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經進來了,雖然不准他動,那東西卻緊緊地塞在裡面,又粗大腫脹、火熱滾燙,令她難過極了,她哀求道:拜託,你拿出去好不好?
裴玉雖捨不得,卻又不能死皮賴臉地留在裡面,只好就後退而出。
誰知才一動,她就叫道:痛!慢慢拿,慢慢的
裴玉只好很小心、很慢的往外拿
誰知才退出不到一半,黃翠袖就像是被抽掉了性命似的?一陣心悸與空虛,忙不迭地一挺腰,又將他全根含住。
裴玉一怔道:怎麼啦?
黃翠袖嘆道:不行,不能拿走,我要你留下說到這裡,不由得臉頰緋紅,全身發熱,拱首在他懷中,道:再留一下下就好。
裴玉道:好,我就多留一下
而且這裡面又緊、又窄、又柔軟、又溫暖,簡直就是人間天堂,他怎麼會捨得真的退走?他就真的留在裡面,緊緊地貼住了她,伏在她身上,靜靜地享受這種緊窄柔軟
他的手卻沒有閒著,他貪婪地在她身上撫摸著,那光滑如緞子似的皮膚,那有彈性的肌肉,尤其是那一對高挺如峰的酥胸,更是百玩不膩;玩得興起,甚至低頭下去,吻吮起來
黃翠袖嚶嚀一聲,渾身酥麻地扭曲著,低聲哀求道:不行,不行,不可以!
一面又無力地扭擺著要逃避;但是這種逃避,無異是一種變相的邀請,她的拒絕更是惹得瘋狂的侵襲!
又聽她在耳邊輕聲道:你可以輕輕的,動一動
裴玉巴不得聽她這句話,他立刻就動了起來;他本也打算聽話,輕輕的動一動,但是這樣輕輕的動作,實在不夠過癮。
他才輕輕的動了二、三下,就忍不住用力的動了起來,果然過癮,何況也不見她反對拒絕,就開始變本加厲,瘋狂地動了起來!
他又瘋狂、又勇猛地抽插起來,像是在找人拚命,像是在與人搏鬥
不多久就氣息咻咻了,伏在她的耳邊,吸入的都是她那濃濃郁鬱的少女特有的芬芳氣息
他腦中靈光一現,驀然記起那本吹月秘笈裡有一段文字:
男屬陽其勢如日
女屬陰其息似月
故吞陽息如吞日吹女息如吹月皆為大補
他按照字面上的解釋,開始抬起頭來,努力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一口氣吹向她的鼻孔。
吹完當然要吸,吸滿了又要再吹,果然不到多久,他就不再氣喘如牛,氣息咻咻了。
他已經學會了一種呼吸順氣之法了,那就是用鼻孔吸氣,用嘴巴吐氣。
呼吸雖已順暢,他的抽插動作自然也有規律起來,腦中想起吹月秘笈中一幅圖形,正如目前的模樣一般,那圖上也有黑線、紅點,指示著人體內息走勢。
一念及此,又想起文字部分:
女子情動昏蕩之際舌下有津而冷
陰液滑流皆此女大藥出矣
吸其氣和津咽之則玉莖亦能吸其陰精入宮
本來不知何所指?現在則恍惚有些明白了;他果然依持秘笈中所指的方式,一面採戰,一面吐納,果然從玉莖中得到了一股清涼之氣,緩緩進入丹田,又順著圖示的黑線、紅點部分,遊走全身
他這樣有規律有節奏的抽插動作,果然很快就令得黃翠袖歡悅動情,不由自主地掙扎扭動,輾轉哀鳴了!
不多久就再也忍不住地全身抽搐而大洩了!
裴玉趕緊凝神靜氣,利用她這股大洩,依圖示的內息行走之法,功行一周天。
不多久,黃翠袖才悠悠轉醒了,她不由得百感父集,流下淚來。
裴玉亦深感內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黃翠袖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我已經失身於你,以後也只有一輩子跟定你了
裴玉擁住她,道:我不會辜負你的!
黃翠袖又道:但是,我得先回去跟師父稟明一下。
裴玉道:你師父會答應嗎?
黃翠袖道:你放心,師父最疼我,她一定會答應的!
裴玉道:好,你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
黃翠袖道:你跟我一塊去,好不好?
裴玉道:好,可是我肚子餓。
黃翠袖立刻起床,穿好衣服,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道:你躺著休息,我到廚房去找找看,有沒有甚麼吃的?
她拉過一條被單來給他蓋上,便走出房去。
裴玉其實不須要休息,剛才他一番辛苦勞累的運動過後,已經得到吹月秘笈上面所指示的方法,得到了太多的好處啦!
此刻他精神旺盛,毫無倦容,只不過貪圖享受黃翠袖那種賢慧妻子似的柔情,故意躺著不肯起來。
他一面回味著剛才的甜美滋味,一面放眼打量這房間,又豪華又氣派,一定是這四明山莊主人的臥房吧?
想起昨夜,眼見這一對紅衣夫婦慘死之狀,裴玉不禁感慨萬千!甚麼名?甚麼利?禍福無常,一旦死去,這麼千萬財產,也是一樣也帶不走麼?
他翻身而臥,發覺他睡著的床板上,竟有一枚突起的圓鈕?他隨手一按,只聽得噗地一聲,他睡的這張床,就突然從中間裂成兩半!
裴玉心中一慌!便從這床板中間跌了下去
而這床下竟然是一個很深很深的洞窟,裴玉往下跌了許久,才跌到底下的一堆衣物、毛毯之上。
也幸好是這堆衣物毛毯墊住了他,不然裴玉一定會跌斷背脊骨!
這四明山莊主人的臥室裡,居然在臥床上安排這樣的機關?是一處緊急逃生口,所以這床板一分又合,回覆到原來的樣子。
黃翠袖從廚房煮了兩碗熱騰騰的面來,卻不見了裴玉?她以為裴玉到院子去散步了,絕對沒有想到,裴玉已經跌進了這床底下的坑道之內去啦!
這坑洞之底一片漆黑,完全伸手不見五指。
裴玉不是武林人,所以他身上沒有火熠子之類的東西。
等到他驚魂甫定,知道自己並沒有受傷,是不幸中的大幸,心中卻著急起來,仰首大叫道:喂,黃翠袖,我在這底下!
但是除了四面石壁所造的迴音之外,甚麼聲音也沒有?
有,有一種聲音,是流水的聲音,淙淙潺潺地流著,似乎就在腳邊不遠處。
他立刻心生警惕,可千萬要小心,別在這漆黑之中跌入水中!
他又用力大喊了幾次,仍是得不到上面的迴音,他心中開始害怕了起來;他又驚又急,在這一堆衣物、毛毯中摸索著,竟然意外地被他找到了火石、火絨!
他雖然是個富家公子哥兒,幸好也曾見到陪他讀書的那名侍童阿星,用過這種取火用具,尤其是處在這種絕境之中,人類潛在的求生本能就會湧現。
裴玉用這火石、火絨試著打火,試了幾次,終於成功地引燃了火絨!
雖只是一點星星之火,在完全的漆黑之中竟也似乎大放光明?讓他欣喜如狂!
