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戰,林宏風再也無法入睡。天色未亮,便啟程欲往中土。剛上船,卻聞調天王在岸邊喊道:“拾兒!”林宏風下了船,調天王又道:“怎麼這麼早就走?昨夜沒睡好嗎?”
林宏風道:“早點動身,早點把事情查清楚,也好了了一樁心事。”
調天王道:“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說,老大也不會發現你回來了。後來我越想越不對,老五說得是,你這一去,必然危機重重,東海巡使送給你的匕首又被老大收起來了,你沒有個防身的兵器,總是不好。這把劍是我剛入門的時候,師父送我的,平常我也難得用到,你就帶著吧!”
林宏風沒想到調天王起個大早趕來,不僅是來送行,更特地為他送來防身之物。林宏風動容道:“三師兄!”
調天王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老五,他要是不說,我也沒想到。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沒他那麼細心。”
林宏風接過兵刃,道:“我走了!師兄保重!”
調天王道:“等一等,老五要我轉告你,如果二十天限期到了,還查不出真兇,你別那麼老實,真的跑回來送死。老大正在氣頭上,才會對你有所誤會,等師父過了百日,老大或許會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就會明白你不可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林宏風道:“我明白!也請三師兄轉告五師兄,多謝他的關懷。”
調天王道:“行了!男子漢大丈夫,別來這些婆婆媽媽的。去吧!”
林宏風上了船,剛開船,調天王已走遠。林宏風手撫劍身,心中滿懷感激。船行半途,林宏風心中突然又湧起那種不安的感覺。今晨他悄悄離開玉皇殿,並未驚動任何人,調天王如何得知而趕著一大清早來送行?這把劍並無任何特殊之處,卻為何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林宏風仔細端詳一陣,只見劍柄刻有一個“調”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與眾不同之處。林宏風猛力甩甩頭,想揮去這股不安的情緒。
林宏風正想著,水中忽然竄起六個人,六劍齊出,分刺林宏風身上六個部位。林宏風手中之劍不及出鞘,連同劍鞘一擋,出手迅捷無比,但聞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彈指間格開六劍。林宏風手握劍柄,劍尖朝天一送,劍鞘向上飛出。林宏風連刺六劍,向六人各進一招。劍鞘正好落下,林宏風左手抓住劍鞘,右手持劍虛晃一招,左手劍鞘快如閃電,已點中一人穴道。另五人見狀,立即跳入水中。林宏風認得這六人使的是兜率宮的劍法,問道:“是帝釋天要你們來的?”那人不答話。林宏風耳聞有異聲,抬頭望去,卻見一艘大船駛來。
大船漸漸駛近,林宏風看清船上站著六個人:帝釋天、自在羅漢、指天羅漢、阿修羅、降龍尊者、伏虎尊者。船駛近後,六人跳上林宏風的小船。帝釋天替原先那人解了穴道,冷笑道:“金童使者果然好身手!”
阿修羅道:“若非好身手,怎能一夜之間殺死阿修羅宮、兜率宮共七名弟子?”
林宏風聞言先是一楞,隨即醒悟,道:“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不過我還是要說,那七個人不是我殺的。”
帝釋天道:“你若不是作賊心虛,為何天不亮就急著要走?”
林宏風道:“總之尊駕已認定這件事是在下所為。但既有二十日之約,尊駕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帝釋天道:“就怕二十日之後,你早已不知去向,這筆賬我該找誰算?”
阿修羅道:“江湖上講的是快意恩仇。有什麼恩怨,今日了斷,何必再等二十天?就算帝釋天肯等,老子也沒那個耐性!”話未說完,一指戳向林宏風右眼。林宏風將頭一偏,避過這一擊。帝釋天道:“要打也不先招呼一聲!”話才出口,雙掌已出。
阿修羅、帝釋天既已出手,其他人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這艘船本來不大,站八個人已嫌擁擠,眾人一交手,船身更是搖搖晃晃。林宏風知道這一戰勢不可免,飛身上了大船,其餘七人立即跟上。林宏風一上大船便暗暗叫苦。原先對方七人聯手,已是不好對付,船上還有布袋羅漢、般若尊者,以及十數名阿修羅宮、兜率宮的弟子。先前偷襲他的幾個人也在大船上。帝釋天道:“金童使者,你今日插翅也難飛!”
