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重的、身穿絲綢料緊身連衣裙的畢曉普太大面前,波洛保持著一個無足輕重的外國人應當有的謙恭態度。可取得這位可敬太大的信任是件不容易的事。第一,她看不起所有的外國人;第二,她把給她介紹波洛的洛德醫生看得一文不值。她認為醫生是個不負責任的乳臭未乾的孩子和不講禮貌的風頭主義者。
波洛在言談話語中,需要巧妙地暗示出他是著名的偵探,能夠出入於上流社會(畢曉普太大對上流社會欽慕得五體投地),其目的是使這位舊管家談及到他所感興趣的話題。其中之一就是關於埃莉諾。
“我想,”波洛說,“韋爾曼太太生前就想安置好侄女吧?”
畢曉普太太點一下頭說道:
“當然啦,我的女主人對埃莉諾小姐與羅迪先生訂婚的事很高興。她一直希望他們能成親。他們倆也彼此相愛。”
“可是婚約終究還是解除了。”
畢曉普太大激動了,她粗聲大氣地說道:
“這都怪隱藏在草叢裡的那條毒蛇所施的詭計,波洛先生,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波洛恰到好處地裝出一副震驚和好奇的樣子。畢曉普太大興致勃勃地繼續說:
“在我們國家裡,按老規矩不應當說死人的壞話……可是這個姑娘……波洛先生……噢,這是個罕見的狐狸精。不管是誰她都能哄騙住,比方說霍普金斯護土,還有我那可憐的女主人。可憐的人哪,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惡化,而這個黃毛丫頭巧取了她的信任。我們的女主人把她視為掌上明珠,為她花什麼錢都捨得了。高貴的學校、去國外留學——
這一切都是為了老傑勒德的女兒!可是,我敢向您擔保,這些並不合老傑勒德的口味。我告訴您吧,瑪麗手伸得太長了,伸的不是地方。”
波洛點著頭,發出表示有同感的嗯嗯聲。
“她多麼能在羅迪先生面前賣弄風騷呀:所有的男人都是一路貨!貪圖治媚,喜歡漂亮的臉蛋兒。要知道,她還有個特德呢,這是個值得尊敬的好小夥子。可是那怎麼行呢?我們這位高貴的小姐,配他不是太可惜了嘛:“輪到波洛說話了。
“您講的事使我很感興趣,畢曉普太大,”波洛甜言蜜語地柔聲說道,“您有非凡的口才,幾句話就能準確地描述出一個人的性格,現在我的眼前清楚地浮現出了瑪麗的形象。
真有趣兒,所有這一切怎樣結束呢?”
“是呀!”畢曉普太太嘆息著說道,“我現在看明白了,我這位女主人故世了倒是件好事兒。不然,最後她可能把所有錢財一文不剩地留給瑪麗,而瑪麗正是要達到這個目的……謝天謝地,邪惡並非總能得逞,世間還有正義。”
“是呀,”波洛說,“瑪麗死了,她死亡的情況,看來還沒弄清。”
管家揮揮手說道:
“唉,這些警察們盡出些時髦的點子2簡直不可想象。像埃莉諾這樣一個溫文爾雅、學識廣博的年輕小姐會毒死人?!咳,出事兒的那天早晨,縱然她不願意,我還是應當和她一起去H莊園就好啦。”
“可是,”波洛恭敬地說道,“當時您可能有重要的事情。”
“沒有,沒什麼特別的事兒。我只是上墓地去了一趟。您明白嗎,為了表示我對韋爾曼太太的悼念,在她墳上放了一些鮮花。”
波洛敬佩地看著她說道:
“我敬佩您,畢曉普太大。多好哇,您對死者做到了一切,無可非議;我相信,每當羅迪先生想到他沒能與自己的嬸母訣別——雖然他不知道嬸母會這樣突然地離開人世——他總會感到內疚的。”
“可是您錯了。”畢曉普太太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羅迪先生去過她嬸母的房間。當時我恰好在樓梯口的小平臺上站著。我聽見霍普金斯護士下樓去了,於是想到應當出來看看女主人是否需要什麼。您知道這些護士是什麼人……就在我走到樓梯口的小平臺上時,羅迪先生進到他嬸母的房間去了。我不知道,韋爾曼太大是否認出了他,可是不管怎麼說,他是問心無愧的。”
“畢曉普太太,我看您是一位頭腦清楚的女人,可以相信您的判斷。”波洛柔聲細語地說,“您看,瑪麗是怎麼死的?”
畢曉普太大“噗嗤”一聲笑了。
“好像真是一個秘密呢!肯定是吃了從艾博特那兒買的魚肉糜中了毒。他那兒賣的罐頭都是放了好幾個月的陳貨。”
“可是嗎啡……”波洛小心翼翼地提醒說。
“有關嗎啡的事兒我可一點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這些大夫,不管你讓他們找出什麼,他們都能找到。爛魚肉皮不合他們的心思,對他們來說,你看到沒有,這太一般了!”
“您不認為瑪麗是自殺嗎?”
“她?自殺?在她拿定主意要嫁給羅迪先生的時候?這是世上沒有的事兒!”