就在這旁邊,就有一盞油燈,裴玉點燃了油燈,燈光照得不遠,裴玉只得小心翼翼地舉起油燈,打量四周環境。
原來這裡是個極大的地穴,頂上已在他油燈光亮所及之外,跟本看不清到底有多高?
只是從剛才他跌下來所花的時間來判斷,那一定是裴玉不可能攀爬的高度。
何況根本沒有可以攀爬的東西,四壁都是嶙峋怪石,腳邊一道平穩流動的泉水,水上系著一葉極小的扁舟!
有扁舟,就表示這道泉水可以通到外面去,裴玉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只要坐上這條小船,順著泉水往外流去就行了!
上了船,滿懷希望;但是對於未知的前途,仍然叫他忐忑不安;裴玉將這盞油燈也帶著,以便沿途可以照亮。
這道泉水平穩而緩慢,但是這條水路卻是曲折離奇,在山腹之內曲來折去,有時寬闊得兩邊不見石岸,有時又窄得只容他一舟直行,裴玉這才知道四明山莊主人為何只準備這麼小的扁舟了。
水流開始變得湍急了,兩旁怪石嵯峨,在微弱的油燈之下,只見鬼影幢幢,如怪獸的獠牙巨齒,擇人而噬!
水流之中更有漩渦,裴玉的小舟有如一片樹葉般的隨著流水打轉、飄蕩,一點也無能為力
突然砰!地一聲,小舟在石岸上撞了一下,巨大的震動力幾乎把裴玉摔出船外,幸好他及時抓住船舷,穩住自己,但是手中的油燈卻跌入水中去了!
一下子又變得完全的漆黑,裴玉又忍不住的驚懼,但是他只能強自鎮定。
驚慌無濟於事,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是有燈火也一樣無濟於事,反正只能聽天由命。
一念及此,裴玉乾脆睡倒在船板上,放鬆了四肢,聽天由命,任憑這小舟將他帶著,隨波飄流!
躺在船裡,腦子裡又難免胡思亂想,他乾脆收斂心神,回憶吹月秘笈裡的內容,開始吐納運功,將得自吞日吹月的寶貴內息,在體內運行一遍。
他忽然感覺到體內的真氣、內力大大地增加了?一定是剛才得自黃翠袖的!
他默默地運氣調息,漸漸地進入了忘我之境
突然船身又是一震!將他驚醒來。
仍是一片漆黑,卻是滿天星光,而且空氣清新,有微風拂面而過,令人神清氣爽。
原來他已從山腹之中流出來了,出口在哪裡他也沒有注意到?而現在置身在一條清溪之中,而且漸漸流向了海邊,因為他聽到遠處有海濤聲。
星光雖微弱,卻也足夠讓裴玉看清四周景物,他發覺這裡是荒郊野地,有海濤聲的地方,卻隨風飄來陣陣香味。
算來他已經是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這陣香味立刻就引得他飢腸轆轆。
他棄舟登岸,循著香氣味往海邊走去,遠遠就見到一個火堆,一個人影,背對火光,面向著大海,在燒烤著海里釣上來的魚。
裴玉往前走去,心想如果好禮相求,應該可以討到一條烤熟的魚來裹腹,為了禮貌,他大老遠便開口招呼:大叔
那人一回頭,入眼竟有些似曾相識?
走得再近些,忽聞那人竟出聲招呼道:是玉兒麼?
大頭叔叔?裴玉也同時認出他來!正是外公八大弟子中,最小的一個,名叫胡平的。
胡平的輩分雖是師叔,但年紀與他差不多,最多也只比他大兩歲,所以與裴玉最是相契,平時以大頭叔叔相稱。
胡平奔來拉住他的手,又驚又喜,道:這些日子,你跑到哪裡去了?
裴玉向來對這個大頭叔叔沒有隱瞞,便將自己的經歷遭遇,毫不保留地全部說了。
接著又道:是外公叫你來捉我回去的麼?
胡平長嘆一聲,道:不是
他本想將他外公已遭殺害的事實說出來,又怕給裴玉的刺激太大,決定暫時隱瞞,道:你外公只是耽心你一個人在外面沒有伴,便叫我出來陪你。
聽說不是要捉他回去,大為放心,魚兒烤得焦熟,香味四溢,裴玉忍不住伸手拿了一條,津津有味地吃著。
胡平卻滿腹心事,喃喃自語道:四明山莊竟然到了四明山莊
裴玉應道:誰呀?你說誰到了四明山莊?
胡平當然不想嚇到他,支吾道:我是說那二十二個死者
忽見胡平神色一變,沉聲道:有夜行人的衣袂帶風之聲,朝這邊來了
裴玉卻甚麼也沒有聽到,不禁對這大頭叔叔欽佩不已,只聽他又道:
行動鬼祟,來意不明,咱們還是小心些的好!
反手摸了些灰土,擦在臉上。
裴玉正在驚疑四望?果見夜色中奔來兩條人影,左邊一人濃眉大眼,聲若洪鐘,道:時候太早,火光也不對,我說不是這裡,你偏要過來看看
右面一人方頭大耳,右眼下有刀疤,接口道:無論如何,咱們在這裡歇歇腳也好
他們走得近了,刀疤大漢道:嘿嘿!你瞧,還有烤魚?
再不說話,坐下來伸手就抓了一條,塞進嘴裡,大嚼起來,生像這魚本來就是為他而烤的,更將胡平、裴玉二人俱都當成死人一般,瞧也不瞧一眼。
裴玉一雙大眼睛一瞪,怒道:喂,朋友,客氣些好麼?
一句話沒有說完,胡平已經按住他的肩頭,叱道:兩位大爺肯吃咱們的魚,是給咱們面子,小孩子家,怎麼不知好歹?
口中說話,暗地向裴玉使了眼色,轉首陪笑道:兩位大爺,只管請用,魚還有,小人這就烤好奉上
刀疤大漢陰森森地笑道:想不到你這蠢漢,倒有眼光?否則
濃眉大漢嘴裡塞滿了魚,接口道:否則,大爺們就把你二人烤來吃了!
裴玉咬牙忍住怒氣,火光閃動中,只見兩人肩後,俱都背著一隻碩大沉重的包袱,腰畔斜佩長刀。
這二人大吃烤魚中,霍然長身而起,反手抓住刀柄,厲聲道:來的是甚麼人?
尖銳的語聲中,鞭子似的直揮了出去,劃破了沉沉夜色。
黑暗中,立刻有人厲聲回應道:江北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
一條人影,隨聲而來,颼地落在火堆前,卻是條滿身黑衣的瘦削青年,背後竟也背著個大包袱。
刀疤大漢拋去魚骨,哈哈大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風老弟,來來來,且和咱們一起坐地,吃條烤魚。
黑衣人嘿嘿笑道:小弟大老遠瞧見火光,還以為是靈空神火是以趕緊前來,哪知卻是彪兄和虎兄兩位?
濃眉大漢面色一變,悄聲道:風兄莫非也是接到神木令趕來送祭禮的麼?目光左張右望,似是生怕被人瞧見。
黑衣人笑道:小弟前日才接到神木令只得在兩日之間,連劫二十三處大戶人家,才勉強湊成了這份祭禮。
刀疤大漢恭維道:以風兄手段,這份祭禮,想必輝煌耀眼,很有面子的啦?