林宏風過去雖然也曾遭到數名高手圍攻,但在鐵膽莊有雷小龍捨命相助,在西天陵有調天王、順天王和瑤池眾仙伸援。清心觀四名道長雖是一流好手,比起阿修羅、帝釋天卻又遠遠不如。此刻情勢兇險,實是林宏風生平首遇。雙方交手一刻鐘之久,林宏風雖然重創自在羅漢、指天羅漢,又將幾名阿修羅宮弟子打落水中,自己卻也中了數掌,心中暗暗著急。帝釋天和阿修羅心中亦是驚駭不已,想道:“金童使者武功高強早在意料之中,但兜率宮和阿修羅宮可謂精銳盡出,卻仍拿他不下,也太匪夷所思。此事傳揚出去,天外天豈有我們立足之地?”帝釋天轉念至此,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使個眼色,與布袋羅漢一前一後,分襲林宏風上、下盤。林宏風一閃、一躍,讓過四掌,轉瞬間也還了六招,剛剛逼退帝釋天和布袋羅漢,轉身一掌又將一名兜率宮弟子打落水中。阿修羅一指戳向林宏風委中穴,林宏風長劍急點阿修羅,左掌跟著拍出。這本是攻守並濟的妙招,不料有傷在身,左手去勢緩了一緩,阿修羅剛被一劍逼退,見有機可乘,立刻飛身而上,左掌急切,卸去林宏風左掌攻勢,身形拔起,一指點向林宏風頭頂百會穴。阿修羅身形方起,降龍、伏虎尊者雙雙自林宏風身後攻到。林宏風劍交左手向後一刺,右掌向上一拍,電光火石間同時逼退三大高手,胸口卻門戶大開。帝釋天何等身手,僅這一瞬間的破綻,迅即欺身而上,一記“金剛掌”,震得林宏風一陣氣血翻騰,胸口留下一個大手印。
帝釋天這一掌全力出擊,正中林宏風胸口,只當林宏風必死無疑,心中大喜。不料林宏風嘴角湧出鮮血,卻猶能苦撐。帝釋天又驚又服,讚道:“好個金童使者!”
林宏風受這一掌,卻也是內傷沉重,知道難以力敵,在船艙、桅杆間跳躍、移位,忽上忽下,讓對方捉摸不定。此計雖好,卻頗耗體力,難以持久,而對方人多勢眾,車輪大戰,打得越久,於林宏風越不利。林宏風心想:“於今之計,只有先挾持一人,令他們投鼠忌器,再逼對方將船駛向岸邊。去中土有荷花與水姑娘接應,好歹有兩分勝算。若是迴天外天,則幾位師兄和王母娘娘不致袖手旁觀,更可無虞。”主意既定,還劍入鞘,掛在腰際,“阿修羅指”指向帝釋天,未待招式用老,拈花神掌拍出,帝釋天向後一退,林宏風卻早已撤招,回身一記“羅漢打磬”襲向阿修羅。只出半招,一轉身,“龍現雲端”改打伏虎尊者。林宏風這一出手,故意將雙手略微分開,賣個小小的破綻。伏虎尊者見林宏風門戶大開,不似高手所為,轉念一想,林宏風中了金剛掌,已是強弩之末,自然力不從心。伏虎尊者這一轉念只是一瞬間之事,眼看林宏風胸口破綻行將消失,伏虎尊者情急貪功,不退反進,向前跨一大步,拳打林宏風小腹。不料林宏風連連幾記虛招,就是故意引伏虎尊者入彀。眼見伏虎尊者中計,林宏風大喜,使出“小乘擒拿手”,右手成爪,扣住伏虎尊者右臂,左手斜下一探,反勾伏虎尊者左腕,一翻、一帶,已制住伏虎尊者。林宏風左手緊扣不放,右手立即拔劍橫在伏虎尊者頸上,道:“不要過來!誰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帝釋天大笑道:“你拿阿修羅宮的人來要脅我,不覺得太幼稚了嗎?”
