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說得很好聽,我們一直在獲得情報,而且,我們已經看透我們,敵手的意向——但是,我覺得這些對我還不夠,我需要更多看得見的成功。
自從我們和四大魔頭哦接觸以來,他們已經殺了兩個人,誘拐了哈利代,還差點結束了波洛和我的寶貴生命;而我們在這場爭鬥中,到目前為止,幾乎是一無所獲。
波洛根本不把我的埋怨放在心裡。
“黑斯丁斯,”他說,“現在他們在笑,這是事實但是,你們英國不是有一句俗諺:‘別高興得太早嗎?’到最後,我的朋友,你會了解一切的。”
“你還必須記得,”他補充說明,“我們要抓的一是一般罪犯,而是,世上第二聰慧的腦筋。”
我不想問那個明知答案的問題來助長他的驕氣。我知道答案,我知道波洛會怎麼回答。我旁敲側擊地打聽他可能採取什麼行動來偵測敵蹤,但失敗了。他和往常一樣,一點也不吐露他的計劃,不過,我知道他和印度、中國、俄國的情報人員接洽過。從他偶爾說出的得意話聲中,在這個他興致頗濃的比賽中,他至少在評估對手的意向中頗有進展。
他幾乎完全擱下了他的私人業務,我知道他拒絕了不少收入可觀的生意。他有時也會調查一些他感興趣的案子,但是,當他發現這些案子和四大魔頭的活動無關時,他常常就放棄了。
他這種態度對我們的朋友賈普督察非常有利。無可否認地,賈普督察因為偵破一些案件而聲名大噪,但是,他的成功,事實上,應歸因於波洛不屑於接受這些案件而給他的暗示。
為了回報他這種服務,賈普把任何這個矮小的比利時人會有興趣的案件和資料完全供給他。當他主辦一件新聞界稱之為“黃色茉莉之謎”的案件時,他打電報給波洛,問他是否願意過去調查那個案子。
收到這個電報時,差不多我在亞伯-賴蘭家遇險後一個月,我們坐上火車包廂,飛快地離開滿是塵土的倫敦,駛向烏斯特郡的漢佛市場,謎之所在地。
波洛向後靠在角落上。
“到底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黑斯丁斯?”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我覺得我需要小心些。
“看來案情很複雜。”我謹慎地說。
“確實如此。”波洛高興地說。
“我想,顯然你認為派特先生是被謀殺的——而不是自殺或意外喪生的,所以,我們才這麼急急忙忙地趕去?”
“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黑斯丁斯。假設派特先生是死於一次很特別、可怕的意外,那仍然有許多疑點有待解釋。”
“這就是我說案情複雜的原因。”
“讓我們平靜而有條理地溫習一下所有重要的事實。黑斯丁斯,按時間先後,清晰明瞭地說來給我聽聽。”
我毫不遲疑地開始陳述,儘量按時間先後,清晰明瞭地說。
“從派特先生開始說起。”我說,“五十五歲。富有,受過教育,是一個了不起的世界旅行家。過去十二年來,他很少住在英國,不過,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厭倦了用不止息的旅遊,在烏斯特郡漢佛市場附近買了一間小房子安定下來。他首先寫信給他唯一的親人,他的侄子傑若,他是他弟弟的兒子。他叫他過來和他一起住在克勞夫蘭(這間小房子的名字。)傑若-派特是一個年輕的窮藝術家,喜出望外地接受這個安排。悲劇發生時,他和他伯父已經在那裡住了將近七個月了。”
“你敘述得真不錯。”波洛低語,“我覺得好象是一本書,而不是我的朋友黑斯丁斯在說故事。”
我不理波洛,繼續說下去。愉快地講著這故事。
“派特先生在克勞夫蘭僱了不少用人——六個用人和他隨身的中國籍侍僕——阿林。”
“他的中國籍侍僕,阿林。”波洛低聲說。
“上星期二晚餐後,派特先生說他覺得不太舒服,特別派遣一個用人去請醫生來。派特先生拒絕在床上見醫生,而在書房和醫生見面。當時,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有人知道,但是,昆丁大夫在離開前要求見管家,對管家說派特先生心臟很衰弱,他給他打了一針皮下注射,因此,不要去打擾派特先生,後來,還問了一些有關用人的奇怪問題——他們在這兒待多久,誰介紹來的,等等。”
“管家儘可能地回答這些問題,但是,不瞭解他問這些問題的用意。第二天早晨,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有一個女傭下樓時,聞到一股肉燒焦的味道,似乎是從她主人的書房傳來的。她試著要打開門看看。但,門從裡面鎖住了。傑若-派特和那個中國人在旁協助,他們合力破門而入,看到了一幕可怕的景象。派特先生身體向前傾,掉入瓦斯火中,他的臉和頭部已燒成焦碳,認不出來了。”
“在當時,這件事情只被當成一件可怕的意外來處理,沒有人有任何疑問,如果真要怪罪任何人的話,那隻能怪昆丁大夫,他給他的病人打了麻醉針,卻讓他一個人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但是,後來,有一個很奇怪的發現。