黑衣人冷笑:客氣客氣!好說好說!誰不知粉彪鐵虎,手段高強?
天下人的錢財,還不都有如兩位兄臺的囊中之物?
裴玉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驚:好傢伙?原來這三個傢伙,都是強盜?
胡平面色凝重,見他三人霸佔火堆,大吃烤魚,竟將他叔侄二人硬擠到遠遠的去。
胡平生怕裴玉少爺脾氣又起,惹惱了這三人可不是好玩,伸手將他拉住,硬扯得遠遠的,一面悄聲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雞蛋別去碰石頭。
裴玉道:怕他怎地?
胡平趕緊壓住他的嘴巴,凝重道:這三個殺人越貨的大盜,你我絕對惹不起,可別自找麻煩。
裴玉道:這三個大強盜,怎麼會不約而同的跑到這種荒涼海邊來?
這裡難道也有個大財主麼?
胡平搖了搖頭,道:聽他們談話,好像是接到另一個更厲害的角色,叫甚麼神木令的?叫他們趕來送禮的。
裴玉眨眨眼,道:嗯,他們必定早有約定,以火光為記號,是以三人瞧見咱們的火光,就忙著趕了來,哪知卻認錯了?
胡平一面點頭,一面嘆道:唉這三人已是極難惹的人物,能令他們趕來送禮的人,想必更是了不起!
裴玉撇撇嘴,道:有甚麼了不起?左右不過是個坐地分贓的強盜頭子
突然那三個人都霍地站起,六隻眼睛,齊朝遠方注視,同時喝道:
來的是甚麼人?
這三人說話的聲音,有粗有細,有尖銳也有沙啞,三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當真是說不出的難聽。
胡平、裴玉二人,只覺得耳鼓被震得嗡嗡作響,但過了半晌,黑暗中仍然沒有回應
胡平沒有聽到聲音,只因他的武功基礎還太差,那三人卻緊張地一起手按刀柄,凝神戒備。
果然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自遠而近蹬,蹬,蹬一聲接著一聲,似是走得十分緩慢。
火堆旁三人突然神情緊張起來,刀疤大漢鏘地一聲,拔出腰畔長刀,揮刀喝道:來人再不說話,莫怪咱們
喝聲中,黑暗裡冉冉現出一條人影,竟是個身材矮短,臃腫痴肥的肥老婦人。
滿頭銀絲般的白髮,幾乎已禿落一半,身上穿著件寬大舒服的麻布綵衣,衣衫上滿是口袋,前後上下,少說也有十七、八個之多。
手裡拄著一根長達九尺,幾乎比她身子高出一倍的鳩杖,一邊走路一邊喘著氣。
瞧見火堆,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好舒服的火光,我老婆子能坐下來烤烤火麼?
裴玉見她不但面如滿月,和藹、親切的笑容,語音更是溫柔慈祥,心裡不覺暗暗為她耽心,生怕那三個強盜加害於她。
哪知這三個凶神惡煞似的強盜見了這老婦人,神情一震?竟似都呆在當場
老婦人嘆著氣在火堆旁坐下,自左腰畔一隻衣袋裡,摸出個蜜餞桃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彷彿捨不得將它一口吃下,卻又忍不住不吃,幾經猶豫,終於緩緩放進嘴裡,輕輕嘆了口氣,細細咀嚼,滿面俱是舒服、滿足之意,對身畔三個手持利刃、橫眉豎眼的大盜,似是根本未曾瞧見?
一陣風等三人對望了幾眼,突然一起拜倒在地,面帶驚恐,直挺挺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老婦人還似未曾瞧見?嚼完了桃幹,又自右面一隻衣袋中,摸出一塊柿餅,嗅了嗅,嘆口氣,小氣巴拉的,只小小地咬下一口,細細地咀嚼品味起來
裴玉瞧得又好笑、又吃驚?好笑的是,這老婦人十餘隻口袋中,放的竟全都是吃食、零嘴?吃驚的是,那三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竟對這位貪吃的老婦人如此恭敬、畏懼,卻不知為了甚麼?
只聽那刀疤大漢終於忍不住囁嚅著道:彪、虎兄弟,拜見唐老夫人。
那黑衣漢子也道:江北一陣風叩見唐老夫人。
老婦人嘴裡嚼著零食,眯起眼睛瞧了半晌,展顏笑道:好孩子,快起來吧,我老婆子眼睛都老得快瞎了,方才竟未瞧出是你們?真是對不起
這三人的頭卻垂得更低了,濃眉大漢道:不知唐大俠近日可安好?
唐老夫人笑道:唐大俠是誰呀?我那老伴兒早已死啦哦,你是說我那不成材的兒子?好,好,他還好,只是有點不太孝順,有了老婆,就不要我這老孃啦!笑語慈祥,帶點嘮叨,活脫脫是位標準的北方老太太。
裴玉見了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胡平卻是面色凝重,喃喃道:唐大俠?唐大俠莫非她竟是神州大儒俠唐漢卿的母親?
這時一陣風三人已經站了起來。
唐老夫人笑道:瞧你們三個人的模樣,莫非是接了神木令趕來送禮的?
刀疤大漢道:正是!
他回答得太快,濃眉大漢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唐老夫人嘆道:那神木令主人,真是了不起,雖然退隱多年,但那黑道盟主的威信仍在,隨便發下令來,就連你們三位也要趕來送禮
一陣風的臉色微變
唐老夫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你們三位,究竟送的是甚麼重禮?可以讓我老婆子開開眼界麼?
他三人對望了一眼,面上頓時現出為難之色
唐老夫人柔聲笑道:難道瞧瞧都不可以麼?
刀疤大漢惶恐道:唐老夫人所命,在下兄弟,焉敢不從?
三人一齊解開包袱,攤開在地上。
霎時間,但見一道珠光寶氣,騰霄而起,就連那閃耀的火光,都為之黯然失色!
一陣風斜眼瞧著自己包袱中的珠寶,面上微現傲態
彪、虎兄弟趕緊將包袱重新包起,陪笑道:唐老夫人,以您老人家來瞧,咱們兄弟三人這份禮,可還過得去麼?
唐老夫人微微一笑道:這份禮送給皇帝,也還過得去,但是
一陣風忍不住問道:但是甚麼?
唐老夫人緩緩道:但送給神木令主人,卻嫌不夠
一陣風聽了她前半句話,方自滿心喜歡,這後半句話,卻似一桶冷水當頭淋下,令他滿心的得意,變成了懊惱。
彪、虎兄弟瞪大了眼睛,吃驚道:還不夠?
唐老夫人搖頭道:不夠!除非
一陣風急切追問道:除非甚麼?
唐老夫人道:除非是將這三份禮物,併為一份,否則神木令主人若是嫌禮物輕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說著取出塊麻糖,閉起眼睛仔細咀嚼,安然享受,再也不瞧他們一眼。
彪、虎兄弟二人立刻抓起自己的包袱,後退三步
一陣風目光閃動,突然哈哈大笑道:唐老夫人既是如此說話?