阿修羅怒道:“帝釋天!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阿修羅宮的人就不是人嗎?”
帝釋天道:“你最好想清楚,要殺金童使者,此刻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今日,你未必殺得了他。”帝釋天此話倒是不假,阿修羅不禁有些躊躇。降龍尊者怒道:“我放你的狗屁!帝釋天!如果現在金童使者挾持的是兜率宮的人,你還會這麼想嗎?”
般若尊者道:“不錯!宮主千萬別上他的當!”
阿修羅左右為難道:“金童使者,你想怎麼樣?”
林宏風道:“我不想殺人,只想船靠岸。你最好不要逼虎傷人。”
帝釋天道:“不行!不能讓船靠岸!縱虎歸山,後患無窮!今日犧牲伏虎尊者一人,卻可以殺了金童使者,永除後患,還可以為死去的弟兄報仇。也夠上算的!阿修羅,你千萬考慮仔細。”
伏虎尊者道:“好!帝釋天,我會記著你這句話。我死了,會保佑你兜率宮的弟子,將來別落在人家手上。”
帝釋天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讓你求仁得仁!”出掌欲拍林宏風。阿修羅忙攔住帝釋天,道:“使不得!”
林宏風中了帝釋天一掌,方才力搏伏虎尊者,此刻漸感難以支撐,只盼速戰速決,道:“阿修羅,你到底開不開船?”
帝釋天道:“不能開!”
眾人僵持不下,任憑船在大海之上飄蕩。帝釋天頗為不耐,道:“難道就這樣耗下去?”
布袋羅漢道:“你們不打,我打!”說打真的就要打,降龍尊者道:“不許打!”上前一攔,兩人竟打起來。林宏風心想:“如此虛耗也不是辦法。他們若是打成一團,局面一亂,就不是我所能掌控。”心中擔憂起來。果然帝釋天、阿修羅也打了起來。林宏風尋思道:“若是在平地上,這正是脫身的好機會。此時此刻,又該如何是好?如果小龍在這裡,必然有好辦法!”正想著,忽見遠遠又駛來一條小舟。林宏風心中一驚,暗叫不妙,繼而一想:“不對!這船是由中土方向來的,應該不是他們的幫手。”仔細一看,小舟上三個人,一個是荷花仙子,另兩人竟是玉虛道人、淨虛道人。
林宏風大喜,顧不得小舟尚遠,趁著阿修羅宮與兜率宮的人打成一團,一掌打昏伏虎尊者,逕自躍向小舟。但小舟與大船實在相隔太遠,林宏風與小舟尚有一個船身之遙時,胸口一疼,一口真氣提不上來,身子向下墜落。荷花見狀,綵帶飛出,捲住林宏風,將林宏風拉上小舟。
荷花見林宏風臉色蒼白,嘴腳又有血漬,問道:“你受傷了?”
林宏風道:“不礙事!兩位道長怎麼會在這裡?”
玉虛道:“是丐幫的朋友通知我們來的。”
林宏風聞言更加納悶,心想:“丐幫怎麼知道我有危險?”
荷花道:“昨日我們接到瑤池飛鴿傳書,知道你今晨過海,水姑娘怕你遭到伏擊,所以我們特來接應。”
林宏風道:“多謝道長相助。”心想,水竹倒是細心。
淨虛道:“說什麼多謝!我們欠你的情更多。”
玉虛道:“此刻還沒脫離險境。我們舟小,他們船大,只怕很快就會被追上。”
果然先前帝釋天和阿修羅大打出手,沒有發現林宏風已逃脫。一旦察覺,立即上帆追來。荷花道:“這舟小,不能坐太多人。水姑娘、任姑娘都在海邊等我們。只要船一靠岸,就不怕他們。”
林宏風聽說任秋雨也在海邊,又驚又喜。荷花見他表情怪異,道:“一聽見任姑娘,又心動了嗎?”林宏風道:“你又扯到那裡去了?”荷花道:“你敢說你現在心裡想的不是任秋雨?馬上就可以見面了,急什麼!””林宏風道:“也好!我也真想見見她。”荷花見林宏風竟直言不諱,鐵青著臉,不再說話。
眼見小舟將靠岸,大船也已追到。林宏風等人索性棄了小舟,飛身上岸。果然水竹、任秋雨已等在岸邊。荷花道:“師叔受傷了。”
水竹一搭林宏風脈搏,道:“傷得不輕。”
林宏風道:“帝釋天打的。”
水竹道:“金剛掌?”林宏風點點頭。水竹取出一顆藥丸讓林宏風服下,問道:“你身上可有兜率宮的烈火神丹?”林宏風又點點頭。水竹道:“金剛掌威力無窮,你現在不宜妄動真氣,須得找個地方靜靜療傷。療傷前先服下烈火神丹,再用盤古神功運功調息。”
荷花見帝釋天、阿修羅等人的船隻已近岸邊,忙道:“他們追來了!”
