急射東海巡使。東海巡使讓過來劍,鬼麪人右手一點,又是一記“阿修羅指”。東海巡使堪堪避過,鬼麪人左掌一反,已然拍到,使的竟是“拈花神掌”。東海巡使心中又是一驚,不明白這鬼麪人究系何人,竟然熟知天外天各部的武功。鬼麪人攻勢甚急,不容東海巡使細想。東海巡使正要使“潛龍在淵”,接下鬼麪人這一掌,鬼麪人陡然變招,“羅漢打磬”打向東海巡使前額。不等招式用老,又倏然收掌,身子一轉,到了東海巡使背後,“比丘撞鐘”打向東海巡使背心。鬼麪人變招十分迅速,東海巡使不及應變,背後結結實實中了一拳。這一拳力道極為剛猛,東海巡使只覺天旋地轉,腳步一個踉蹌,腦門上又被打了一掌,人便暈了過去。待東海巡使醒轉之後,全身已被縛,無法動彈,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只見左冷楓也被綁在一旁,卻不見丘一震和劉芳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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