二位不如做個人情,將包袱送給小弟吧。
刀疤大漢怒道:好小子,竟然敢打咱家兄弟的壞主意?
一陣風冷冷笑道:非是我風某人不講交情,只因我寧將父母都殺了,也不敢得罪神木令主。
濃眉大漢厲吼道:放屁!看是你殺得了老子?還是老子把你宰了?
喝聲中,彪、虎二人兩柄長刀俱已出鞘。
一陣風腰畔銀亮練子槍也撤在手中了。
唐老夫人安坐不動,面上仍帶著那慈祥和靄的笑容。
胡平在一邊瞧得很清楚,不禁暗歎,這老太太看來溫柔、慈祥,不想卻如此險惡?輕輕一句話,就將這三人挑得火拚起來,她自己卻絲毫不動聲色。
但是胡平自己有重要的責任在身,怎能在這裡多管閒事?眼裡瞧得雖然清楚,嘴裡卻一言不發。
哪知他心念方轉,突聽裴玉開口道:老太太,你也是來送禮的麼?
唐老夫人雙目微張,柔聲笑道:乖孩子,你在說甚麼?
裴玉含笑搖了搖頭,道:沒有甚麼
但是一陣風三人久闖江湖,都算得上是眼裡揉不下沙子的光棍,聽得裴玉一句話,心裡頓時雪亮。
濃眉大漢長刀已劈出,竟也硬生生收回,仰天笑道:可笑呀,可笑!
刀疤大漢道:有何可笑?
一陣風搶先道:咱們當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啦?竟未想到唐老夫人也是來送禮的,反要個小朋友來提醒,豈非可笑?
刀疤大漢微笑道:只是唐老夫人走的匆忙,並未準備禮物,是以才要咱們三人火拚一場,兩敗俱傷之後,她就可以取了咱們的禮物去送禮啦!
說話間,他三人已聯成一條陣線,手裡緊緊握住兵刃,一步步向後退去。
唐老夫人輕嘆了一聲,柔聲道:三位也未免將我老婆子說得太不值錢了?你且瞧瞧,這是甚麼?
自口袋裡取出一串顏色紫黑,但表面卻有一層晶光閃耀的珠鏈來,每顆珠子都有鴿卵大小,渾圓可愛。
他三人俱是線上開扒、巧取豪奪的黑道巨檗,奇珍異寶也不知見過多少?卻也未曾見過如此顏色、如此碩大的珠子。
三人都想瞧個仔細,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唐老夫人含笑道:這紫晶珠只要一顆,就已是罕世之寶,這樣一串珠子,送給玉皇大帝也足夠了,我老婆子怎會再想要你們小輩的東西?
這三名巨寇,眼睛直勾勾瞪著那串珠子,神情既是慚愧,又是豔羨。
唐老夫人笑道:這樣的珠子,三位只怕還未見過吧?不妨過來,仔細瞧瞧,開個眼界。
他三人情不自禁地向前移動腳步
一陣風嘆道:倒真是枉走江湖,像這樣的寶物,連聽都未曾聽過
話未說完,唐老夫人手裡的珠串,突然化為數十道烏光,急飛而出,分打他三人胸腹大穴!
順手一摸,又自衣袋中摸出些核桃、杏仁、瓜子,脫手擲出,手法之快,不可思議?
一陣風三人再也未想到,她會在此時出手?更未想到她滿身衣袋中的零食,俱可當做暗器來使用?
他三人但覺眼前一花,暗器已如漫天花雨,源源不絕而來,哪裡還能閃避?
只聽接連三聲的慘呼,三人一齊翻倒,每個人身上至少中了七、八件暗器,件件都嵌入胸腹深處,生似精鋼打造的霸道暗器。
濃眉大漢身子最強壯,猶未斷氣,嘶聲道:你,有了紫晶珠,何必還要咱們的
唐老夫人搖頭道:傻孩子,世上哪有紫色的珍珠?
濃眉大漢一呆!額上佈滿黃豆大小的汗珠,仍強自掙扎著道:那到底是甚麼?
唐老夫人微微一笑,道:那是冰糖烏梅,你們久走江湖,難道連冰糖梅子都不認得麼?
濃眉大漢身子一震!雙眼幾乎凸出眶外,嘶聲喊道:氣煞我也最後一個字也還未出口,一口氣突然接不上來,但聞喉間喀
的一響,終於氣絕,當真死不瞑目。
唐老夫人瞧著他們的屍體,柔聲嘆道:可惜呀,可惜
裴玉瞧得目瞪口呆!此刻暗中怒恨:既然可惜,為何要將人殺死?
只聽唐老夫人又接著嘆道:可惜我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都被這三塊廢物糟蹋了。
拄著柺杖走過去,喘息著俯下身子,竟又儘可能地從屍體上將崁在血肉之間的食物再取出來,用他們的衣衫擦拭乾淨,再一粒一粒的放回衣袋中去。
裴玉這才知道,她可惜的不是人命,而是那些核桃、杏仁、瓜子
瞧見這種殺人慘劇,只覺得手足冰冷,心頭作惡,再也忍不住哇
地將方才吃下去的烤魚都吐了出來。
胡平原先聽到裴玉那句話出口,就知他已闖了大禍,但是後來事變發生得太快,連他也被驚得呆住!
此刻方自定過神來,乘著唐老夫人身子背轉,一把拉了裴玉,便待乘機而逃。
哪知他身子方動,唐老夫人已笑哈哈地站在他面前?指著裴玉道: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聰明?
胡平話也不說,足跟半旋,倒躍而起,颼地掠開丈餘,轉身又待奔逃。
但他身子方落地,唐老夫人又已擋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你逃甚麼?這麼聰明的孩子,我怎捨得傷了他?
胡平見她身法之快,有如鬼魅?心知今日絕難逃走,反而沉住了氣,靜思對策。
裴玉用力掙脫胡平的手,大聲道:既捨不得傷我,又不肯放我走,那是為了甚麼?
唐老夫人柔聲道:像婆婆我這樣的老人家,見了聰明伶俐的孩子,當然是捨不得放走的,來,乖孩子,婆婆請你吃冰糖梅子。果然自口袋裡取出個梅子。
裴玉見那梅子上面,猶沾了血跡,正是剛剛才從屍體上取下來的,不由得心裡作嘔,哪裡吃得下肚?
唐老夫人笑道:乖孩子,你不敢吃麼?其實帶血的梅子,比甚麼都好吃?
她所行雖是最最惡毒之事,但是表面上卻永遠帶著最溫柔、最慈祥的笑容。
裴玉破口大罵:老妖婦、老毒婆、老怪物!總有一日,你那一肚子壞血,也要被人拿來當茶喝。
胡平卻也未想到這孩子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當面辱罵起這個殺人魔,不禁大駭!正要搶上防護,但心念一轉,反而含笑坐到地上,生似有恃無恐,一點也不耽心。
只聽那唐老夫微微笑道:好孩子,你竟敢罵我?難道你沒有瞧見,剛才那三個傢伙是怎麼死的?
裴玉仰天道:死就死,有甚麼了不起?