水竹道:“七哥和任姑娘、兩位道長先走。這裡由我和荷花妹子來抵擋。”
林宏風道:“這怎麼成?你們兩個不是對手。”
水竹道:“不要緊!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會對我們下毒手。”
荷花笑道:“得罪瑤池的人,對他們沒好處。”
玉虛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走。”說罷,攙著林宏風就走。四人跑了一陣,又被崆峒派二十幾名門人擋住去路。林宏風一見趙大山,便即明白雷小龍猜得一點也不錯,趙大山果然也被鬼麵人所利用,才會在少林寺假借名目殺了孟昭。
趙大山道:“沒想到名滿江湖的玉虛道長也會跟魔教勾結。”
玉虛道:“勾結二字,貧道擔當不起。貧道只知受人一瓢,當思湧泉以報。欠了人情,終歸是要還的。”
本來單止林宏風一人的武功,就足可退敵,但他重傷在身,在大海之上由大船跳向小舟,動了真氣,剛才一陣狂奔,又耗了不少體力,此刻實在無力再應敵。玉虛也看出林宏風的窘迫,對任秋雨道:“你帶歐陽公子先走。”任秋雨道:“好!”
趙大山道:“那裡走!”持劍刺來。玉虛截住趙大山,道:“憑你也想過我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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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虛、淨虛與崆峒派大打出手,任秋雨攙著林宏風揀一條小路逃去。不多時,卻又被四人攔下。林宏風見那四人的兵刃,刀、劍、棍、鞭各不相同,立即認出便是在巫山下圍攻水竹的四人。為首一人便是自稱姓汪的軟鞭好手。林宏風道:“汪兄!我們又見面了!”
姓汪的道:“可不是又見面了!只可惜我們卻是不見的好!”
兩人惺惺相惜,見面卻不免一番生死相搏,自然是不見的好。林宏風道:“汪兄這番心意,在下永銘於心。”
姓汪的道:“閣下快人快語,在下好生佩服!只是今日若放了你,家師怪罪下來,實在承擔不起,在下也是無奈得很。”
林宏風道:“汪兄任務在身,不必顧忌。不過,有一點想跟汪兄請教。”
姓汪的道:“請教不敢,有話但說無妨。”
林宏風道:“令師可是江湖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麵人?”
姓汪的道:“正是!不過自我入門以來,家師久久才與我們會面一次,每次會面,也都是戴著面具。所以連我們師兄弟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如果閣下想問這件事,在下只好說抱歉了!”
林宏風沒料到鬼麵人連弟子也瞞住了,道:“令師真是細心。”
姓汪的道:“你有傷在身,我們此時圍攻你,有違江湖道義。不過若非你有傷在身,我們師兄弟自問也打不過你。師命難違,只好得罪了。”
林宏風道:“這麼說,今日我是在劫難逃了!”
姓汪的道:“看樣子是的。”
任秋雨道:“那倒也未必!”拔劍出鞘,又道:“要殺七哥,先過我這一關。”
林宏風知道任秋雨不是彼方四人的對手,單止姓汪的一人便勝過任秋雨。搖搖頭道:“你走吧!不要為了我,枉自送了性命!”
任秋雨神色悽楚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會活著!”
林宏風心中一疼,道:“你──你這是何苦?”
任秋雨道:“其實──我知道我和你今生無緣,就當我們朋友一場,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林宏風道:“你打不過他們的!”