“地板上有一張由這個老人膝上滑下去的報紙。把這張報紙翻過來,上面有用墨水潦草書寫的柔弱無力字跡。派特先生本來坐著的椅子旁邊有一張寫字檯,死者右手的食指,從指尖一直到第二關節都有墨水印。顯然是派特先生太虛弱了,握不住筆,因此,把手指沾著墨水,努力地寫在這張報紙上——不過,這些字看起來很奇怪:黃色茉莉——除了這些字外,什麼都沒有了。
“克勞夫蘭的牆上長了許多黃色茉莉,人們認為他的臨終留言和這些花有關,表示這個可憐的腦筋在流連著。當然,新聞界對任何不尋常的事情都趨之若驚,爭相報導,因而稱之為‘黃色茉莉之謎’——雖然,不論從哪一種可能性來看,這些字都是無關緊要的。”
“你說這些字無關緊要。”波洛說,“唔,毫無疑問地,你這麼說那一定是無關緊要的。”
我狐疑地看著他,但看不出他眼只能感有任何嘲弄之色。
“後來,”我繼續說,“到了驗屍,這關鍵時刻了。”
“我感覺得到這是你最有興趣的一部分了。”
“有很多意見顯然對昆丁大夫不利。首先,他不是一個正牌醫生,只是寶利多大夫度假一個月時的臨時代理。人們認為他的粗心大意是這次意外的直接原因。不過,他提出的辨證卻頗有說服力。從派特先生在克勞夫蘭定居以來,他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寶利多大夫已經替他看過好幾次病了,不過,昆丁大夫第一次看他的病人時,他被有些現象難倒了。那天晚上,晚餐後,他們要他去之前,他只看過他一次病。當他和派特先生在一起時,派特先生吐露一個令他吃驚的故事。他先說他根本不覺得不舒服,只是,吃晚餐時,咖喱的味道使他覺得怪怪的。當時,他找藉口把阿林差遣出去,然後,把盤子中的東西倒在一個碗裡,現在,他用命令的口氣交給大夫,要他察察看是否真的有問題。
“雖然,他說他不覺得不舒服,不過,醫生注意到他的驚嚇懷疑,顯然已經影響到他的健康狀況,他的心臟有點受不了了。因此,他替他打了一針——不過,不是麻醉針,而是興奮劑。
“我想,他這麼說,已經洗清他的嫌疑了——除了整個事件的關鍵——那吃剩的咖喱在順利的化驗後,發現含有可以制兩人於死地的粉狀鴉片!”
我停頓下來。
“你的結論是什麼呢?黑斯丁斯。”波洛平靜地問。
“很難說。這也許是一件意外——也許當天晚上有人要毒死他的事實只是一件巧合。”
“不過,你並不是真的這麼想,對不對?你還是相信——謀殺!”
“你不這麼想嗎?”
“我的朋友,你和我推理的方式不一樣。我不想在兩個不明的謎底中選定其一——謀殺或意外——當我們解決了另一個問題——黃色茉莉之秘後,這個謎底就自然揭曉了。哦,你漏說了一些什麼?”
“你是指在字下面有點呈現成右向角的二條線,我不覺得那有什麼重要。”
“你覺得只有你怎麼想才是重要的,黑斯丁斯。我們先不談‘黃色茉莉之秘’,談談‘咖喱之秘’吧。”
“我知道。誰要下毒害人?為什麼?我可以問出一大堆問題來。當然,是阿林準備這道菜的。但是,他為什麼要害死他的主人?他是中國秘密社黨的一分子嗎?每個人都會猜到這些。也許是黃色茉莉黨吧。接著是傑若-派特。”
我突然停下來。
“是的,”波洛點頭說,“如你說的,還有個傑若-派特,他是他伯父的財產繼承人。不過,那天晚上,他卻不在家裡吃飯。”
“他也許知道咖喱中的某些成分。”我建議,“所以,他故意出去,才不至於要和他伯父同吃這盤菜。”
我想波洛很贊同我這段推理。他用一種比以前更尊敬的眼神看著我。
“他很晚才回來。”我沉思著,試想一種可能的情況。“看到他伯父書房的燈光,進去,發現他的計謀失敗了,於是,把這個老人推入火中?”
“派特先生是一個精神矍鑠的五十五歲老人,他不會掙扎都不掙扎一下地被燒死了,黑斯丁斯。這種假設是不可能的。”
“好,波洛,”我叫,“我想,我們快到那裡了。讓我聽聽你是怎麼想的。”
波洛對我笑了笑,挺起胸膛,傲慢地開始說。
“我們假設這個案件是謀殺,問題很快地就出來了。為什麼選這個特殊的方法?我們只能想到一個理由——使死者身份不名,臉部已經被燒成焦碳,認不出是誰了。”
“什麼?”我大叫,“你認為——”
“耐心些,黑斯丁斯。我正要說我對這個假設的疑問點。是不是有證據讓我們相信那不是派特先生的屍體?如果不是,那可能是誰的屍體呢?我仔細地考慮過這兩個問題,最後,發現兩者都是不可能的。”
“哦!”我有點失望地說,“接著呢?”
波洛的眼睛眨了眨。
“接著,我告訴我自己:‘既然這中間有些事情我無法瞭解,我還是應該調查清楚才是。我不能讓我自己完全被四大魔頭迷住了。’啊!我們正好到了。我的小一刷跑到哪裡去了?在這裡——白天你幫我刷一下,我的朋友,我也會同樣地為你服務的。”
“不錯,”波洛把衣刷放回去說,“一個人不能讓自己老被一個思想纏住。最近,我正處於那種困擾中。你提到的兩條線,一豎和右邊接著它的一個角,這是4的開始兩筆吧?”
“天!波洛。”我笑著大叫。
“這不是荒謬之極嗎?我到那兒,都看到四大魔頭的標誌。我最後還是把腦筋投入到另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中。啊!賈普來接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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