唐老夫人嘆道:傻孩子,你真的不怕死?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呀!
唉婆婆讓你先嚐嘗不死不活的滋味,你就會知道生命的寶貴了。
轉目望去,卻見胡平竟仍舊坐在地上,含笑而望,半點也不著急。
唐老夫人雖然老奸巨猾,狡詐無比,也不由大奇?想不透他為何又不來搶救了?
她緩緩笑道:大頭寶寶,這孩子可是與你同來的麼?
胡平笑道:不錯!
唐老夫人撫摸著裴玉的頭髮,柔聲道:這孩子此番被我帶走,你想,他還會活著回來見你麼?
胡平搖頭笑道:大概不會的了。
唐老夫人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一點都不著急?
胡平嘻嘻而笑,道:你將他帶走,自會有人尋你討回,你若將他殺了,自會有人尋你復仇,要急甚麼?
唐老夫人那副慈祥嘴臉不改,笑道:復仇?我老婆子早已活夠了,正想有人尋我復仇,最好能將我殺死,免得我孤零零活在世上受罪
她嘴一歪,斜眼又笑:唉數十年來,死在我手上的歹惡之徒,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敢向我復仇的
胡平早就算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悠然道:別人不敢,這個人卻敢。
唐老夫人咯咯笑道:我若將你也一起殺了,還有誰會知道這孩子是怎麼死的?看你頭大聰明,連這點都想不到麼?
胡平微微一笑,神情更是悠閒,笑道:別人不知道,這人卻一定知道,你若不信?不妨試試!
唐老夫人笑道:聽你將這人說得如此神通?我老婆子倒想聽聽,這人究竟是甚麼樣的人?
胡平長身而起,恭恭謹謹,自懷中取出一個信封,再從裡面取出一片枯葉,道:就是以長劍削下這片枯葉之人,你不妨拿去瞧瞧。
唐老夫人忍不住接過枯葉,湊近火光去瞧,最初瞧了幾眼,臉上還帶著慣有的笑容,但是瞧到後來,笑容突然不見!面上現出驚恐畏懼之色,嘶聲道:是甚麼人有如此高明的劍法?莫非是莫非是五
五
胡平神色不動,緩緩道:不錯,正是五色帆船主!
唐老夫人踉蹌倒退兩步突然又上前,雙手將那枯葉交回胡平,嘴唇啟動似是想說甚麼?卻甚麼也沒有說出來,頓了頓手中柺杖,臃腫的身子斜飛而起,在夜色中閃了一閃,便再也瞧不見了。
胡平見她身形遠去,立刻奔向裴玉,誰知才一舉步,兩腳發軟,便仆倒地上。
原來他明知不是這個老惡婆的敵手,正在滿心惶急,正在考慮救護這個裴玉重要?還是求見五色帆船主人重要,因為那樣關係著武林人物的命運。
就因此突然想起那片枯葉,又想起了那麻衣怪客出劍削葉時的速度。
連自己的師父見到這片枯葉時,都是神情數變!自知必敗,甚至留書說這五色帆船主人,才是唯一能與麻衣怪客抗衡之人!
他本是極聰明之人,師父要他帶這枯葉去求見五色帆主,必定是這枯葉切口之上,顯示了極高深的劍意,只要武功夠高強之人,一定能看出其中的奧妙。
一念及此,便想死裡求生,孤注一擲,拿來向這老太婆賭上一賭,如果她也瞧不出厲害,就只好引頸就戮,再無他法了!
這唐老夫人見了,果然面露懼色,她還不知海外來了個劍術奇詭的麻衣怪客,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五色帆船主身上,再加上胡平早有所謀,立刻脫口說出五色帆船主人的名字,這才將她驚走。
胡平行險僥倖,用此險招,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早已駭得雙膝發軟,所以才一舉步,就已跌倒,停了片刻,才又重新站起。
裴玉卻將那三包珍寶全都合併到一起,笑嘻嘻道:我們可以拿去交給官府,物歸失主。
胡平道:不!我要用來拯救武林同道。
裴玉雖未聽懂他是甚麼意思?但他是自己師叔,也就沒有反對,眼見這裡面有一隻碧玉雕成的蟾蜍,拳頭大小,模樣可愛,便伸手取出來把玩。
胡平將那堆珍寶一起包了,扛在肩上,拉了裴玉就走:快!這三個屍身與我們無關,咱們還是快些離開拉了裴玉順著海邊一口氣奔出數里,才敢停步。
夜色中,只見此地乃是一處小小山坳,四面山石崢嶸怪異,寸草不生,望之有如無數只怪獸,蹲伏盤踞,要擇人而噬。
胡平找了一處最不起眼的石隙之間,將那些珍寶藏起。
裴玉心思靈巧,也偷偷找了個地方,將冷月仙子的包袱與那本吹月秘笈一起藏起,免得叫這大頭叔叔取笑。
他這隨手一塞就行,胡平的珍寶是一大袋,所以還頗費了一番工夫
裴玉嘆道:我有件事很奇怪?
胡平道:甚麼事?
裴玉道:那老妖婆甚麼都不怕,怎麼見了那片枯樹葉,就跟見到鬼一樣?沒命的就跑了還有,那五色帆船主又是甚麼人?
胡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裴玉見他不肯說,一笑道:好吧,大家都不知道,不如睡覺吧!
這裴玉方才出生入死,經過了那麼多兇險之事,此刻竟似全部忘記?
倒下身子立刻睡著。
胡平反側許久,才能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突然被一陣異聲驚醒!
那聲音既似胡笳,又似獸號,一連響了三聲,突然寂絕
裴玉睡眼惺忪,奇道:這是甚麼聲音?
胡平不等他說完,立刻捂住他的嘴,悄聲道:噤口!咱們在上面,不妨偷偷的瞧瞧,但絕對不可以弄出聲響來。
這時天色雖還未亮,卻已有了朦朧曙色,兩人爬到崖巖邊上,探出半邊臉,俯首下望。
只見這小小山坳之中,不知何時,已燃起了七堆火光?湛藍色的火焰中,並無柴木等燃料,著火處只是一面巨大銅盆,火焰竟似從銅盆中憑空生出。
七堆火焰,圍繞著一個盤膝坐在中央的褐衣人,裴玉忍不住附在胡平耳畔,耳語道:這人在做甚麼?就算怕冷,也不用生七堆火呀?
胡平道:這不是人!
裴玉一呆!只見那人動也不動,凝目望了半晌,才發現他果然不是人,而是個木偶。
這木偶雕得栩栩如生,鬚髮神情,無一不是生動靈妙,畢肖至極,端的是鬼斧神工,也不知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
裴玉心中奇怪?木偶難道也怕冷?要烤火?替它點火的,必定是個呆子!
藍湛湛的火光,將那木偶映得更是猙獰恐怖,怪異絕倫。
深夜空山,竟會突然多了這樣一具怪異的木偶?就連胡平心裡,都不覺泛起了一陣寒意,暗道:這其中莫非又有甚麼奇異之事要發生了?