姓汪的道:“姑娘!在下奉了家師之命,殺歐陽兄本是情非得已。不過我敬重歐陽兄的為人,不想和你為難。你快走吧!”
任秋雨道:“不行!我不走!都還沒打,怎麼知道打不過?要是真的打不過,大不了我跟你死在一起!”
林宏風知道任秋雨性情剛烈,就如左冷楓一般,難以勸服,只有盡力一拚,期能有奇蹟出現。林宏風道:“汪兄!任姑娘重情重義,要她在朋友有難之時棄友而去,絕不可能。只盼汪兄手下留情。令師要的只是在下一條命,汪兄千萬不要殃及無辜。”
姓汪的道:“歐陽兄放心!汪某省得!”
林宏風對任秋雨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又何必?打得過,我們就打,實在打不過,你千萬別做傻事。”話剛說完,卻聞郭秋麟的聲音道:“既然你們打不過,就讓我們來打如何?”六人循聲望去,果見郭秋麟、趙秋琳領著丐幫錢長老、孫長老和二十幾名丐幫弟子出現。
郭秋麟道:“雷少莊主真是神機妙算!”
林宏風聞說是雷小龍的主意,大為動容,道:“是小龍請郭幫主來的?”
郭秋麟道:“雷兄弟料定你會潛回天外天祭悼令師。歐陽兄氣宇不凡,就算旁人幫你易容改裝,只怕也瞞不過你那幾位師兄。弒師罪名不輕啊!你幾位師兄怎麼肯放過你?我們幾天前就到了,一直守在這附近。丐幫欠你一個大人情,今日正好還債。”
姓汪的一見丐幫這陣勢,哈哈一笑:“天意!真是天意!歐陽兄,你走吧!有丐幫的朋友在,家師必不會怪我辦事不力。”
郭秋麟道:“我們打是不打?”
姓汪的笑道:“以寡擊眾,勝算太小了!縱然僥倖得勝,也必然大傷元氣。如此虧本生意,在下是不做的。”手一揮,道:“我們走!”
林宏風道:“汪兄保重!”姓汪的頭也不回,只道:“彼此!彼此!”漸行漸遠,終於看不見人影。
郭秋麟道:“歐陽兄──喔!不對!應該說林兄!看你的臉色,似乎受了重傷。”
林宏風苦笑道:“郭幫主好眼力!”
任秋雨道:“這裡不是談話之地。鬼麵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還是先找個隱秘之處讓你療傷。”
郭秋麟道:“來此之前,我經過一個農舍,就在西北方七里之處。我們就到那裡借宿吧。”
眾人攙著林宏風,走不到幾步,忽覺人影一閃,眼前已多了一個人。那人背對眾人,雙手負於身後。眾人雖看不見他的臉,卻隱隱感到一股肅殺之氣。林宏風道:“鬼麵人!”那人緩緩轉身,正是鬼麵人。
林宏風離開天外天之時,尚未破曉。爾後天色微明,以至大放光明。此時恰是日正當中。雖是秋末冬初,炎陽照射下,仍有人開始流汗。江南多丘陵,北風難以長驅直入,卻還是吹得黃沙一陣陣飛起。
鬼麵人不說話,眾人亦靜靜望著他。如此對峙片刻,郭秋麟附在任秋雨耳邊低聲道:“等一下我們交手的時候,你趁亂先帶林兄到農舍去。這裡我想我們可以抵擋一陣。我也不會同他硬拚,等你們走遠了,我們自會撤退。”任秋雨點點頭,也不答話。
郭秋麟朗聲道:“久聞閣下盛名,今日有幸相會,真要好好領教領教。”
又聞玉虛的聲音道:“無量壽佛!丐幫要為武林除害,貧道也該盡一分心力才是。”原來玉虛、淨虛身手了得,不多時就打得趙大山落荒而逃,隨即趕來支援。
鬼麵人不答腔,眼神自林宏風、任秋雨、玉虛道人、淨虛道人、郭秋麟、錢長老、孫長老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趙秋琳身上,輕蔑一笑,意思再明顯也不過。玉虛、淨虛、郭秋麟和錢、孫二長老還算得上是高手,至於趙秋琳根本不配與他過招。