突然間,山坳外傳來一聲輕哨,兩條人影疾行而入,瞧他們的身法步法,顯見又是武林一流高手。
但是二人掠入山坳之後,腳步立刻放緩,躬身垂首,一步步緩緩來到木偶之前,然後一齊拜倒。
左面一人沉聲道:西門強、西門勝,謹獻上珍玩七十一件,共值黃金七百兩,望神君查收。
兩人解下身後包袱,一件件取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排好,放在木偶之前,果然是珠光寶氣,耀眼生輝!然後伏地再拜,倒退而出。
兩人俱是滿面喜色,似是送出這七百兩黃金,非但不覺可惜,反倒十分高興似的?
裴玉大奇,暗想這二人莫非是呆子麼?竟對這木偶如此恭敬,又對木偶說話,說得再響,木偶也聽不到呀?
胡平心中震憾!這西門強,西門勝兄弟二人,江湖中人稱金箭銀鉤西門雙傑,乃江浙一帶極負盛名的俠盜,此刻竟然遠道而來,向一具木偶獻上如此重禮?
莫非這具木偶,就是神木令主人的標誌?而那七堆藍色火焰,便是一陣風等人所說的靈空神火?
兩人驚異,屏息而觀,在接下來的短短一個時辰之內,竟陸續來了十九名,平日也難見到的武林高手。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三兩成群,有的孤身而來,但卻都是隻有一個目的,都是為了向這木偶獻禮物而來。
所送的各都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到了木偶之前,也都跪拜參禮,自報姓名,等待木偶的反應。
木偶本來就不可能有反應,這些武林豪傑見到木偶並無不悅的反應,反而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似乎撿回一條性命似的?面帶感謝不殺之恩似的,恭謹再拜,倒退而出。
胡平強聞博記,平日與師父師兄等人談起武林人物,就已聽過這些人物的名字,知道這些傢伙俱是黑道巨擘,平日搶別人的財寶還來不及,如今竟心甘情願的送來給這木偶,寧非怪事?
漸漸的,木偶四面,已堆滿了金珠珍寶,那耀眼的珠光,襯得這怪異的木偶,更顯得鬼氣森森。
裴玉實在忍不住,又附在胡平耳畔道:木偶的主人不在,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怎能守得住這些珠寶?難道就不怕別人來偷來搶麼?
胡平苦笑道:這些事我也想不通,但是
語聲未了,突聽山坳外隨風傳來一陣山歌,歌聲響亮,似乎有數人同時在唱:
朝居水流東暮至水流西朝朝暮暮行乞去自在逍遙無憂慮殘羹有美味剩茶甜蜜蜜三年乞兒身皇帝也不易隨著歌聲,走入三個鶉衣百結的乞丐,俱已有四十多歲年紀,身後各各背著六、七隻麻袋。
這三個乞丐驀地見到火堆、木偶、更有一大堆珍寶,一齊頓住歌聲,顯然心頭也充滿了驚異?
胡平見他們身後麻袋,自然就猜出這三人必定是江湖間勢力分部最廣的丐幫中,行輩甚高的弟子。
也看出他們並非為了送禮而來,而是無意間闖入此地的。
只見三人面面相覷,呆了半晌,其中最瘦的一人,悄聲道:老四、老七,你可猜得出這是怎麼回事麼?
另外兩人搖了搖頭
一個頸上生瘤的乞丐道:莫非是江湖中,甚麼秘密的宗教祭典不成?
還有一人,行路時腳步微跛,道:將這些珍寶,送給虛無飄渺的神鬼,哼!那些人不是白痴,便是呆子三個人目光同時向四下探望
胡平與裴玉立刻縮回到巖崖之後,躲過他們的眼光,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只聽瘦乞丐道:這裡四下無人
瘤丐接道:咱們若有這些珠寶,那有多好?
跛丐道:反正是個無知無覺的木偶所有,木偶也無法享用,如此暴殄天物,倒不如咱們拿來享用了吧?
瘤丐立刻接口道:對!反正人不知,鬼不覺瞧了瘦丐一眼道:二哥,你看,怎麼樣?
瘦丐沉吟道:不知那是否真是木偶
瘤丐道:我來試試。
俯手拾了塊石子,脫手擲出,挾著勁風,打在打木偶頭上,發出篤
地一響!
果然是木石相擊之聲。
跛丐展顏笑道:這若不是木頭雕的,頭上中了一顆石子,就憑老七的手勁,早已將他打得頭破血流了。
瘦丐又在沉吟:但是若被幫主知道了又瞧了那堆珍寶幾眼,貪念大熾,搖頭長嘆,道:縱然被幫主知道了,也管不了那麼多啦!
瘤丐撫掌笑道:二哥到底聰明人。三人疾展身形,向木偶撲去!
胡平暗歎,久聞丐幫戒律森嚴,不想門下也有見利忘義的弟子?心念一轉,見他三人已入了火圍。
跛丐身法竟然最快?當先搶到,伸手抓起一把珍寶,其他二人亦各自伸手去抓。
跛丐抓了大把珍寶,得意之極,狂笑對木偶道:木偶兄,抱歉!抱歉!我兄弟三人想暫借閣下的珠寶一用,等到語聲未了,突然身子一震!再也不能動彈,滿手珠寶,全都掉回到地上,似是突然見到甚麼極恐怖的事物?
瘦丐瘤丐驚問道:你怎麼啦?
跛丐口中啊啊不成言,伸手指著,也在劇烈顫抖
二丐隨著他的手指望去,同樣也是驚恐得發抖,張口卻喊不出聲來
原來他二人見到那木偶緊閉著的眼睛,忽然張開,射出兩道冷電般的光芒,直盯住他們三人
跛丐用力吸了口氣,顫聲道:你,你原來是人?
就連偷在巖上的裴玉、胡平,這一驚,亦是非同小可!
突然聽瘤丐大喝一聲,道:你是人也要教你變做鬼!
他驚魂方定,殺機陡生,力貫於臂,雙拳齊出,閃電般,往這盤膝而坐的褐衣木偶,當胸擊去!
這瘤丐天生神力,外門工夫火候極深,乃是丐幫上下數萬子弟中,十七名戰將之一,這雙拳擊出,少說也有七、八百斤力氣,只要是血肉之軀,實難抵擋。
哪知這褐衣木偶,竟然不避不閃?
瘤丐大喜,喝道:著!雙拳已著著實實擊在褐衣木偶胸膛之上,只聽勃的一聲!
瘤丐這開山劈石的雙拳擊中處,有如木革一般,哪裡像是血肉之軀?
褐衣木偶仍然安坐不動!
瘤丐的身子卻被反震而出,踉蹌後退,一跤跌倒在地上,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雙腕劇痛欲折,面上更嚇得毫無人色。
這褐衣木偶若是活人,怎會如木如革?若非活人,目中怎會有如此冷冽光芒?
跛丐瘦丐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
瘤丐滾身躍起,顫聲道:你你究竟是不是人?
那褐衣木偶,仍是不言不動,突然,又連眼睛也都閉了起來。
而三名乞丐的背後,卻傳來一陣輕柔又慈祥的語音,道:可憐的孩子
語音雖然慈祥柔和,但三丐已是驚弓之鳥,霍地轉身!
但見一個臃腫痴肥的老太婆,左手提著一隻頗為沉重的大包袱,右手拄著一根長柺杖,蹣跚而來
裴玉在上面瞧得清楚,顫聲低語道:不好!那老妖婆又來了。
來的正是唐老夫人。
裴玉本來覺得她的笑容和靄可親,但此刻一見她這種笑容,心裡立刻一陣作嘔。
只見這唐老夫人一面嘆息,一面走來: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喘息著來到近前。
三丐俱是驚異不已?
瘤丐忍不住喝道:誰是可憐的孩子?
唐老夫人瞧著他,嘆了口氣,搖著頭道:就是你!
瘤丐呆了一呆!怒道:好個莫名其妙的老太婆,我有甚麼可憐?
唐老夫人嘆道:我老婆子只可憐你,已活不過三個時辰。
瘤丐大怒喝道:呸!
唐老夫人緩緩道:你以為我老婆子騙你不成?唉你已身中枯木神功反震之力,能活三個時辰,已是走運的了
話未說完,三丐已是聳然失色顫聲驚呼道:枯木神功?目光一齊轉向那褐衣木偶,滿面驚恐卻絕,牙齒打戰,格格直響
裴玉見他三人竟怕成如此模樣,不禁大奇?暗想甚麼枯木神功
為何如此令人害怕?
突覺胡平握住他的手掌,也已滿是冷汗,原來他也已驚駭之極!
不等裴玉發問,就在他耳畔道:那枯木神功乃是武林中久已絕傳的七大魔功之一,練此魔功之人,七情六慾已完全麻木,行事更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瞧這人已將自己練成木偶模樣,神功已達七、八成火候,全身已練得如同木頭一樣,普通刀劍,都傷他不了,那瘤子乞丐被他陰勁力反震成傷,眼見亦是牲命不保,咱們可千萬要小心了,被他發現,可不是好玩。
他說完這麼一大段話,丐幫三弟子卻仍是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滿面驚怖地站在那裡,神情姿態,完全沒有絲毫變動,夜色中看來,也有幾分像木頭人了。
突然那瘤丐狂呼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仰天跌倒
他受傷之後這麼久才發作,可見那枯木神功勁力是何等陰柔歹毒了?
唐老夫人搖頭嘆息道:唉,果然活不過三個時辰!
神情滿是悲痛、憐憫,似乎是個連螞蟻也不忍心踩殺的和善老太太。
裴玉若非方才親眼見她舉手之間殺了三個人,再也不會相信她的心腸是那般狠惡?
瘦丐跛丐二人驚呼著俯下身去,察看瘤丐的傷勢,只見他已經滿臉烏紫,頃刻間便已斃命,二人目中不禁流下淚來
唐老夫人嘆道:你二人既然為他如此傷心?活著也甚無趣,我老婆子就做做好事,讓你們陪他一起上路吧。說著柺杖交到左手,然後探手入懷
裴玉大駭!暗道不好,這老妖婆又要用梅子殺人了。
就在此時,那始終不言不動,木偶一般的褐衣人突然開口道:木郎君的事,不容別人多事出手。
話聲生硬冷澀,每個字說出來,都似用了極大氣力,彷彿連舌頭都已經練得僵硬麻木了。
唐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是!
木郎君道:丐幫弟子過來!
瘦丐跛丐雖然心痛自家兄弟之死,但瞧這木郎君如此詭異武功,哪裡還有出手復仇之意?二人竟乖乖地走了過去。
木郎君道:瞧在諸葛通面上,饒你二人一命。
瘦丐跛丐大喜,道:多謝前輩。
木郎君道:你二人,自己砍下方才摸過珠寶的右手,去吧!
二丐身子一震!剎那間便已急得汗如雨下
瘦丐伏地道:前輩既與敝幫主有舊,便請前輩看在他老人家面上,饒了晚輩二人
木郎君冷冷道:連手臂一齊砍下。
瘦丐跛丐大駭道:前、前輩,你
木郎君道:將兩隻耳朵也割下!
瘦丐跛丐雙膝一軟,撲地跪倒,嘴唇都已駭得蒼白
唐老夫人柔聲道:我老婆子好意相勸,你二人還是不要多說了吧,再說一句,只怕連左手、鼻子,都保不住啦。
瘦丐跛丐知道此話不假,只得顫抖著站起身子,各自懷中掏出一柄匕首,反手去削自己耳朵。
這兩人平日殺人倒也手快,但此刻要割下自己耳朵,卻是手腕發軟,連削幾刀,連小小兩隻耳朵都削不下來。
唐老夫人嘆道:可憐的孩子掌中柺杖突然斜挑而起,杖頭同時彈出一柄三尺青鋒。
她這柺杖本已達九尺,再加上這三尺利刃,足有一丈二、三,她身子不動,杖頭利刃便已到了二丐面前。
但見青光閃了幾閃跛丐瘦丐連聲慘呼,如飛逃走,連自家兄弟的屍體都不要了,地上一連串鮮血,鮮血中還有四隻耳朵,兩條手臂
原來二丐自己不忍下手,唐老夫人竟出手給他二人做了斷。
她那柺杖前端的利刃,又已收起不見,拄著柺杖,只是喘氣,搖頭晃腦,裝模作樣,嘆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掏出一顆梅子,放進口中咀嚼起來
胡平本當她只是暗器奇異,出人不意,才能傷人;此刻見她出手之快,才知她武功實是驚人,長達丈餘的柺杖更是奇異而霸道的外門兵刃,一條柺杖中,還不知另有多少妙用?
只聽那木郎君冷冷道:誰要你出手的?
唐老夫人笑道:喲喲喲!幹嘛這麼兇呀?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我老婆子是來送禮的,神君你可不能為難我
木郎君哼了一聲,唐老夫人已解開手裡的包袱,果然又是一大堆價值連城的珍寶、玉器,數目之多,令人瞠目結舌。
裴玉心中冷哼:又不知道是在半路上殺了誰?劫了人家的禮金
只聽唐老夫人極誠懇道:神君若嫌不夠,我老婆子還可再去尋些來。
方自將包袱放到地上木郎君本來盤膝端坐的身子,突然直立而起,枯木盤的面容上,隱隱泛起一層青氣。
唐老夫人臉色微變!仍然笑道:神君要做甚麼?
木郎君一字一字咬牙道:誰要你來的?要你來做甚麼?
唐老夫人滿面茫然之色,道:甚麼?你說甚麼?
木郎君冷笑道:你裝的甚麼傻?口中不絕發出刺耳的冷笑聲,但面上卻毫無表情,叫人見了,更是寒心。
唐老夫人笑道:神君說的甚麼話?我老婆子裝聰明還來不及,怎會裝傻?
她雖然仍是故做痴呆,神情卻已微現不安。
木郎君厲聲道:可是姓水的那個賤人,知道本座以神木令調集珍寶,以此去求見五色帆船主,才著你來伺機行劫的?
胡平心中暗驚:原來此事也與五色帆船主有關
只聽唐老夫人赫然大笑,道:人道是木郎君全身麻木,唯有心不麻木,如今看來,此言果然不虛?竟能看破我的行藏。
木郎君冷笑道:本座並未傳令於你,而似你這樣的人,怎會平白無故,趕來送禮?