趙秋琳極是不服,道:“你不要太狂妄!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郭秋麟道:“琳妹!話不能這樣說。前輩名震江湖,我倒是怕得很!我雖然說要向前輩討教,其實我知道自己打不過前輩。因為打不過,所以不能單打獨鬥,等一下,我們就一起向前輩討教吧!”鬼麵人冷哼一聲。郭秋麟一拱手,道:“請前輩賜教!”掄起打狗棒,打向鬼麵人。郭秋麟一動手,任秋雨拉著林宏風就跑。鬼麵人上前欲追,郭秋麟道:“前輩請留步!”身形躍起,打狗棒劈空而下,直襲鬼麵人頭頂。
郭秋麟一出手,錢、孫二長老一左一右上前包抄。幫眾弟子隨即結成打狗陣,將鬼麵人圍在當中。郭秋麟、錢長老、孫長老雖是武林高手,要打贏鬼麵人卻不可能,但再加上丐幫著名的打狗陣,又有玉虛、淨虛相助,要困住鬼麵人一段時間就不是難事了。
任秋雨和林宏風向西北方跑了約七里路,果然見前方有一農舍。林宏風卻因真氣不順,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任秋雨忙將他扶起,道:“你忍耐點,就快到了。”
二人到了農舍,見一老叟在門前餵雞,此外並無他人。任秋雨道:“這位老伯,我們是外地來的。我這位朋友染了風寒,可不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
那老叟看了林宏風一眼,微微一驚,道:“跟我來。”領著二人進屋,又道:“這廳裡風大,還是到房裡去吧。”又領著二人進房。任秋雨讓林宏風在床上坐下。老叟道:“你們在這裡休息,我去餵雞。”任秋雨道:“老伯請自便。”
任秋雨道:“你覺得怎麼樣?”
林宏風道:“口很乾。”
任秋雨忙倒了杯水給林宏風。林宏風喝了水,歇息片刻,正想運功調息,那老叟又進來,問道:“公子是那兒人?”
任秋雨怕林宏風老實洩了底,搶道:“我是武夷山人氏。”
老叟又道:“公子貴姓?”
林宏風見那老叟行進動作不似練武之人,據實答道:“姓林。”任秋雨不及搶先答話,見林宏風實話實說,白了他一眼。那老叟見狀,明白林宏風說的必是實情,臉色微微一變,語氣略顯激動,道:“公子可是龍王林雨樵林大俠和江南才女秋姑娘的後人?”
林宏風詫異道:“老伯認得先父和亡母?”
老叟道:“果然!果然!當年我被曹彬打成重傷,武功盡廢,躲在這個荒野之地。後來聽說林大俠和秋姑娘被仇家所害,留下一個遺孤。有人說親眼看見那孩子已死,有人卻說那孩子和東海巡使不知去向,這二十年來,一直是個謎。方才我見公子長得與林大俠一模一樣,心中就懷疑你是林大俠的後人。果然不錯!總算老天有眼!”
林宏風聽老叟說被曹彬打得武功盡廢,心念一動,道:“老伯莫非就是錢塘幫洪幫主?”
老叟悽然一笑,道:“二十多年了,竟然還有人記得錢塘幫,記得我這個沒用的糟老頭。”笑了笑,又道:“你真是染了風寒嗎?”
林宏風知道瞞不過洪海,看情形也毋須瞞他,便道:“實不相瞞,晚輩是被仇家追殺。”
洪海道:“你下來。”林宏風下了床,洪海一掀床板,赫然出現一條秘道。洪海道:“當年我怕曹彬不肯放過我,會找到這裡來,所以挖了這條地道。沒想到沒等著曹彬,卻等到林大俠和秋姑娘的後人。也算是我們有緣。”
正說著,忽聞外面有異聲,似是鬼麵人已追到。洪海道:“你們快走!”林宏風道:“洪幫主救命之恩,林宏風來日再報。”
洪海苦笑道:“來日再報?只怕我老頭子來日無多了!”取了一盞煤油燈交給任秋雨,道:“別說了,快走吧!”
林宏風、任秋雨向洪海拱手為禮,道:“後會有期!”便循著秘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