腳步一跨,便已出了這成堆珠寶,四肢看來俱都僵直,難以彎曲,但行動之靈便迅快,卻是駭人得很。
唐老夫人嘆道:我老婆子既被神君瞧破來意,只有求神君饒命啦!拄著柺杖,便待跪倒
裴玉暗道:這老妖婦,又要乘人不備出手了。
一念尚未轉完,唐老夫人手中柺杖,果然已直刺而出,杖頭利刃飛彈,青光閃動,剎那間便已刺出十一招之多。
她身子遠離木郎君丈餘開外,手中柺杖帶著利刃,使的全是刺
字訣,有如白蛇吐信,靈活無比,無論對方身子如何閃動,她的青鋒杖便以光芒封住對方去路,令敵人永遠攻不到她面前,自然無法向她出手還擊。
只因那青鋒杖委實太長,她手握杖尾,手腕只要微微一震,杖頭利刃青鋒,便可移動一大段距離;無論對方輕功多麼靈活,總不如她手腕震動來得靈動。
而她招式間所使的刺字訣,更是在所有武功要訣中,攻勢最最兇險,力道最最凌厲之一著。
胡平瞧著暗暗心驚!好厲害的招式,當真是一寸長,一寸強長兵刃的強霸之處,發揮得淋漓盡致,雖然著著進攻,自己卻先立於不敗之地。
眼見青鋒化為萬朵劍花木郎君身形已變做淡淡一條人影,在劍花外縱橫飛舞,卻始終攻不進去。
慘藍色的火焰,被尖銳的劍鋒激得光芒閃爍不定。
突然間,但聞木郎君一聲低叱,身形突顯,木立不動;唐老夫人的青鋒杖,就在這一剎那之間直刺而至!誰知竟在離他胸口不到半寸之處,就被他的手掌抓住?
他空手緊抓鋒利的三尺劍刃,竟是毫無傷損?
唐老夫人就再也刺不進半分去,她大驚之下,挫腕回收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木郎君突又撒手,唐老夫人身子不禁微微向後一倒。
木郎君就趁此時機,一步跨入她掌中青鋒杖的封鎖圈之內,出手一掌,直拍唐老夫人的肩頭。
這幾個動作看來似乎簡單容易,但其中之微妙變化,當真是妙到毫顛,時間差不得半分,勁力也錯不得半釐,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
胡平雖然出身名門,見了這幾個絕妙的變化,也不禁心動神馳,拍案叫絕。
眼見唐老夫人先機盡失,勢將必敗
要知長兵刃雖可恃強遠攻,盡佔優勢,但只要被人欺進身來,若不撒手撇下兵刃,便唯有捱打的份兒。
木郎君身上反震之力,已是那般陰柔狠毒,掌上功力更是可想而知,掌力拍出,掌心已呈青色。
唐老夫人也未想到他身法竟是這般怪異?天驚之下,眼看已是閃避不及
裴玉雖不懂武功,也看出這個老妖婆必敗無疑;心中暗喜,感謝老天爺幫忙!感謝木郎君幫忙!若是叫老妖婆今日死在這裡,世上便算是少了一個禍害,我真要吃素三年,以示感激!
心念電轉之間,突見這唐老夫人臨危不亂,手腕疾沉,九尺鳩杖已插向地面,長杖借勢一撩,身子跟著倒翻而起,竟以那間不容髮的剎那時間,翻過木郎君的頭頂,到了他的背後。
木郎君驟出不意,硬生生收回掌勢,霍然旋身,青烏雙掌齊出,再拍這狡獪老太婆。
哪知唐老夫人手腕一翻?那九尺長杖竟然從中折為兩段,一股焦黑的濃煙,自折斷處噴射而出,瞬即瀰漫一片掩去了那老毒婆的身影
濃煙中驀地夾雜著一蓬銀芒,急射木郎君胸腹!
這變化更是出人意外?裴玉究竟年輕,少不更事,失聲脫口驚呼:
小心!
但見木郎君竟似已被那蓬暗器擊中,翻身倒地。
再看那唐老夫人,身形已在十丈之外,咯咯笑道:我老婆子跟孫悟空一樣,身懷七十二種變化,誰能傷得了我?
笑聲未了,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不知所終
裴玉忍不住又自嘆道:可惜兩個字才說出口
木郎君身子又已直挺挺翻起,冷電般的目光向上一掃,喝道:
下來!
裴玉吃了一驚!失色道:他原來還沒有死?
胡平嘆道:那區區銀針暗器,怎麼傷得了木郎君?
裴玉道:咱們就下去,看他怎樣?
胡平嘆道:反正逃也逃不掉的,只好乖乖下去吧
他胸襟開闊,雖然覺得這是裴玉多話闖出來的禍,但口中卻無半句埋怨的話,反而面帶笑容,牽住了他的手,從這巖崖之上,落了下來。
木郎君目光一掃,道:孩子,你過來。
胡平還未說話,裴玉已自大聲道:過來做甚麼?
木郎君道:方才可是你在上面說話?
裴玉鼓起勇氣,面對這看來又邪惡、又可怕的木頭面孔,大聲道:
不錯!是我在說話,你要待怎樣?
木郎君緩緩走到裴玉面前,面上絕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他的來意善惡?
裴玉也不怕他,瞪眼挺胸而立,動也不動。
胡平暗中耽心,惹了這個魔王,自是比唐老夫人更慘,但是明知逃也逃不走,只能挺身而立,腦中飛快地轉動著,尋思有甚麼脫身之計?
木郎君一段枯木般的僵硬身子,直挺挺地站在裴玉面前,僵硬的面容突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雖然生澀冷硬無比,卻也使他那冷冰冰的面容,有了些許暖意。
裴玉再也想不到他此時竟會露出笑容?忍不住問道:你笑甚麼?
木郎君道:哈哈,本座生平殺人無數,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哈哈,想不到,今日你見我有危險,居然也會替我著急?見我倒在地上,居然也會為我可惜
原來裴玉是在可惜那老妖婆沒有被除去,並不是可惜這木頭人死活,但是他也來不及解釋,只聽這木郎君繼續用生澀冷硬的舌頭說道:哈哈,這當真是我生平未遇之事,哈哈
他每說一句話,便哈哈大笑一聲,似是心中得意高興之極?但面上卻又復冰冷冷的,看來有如戴著木頭面具。
說到這裡,目光突然轉向胡平,道:你是誰?
裴玉立刻擋在胡平身前,大聲道:他是我的大頭叔叔,你要怎樣?
才十五、六歲年紀,又完全不黯武功,居然攔在前面,以保護者自居。
木郎君理也不理裴玉,向胡平道:你過來!
裴玉又要攔,胡平卻拉住他,道:你不用攔我,我倒要看看他把我怎麼樣?
胡平跨出一步,也像裴玉那樣勇敢地挺胸而立。
木郎君道:很好,你有種!
胡平道:要殺要剮都可以,只要別加害一個小孩子。
木郎君冷哼道:你暗中偷窺,本應處死,瞧在這孩子面上,且饒你一命
他伸手一指地上的金銀財寶,道:收拾收拾,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